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流苏听到这里吃惊了一下,她只知道虞清雅敌意很大,没想到竟然是看上了虞清嘉的婚事。柳流苏想起虞清嘉的美貌和才名,心里也明白了,以虞清嘉之貌,日后的婚事必不

会差,虞清雅因此惦记上也情有可原。
柳流苏对原配留下来的女儿没有任何好感,她还巴不得虞清嘉嫁的不好,日后给她的亲身儿女让路呢。虞清雅和柳流苏的利益非常一致,她们二人飞快地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柳流苏笑道:“那我就静待四娘的好消息。等我事成之后,四娘有什么要求,我比倾囊相助。”
虞清雅十分满意柳流苏的上道,她也得意地勾了勾唇:“好。既然这样,我就先提前给二婶问个好。”
89☆、催眠
虞清雅送走柳流苏后, 白露轻声走来, 说:“四小姐, 夫人找您。”
“母亲找我?”虞清雅讶异地挑了挑眉,问, “她有什么事吗?”
“夫人并未曾说。”
方才虞清雅和柳流苏说话的时候,就是白露站在外面守门。李氏身边的人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直到虞清雅和柳流苏谈完,柳流苏从屋里出去,白露才带着口信来禀报虞清雅


虞清雅皱眉, 李氏是一个几乎没有声音和影子的人, 平时和虞清雅所有的交流都围绕衣食住行,向现在这样专程来叫她实在是少数。虞清雅没想通便不再想, 她站起身抖了抖裙

子,说:“走罢,随我去母亲那边看看。”
丫鬟看到虞清雅走近,远远就跑进去和李氏禀报。虞清雅进屋后, 发现李氏脸色萎靡, 神态慌乱, 看着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虞清雅看到下意识地皱眉,李氏神神叨叨, 动不动就自怨自艾, 虞清雅听到就心烦。现在李氏露出一副要哭了的神情,虞清雅本能地觉得又是李氏无中生有。虞清雅有些不耐烦

,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氏神态仓皇, 像看到救星一样紧紧握住虞清雅的手,说:“雅儿,我刚刚经丫鬟提醒才想起来,流苏今天穿的一身衣服,不正是当年俞氏喜欢的颜色么。难怪大郎看到后反应

那么大。”
虞清雅心想你现在才想起来,柳流苏要真想干什么事情,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虞清雅对李氏的感情复杂,既同情又鄙夷,她说:“只是衣服相似而已,估计是巧合,又不是什

么大事。”
李氏摇头,她虽然笨,可是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有直觉。她在虞老君屋里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回屋后李氏一直在想,伺候多年的丫鬟从旁提了一句“柳表姑娘今日装扮真像俞

夫人”,李氏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柳流苏今日的穿衣风格,格外积极的表现,虞文竣出乎意料的反应,都印证了一件事情。她的表妹,柳流苏,对虞文竣动起了心思。
李氏足足呆愣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是没法接受发生了什么。
她接柳流苏过来,当真是心疼柳流苏年轻丧母,无人可依,流苏名义上是她的表妹,可是李氏心里却拿她当女儿对待。现在经人提点才知柳流苏打起了自己丈夫的主意,李氏仿

佛当头棒喝,不光是惊痛,更是受到了侮辱。
李氏惶然无措,只能拉着女儿哭诉:“雅儿,我不远千里将她接来,因为她还要被妯娌们指指点点。可是,她竟然就这样回报我?她可是我的表妹啊,怎么能动这种心思。这简

直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虞清雅听到这些辱骂不耐烦地皱眉,她刚和柳流苏达成协议,万一李氏这些话传到柳流苏耳中,那她和柳流苏的协议就危险了。她可不想让李氏的一时愚蠢坏了她的长久大计。

李氏哭了半天,发现女儿并没有安慰她,反而脸色冷淡,硬邦邦说道:“常思己过,莫谈人非,事情都没有定论,你就这样说表姨,坏了人家的名声怎么办?再说就算表姨真有

这种心思,那也是二房和老君的事情,你操心什么。”
李氏脸上的泪还没干,嘴巴张大,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自己十月怀胎,压上全部人生养育出来的女儿,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雅儿,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

