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失笑:“嗯,林公子家业殷实,人品也好,又洁身自好…但我偏偏就不喜欢。”
最后一句把柳寄荷噎得,艰难地消化半晌,方再接再厉地开口:“小姐和姐夫才见了一两面,自然还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待小姐嫁过来,处得久了,自然便会觉出姐夫的好来。”
安晴再摇头:“并不是两个适合的人便非要凑到一起的,我敢说,你姐夫也并没有多中意我,他是以理智在挑另一半,而不是感情。”
柳寄荷似懂非懂,安晴只得低声问她:“小姐就没想过把心意说给你姐夫听?”
她一愣,忙忙否认:“没有的事,小姐莫要瞎想!”见安晴一直含笑看着她,一脸笃定,便也只得叹了口气,“妾寄人篱下,又怎好做这等僭越的事?再说…”她淡然一笑,“妾已经习惯由别人替妾决定这些事了。——大娘将妾送来姐夫家,姐夫替妾打点嫁妆,风光嫁人。都是为了妾着想的,妾又怎能如此不识抬举,枉费人家一片好意?”
说罢起身,冲着安晴又是一福,认真道:“妾希望小姐能再谨慎考虑一下姐夫,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直了身子后又低声补充,“小姐若是不麻烦,可否不要将今日我拜访的事说出去?”
安晴了然,含笑点头应了,又抬手招凤儿过来。
凤儿怀里抱着一堆可心的玩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冲着安晴笑:“阿姨,我喜欢这些!”
柳寄荷忙嗔怪地蹲下抱住凤儿,哄道:“凤儿,姨姨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能随便接受礼物,下一句是什么?”
凤儿撅着小嘴:“大人们给你什么东西要道谢,不能开口要…”说完颇自觉地将怀里东西一样样地排在桌上,只拿了只雕花的桃木梳,转身冲着安晴做了个不太标准的福身,“凤儿谢谢阿姨。”
安晴心里柔得,就要快滴出水来,忙寻了个漂亮的盒子将桌上的小玩意全装了进去,递给凤儿叫她自己抱着:“阿姨给你的,凤儿只管收着!不用跟阿姨客气!”
柳寄荷不由出声提醒:“小姐莫惯坏了她…”
“没事。”安晴抬头笑看着她,“我不过是她阿姨,只要凤儿的新娘亲严格要求就好,我只管一心疼小凤儿。”说着紧紧抱了凤儿一下,笑问她,“是不是呀?”
凤儿大力点头,小小的身子都因此而晃来晃去,奶声奶气地附和道:“恩恩,阿姨疼凤儿!”
安晴大笑,再用力抱了抱凤儿,才同一大一小两位美人含笑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呃,留言的亲好少…莫非都去高考去了?
咕~~(╯﹏╰)b那俺在这里祝各位考生超水平发挥,高高跃过龙门~~~~
俺,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啊,等着你们回来,看那桃~花~开~~~~~\(≧▽≦)/~
第三十三章
昨天方送走了柳寄荷和凤儿,今天晴雨不悟便又迎来了正主儿,林非本人。安晴听了媳妇子的传话不由苦笑,心道她最近莫非命里缺木?怎么林家的人个个要找她来一吐衷肠。
然而再怎么腹诽她也晓得,林公子这一遭来必定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说的,他又是男眷,不好就这么随随便便叫他上楼来叙,于是叫媳妇子招呼他在楼下内院稍坐一坐,待她准备一番再下去见他。媳妇子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安晴又想起来件事,忙叫住她吩咐,道人只在门口守着便好,没有叫,就不用贴身侍候了。
遣走了媳妇子后,安晴对镜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裳首饰,自觉还算端正,便也施施然下了楼。
林非见她进屋,忙起身拱手,口中道:“林某这厢有礼了。”安晴也含笑道了声万福,见礼之后,两人重又就坐。
林非开门见山:“昨日柳氏来访的事在下都知道了,若是柳氏有什么冒犯了小姐的地方,在下在此替她陪个不是。”
