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错。但是,慕容檐却是那极少数的一部分。
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虞清嘉。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为之顾忌,从而委屈了她。
可惜,她真诚善良,她欣赏的异性,也是如虞文竣和她自己一般的好人。慕容檐就是深渊里绝望纯粹的黑,他自私残暴,没有同理心,眼中没有法理更没有道德。他们完全就是
两个方向的人。
虞清嘉哭过之后,眼角发红,眼珠被泪水洗的晶莹发亮。她将心思放回棋盘上,默默走了一会,发现自己怎么又输了。
虞清嘉这回是真的恼了,她将棋子掷回漆盒里,明明是生气,可是话音一出口都带上了委屈的哭音:“你为什么又不让我?”
慕容檐难得沉默了一下,他手指摩挲玄黑色的棋子,片刻后,悠悠道:“我让了,你没接住。”
.
大房院里,丫鬟全都喜气洋洋,走路带风。李氏欣喜地几乎在地上转圈,她看着眼前年轻得像跟鲜葱一样的丫鬟碍眼,于是冷着眼将人打发走,破天荒亲自动手倒了杯茶,慢悠
悠端回室内。
“大郎。”李氏将茶放在矮桌上,垂着头坐到对面,说,“你这一路辛苦了,喝杯热茶歇歇吧。”
虞文竣看着越瓷茶盏上袅袅的白烟,良久未动。李氏年纪一大把还做着小妇人的娇羞模样,等了一会没见回音,她心里也忐忑起来。李氏不由眼珠子朝上翻,偷偷觑虞文竣的神
情。
虞文竣虽然盯着白雾,可是眼神放空,显然在想其他的事情。
李氏见虞文竣走神,内心里暗恨,又是那个骚蹄子勾着了他的注意力?李氏想到方才进来换水的那几个丫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李氏平日里古板正经,最看不得人穿鲜亮的衣
服,作妖娆的打扮。李氏心想,一定是那几个贱人□□,走路故意左扭右扭,这才让虞文竣失神。其实无论女子打扮成什么模样,男人要将眼睛放上去,总不能是被人逼的,可
是李氏不怪男人,反而恨天下女子不够端庄淑贤,不够朴素修德。李氏暗暗想道,明日她就将那几个年轻的丫鬟发卖出去,另换几个五短身材大脸宽额的进来。
李氏拿定了主意,顿时又觉得自己命苦,为什么她总是要被这般妖娆的不良女子作践?她哀哀唤了一声,道:“大郎,你是不满意妾奉上的茶吗?若你不满意,妾这就去重新烧
水。”
虞文竣这时候突然说话了:“你唤我大郎?”
李氏被问得怔了一下,随即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啊,你乃是长房嫡长子,自该唤大郎。”
“不,我的父母双亲乃是二房虞俨夫妇,我亦不是什么长房长子。”虞文竣摇头,似嘲似悲地笑了一下,“该被称为大郎的,是我的长兄。”
李氏接不上话来,她十分纳闷,虞文竣说这些做什么?他明明已经过继给大房,名字上了族谱,已经无人可指摘了呀。
“从小到大,被人叫大郎的都是我兄长,六郎才是我。”虞文竣盯着李氏,目光如刀剑一般,逼的李氏坐立不安,“长兄死后,祖母改口叫我大郎,下面人不敢讨没趣,也跟着
一起改。就连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不起你,可是内心里,也依然将我视作兄长的替身。”
“我在你们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只是大兄的牌位。”
李氏有点坐不住了,急忙道:“并不是…”
“是与不是,你当我自己不长眼,看不出来吗?”虞文竣忽的站起身,用力敛袖,“正巧,我也从没把自己当过长房的人。我乃虞家六郎,我的妻子乃是青梅竹马、自小定下婚
约的俞氏世妹,今日碍于祖母的颜面,我不得不将女儿丢在内院,可是这种事情也到此为止。大嫂,天色已晚,我久留不妥,就先回去了。”
虞文竣说完就往外走,李氏愣愣地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追出去:“你敢,老君明明说…”
虞文竣停住身,回头冷冷地直视她:“怎么,你还打算去老君那里煽风点火,再故技重施,让嘉嘉给你们侍疾吗?”
