“菡萏,太阳很大,要不要回去。”
我轻轻摇头:“我等他。”
莫子忧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纸鹤,他第一次看她穿黑色,原来也很好看,如夜深远。手中的纸鹤很美,只是没有灵魂。他也不清楚现在的他是不是就是个看客,很多事变得明晰却又残酷,他只是直觉他现在所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她一直看着的。子萱离开了,他现在似乎能接受,只是心空了,如她所言,他是傀儡,她的傀儡。挽起嘴角,不算笑只是一种态度,如斯温柔。其实慢慢想,也就明白了,她的要求,不过是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也算利用,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想她只是省略了过程,直接走到最后一步,接受与否最后还是得站在她等待的位置,不是不好,是他们适应不来。
“菡萏,当初为什么要救落呢?”
“怎么老是问一个问题呢?”我在这方面记忆里尤其不好。
“你每次答的都不一样。”
我有吗?睁大眼睛,我很无辜:“那你就挑一个你爱听的。”
莫子忧也无奈:“可是没有我爱听的。”
“嗯——,其实其实当初是因为莫的不离不弃,你为了救他,一个誓言就葬送了自己的几世,至少那时听着很感动。”我耸耸肩,继续捣鼓手中的纸张,为什么总是纠结于五年前呢,一个理由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我每一次说得都不一样,可我并毛毛雨说谎啊,都是真话啊,只是都不完整,为什么就落呢,因为他脸长的好看,因为那时我半死不活因为羡慕你们的情谊,因为错觉落像自己,因为那天早上我没吃早饭,因为那天天气好,因为我看见了一只猫和一只老鼠靠在一起晒太阳——
“我总觉得菡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正视莫子忧,点头道:“恭喜你,你升级了。”
“妖?”
我煞有其事:“对,属狐狸的。”
“几尾的?”
“九尾的。”
“所以有九条命?”莫子忧浅笑,九条命哪,能活很久。
“不好意思,分光了,我切了我的尾巴。”你猜我还有几尾?
莫子忧很想说‘我把我的给你’张嘴才想起自己早已失去,看他了然地笑,便也知道她懂自己的心意。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光斑铺成璀璨的地毯,她靠着他发呆,他保持一个姿势看书,不说话,却只要一个动作便能知道对方的想法,那种安宁平和,或许就是他一直眷恋她的原因。
又自以为是地以为我懂,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你怎么想,我有不懂装懂的毛病,而你也自我催眠地得过且过。不过,我确实懂了他的心意,我应该说声谢谢,虽然我在莫子忧心里其实是顺位第三,第一是莫子萱,第二是落尘煊,我排第三,小三。
“怎么还不结束?”我回头看去,满眼都是白玉石阶,看不到九十九级阶的顶,那上面有一座大殿,大殿里有很多人,站在最上面的那个男子,笑起来很好看,他还穿着太子的朝服,依旧是恩泽天下的明君模样,跪拜他的人很多,高呼的依然是‘千岁’,他等着明天就登上皇位,龙椅却被人锯断了两条腿,还正准备锯第三条。
莫子忧望向阶梯的顶端,隐约能看见大殿的檐角,站在最底,才明白那里有多遥远,端木泽从来都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他是怀疑过,只是当时因为子萱和落,他没有精力去想。他以为自己看人还挺准,后来发现自己那点眼光根本不上档次,眼前就有两个打击最多的例子。视线转向女子无谓的脸,被黑衣黑发衬托地更加苍白。她明知道端木泽要杀她,却还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两个人,他不明白,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端木泽会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看着她微笑,她也能情意款款望穿秋水。她能对一个要杀自己的男人谁说“我想你了”,端木泽也能对她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看着也会误会他们是恋人,多虚伪,像一场闹剧。
第九十九只黑色纸鹤落在我脚下的时候,尖锐的男音冲入云霄,有人和之,形成刺耳的回音效果。我缓缓起身,面朝着九十九级玉阶,望夫归来的姿态,噙一抹乖巧的笑,等我的‘爱人’归来。
莫子忧压下眼帘,他并不想看见端木泽。
他第一个出现在玉阶顶端,衣着是最耀眼的颜色,衬托着他深蓝的眼瞳。他俯视我,带着他的骄傲,我用视线丈量着高度,看是否足够,觉得还差一点。他走在众臣之前,他尊贵的可以自玉阶中间走下,他朝我笑,嘴角有叹息的痕迹。
“殿下。”我轻呼,有女子纯粹的温柔可人。
动了真格,谁也别想把谁赶下台。
————
“吓,见鬼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主子呢?是不是也来了?来了快出来让二爷我抱抱撒。”
飞天扔对特级白眼过去,那女人明显在抽风。
“人呢。人呢?”二爷绕着飞天转圈,掀掀衣角,扒扒头发,嘴里不停的念叨:“人呢,人呢?”