安晴不明所以地一笑:“公子这是说哪的话?柳小姐知我与凤儿非常投缘,所以昨天才抱了来给我看。凤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才五岁就能将千字文解释的头头是道,行事也甚是有礼,可见公子对凤儿的教导是十分上心的。”又抱歉地笑笑,“因我非常喜欢凤儿,所以昨天对她可能太宠了些,若是公子因此责怪凤儿倒是我的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如此。”
因她心里对林非同她之间关系的定义有所改变,是以说话间有些细枝末节便没怎么太注意,林非听了眼睛一亮,安晴方顿悟,方才那番话说得有多么暧昧。
林非嘴角带笑,试探地开口:“若是小姐最近方便的话,林某计划不日登门拜访,小姐意下如何?”这便是要登门求娶的意思了。
落霞当地的风俗,男女之间不讲什么不同席之类授受不亲的那一套,若是相熟的两家,小辈时常串串门子是极平常的事。但相亲男女之间却略有不同,男方是不能轻易上门的,若是上了门拜访,便是对女方满意,有意求娶的意思,不日便可定下日子,风风光光过门了。
安晴一愣,显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片刻的惊愕之后便想起昨日柳寄荷所说的,林非的表叔突然拜访林家,不知怎的聊起为林非续一房夫人的事情。不由笑了:“林公子,严格来说,我们此次才是第三次见面,你似乎还没完全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非愣了愣,继而笑道:“小姐其人,我已知道的差不多,其余尚且不知的部分,不若放到日后再了解也不迟。”
“非也,”安晴笑容不改,“只几日的功夫,总是容易伪装的。兴许我嫁到林家之后,便自作主张,迅速将柳小姐嫁到个刻薄的人家,再宠坏了凤儿,教她在你这失了宠,然后再在你耳边吹风,唆使你远着你家表叔,慢慢把巴蜀茶庄换上顾家的人,最后么…生个姓顾的孩子,教你林非,成了我顾家入赘的郎君。”待说到最后,安晴故意做出一副奸诈的样子,微眯了眼睛,状似高深莫测地看着林非。
林非一愣,继而笑道:“小姐真是爱说笑。——看,在下又多了解了小姐一些。小姐如此蕙质兰心,在下日后定不会无聊。”他哪会如此轻易就当了真,自然是以为安晴心中对柳氏以及自家表叔有些意见,才这样半开玩笑地说出来,图个一时痛快罢了。于是替两人解释道,“我表叔性子是直了些,然而品性还是好的,在生意上没少帮衬我。他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日后还是要我替他养老送终的,是以自然事事都是真心偏着我的。至于柳氏,小姐更不必担心,在下已替她在寻一门稳妥的人家。”言下之意,颇有安晴已答应他求婚的意思。
安晴失笑,片刻之后又正色道:“多谢林公子抬爱了,不过,林公子如此急着见我爹娘,是否是因为,林公子不满意另一桩婚事,继而两害相权取其轻?”
林非眉毛一挑,先是露出了丝惊讶之色,而后浓浓的苦笑便爬了他满脸:“小姐真是耳聪目明,没错,约小姐逛夜市那日,在下的表叔突不请自来,给林某说了一桩不怎么像样的亲事。——据说那家的小姐不过刚刚及笄,双亲都是只知甩手望天的角色,身后又有一家子品性相似的亲戚。据我表叔说,那家之前也算是临县的旺户,他瞧上了人家的名声地位,说什么都想让我结了这门亲事。然而名声地位虽好,但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挡不住坐吃山空,这样败下去,到得现在也不过只剩个空壳子罢了,我又怎敢结这样的亲戚?再说,那家小姐我从未见过,怎好就轻言终身了。”
林非叹了口气,苦笑不已:“在下是典型的小商人,没有大志,也讲不来那些个虚的,是以事事以利算起,不占别人便宜,却也不敢当这个冤大头。待算帐算个八九不离十,方敢谈些其他的。说实话,既是相亲,林某自然对小姐有过一番了解之后才敢托付些感情进去的。小姐家世虽好,林某却不想染指,若是小姐执意要林某入赘的话,这门亲事倒可作罢了。林某还是偏爱正常的婚姻模式些,做小伏低之类,林某做不来,也看不来别人做。”
安晴也跟着他叹了口气:“承蒙公子看得起我,不过,我也想问一句,公子想要登门求娶,除了出于这些理性的考虑,公子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的冲动?”