么冷漠薄凉的话?我是你的亲娘,而她只是个外人,你竟然还能向着一个外人不成?”
虞清雅也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劲。她早就向系统出卖了自己“爱”的能力,她原本以为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只会影响理智判断,割舍之后会让她行走的更快。可是现在

,李氏在她面前哭诉,虞清雅竟然生不出一丝同情怜惜的感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虞清雅感受不到爱,她以为自己只是不会再爱上别人,可是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她也不会被人爱了。
李氏说完之后越发委屈,她没有察觉到虞清雅的不适,而是继续拉着她诉苦:“雅儿,你还没嫁人,不懂给这种高门大族做媳妇的苦。我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明面上外人看我

风光靓丽,嫁给虞家长孙,是大房长媳,和另一房分开过。虽然有个弟妹,但我先进门,我长她幼,只能是她委屈做小。外面看着一切都好,可是这其中的酸楚,只有经历过的

人才懂。我开始也觉得不过是多个人,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她又不住在我院里,眼不见心不烦的,不过就是见面打个招呼。但是俞氏进门才一个月我就受不了了,大郎和俞氏

干什么都能说到一起去,他们两人一起弹琴跳舞,吟诗作画,而我就站在旁边,这么大个人就和影子一样,根本没人能看到我。”
李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样说不好,可是说心里话,直到俞氏死了,我才终于能喘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现在你父亲虽然自己住在前院,一年半载也不来看我一次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二房里不要再进人,那种隐形人一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你还没定亲成婚,不懂这种感觉,柳流苏和俞氏性情容貌都

不像,可是我就是知道,如果柳流苏真的嫁入二房,她和俞氏会变得一模一样。”
李氏生怕虞清雅听不懂,可是虞清雅却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她懂。她也是曾为人妇,她怎么会不懂李氏的感觉。李氏刻板无趣,一说话就得罪人,可是俞氏却美丽聪明,十分有

生活情趣,而柳流苏显而易见,也是一个非常善于笼络男人的人。如果柳流苏嫁给虞文竣,可想而知,李氏噩梦重演,又会陷入刚嫁人时的尴尬境地。更甚者柳流苏心机沉重,

而李氏青春不在,李氏在全方位的对比下,会比曾经还不如。
虞清雅也曾当过深闺怨妇,她怎么会不懂李氏的害怕呢?李氏哀叹了一会,握着虞清雅的手,殷切问:“雅儿,老君现在只听你的话,你说,老君会同意让柳流苏进门吗?”
虞清雅沉默,她现在对虞老君的影响力毋庸置疑,虞老君对柳流苏的印象说不上好,只要虞清雅在老君面前说一句“不妥”,柳流苏便是花样翻出天来也没法如愿嫁入虞家。李

氏所有的噩梦,也会随之而解。
虞清雅明白李氏的苦楚,可是心里却毫无波动。她内心里没有爱,也感受不到别人对她的爱,虞清雅在李氏和利益中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和柳流苏的合作。
李氏虽然是她的母亲,可是远不如柳流苏对虞清雅的利益帮助大。如果二房有了柳流苏,就能名正言顺地给虞清嘉挑选婚事,相比于琅琊王妃乃至开国皇后的富贵,李氏受些委

屈实在是微不足道。
.
沉香烬烬,帷幔低垂,空气里弥漫着药渣和衰老的沉疴味道。虞清雅伺候虞老君喝药,喂了两勺后,虞老君皱着眉摆手,虞清雅劝:“老君,您多少再喝些吧。”
虞老君固执地摇头,一张口全是老年人独有的腐朽体味:“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不想再受这份罪。”
这话虞清雅没法接,她只好放下药碗,让侍女端水过来,她伺候着虞老君漱口。老年人,尤其是久病的老人,身上会有一股沉重的朽味,绝对说不上好闻。呆的时间长了,虞清

雅觉得自己身上都沾染了这种死亡的腐臭味。
虞老君说:“这几日,你那个表姨还住在你们院里?”
“是。”虞清雅将漱口水放下,眼神朝后瞥了瞥。婢女们会意,将漱口水和剩药收拾好,鱼贯退下,屋里只剩下虞老君和虞清雅两个人。等人都走后,虞清雅才继续说:“表姨

温柔孝顺,一看就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日后嫁人也会成为贤妻良母。表姨人才性情都是顶好的,就是家世可怜,不过这样一来,表姨日后全部心思都会放在夫家上,必然是顶顶