虞文竣所说是指曾经俞氏被迫侍疾的事情,名为侍疾,其实是磋磨。自从俞氏死后,这就成了虞文竣的心病,可惜他并不知道,虞清嘉已经被用同样的名义,留下“侍疾”过了
。
李氏顿时哑了嗓子,虞文竣想起曾经的事情,悲痛后悔,复杂难言,最后都沉淀成一声自嘲。这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俞氏,所以活该他痛失所爱,一辈子活在孤寂和愧疚中。
虞文竣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后,里面冷静疏离,没有一点情感。他宛如最端方守礼的小叔子般,对长嫂说:“当年的事是我蠢钝,当真相信了你们的话,可是同样的错误,
不会再发生第二遍了。我对不起俞氏,所以用剩下的半辈子偿还,可是若你们敢动我的女儿,即便你们是我的长辈,我也不会容忍你们。”
“大嫂,你们好自为之。”
虞文竣说完后就往外走,李氏听到那声“大嫂”的时候就知道,以后,即便有虞老君偏心,虞文竣也再不会留下过夜了。她盼了多年的儿子,子嗣,全都不可能了。
李氏心神崩溃,俞氏已经死了,守了一年妻丧还不够,莫非虞文竣当真打算日后不娶妻,不纳妾,为俞氏守一辈子吗?那个女人到底有哪里好,她活着的时候压得李氏喘不过气
来,即便死了也可望不可即,就连俞氏的女儿,也被虞文竣明珠一般捧在掌心。可是虞清雅一样是他的女儿啊!
今天在老君那里,虞文竣千里归来,对她们母女视而不见,可是虞清嘉一进门,他就立刻丢掉名士风度,不厌其详地询问虞清嘉衣食住行。现在,仅仅是李氏提及了虞清嘉,他
竟然撂下以后划清界限的话,甚至对老君也毫不掩饰。
李氏忍不住追上去,卑微又乞求地拽住虞文竣衣袖,搬出女儿来要挟:“你说对不起虞清嘉,可是雅儿同样是你的女儿,你这样做就对得起她吗?”
听到虞清雅,虞文竣顿了顿,最后还是一点一点掰开李氏的手:“清雅确实是我亏欠她,我会另外补偿,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62☆、愚弄
今日整个大房的气氛不同寻常, 连丫鬟们走路都喜气洋洋。虞清雅坐在屋子里, 将众婢女都打发出去, 悄悄和系统说话:“系统,我思来想去, 总觉得侍疾那天摔倒有猫腻。你
能调取当天的录像吗?”
系统不会主动思考,可是它执行命令非常快。很快, 系统回道:“数据已经全部调取,宿主你要看什么?”
“给我查那天到底是什么东西磕在我的膝盖上,我真的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系统飞快地检索以后, 说:“宿主, 你的猜想没错,确实有一颗豆科蝶形花种子撞到了你的阴谷穴上。”
“豆科蝶形花种子?”
“用你们的话说, 是红豆。”
虞清雅无语了一会,才继续说:“没错,老君那几天身体不好,小厨房熬了红豆粥调养。可能是哪个丫鬟没将红豆收好, 漏了几颗在外面, 所以才被人有机可趁吧。照这样说,
那天的意外完全是人为,有人在暗处算计我?”
“条件不足, 请宿主自行判断。”
虞清雅已经习惯了系统的死板, 她也不在意,继续回想当天的事。她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怀疑对象锁定在虞清嘉身上。然而当时虞清嘉站在她前面, 不太可能打到后面的穴位
,何况虞清嘉身边站着那么多人,动手的机会很少…
虞清雅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她问系统:“你能调查出红豆从哪里弹出来的吗?”