林非目光闪动,但笑不语。
安晴笑道:“若是公子说有,我倒是不肯相信了。”眨眨眼睛,突笑得十分灿烂,“林公子,咱俩既然都是商人,不妨在此把对对方的要求都写个清清楚楚,若是咱俩相互比对之后谈得拢了,妾在家中恭候公子大驾,若是不,那么,劳烦公子另觅佳偶,可好?”
林非垂下眼思索片刻,便含笑答应:“好。”
于是安晴高声唤来媳妇子,拿来文房四宝,二人对坐着,思索片刻便分别奋笔疾书。
盏茶时分之后,林非先将笔管搁下,笑道:“好了。”
又过了半晌,安晴也搁笔含笑道:“我也得了。”
两人交换了纸,安晴展卷一阅,但见白纸上只写了寥寥几条而已:
视凤儿如己出
谨慎持家
相敬如宾
心胸开阔
如若可以,愿如花解语

相比之下,安晴写的便具体繁琐的多:
不将我禁锢在家中琐事之内
每天逗我开心
我见到他会开心
理解我的辛苦
关心我的喜怒哀乐
能够发现我的好
称赞我做的饭好吃
为我剥石榴
即使所有人都说我的不是,依然相信我
对我负有一生的责任

如是种种,始终如一

林非放下纸不自在地笑:“小姐是想让在下知难而退?”
安晴笑着摇摇头:“非也,我这样写,和公子这样写,其实不过是侧重点不同罢了,公子着眼于大处,所看所想都是凭一个大致的感觉。然而于我而言,婚姻并不是只要适合了就是好的,婚姻是由无数件小事累积而成的,而能够日复一日地坚持这些小事,光凭理智是绝对不够的,还要有一颗心。”
因林非上无父母,也并无兄弟姐妹在落霞,安晴也就省了姑婆的那一辄,只侧重于说两人相处的问题。单单是这些已够他觉着难堪,那么可以想象,若是她还有公婆需要侍奉的话,他会如何棘手了。
说实话,她还真是专挑了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为难他的。然而这些为难实也算不了什么,若是两人之间真个有些感情,做这些事不过是水到渠成,觉不出有丝毫的不妥,若是两人不过是在一起凑合过日子,哎呀,那可是难办得紧了,连对面说话都唯恐拿捏不好分寸,又怎会见了那人就欣喜?
林非凝眉不语,片刻方抬头直视着她的双眼,真诚道:“小姐所要求的条件,我一时尚无法达到,但请小姐相信我,假以时日,你我二人定会将这单子上的每件事都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
安晴笑了:“公子何必如此为难,说句实在话,你我二人并没有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若是林公子所要求的真个只是你所列的单子上这几条,那么恕我乱点鸳鸯谱,你林家就有一位适合的人选,公子可知道?”
林非一愣,继而苦笑:“小姐莫不是因为柳氏,才这般为难我?”
安晴失笑摇头:“林公子,我们的条件虽称得上般配,然而你我二人虽经历过一次婚姻,对婚姻的印象却仍是截然不同。就算是没有柳氏,就算是你我惺惺相惜,继而产生感情,就这般嫁了娶了,今后,也必定是矛盾重重。”
叹了口气又道:“公子曾经也说过,公子的亡妻思虑过多。我虽自认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然而若是一次次不满累加起来,就算是再心胸宽广也拗不过岁月苦多。虽然我知道,人的感情最是不可靠,但我还是想再赌一次,赌我等的那个人,能够始终如一。”
安晴一口气说完,继而望着林非抱歉地笑:“对不住了,林公子,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林非摇头苦笑:“婚姻本就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我看上了小姐,小姐却没有看上我,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小姐也不必太过自责了。”又起身含笑道,“已是快到日落时分了,小姐的店也快上门了,不若在下送小姐回去?”说完忙又补充,“只是送小姐到门口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的关系竟因了她的拒绝而变得自然起来,安晴也笑道:“好,那请公子稍等片刻。”
简单收拾了铺子,安晴便和林非一道往顾家的方向走,几个回家的媳妇子在两人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缀着,一路只听到切切的脚步声,竟是无人说话。
林非轻咳一声开口:“欢迎小姐日后常到林家来玩,看得出来,凤儿很喜欢小姐。”
安晴点头,不自觉地软了笑容:“凤儿这孩子乖巧可爱,又不失天真,我也喜欢她得紧。若是…若是林家不嫌弃的话,我能否认凤儿做干闺女?”说完略偏头看了看林非脸色,心里有些惴惴。
林非展颜道:“那感情好,却是我家凤儿有些高攀了。”
安晴假嗔道:“若是林公子替凤儿认了我这干娘,就莫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啦,没的让人听了心里别扭!”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公子也陪着笑了一会,然颇有些口不对心的意味,似在忧心着什么。
安晴察言观色,便也柔声劝慰道:“公子的那位表叔恐不过是不愿做小辈的顶撞于他,其实未必是非要结这门亲事的,公子不妨另寻个日子,同表叔好好说说,把你的担忧都讲与他听听,他未必就还要坚持结亲了。”说完又笑着补充道,“公子也是一时意气罢,这样贸贸然就另结一门亲事来堵了你表叔的口,不是把你表叔的心和面子都给伤了个透?”