柔顺的。”
虞老君听完后还是皱着眉,过了一会,她嫌弃道:“她心思太重了,矫揉造作。才刚刚丧母,孝期都没过,竟然就穿着俞氏当年的衣服首饰招摇过市,勾引男人。这样的人,岂

能娶回来当正妻?”
虞清雅发觉事情有些棘手,虞老君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喜欢柳流苏。虞清雅小心翼翼地措辞:“表姨这样也是为了讨好老君。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二婶母倒是清高有主见,深得

父亲爱重,可是她对老君是什么态度呢?老君是她的长辈,让她侍疾天经地义,她竟然就敢顶撞老君,之后还撺掇着父亲和您闹。六妹如今和老君您不亲近,恐怕也是二婶的手

笔。”
虞清雅这一席话踩了俞氏,同样也捎带上虞清嘉。哪个长辈愿意听到孙媳妇撺掇着孙子、曾孙女和自己离心,果然,虞老君的脸色黑了下来。虞清雅趁热打铁,赶紧说:“所以

要我说,柳表姨这样的刚刚好。她自己娘家没有依仗,只能好好孝顺老君,而且她和我娘是表姐妹,先是姐妹后面又成了妯娌,两人关系只会更亲密,这才是家和之兆。而且柳

表姨年纪正轻,能多生子嗣。二婶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拦着父亲不许纳妾,连死了也要设圈套让父亲为她守丧。父亲在青州耽误了三年,导致到现在父亲膝下都没有儿子。不孝

有三无后为大,子嗣乃是大事,父亲他被二婶蒙蔽,看不清谁对他好谁对他差,老君您可不能糊涂啊。”
虞文竣的子嗣确实是压在虞老君心头的一块巨石,她不满此事已久。然而虞老君强势了一辈子,即便老了脑子也不糊涂,她说:“大郎的子嗣问题确实不能再耽搁了,可是一码

归一码,大郎要续娶,有的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可选,为什么要选柳流苏?这些世家小姐年轻美貌都不差柳流苏什么,还比柳流苏出身好。我们虞家是什么门楣,即便是着急

子嗣,也不必挑这么一个破落户进来,何况她为人又不正派。”
虞清雅暗自着急,还想尝试替柳流苏说好话,但是一张嘴发现竟然无话可说。虞老君一针见血,虞文竣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素有雅人名士之名,相貌风姿都出众,不知道有

多少小姑娘暗暗倾慕他,无论从家族还是个人角度,柳流苏都远远配不上虞文竣。如果虞文竣想要续娶,即便有兼祧二房这一重顾忌,也有的是家世容貌身段都好的世家女愿意

嫁。虞文竣实在没有必要,挑柳流苏这样一个花架子。
虞清雅暗暗叹了口气,她本来不想动用系统,现在看来还是没法避免。虞清雅在心里对系统说:“系统,激活妲己魅惑光环五分钟。”
“宿主申请已提交。系统友情提醒宿主,你现在的积分已为负数,想必积分为负代表着什么已用不着我来提醒。宿主,你是否确定激活妲己光环?”
妲己光环可以暗示、更改别人的想法,催眠效果随着等级的不同而各有差别,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贵。
这样的特殊用途道具,消耗的积分都是以秒计数。虞清雅现在账户里已经没有余额,别看她只兑换了五分钟,但是这短短五分钟,已经足以将她的赊欠额度全部耗光。
虞清雅手心攥紧,豁出去般说:“好,确定激活。”
虞老君说完之后,突然发现虞清雅许久都没回话,她正在奇怪,抬头猛然撞进虞清雅的眼睛中,脑中立刻混沌一片。
虞清雅就催眠效果拉到最大,慢慢说:“老君,柳流苏很适合嫁到二房做填房,你已经同意了。”
虞老君懵懵怔怔的,无意识跟着重复:“她很合适,我已经同意了。”
“之后柳流苏要做一些事情让父亲不得不娶她,你会无条件协助她。”
“无条件协助她。”
虞清雅又说了几遍,确保这些暗示已经刻入虞老君的潜意识后,才满意地关闭光环。虞清雅催眠一结束,虞老君就立刻后仰,昏迷在塌上。
虞清雅将虞老君放好,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等一接触到外面的风,虞清雅立刻长长呼了口气。
虞老君身边的味道是真的不好闻。
白露一直守在门外,看到虞清雅出来,她自然而然地跟上。虞清雅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走在路上步履轻快许多,她回头看向白露,问道:“我刚才和老君说话的时候,没有可