“主子在长安。”飞天瞥过端坐看戏的两个男人,没准备打招呼。
“什么,竟然没来,我还以为她要给我一个惊喜呢。”二爷咬着袖子欲哭无泪,蹲在飞天脚边,可怜的像只小狗:“她是不是太想我,又抽不开身,所以让你来看看我。”
飞天斜眼看天,嗤道:“主子不缺男人,也不缺女人,没时间想二爷。”
灯光全灭,留一束清辉,有人姿势优美地跌坐在地,在角落里抽抽。她竟然不想她,她竟然不想她,叫她情何以堪。
林释风得瑟着一双长腿,挑一眼飞天,笑得风华绝代,飞天没表情地划过,美男她看得多了,习惯性地将眼前的男人划为中等偏上,在弱水阁也就是一卖艺又卖身的。
“主子有东西让飞天转交给二爷。”她还要赶路。
“什么?”二爷瞬间扒住飞天的 胳膊,满脸期待,她就知道她家小白不会辜负她。
飞天从怀里取出荷包,刚拿出来,便被手快的某爷抢了过去,飞天撇脸,‘切’。
一枚半月形玉佩落在二爷掌心,幽幽蓝光,和自己脖子上戴着的原是一块。烧灼的感觉再次出现,真实的让人皱眉。表情僵硬住,二爷痴痴地看着手心的北漠蓝玉,一手抬起,按住自己胸前的那块。不是自己的,手心里的这块是她的。
“三弟?”篮麟感觉不对地轻唤。
林释风敛眉:“三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菡萏,你够狠,我偏不如你意。猛地握紧手中的半枚玉佩,二爷看向飞天,异常严肃。
“她没托姐姐带句口信什么的吗?”
姐姐?口信?飞天诧异地看着二爷,病了吧,这女人。
“没有。”
“走。”二爷拉起飞天往外冲,她很赶,赶着去救人。
“去哪?”病得还不轻。
“长安。”白菡萏,你真是够了!
116蝴蝶效应
太子东宫,大景的未来。这里是皇城第二耀眼的存在,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都是比照着国君的标准,少了一份严肃,多了一份优雅,殿前的小广场用五彩石拼出壮丽的图案,殿后的花园种植着皇城最奇珍的花草,忠诚的侍卫日夜守护这里的安全,它代表着初升的太阳,能延续大景的光明和太平,能领导人民安居乐业,继续享受这盛世繁华。
东宫就是希望,它的主人拥有成为一名明君的所以条件,根深蒂固,十多年的虚假广告,打造了一名近乎完美的储君,他博览群书,心系国家,他爱民如子,贤明仁德,他比他父亲更手大景子民的爱戴,他是万众瞩目,就只差一步。端木泽适合这个宫廷,他懂得这其中生存之道,他就是有办法让大多数人看到他良善的一面,虽然其实大家都知道能在这个高度生存的人不可能总是良善。
我仰头看着白芍药的画像,那应该是一个经年的五月,白裙初绽,回眸一笑,凝固了三千弱水。白菡萏的姐姐,曾经的长安的第一美人,有乱世的容貌,却没有祸水的命。他很美,同我记忆里的一样,在我来到这个空间睁开双眼,第一个看见的便是白芍药的脸,惊艳,狗血到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只是天使没有翅膀,眼神也很狠毒,我等着她把我踹回地狱,结果她总是失败。
“其实你们很像。”端木泽站在我左边,仰头看着白芍药的画像,下巴抬起的弧度很漂亮,他习惯仰头,也只是为了能看到一个人一刻篆刻成永远。
“哪里有很像,芍药姐姐那么美。”
端木泽轻轻摇头:“芍药以前也很喜欢穿白色的衣裙,她说菡萏最喜欢看她穿白色。”
“是吗?我不记得了。”绝对不是我说啊。
“菡萏记不记得我们的初遇。”
“向阳镇齐欢节。”
端木泽轻叹:“是在去向阳镇的路上,我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芍药。”
“哪里像了?”我嗤笑,我当初可是女扮男装,端木泽不会神经到有性别认同障碍吧。
“都不会笑,芍药是,菡萏也是,明明都不想笑,却还要笑给别人看。”
视线勾勒着端木泽经脉喉结的线条,谁说我那是在笑,不过是带了一张笑脸的面具罢了,谁没有几张虚伪的面具呢,硬要说这一点像,那其实大家都像。
“芍药其实很喜欢你,她总是担心你过得会不会,你每一年的生日她都会记得给你准备礼物,每一次去进香,她也都会为你祈福——”
“可是姐姐为什么希望我死呢?”