“在没有特定指令时,系统默认只搜集以宿主为圆心一米内的影像。若宿主有特殊要求,请在行动开始前下达明确指令。”
只有身周一米,那就是看不到对方的脸了。虞清雅难掩失望,可是她想到自己已经知道有人暗算,也算小有收获。虞清雅想破了脑子,也实在想不到会是谁暗算她。这并不是因
为虞清雅没和人结仇,恰恰相反,是因为她树敌太多。
虞清雅这段时间实在太过高调,她靠着系统药剂一跃成为虞老君身边红人,挤掉了许多人,同样也因为毫不收敛的作风得罪了更多人。虞清雅现在一想,觉得不止虞清嘉,当天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暗算她。
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将这笔账记在虞清嘉头上,毕竟虞清嘉才是所有人中最讨厌的。因为今天虞文竣回来,虞清雅突然想起,二房似乎还有一个人,随着虞清嘉一同从青州
归来。
正好这时白露进来添香料,虞清雅将白露叫过来,问:“虞清嘉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似乎叫什么景…”
白露眼神闪了闪,低头道:“名唤景桓。四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虞清雅自从买回白露后,内心对白露十分信服,一进门就将白露提成她身边的大丫鬟,还委以重任。红鸾等许多丫鬟都不服,明里暗里找虞清雅说过许多次,可是虞清雅知道前
世的事情,对白露的能力十分眼馋,于是她什么也不管,一心将白露放到高位,好让白露为自己效力。
虞清雅对前世的发展非常信任,于是也不和白露藏私,说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她回来这么久,跟个隐形人一样默默无闻,可是既然如此,父亲为什么要特意将她从青
州送回来,并且在信里也有提及呢?”
白露敛哞,看不清眼睛里面的神色:“四小姐说的是。小姐打算如何?”
“我打算好好查一查此人。”虞清雅眼中闪着意在必得的光,说,“任她是藏拙还是装傻充愣,只要在虞家的地界上,就不要想瞒过我的眼睛。”
虞清雅的想法很简单,现在虞文竣回来,再想对虞清嘉出手就只能迂回行事,而银瓶已经被发卖,剩下的银珠不堪大用,白蓉刚被买回来接触不到要紧事,剩下的两个丫鬟都是
虞清嘉用惯了人,恐怕收买不成。这样数来数去,能下功夫的,只有另一个人,景桓。
虞清雅想到就做,立刻写了封信,用火漆封后好交给白露,让她亲自交给外面的张先生手中。虞清雅在信中拜托张先生查景桓此人的底细,最好找到她的什么把柄,然后虞清雅
借此威胁她,让她在二房里做内应。
白露接到信,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还不等展露出头角,就迅速沉没在冰川下。白露当着虞清雅的面将信放入袖子中藏好,然后系上披风,顶着寒风朝府门走去。
就在白露走后不久,前面院里传来骚动,似乎是李氏屋里的动静。虞清雅唤丫鬟过来,问:“前面怎么了?”
丫鬟不敢抬头,低声说:“是大郎说突然想起有一封信要写,所以先去前院回信了。天色太晚,大郎懒得再跑一趟,今夜就宿在前院书房了。”
虞清雅越听脸色越冷,回信?呵,什么样的信竟然这样急。就算真的是急事,也完全可以让奴仆取过来,留在屋里回信。一封信而已,为何要专门跑去书房写,并且为此晚上还
要宿在外面?
显然,这只是个借口而已。李氏为了遮掩虞文竣的离开,编了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简直可以说好笑的说辞。虞清雅气的不轻,老君今日不顾脸面,专门放下话来,说长幼有序,虞
文竣回家的第一夜,应该留在大房屋里过。为了逼虞文竣答应,老君搬出孝道,搬出虞俨,连前几日的病也利用上了。虞文竣迫于孝之一字不得不应下,可是他宁愿去冷冰冰的
书房,也不愿意留在李氏屋里。
这何止是打脸,简直是把李氏的颜面丢在地上踩。
虞清雅前世也嫁过人,她听到这里都深觉丢人,等第二日消息传到外面,虞家众妯娌们听到李氏这番“写信”的言论,门牙都要笑掉了。
李氏被众人看笑话,哭哭啼啼跑去找虞老君做主。虞老君真是又气又恨,气虞文竣不给她这个老祖宗颜面,更恨李氏没用,整天就知道哭哭哭,竟然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众孙
媳看李氏热闹,虞老君莫非能得了好吗?众人心里免不得要把虞老君也内涵一通。
虞老君都做到这个份上,李氏还是留不住男人,妯娌们暗笑李氏这得是多人老珠黄蠢笨不堪,才能让男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同时,她们也各自挤眉弄眼,笑虞老君为老不尊插手
孙子孙媳的房里事,结果现在好了,里子面子都没有。
虞老君养尊处优惯了,现在被人看热闹,她怒不可遏,立刻将虞文竣叫进来问话。虞文竣也面无表情,说:“祖母说长幼有序,还搬出两房长辈从前的事来说,孙儿自然不敢不
从。我如今确实住在大房,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虞老君哑然,剩下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虽然有虞文竣兼祧两房,但大房和二房的隔阂反而日渐深刻,连前院书房也分成两个。虞文竣昨夜睡在大房的书房里,这就是住在
大房没错,完全符合虞老君的要求。虞老君还能怎么说?莫非说李氏守活寡多年导致长房现在还没有子嗣,所以你要住在李氏床上?