疑人等过来偷听吧?”
“并无,奴婢一直在门口守着,没看到可疑的人。”
“那就好。”虞清雅满意地对白露点头,“今日守门多亏你了。”
白露对着虞清雅笑笑,说,“四小姐信任我,这是我的荣幸。”
仅是虞清雅从主院回到自己房间的时间,她和虞老君谈话的一切就已经送到另一人案前。慕容檐亲手将一封信件折好封印,声音清冷又漫不经心,问:“她就是这样说的?”
白蓉低头称是。
慕容檐手指搭在信封上,缓慢地叩了叩。他脖颈修长,眼睛飞扬凌厉,日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宛如金釉。
慕容檐平静地看着前方,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轻绽出一个笑来:“想给二房塞人,还打算用魍魉诡计。她手倒伸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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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大家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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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失望
慕容檐说出来的话算不上狠厉, 语气也心平气和, 但白蓉却凭空吓出一身冷汗来。
公子此人, 越是笑,越恐怖。
虞清雅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 其实在慕容檐这里毫无秘密可言,更甚者慕容檐比虞清雅还先知道实施细节。虞清雅和柳流苏的谈话, 李氏的哭诉,以及今日虞清雅对虞老

君做了什么,慕容檐都知道。
虞清雅和柳流苏眼睛瞄准了二房的正妻之位, 为此这两人还达成同盟, 然而无论她们盘算多久,二房都不会有正妻的。
慕容檐隐藏在虞家后宅, 日常起居本来就有许多隐秘之处,何况现在局势进入要紧阶段,慕容檐每天要收发许多消息,这种情况下, 慕容檐怎么会允许虞文竣另娶新妻?他们当

初挑准了虞文竣, 一方面是虞文竣和仕途交集少, 往来俱是奇人异士,另一方面, 就是看中了虞文竣后宅清净, 没有妻妾。
所以,即便虞文竣想,东宫之人也不会允许虞文竣续娶, 更何况虞文竣本人也并不想娶续弦。虞清雅花费那么多心思,又是拉拢柳流苏又是催眠虞老君,然而无论她怎么折腾,

她的盘算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慕容檐问:“她们还说,想让柳流苏成为虞文竣之妻,以继母的名义给六娘相看亲事?”
白蓉低着头,小心回道:“四小姐是这样和柳表小姐说的。”
不止相看亲事,一旦成了继母,柳流苏会有许多权利。到时候只要柳流苏想,她有的是名头暗暗给虞清嘉使绊子,让人有苦说不出。
慕容檐轻轻笑了一声,在他眼皮底下打虞清嘉的主意,还真是嫌命长。不过这倒提醒了慕容檐,虞清嘉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他手指在桌上叩了两声,说:“她们不说我还没有

注意,现在看来,是该做些安排了。”
白蓉很想问慕容檐打算做些什么安排?可是理智告诉白蓉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她将话吞回肚子里,低头继续扮演锯嘴葫芦。
慕容檐静静想了一会,对白蓉说:“你且过来,按我的安排去做。”
.
虞文竣现在还独自住在外院,去年他恶心虞老君和李氏的作为,负气搬到了书房。李氏虽然丢人,可是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虞文竣住在外院也好,谁都得不到,李氏气了一会

也安心了。后来虞文竣偶然发现虞清嘉和慕容檐说话似乎十分随意,他害怕出什么意外,几次想要搬回二房亲自看着,可是李氏都不许。李氏一遇到什么不顺她心意的事就去虞

老君面前哭,虞老君又和虞文竣施压。虞文竣嫌弃和她们扯皮麻烦,便一直住在书房,自己多花些心思盯着内院。
虞文竣今日从外面回来,照例来给虞老君请安。他一回来就来找虞老君,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主院里,虞老君还是原来的模样,病歪歪地靠在塌上,时不时咳嗽几声,看