端木泽侧头看我,我也睨着他的眉眼,奇怪的角度。
“那菡萏为什么要喜欢落尘煊呢,她是你姐姐,为什么你偏偏让落尘煊爱上你呢,芍药很爱落尘煊的。”端木泽委屈地像个孩子,其实这一切和他本没有什么关系:“芍药说落尘煊抱着她却喊着你的名字,已经被下了药,却还记得你的名字,他唤她菡萏,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你知道她那时候多难过吗?”
我不着痕迹地移动一步,离端木泽远一点,我怕神经质会变异传染。
“菡萏,她是你姐姐,为什么不能把落尘煊让给她呢,一个男人而已,她那么喜欢,她很少特别地喜欢什么呢。为什么你和落尘煊要那么早就遇见呢,为什么,芍药都死了,你还活着呢?”端木泽叹息,眼神哀怨地凝着我。
我勾起唇角,抬手轻抚他微垂的眼角:“我错了,我不该和姐姐抢落尘煊,姐姐并没有告诉我她很爱落尘煊,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在遇见姐姐之前落尘煊的。”
“真的吗?如果你知道,你会把落尘煊让给芍药?”
“在我心里,姐姐比落尘煊重要,如果姐姐说要,我一定给。而且,我并不是那么爱落尘煊的,所以,泽,原谅我好不好?”最后一句,我是听着端木泽的心跳说的,我靠在他怀里,乖巧地没有一点危害,示弱,我也擅长,或者,其实我每天都在示弱。
端木泽低眉,视线流连于女子眼角的睫毛,原谅吗?可是芍药一个人也会感到孤单。
“泽,你就那么喜欢姐姐吗?”手指点着端木泽的心口,敲出一首歌的节奏:“泽,如果姐姐要落尘煊,我一定给,那如果我问姐姐要泽呢,姐姐会把你给我吗?”
眉心轻蹙,端木泽不确定地看眼墙上挂着的画像,如果菡萏问她要他,她会给吗?会给吧!
呼吸微窒,扯痛心尖,他对她也是那种‘不那么爱’的人吧。
“泽,如果姐姐让你爱我,你会爱吗?”无奈的语气,循着端木泽的步调,表现着属于他的心伤。我听见他的心脏跳乱了节奏,我听见伤口裂开的声音,我埋首在端木泽怀里笑,像只偷腥的狐狸,想玩死变态的,你只能比他更变态。
“为什么要我爱你?”她要他,为什么?