李氏丢得起这个人,虞老君却丢不起。
虞老君被堵得哑口无言,这是她自己说的话,现在又返回到她身上。虞老君这里闹腾不已,而二房庭院,一大清早就清净井然。
银珠最热爱八卦,一早上已经听了满耳朵大房的笑话。虞清嘉一看银珠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虞清嘉伸手拦住银珠,说:“我不想听那个院的消息,我只问你,父亲还在老
君跟前?”
“没错。”银珠不知道遗憾还是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不过我听郎主身边的人说,郎主已经吩咐将日用器具都搬到前院书房,可能这几日都要在书房住了。”
白芷从外面进来,听到这话叹了一声,说:“罢了,孝字压死人,太守也是没有办法。”
白芷昨夜刚刚跟着虞文竣回来,休息了一夜后,今天的精神才好些了。白芷刚见到虞清嘉时险些哭出来,今天身体缓过来了,立刻就来虞清嘉身边照顾。白芷还留着青州时的习
惯,所以称虞文竣为太守。
虞清嘉知道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虞文竣独自住在前院,随随便便搬出读书修身的借口,虞老君和李氏都没话可说,这些人都能消停些。虞清嘉对此并无所谓,反正她在广陵
郡也是单独住一个院落,现在不过是院子更大一点。她若是想见虞文竣,直接去前院就好了。
此刻,后面的院子里也谈论此事。白蓉说:“公子,我等没有料到虞家有这么多事,虞文竣因为他的家事,恐怕要在前院住一段时间。为了公子安全考虑,要不让虞文竣搬回来
?”
“不必,没有动作才是最好的掩饰,虞文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特意动作。”慕容檐手里拿着信纸,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一边不甚在意地吩咐白蓉,“让他安心在书房
住着吧,他和他们家长辈有矛盾,这样的发展能让那位安心,也能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虞文竣住到书房,很多人手没有由头调到里面来,也就意味着慕容檐身边只有白蓉这一个会些武艺的人手。外面的人当然不放心,可是慕容檐却觉得无所谓,或者说他觉得这样
很好。
他并不喜欢虞清嘉身边出现太多人,比如虞文竣。
白蓉听后顿时佩服公子理智,为了大局,连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能忍。白蓉完全美化了慕容檐的真实意思,满怀钦佩:“公子高见。公子,昨日白露的信…”
“送到张贤那边了?”
“是。”
“拿过来。”
白蓉平静地,拿出了昨日虞清雅寄予厚望的“密信”,甚至连上面的火漆都是从虞清雅手中离开时的原样。慕容檐慢条斯理地撕开信封,看到里面对自己的评价,轻轻一笑。
原来有人要调查他,并且送到了他自己的手里。
63☆、魅惑
虞清雅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她昨日才写好的密信, 竟然一转手就原封不动地交到另一人手中, 这个人,还正巧是她想要调查的主人公。
甚至不止如此, 虞清雅对自己预知先机而引以为豪,她知道张贤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奇人, 还知道白露是个极其精明能干的内宅丫鬟,所以她不择手段将这两个人抢过来,一个安
排在外面, 一个安排在自己身边。虞清雅以为这样一来, 外交内政都有能人,她自己就能高枕无忧, 舒舒服服地躺赢。可惜虞清雅疏忽了一件事情,生活是生活,故事是故事。
生活中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益关系,岂是能用女主女配、主角配角等简简单单两句话概括完的?