到虞文竣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大郎,你来了。”
虞文竣懒得纠正虞老君的叫法,他排行四而非长,可是在虞老君心中,虞文竣就是她心爱的长孙虞文治的化身,虞老君拒绝接受虞文竣和长孙其实是两个人这件事。虞文竣坐下

,按例问长辈安:“老君,您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虞老君病恹恹点头:“还是老样子,不过熬日子罢了。”
虞文竣对虞老君的消极态度无话可说,只能勉强宽慰:“老君不可这样丧气,郎中说您这段时间恢复很好。您要放宽心,仔细养病,总会好起来的。”
这种话虞老君已经听过许多遍,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能转好。虞老君无所谓点头:“希望吧。”
虞文竣叹气,虞老君如今十分悲观,他不想在和虞老君继续这个话题。正好婢女端了汤药上前,虞文竣伸手接药,不知怎么婢女突然手腕一抖,一整碗药都撒到虞文竣衣摆上。
婢女连忙跪下请罪,口中连连说道:“郎主恕罪,奴婢一时手抖,没有抓住药物,弄脏了郎主衣物。奴婢罪该万死,奴这就带郎主更衣。”
虞文竣没有想到虞老君身边的丫鬟竟然会连药碗都端不好,他没有防备被泼了一身。虞文竣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摆皱眉,他不想为难小丫鬟,摆摆手道:“无碍,我自己去换一

身衣服就好了。”
丫鬟跪在地上连声请罪,虞老君方才一直静静倚着不说话,她听到此处,说:“从这里到书房还有好一段路,你就这样出门,被人看到有伤仪容事小,着凉染了防寒事大。我这

里有干净的衣袍,你到侧房把衣服换好了再走吧。”
湿衣服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虞文竣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他不再坚持,到侧间换衣服。虞文竣走时,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奇怪,既然是汤药,为什么泼在身上并不太

热?按道理,端给虞老君服用的药都需是新鲜滚烫的才行。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虞文竣并没有多想。侧屋里静静烧着熏香,虞文竣将湿衣服解下来,随手搭到屏风上。他系好干燥的里衣,奇怪的是,这次过了许久,婢女都没有将下

一件衣服递过来。
虞文竣只能主动说道:“将上襦拿过来。”
屏风外响起轻柔的脚步声,一阵暗香随之走进。虞文竣接过衣服,闻味道觉得有些不对,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人。
虞文竣皱眉:“柳表姑娘?”
“大郎,是我。”柳流苏对着虞文竣柔柔一笑,将折叠整齐的上襦递给虞文竣,“听说丫鬟笨手笨脚,将药洒在了大郎身上。万幸大郎没有被烫伤,奴来帮大郎更衣吧。”
虞文竣眉头皱得越发紧,立刻后退两步,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必。柳娘子乃是客,这种下人做的事情怎么能麻烦柳娘子。”
柳流苏低头,似哀似怨地睨了虞文竣一眼:“大郎怎么将我叫的这样生疏。我闺名流苏,大郎唤我流苏就是。”
柳流苏今日穿着轻柔长纱裙,头发低低挽了一个髻,垂首时露出一大截雪白的后颈,柔弱中又不经意透露出些许妩媚。柳流苏容貌不差,刻意做出这种讨好的姿态,放在寻常男

人身上,哪一个不是受用极了。但是虞文竣却皱眉,柳流苏之前刻意模仿俞氏的打扮,已经让虞文竣怒发冲冠,这次竟然还主动要来帮他更衣。虞文竣怒气已经蓄满,看在柳流

苏年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以及毕竟是李氏的表妹的份上,勉强给她留着些面子:“不必,我和柳娘子有姐夫、妻妹之名,本来就该避嫌,何况柳娘子还未定亲。你名声要紧,

不该和外男多有牵扯。柳娘子出去吧,你即便要帮人更衣,也只能帮你未来的夫婿,我当不得你的服侍。”
柳流苏一怔,她从小自负容貌,只要她颦眉,稍微哭一哭,没人哪个男人能逃脱她的掌控。她今日专程换了女人味十足的衣服,她还比虞文竣小了许多,柳流苏本以为一切手到