慢动作地让他看清我所以的情绪,一点紧张,一点羞涩,一点哀怨,一点心动,我缓缓抬起眼帘,一眼望进他似海的眼眸,只看到海底的苍茫,我在他眼中看见我的脸,浅笑成一朵初绽的莲,像极了墙上的女子。我眼眸含情,一点一点地传达着我的真心。
“因为喜欢泽,好喜欢,你在送我那盏莲花灯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端木泽声色不动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以为自己亲眼看见的就是答案。
“泽,为什么你总是看着姐姐,为什么姐姐的一切愿望你都想要为她视线呢,我那么喜欢你,难道你都看不见吗!”我轻叹,额头抵在他的肩骨上:“泽我喜欢你,不输给姐姐对落尘煊的。”
不输给芍药对落尘煊!端木泽不知所措地站着,他真的在眼中看见了喜欢的情愫,她和他一样,那般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感情,她看着他,就像他看着芍药,无端地心疼。她喜欢他,第一次有人单纯地喜欢着他,默默地看着他,不显山露水,却是最纯洁的感情。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痴痴笑开,指间滑过端木泽的脖颈:“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能被泽喜欢这种事情,是完全的痴心妄想,我没有姐姐漂亮,也没有姐姐聪明,而泽你是太子,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像姐姐那么幸运的。”
端木泽不知道说什么的沉默,他也始终觉得能被白芍药喜欢,是他的痴心妄想。手臂抬起,扶在女子的肩头,她喜欢他,白菡萏喜欢他,他真的不错察觉到,一如白芍药不曾知道他的爱。原来,他们都错过。端木泽心疼地抱紧怀里的人,心疼她,更心疼自己。
“泽,我知道你不想我死的,你只是想要实现姐姐的遗愿,但是我怪你,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忍心,我好羡慕芍药,你那么无所求地爱着她,比任何人都爱,所以我从来都不怪你,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不悔,我只是想在死前告诉你,我喜欢你。”语调微微颤抖,带些哽咽,我说的不过是个残忍的童话故事,鱼爱上渔夫,所以甘愿被吃掉,成为渔夫的一部分。
“泽,即使你让我去陪姐姐,我也无怨无悔,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也都想帮你实现,只要是你要的,我也都想送给你。”我说得动情,无限放大爱一个人的得不到回应的心伤,守护和付出总是想当然地那么多,其实自己以为很多的,或许在对方眼里,不及爱人的一个吻。
“菡萏。”他答应过芍药的,他要送她去陪芍药,他要她死的。可是,再见到活生生的她,那份安心从何而来,在他心底其实是不希望她死的吧,再见到她,一瞬地如释重负,竟然会庆幸,她还活着。端木泽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手掌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他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让莫子忧带她来见他,只是为了对他说声‘喜欢’吗!他们都只是想要完成爱人的愿望罢了,即使不择手段,原来有人和他一样疯狂。
“泽,原谅我,原谅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喜欢你。”的确是应该早一点告诉你。
“没关系。”端木泽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得以喘息:“现在也还来得及。”她还活着,都来得及。
我抬起头,错过端木泽的肩头,看着白芍药的脸,‘死都不会放过你’这句话,真的就这么应验了。她的确死了,却在死前做了那么多会让她恨着的所有人受报应的事。原来,白芍药对落尘煊下了情殇,不过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她爱上的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偏偏又是她的妹妹,原来,白芍药费了那么的功夫设下的一个局,不过是要我痛苦,她留下金蚕,算到天下楼的人一定会用尽办法救落尘煊的性命,她让我看着落尘煊将我忘的干净,她痛,所以要我比她更痛。
我想聪明如白芍药,怎么会察觉不到端木泽的爱,只是无耻向来是白家的传统,她装作看不到还要利用那份爱情,这样来看,端木泽真可怜了。不需要蛊,就可以操纵一人的一生,白芍药用端木泽对她的爱幻化成线,牵引着她的手,外人看来可笑,爱上的人却甘之如饴。每个人对着可以撒娇的人,都会无限放大自己的委屈,既然有人撑着,有人帮自己出头,为什么不让自己更可怜一点,所以在端木泽眼中,拉下床不爱白芍药是错,我先遇见落尘煊是错,我没把落尘煊让给白芍药更是错,他都反应不过来,其中的逻辑不通。
白芍药啊!真的那么喜欢落尘煊吗!是她命不好,还是老天有心玩弄。我倒是想问一句,为什么偏偏就是落尘煊?端木渊也不差,莫子忧也很好,端木泽更爱她,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落尘煊!
“菡萏。”湿热的感觉自肩头传来,端木泽怔愣,是眼泪,是眼泪吗?她在哭!