狂妄比弱小更可怕, 虞清雅按照前世的轨迹抢夺机缘, 却不想, 被她视为得力手下的人,其实早就认识, 并且暗地里效忠同一个人。这样一来, 虞清雅的安排反而成了自己的枷
锁,因为内有白露,外有张贤, 无论虞清雅想做什么,都没办法瞒过这两人。
慕容檐一目十行,看完了虞清雅对自己的怀疑,以及接下来的计划。他随手将东西扔掉,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白蓉悄悄打量慕容檐的神情,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贸然出头。白蓉只知道白露昨日替虞清雅送信,虞清雅竟然还胆大包天地想要调查公子。张贤不敢做主,信都不敢拆,原
样转交慕容檐。
白蓉屏息敛声,靠神情完全猜不出来慕容檐的情绪,她只好试探地问:“公子,这个女子胆
“为什么要警示她?”慕容檐悠悠地说,“既然她想知道,那就让她查。”
白蓉有些为难,还有些费解:“张贤自然不会泄露公子身份,我们只需告诉此女一切正常就好,为何要…”
“你们告诉她‘景桓’这个身份一切正常,什么都查不出来,她又不会信。她想听到什么结果,就告诉她什么结果。”
白蓉恍然大悟,虞清雅虽说让张贤调查,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即便告诉虞清雅景桓没有问题,恐怕虞清雅也将信将疑。相反,如果告诉她景桓有把柄在身,恐怕虞清雅立
刻就信了。慕容檐要的,就是按照虞清雅的想象制造一份调查材料出来,诱导着虞清雅步步深入,逐渐走到沼泽中心,最后陷在流沙中无法自拔。
白蓉了悟,同时还觉得悚然。她这几日看着慕容檐对虞清嘉纵容又随和,渐渐白蓉开始怀疑其实公子并不是传闻中那样,众人说他冷血薄情,或许只是其他势力抹黑慕容檐的名
声。但是现在白蓉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并不是对家抹黑,年轻又貌美的琅琊王,确实心是黑的。
若是遇到迷途之人,有的人会拉一把,有的人冷眼旁观,而慕容檐,会诱惑着这个人往深处走。白蓉之前竟然觉得慕容檐被人冤枉,简直蠢得可笑。
十天之后,虞清雅拿到了从外面传回来的资料。她见到信件时就是一喜,虞清雅露出笑意,在心里对系统说:“张贤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几天,就将一个人的底细查明白了。”
虞清雅拆开信,仔细地读着。张贤在信中说,景桓乃是虞文竣在青州访友时带回来的乐姬,现在定居在兖州。景桓本是富商之女,自小学习音律,可惜父亲在战乱中死去,宗族
叔伯抢夺了她父亲的家业,并且将她和母亲赶了出去。后来她和母亲在流民中走散,她自己亦流落成乐籍,辗转几次后,被人送给虞文竣。张贤还说,因为时间仓促,他暂时只
能打听出这些,景桓原籍何地,母亲流落在何方,他还没有查出来。
然而对于虞清雅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虞清雅放下信,嘴里说着“竟然是这样”,可是她的眼神却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光芒。
虞清雅和系统说:“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景桓确实出身小富之家,故而才能精通音律,那天陪虞清嘉合奏的,恐怕也是她。只是经逢家变,才流落成贱籍。这样有些姿色又原
本出身不差的女子,最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拿捏的很。”
系统赞同:“宿主言之有理。”
虞清雅若有所思,说:“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景桓这样的女子,绝对不会甘心沦落成乐姬,还要为虞清嘉伴奏。她心里对虞清嘉不满,我只需稍以威逼利诱,
她就会甘愿为我驱使。等我大事告成,她一个区区贱籍,还不是任我处置?”
“宿主,你已经有计划了?”