擒来,可是她伏低做小,温柔小意,都已经低姿态到这个程度,虞文竣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柳流苏不服气,她凑近两步,还要再说什么,虞文竣问道她身上的味道,怔了一下,突然神色大变。虞文竣连连后退,动作太急都撞倒了屏风。
屋里传来巨大的响声,这下外面的丫鬟假装不知道都不行了。她们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问:“大郎,您有什么吩咐吗?”
虞文竣已经忍无可忍,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怒气来:“来人,把柳表小姐请出去。”
.
虞老君倚靠在塌上闭目养神,丫鬟跪在她身边,附耳和她说了侧房的动静。虞老君讶异地睁眼,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就听到虞文竣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祖母,你这

是什么意思?”
虞老君赶紧让丫鬟扶着坐起来,看着虞文竣瞠目结舌:“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祖母,我还能害你不成?”
虞文竣冷笑:“我原本也觉得,您虽然对阿俞和嘉嘉不善,当毕竟是我的亲生祖母,总不会害我。可是我现在发现自己真是错的离谱,你耳朵里只能听自己想听的话,眼睛里也

只能看见自己想要的结果,一旦和你期望的不一样,你不惜代价也要将人强行扭转。祖母,看在我还愿意叫您一声祖母的份上,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听着你的话娶

了李氏,阿俞也被你们逼死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虞老君握着丫鬟的手,颤巍巍地坐起来,听到虞文竣的话无疑又惊又气:“放肆!你就是这样和祖母说话的?”
“祖母?祖母。”虞文竣冷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不知在讥讽虞老君还是自嘲,“您总仗着祖母的名义,以为我好为名,逼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当初大兄死了时

是这样,阿俞进门时是这样,现在,你竟然仅仅为了一个外人,就这样算计自己的亲孙子!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畜生吗?除了给你生出虞家的儿子,就没有一点

自己的尊严和想法?”
虞老君被这些话气得直咳嗽:“荒谬,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为了你好,我何曾算计过你?”
“没有算计过我?那好。”虞文竣脸色铁青,指着门口的方向说道,“那方才,侧间里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你的院子,没有老君的默许,谁能进入到里间?我丝毫不敢想象,我

在自己家更衣,竟然还被亲生的祖母算计。你为了让我续娶真是煞费苦心,又是安排丫鬟失手打翻药碗,又是安排美人计,若我不从,你竟然还加狼虎之药。我在你眼里,就一

点身为人的尊严都没有吗?”
虞老君愣了一下,愕然地张大嘴:“什么狼虎之药?”
虞老君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注意,一门心思想让柳流苏做二房续弦。柳流苏进入虞文竣更衣的屋子确实是她默许,可是,狼虎之药十分伤害男子的身体,虞老君再帮助柳

流苏,终究虞文竣才是她的亲生血脉。虞老君怎么会允许其他女人用这种药害自己孙子?
虞老君愣怔片刻,慢慢反应过来。她勃然大怒,她已经默认了柳流苏的作为,莫非,这个女子还嫌不够,竟然用见不得人的药物算计虞文竣?
91☆、互咬
虞老君听到狼虎之药明显愣了愣, 她默许柳流苏的动作是真, 可是并不代表虞老君允许柳流苏使用不入流的手段。虞老君反应过来之后大怒, 咬牙切齿道:“她竟然敢在自己身

上放这种药,果真是天生水性杨花。”
虞老君以为这是柳流苏自作主张, 气得直在心里骂柳流苏下贱。虞老君已经一大把年纪,结果因为这种事情被孙儿质问, 虞老君气愤不已,面子上也非常尴尬。她脸上热辣辣的

,仿佛是自己的脸皮被人撕下来, 扔在地面上踩。方才虞老君还挺着长辈的架子理直气壮, 可是现在,虞老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退步道:“是我考虑不周,没认清她的真

面目。下药这些事都是柳流苏自作主张,我事先绝不知情。大郎,我一心都是为了你好, 事事都为你考量, 怎么可能害你呢?”
虞文竣冷笑, 他显然觉得虞老君这些话都是推脱。这是虞老君的院子,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得过虞老君的眼睛。柳流苏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入侧房, 还在房间里加了特殊香料, 这

些事没有虞老君的首肯,怎么可能做得到?
虞文竣见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虞老君还是不肯承认,无疑心里失望至极。他冷冰冰地看着虞老君, 说:“嘴长在老君身上,事情真相如何,还不是老君碰一碰嘴皮子的事情,反