林非叹了口气,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原是想着,若是单这样说,我表叔心里总是先入为主,若是能让他与小姐见上一面…”说到这里便也说不下去了,面上带了十分的惭愧。
安晴摇头笑道:“这事确是公子的不对,不过公子可曾想过,是否有些人,因为太过亲近了,让公子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而忘记考虑她的感受,思索与她在一起的可能?”
林非脚下微滞,看着安晴颇惊异地接口:“小姐怎会如此想?——不可能的,柳氏向来谨言慎行,在下从未对她产生过任何非分的想法,想必柳氏也是如此。”
还待再说,却被安晴抢先截了话头:“是不是,有没有,公子若是不注意,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同是女人,我却对柳小姐的心思理解得多。若是公子有心,不妨多注意下柳小姐,说实在的,我是真心觉得,公子所希望的那几条,柳小姐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非张着眼睛,似乎花了好大力气才维持住一个得体的微笑,安晴知他是在拼命消化这一重磅消息,不由笑道:“甫一听到这一消息,自然是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公子不妨将此事藏在心里,回去好好琢磨,仔细观察,几日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林非轻蹙眉头,似乎要张口说些什么拒绝的话,安晴苦笑,再次抢先开口:“就算是我给公子的一个建议,就算是为了不驳我面子,公子千万莫要现下便说出什么不行不可的话,可好?”
林非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笑道:“在下还能说什么呢?”
说话间,不觉顾府已近在眼前,林非于是驻足,向安晴拱手道别,安晴也含笑还礼,道:“待我回去挑个日子,咱两家简单行个认亲礼如何?凤儿我看着喜欢得紧,叫柳小姐常带着她来我家玩呀。”
林非含笑应了,又道:“凤儿还需小姐多看顾着些,我心里时常惶恐,就怕一时疏忽,这孩子便走了歪路。”
安晴摇头笑道:“公子多虑了,管教一事,柳小姐已是做到最好,我这个当干娘的,只需把凤儿捧在手心儿里疼着就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林非不知怎的,眼底竟有一抹赧然一闪而过,想是于管教凤儿的问题上有些歉然。安晴权作不知,与他点头道了别,目送他转过巷子口之后,才带着媳妇子进了顾家大门。
刚一进门,便见裴靖如同尊黑脸门神一般,沉默地负手站在影壁前,面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路边社》关于沈庭及裴夫人为啥还不出现的问题对两位当事人进行的无责任采访,如有雷同,或是与剧情走向相悖,纯属作者脑瘫
沈庭:本人虽说了要去落霞,可总要等闲时才去。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我堂堂沈家当家人,又怎能为了一个女人误了夏忙的大事?不过是个弃妇而已,她守节三年,亦是她的本分,我肯亲去接她回来,既往不咎已是给她面子,要我放下手头急事赶过去?诸位未免太高看她了。
裴夫人:我自然是对这个未来儿媳不满的,但是我能怎么样?我儿子天生倔脾气,本来也许还有些许转圜余地的,我巴巴跳出来反对,说不得促成了他们,到时我抱不上孙子,谁赔我?此事自然要慢慢来,温水煮青蛙。再者,诸位怎知我还没动手。呃,不说了,导演说再说就剧透了,要扣分红的。
以上。
第三十四章
安晴刚进顾府大门,便见裴靖如同尊黑脸门神一般,沉默地负手站在影壁前,面沉如水。
媳妇子见两位都没有个笑模样,心里也知是不好在一旁碍眼的,知趣地向裴靖行了礼之后便不动声色地纷纷散了。
安晴暗暗叹了口气,内心挣扎半晌,终于还是选择由着性子,目不斜视地绕过裴靖,向自己闺房的方向慢慢挪着步子。
待两人错身之际,裴靖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侧头沉声道:“我有话说,你房间还是院里?”