“没错。”虞清雅信心满满,“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我听外面人说,颍川王公务已经处置妥当,不日即将返回邺城。颍川王前几日设宴邀请众人,于情于理,虞家都要摆宴回请
颍川王。听老君的意思,这次应当由虞文竣出面邀请,整个虞家为颍川王送行。这个场合,就是我正名的最佳时机。”
虞清雅抿了抿头发,想到上次宴会上的事情,还是觉得气不顺。她特意强调:“上次是意外,导致我名声受损,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当着颍川王的面让他惊艳,让他知道我才
是真正的才女。”
上次宴会虞清雅意气风发想要一举成名,结果先是在水榭的时候被摆了一道,无奈将署名权还给虞清嘉,后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过耳不忘,结果天才之名没有造出来,反而
惨遭打脸。之前的两次胜利,弹琴前放下的大话,在虞清嘉的比较下都成了笑话。
虞清雅和系统想到上次的事情都说不出话来,不止是虞清雅落下后遗症,就连系统也差点死机。然而虞清雅还是温养的太晚了,自从上次之后,她就落下了头痛的毛病。她的神
经损伤还没养好就去侍疾,几天折腾下来她的头疼越发厉害,后来虽然吃系统的药减轻许多,可是头疼的毛病却就此落下。虞清雅又试了许多方子,都无济于事。
头脑的损失还需要慢慢想办法,但是现在,虞清雅要先将自己的名声挽救回来。世人只能记住赢家,即便虞清雅斗琴胜了两场,可是最后一次却输给了虞清嘉,这样一来谁还关
心虞清雅,虞清雅和系统,都成了虞清嘉的垫脚石。更甚至因为琴谱和银瓶的事,女客中还有人在传虞清雅居心叵测,想要霸占妹妹的成果。
虞清雅如何能接受这种落差,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人解释,号称自己也是无辜的,可是收效甚微。虞清雅想,或许她需要一个大场合,来为自己正名。而是非黑白都是衬托出来
的,如果虞清嘉在这次宴会上出了大丑,那两人的风评岂不是立刻翻转过来…
虞清雅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拿定主意。她对系统说:“这次乃是天赐良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此事关键就落在这位景姬身上。系统,你有什么办法,能确保让她听我们的
话吗?”
“宿主打算做什么?”
“我要利用她,让虞清嘉做出丑事,名声尽毁。这次事关重大,仅仅靠景桓的身世威胁,恐怕还不够保险。”
“系统商店可以为宿主提供帮助,我们可以为你兑换虚拟类道具,比如妲己魅惑术。”
“这是什么?”
“根据历史上有名祸水而制造的特殊类道具,可以增强宿主的魅力和蛊惑力,让你想要操纵的人乖乖听你的指令。”
虞清雅大喜过望,连忙问:“那就是说,使用妲己魅惑术后,我想要魅惑任何人都会成功?”
“依情况而定。一般来说,任务对象自我意识越强,警惕性越高,被魅惑的成功率就越小。而且,这还要取决于周围的环境,人群,等等。建议宿主将魅惑术当辅助手段使用,
不可以此为生。”
虞清雅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可以靠着魅惑术直接迷惑琅琊王,迷惑皇帝,一路高进呢。如果她能诱惑皇族,让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为她征服天下,那现在还费心费力做什么?
可惜,这个手段只能辅助,不能压做底牌。
看来,系统终究只是死物,可以提供道具,但决定权还在人的手中。虞清雅心中微微一动,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抓到了要挟系统的某些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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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风萧萧瑟瑟,池塘里只能看到枯荷残根,寒风吹来,百木萧萧。
满目灰褐中,一个白衣猎猎、幕篱及膝的身影缓缓走近。虞清雅让人在水榭里摆满了暖炉,外面冷风萧萧,而帘子里面却暖香扑面。她今日前来时,本来存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优
越感,可是她看着远处那个人影渐渐走近,瞳孔不由放大,怔松地盯着来人的动作,除了看对方行动,竟然什么都无法思考。直到对方走近了,虞清雅猛地一惊,才反应过来自
己居然走神了。
虞清雅有些警惕,还不等她调整好心里的震惊,慕容檐已经停在帘子外。他没有进来,白衣随着寒风猎猎飞舞,他的声音融在风中,竟然比此刻的温度还要再冷几分:“有事快
说,我另有要事。”
虞清雅一晃神,主动权就被慕容檐拿走了。她暗暗皱眉,立刻抢着说话,想要夺回控制权:“好大的架子,你现在不过一个落难之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曾经办了些什么
事,真当能瞒得过所有人吗?”
虞清雅刻意加重语气,故弄玄虚说了些要挟的话,可是对于慕容檐来说,竟然虚虚实实,当真说中了。慕容檐眉眼不动,定定站在风中。虞清雅看慕容檐没有动静,隐隐感觉到
有些事情超出掌控,她本能不喜这种感觉,继续问:“你现在和家人失散已经有些年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母亲现在在何方吗?”