正也没人敢说真话。我没有想到在自己家里,竟然也要防备着别人算计,无论这些药到底是谁下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在你这里久坐。老君,您弄权了一辈子,摆弄了许多人的人

生,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好自为之。”
虞文竣说完后用力甩袖走了,他脸色铁青,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决绝。虞老君被虞文竣临走时的那句话气到了,她冲着虞文竣的背影喊话,虞文竣毫无动容。虞老君挣扎想要站起

来说话,才起身一半,忽然捂着心口倒了回去。丫鬟们连忙围过来扶住虞老君,嘴里大呼小叫不断。虞老君压着心口艰难地缓了一会,好容易能说出话来,立刻恶狠狠地说:“

将柳氏叫过来。”
.
虞清雅急匆匆跑来,她飞快地掀开帘子,立刻看到屏风后跪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柳流苏用帕子捂着脸,没有脸见人,跪在地上哀哀哭泣。
虞清雅本来气定神闲地等着柳流苏好消息,她用摄魂术控制了虞老君,有虞老君支持,柳流苏在主院的行动一帆风顺,毫无阻碍。虞清雅静静地等待着得手的消息,结果好消息

没等来,却听到丫鬟说虞文竣和虞老君吵了一架,虞老君大怒,现在说要送柳流苏回去。
虞清雅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赶来补救。她进门之后,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尽量平静地走进屋内:“祖母,表姨。这是怎么了,表姨怎么跪在地上说话?”
虞老君还气得不轻,用手指指着柳流苏,眼神宛如在看什么脏东西:“为什么跪在地上说话?呵,原因我说了都嫌脏嘴。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也亏你能想出这种伎俩来,我都

替你的长辈臊得慌。你们柳家教了半天,就教出你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性子?”
虞老君骂柳流苏还好,一旦迁怒柳流苏的家教,这话就太重了。柳流苏当着众多丫鬟的面跪在地上,本来就羞愤欲绝,现在听到虞老君辱及她过世的母亲,柳流苏也火了,反唇

相讥道:“老君迁怒我就罢了,做什么要牵扯我的家族长辈?说起家教,老君怎么就不问问贵府四娘子呢?”
虞清雅自认为自己千里迢迢赶来救场,万万没想到才第一句话就被人挤兑了。虞清雅冷笑几声,心道真是恶狗咬主,恩将仇报。她用系统襄助柳流苏,得知柳流苏计划失败还急

忙赶过来帮忙,结果柳流苏一开口就阴阳怪气地暗涵她。虞清雅冷笑连连,也针锋相对地回道:“表姨这是怎么了,一开口就攻伐别人,还暗示我们虞家家教不好。你自己做错

了事情,迁怒别人算什么能耐?枉我还好心好意替你求情。”
柳流苏跪在地上的这段时间,不光被虞老君从头贬损了一顿,也将今日的事情想了个通彻。虞老君这个老不死的显然不是好货,连看似和她一条线的虞清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流苏很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狼虎之药,她虽然想攀高枝,然而她家道中落,却并不是风尘女子,怎么会做给男子下药这种自失身份的事情。虞老君在孙子面前丢了面子,

将怨气一股脑倾泻在柳流苏身上,可是柳流苏自己非常清楚,她从来没用过什么特殊药物。
那么显然,她中了虞清雅的阴招了。柳流苏也冷笑,她从来没打算和虞清雅长久友好下去,现在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但至少这个阶段她是真心合作。但是虞清雅呢,为了自己

的利益,竟然这样坑害柳流苏。
柳流苏只接过虞清雅的东西,所以这些不入流的药物必然是虞清雅趁机混在她的衣服里的。柳流苏气的不轻,她虽然家道中落,无父无母,可也毕竟是世家出身,虞清雅凭什么

像对待风尘女子一样对待她?为了抢夺堂妹的婚事,虞清雅竟然一点脸都不要,一个闺女家做出给父亲下药这种事。虞老君还好意思说她们柳家家教不好,依柳流苏看,虞清雅

的家教才堪忧呢。
能干出给父亲和表姨下药,这种事情传出去,别说虞清雅,整个虞家都要跟着蒙羞。柳流苏被虞老君贬损了半天,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她本着我不好谁也别想得了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