安晴转头看着他强笑:“我今日有些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好不好?”心里却道,若是他当真答应了,她明日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罢!
如果让她现在来说的话,裴靖无疑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虽然个中缘由她也不大清楚。
裴靖自然看穿了她心思,却没再说什么,依旧还是喜怒莫辨的脸色,握着她手腕的右手却慢慢松了劲。
安晴松了一口气,不由略略加快了脚步。
裴靖却没有如她预料那样转身而去或是立在原地,而是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也不说话,连落足的声音都好似刻意控制了,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到了她房间门口,安晴兀自开门进去,回身想关门时,裴靖突伸手撑住了门,又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着她的双眼,她也抬头看着他,同样的面无表情。
两人如此僵持片刻,安晴终于让步,撤开身子放他进来。
裴靖关上门,转过身子沉声问她:“为什么林家的人会送你回来?”
安晴笑笑,并不马上答话,而是转身走到桌前,顾自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呷了一口。
“他,是不是不日便要上门了?是不是?”裴靖见她不答,又上前一步,贴着她身后急切地问。
许是大热的天气,又被身后的热度烘得难受,安晴莫名地感到心中烦躁,于是闪烁其词,胡乱搪塞道:“我总是要嫁人的,就算不是他,也还有旁的人。”
裴靖强抓着她肩膀迫她转过身来,安晴虽身不由己,却感到他手下仍是有分寸的紧,并没有弄疼她,是以心中略略放松。
他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前几日,你不是才说过,你还没怎么考虑这些事情,不想这样早定下终身?”
安晴笑笑:“此一时彼一时,不得不承认,林公子确实是个合适的人。什么不想太早嫁人的话,不过是碍着面子罢了。别人没表明心意,我总不好巴巴地说些恨嫁的话,徒惹人笑话。现下既然他肯娶,那么早些晚些,又有什么打紧?”她也不知道她怎会将这些话说得这般流利,好像早打过腹稿,就等着这日冲口而出一般。
既然已经开了头,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你也知道,我眨眼便要过二十七的生日了,别人像我这个年纪,即使是在落霞也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娘。婚姻一事,拖得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最后拖成了人老珠黄,莫非真教我守着我爹娘过一辈子?就算我甘愿,我爹娘又哪会省心了,没的让他们操心上火。倒不如趁着现在我这一副皮相还勉强能够骗人,就这样沽个好价钱算了。林公子常住落霞,我娘家就在本地,也不怕他家就能欺负于我了。”
说完又赶他:“既没什么别的事,你便就此回吧。我有些乏了,想小睡一下。”
裴靖脸上仿佛罩了个冰冷的面具一般,虽看不出分毫怒色,然而就是让人看了心里不由得发憷。他沉默片刻,忽一手按着安晴肩头,一手抬高了她下巴,迫她与他对视,口中平平板板地问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想要嫁给林非,你说,我立刻就走。”
安晴深吸一口气,也平平板板地复述道:“我想要嫁给林非。”
“你说谎。”裴靖苦笑,微垂了眼睛喃喃,“为什么要说谎?是你真的要嫁,还是只是说这些话来骗我?——你就这样不耐烦见到我?”
安晴拍掉他手,转身坐到一边:“你未免自恃太高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你这人也真是难伺候得紧了,我不答你你便问个不休,我答了,你却还指我撒谎。如此,你还问我作甚?你想什么便是什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