虞清雅有心一石二鸟,利用慕容檐算计虞清嘉,事了后将罪责全部推到慕容檐头上,二房的两个心腹大患就一次全解决了。然而她找了很久,竟然没法巧遇慕容檐,因为慕容檐
真的太过深居简出,他寥寥几次出门,身边必有虞清嘉。虞清雅尝试了许久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她干脆选了最直接的办法,传信给慕容檐,上面语焉不详地写了他母亲的消息,
以此诱惑他出来。
然而等慕容檐真的站在这里,虞清雅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姬,这种家道中落但是心气比天还高的女子她见过太多了,虞清雅本来预料景桓也是如
此,但是当对方缓缓走来时,看不清容貌,甚至看不清上半身,仅是缓缓拂动的衣摆就能让虞清雅看呆。现在,虞清雅说完之后,她本该气定神闲,但是虞清雅却感到难言的紧
张,以及危险。
这是刻在潜意识深处的生物本能。
虞清雅不知不觉屏息,终于,慕容檐说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上钩了,可是虞清雅并没有鱼儿上钩的喜悦,反而说话磕磕巴巴的:“我有你母亲的消息,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日后会送你去和她团聚。”
“我母亲的消息?”慕容檐轻轻一笑,他何须别人提醒,他自己就知道,他的母亲是如何死的,他的一切,又是如何被人抢走。
隔着一层帘子和幕篱,虞清雅没法看轻对方的神情,只能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笑了。明明什么也看不到,虞清雅却感觉到美和惊艳。虞清雅又惊讶又警惕,都不等她反应,就听
到慕容檐说:“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信你?”
慕容檐说完,衣摆微动,转身就要离开。虞清雅急了,立刻在心里喊:“系统,激活妲己魅惑术。”
仿佛无形之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然而一切又仿佛是她的幻觉。虞清雅再开口时,感到自己的语气中,仿佛带上了蛊惑的漩涡:“你当真,不想知道吗?”
慕容檐身形停顿,此刻一阵风传来,将水中枯荷吹的簌簌作响。而慕容檐,也从风中闻到了独特的香味。
64☆、牙酸
方才隔着帘子, 慕容檐并不曾留意, 直到现在才闻到亭台里加了熏香。
慕容檐皱眉, 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他精神状态不稳定,失控下嗜杀嗜血, 所以他从来不接触刺激性的东西,香料这种最容易动手脚的东西更是慎之又慎。慕容檐也没想到虞清雅竟然点了熏香, 虞清雅真该庆幸她
为了辅助魅惑术,所用的香料是安神类的,要不然, 现在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慕容檐后退两步, 站到风口,鼻尖若有若无的香味终于消散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 虞清雅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她的眼神瞳孔放大,目光迷离,语气也轻飘飘的,配合此刻安神助眠的香气, 慕容檐很容易就猜出来她在做什么。
慕容檐不为所动, 甚至还有些可笑。虞清雅竟然觉得这样低劣的暗示手段能操控他的神志?曾经在皇宫里, 慕容檐见过妃嫔为了争宠,求神拜佛, 点迷魂香, 借助巫蛊,也见过
巫医故弄玄虚,号称可以通灵死者、让活人见到往生。可是这些施法对象无一不是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容易被暗示。而慕容檐不信鬼神,警惕
性和攻击性都极强,对他使用迷魂术,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曾经宫中的方士都没办法影响慕容檐,虞清雅的手段远不如方士,竟然就敢在他面前摆弄?
慕容檐本来毫无兴趣,可是现在他不急了,索性耐心看虞清雅,或者说她背后的系统想做什么。因为慕容檐突然停下脚步,虞清雅心中一喜,立刻对系统说:“系统,妲己魅惑
术真的有用,他果然停住了。”
系统声音平直:“妲己魅惑术乃是我们根据历史知名祸水的经历,用超级计算机完全建模后,从模型大脑领域抽取出来的次声波。次声波不会被任务目标听到,但是却能显著影
响目标对象的精神活动,故而可以达到和妲己迷惑君心同样的效果。”
系统的解释中包含了许多专业名词,虞清雅听得一知半解,但是这并不影响虞清雅理解大概的意思。她只需要知道,现在她就和传说中的妲己褒姒一般,能够魅惑君心就够了。
虞清雅自以为魅惑术成功,于是压低了语气,继续说:“你真的甘心现在的生活吗?你的琴技明明不逊于虞清嘉,可是只是因为你是妾,而她是嫡女,所以你就只能给她伴奏,
为她作陪衬。明明你有一半的功劳,可是所有的名声都属于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