“菡萏。”臂弯微沉,端木泽收紧手臂,他也一样难过。湿热感自肩头蔓延到背部,扩散的速度不像是泪水泛滥就能达到的效果。端木泽恍惚地将怀里的人扶起,刺目的猩红染红了半张苍白的脸,红白对比,凄艳地叫人害怕。
“菡萏,菡萏。”臂弯越来越沉,端木泽一手支撑着怀里的人,一手攥着袖摆擦拭她的嘴角。血色染红了端木泽的手染红了大片袖子,可是更多的鲜红从她的嘴角溢出,止不住地叫人绝望。
来得比我想象的快,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不万能。灼热自身体各处流窜而来,在冰冷的血管里奔腾,顺着喉管涌出,口中一片腥甜。
端木泽不知所措地用手去堵,他想起芍药的死,有无能为力的不甘。拇指擦去她唇上的血色,苍白如纸,只是下一刻又被浸染地艳丽如画,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比细沙还要让人无所适从。堵不住,握不住,时间断层。
“傻,了吗,还不,唤御医。”我闭上眼,伏在端木泽胸前,如果在你之前死,我真的死不瞑目。
端木泽猛然回神地将打横抱起,冲出密室,朝着空旷的寝宫大喊。
“来人啊,御医,快唤御医。”带着一丝哭腔的男音撞上华丽的墙壁,反射成杂乱地回音。侍卫破门而入,反应迅速地领命退去,莫子忧疾步跨入,一眼刺目,不是她,不会是她——
端木泽转身,将怀里的人放在自己的床上,嫣然顷刻开放在明黄之上。
“菡萏。”端木泽一遍一遍地擦着她嘴角的血迹,眼里有深刻的恐慌。
莫子忧用三秒钟平复了情绪,忍着满心的刺痛,一步一步走向华丽的床榻。可是,无论如何阻止,端木泽一身血迹抱着她的画面,始终映在脑中,无法消散。那些与生命有关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他早就知道不是吗,她身体不好,一直都不好。
“莫子忧,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姐姐。”端木泓埋首在柔软清凉的发丝中,他可以接受没有母亲,因为母亲走得太早,他都没来得及对她撒娇,现在,他的父皇也走了,虽然他们一年见不了几次,虽然他基本不关心他的生活,但他毕竟是他的父皇,现在,他连父皇都失去了,他真的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了。他很想哭,可是他这个年纪似乎已经不太适合哭泣了。
端木泽看着我,先是微笑,后是皱眉,再微笑,表情变换地很慢,弧度也很小,我也对他笑,始终是一个姿态。
“身体好一点了吗?”
“姐姐又病了吗?”端木泓眉头紧皱,小手攀上我的脸颊。
“没事。”‘又’,是一直吧。
“真的吗?”
完了,我说的话,越来越不可信了,我求救的看着端木泽,让你多嘴。
“回宫吧,木渎说你躺着最好。”端木泽直接跳过,他何必着急,木渎说她活不过三个月。
“你别信他说的话。”特别是那种活不过三个月的论调。
“泓儿,陪姐姐去哥哥的东宫好不好?”
我轻笑,慢慢起身,眼角瞥见一闪而逝的熟悉的脸。
“嗯,泓儿陪着姐姐。”
端木泽转向我,轻道:“待在东宫不要乱跑,这里毕竟是皇宫。”
我点点头,我知道。
端木泽或许知道,端木渊其实是端木泓的生父吧,将泓儿留在东宫,无形中便能牵制端木渊,原来他还是对端木渊有所怀疑。我牵起端木泓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他现在倒成了制胜的王牌,不过,的确连我也不能肯定端木渊是否能为王位放弃泓儿。
“姐姐,十六皇叔呢?”为什么没看见十六皇叔呢。
“泓儿不应该叫渊王殿下皇叔。”
“那该叫什么?”端木泓疑惑了,他一直都是那么叫的啊!
我浅笑,“该叫父皇。”
————
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改变多少事。
一封又一封信件送到端木泽手中,我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谁谁谁死了,谁谁谁失踪了,谁谁谁都是疯了,共同点是端木泽分散在各地的要员,都是李家耗费时间心力拉拢的人才。
“你脸色不好。”我走近端木泽,他的确一日比一日憔悴。
端木泽放下手中的信件,抬眸看我,疲惫却也强撑着笑颜:“你看起来好多了。”右手覆上他右手手背,我温婉地笑,眼前的这些不过是冷盘,主菜都还没上哪。
“泓儿呢?”
“还在睡。”
“是吗?真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