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一直没见到青柠,又少跟二叔联系,因处直到这时候才得知婚礼的消息,也有些忙乱,幸好贺礼是一早就备下了的,到了婚礼当天,她特地向霍漪求了假,便出府去参加叔叔的喜宴。
路二叔的婚礼自然比不得二少爷的,也比不得王“前”总管嫁女儿的风光。不过是借路家的院子摆了四桌酒,招待亲戚与平日交好的侯府家人,又在屋里招了两桌,专门请女客。路有贵跟府中管事打了招呼,借西厢房几日,收拾干净了招待新娘子,等酒席结束了再让小两口回自家小院去。
外头席面上极是热闹,路二叔被劝了一杯又一杯,却还高兴地喝个不停。
屋里的气氛也很热烈,劝酒声络绎不绝,连春瑛也被灌了两盅,秋玉嗔着替妹妹挡了,反叫女客们打趣,羞恼得拿起酒壶就要灌人。平安夫妻今日也到了,嫁作人妇的梅香出落得越发标致,穿戴貌似低调不显眼,春瑛却眼尖地认出那都是新上市的好料子,做工极好,首饰也是时新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心中知道她过得很好,也替她高兴。
梅香眼珠子一转,瞧了过来,微微一笑,便招手示意她坐过来,问起她如今的差事如何,表小姐脾性好坏,不过是闲谈几句,没多久,便说喝醉了,要借春瑛的房间歇一会儿。
春瑛也不疑有他,忙将她迎进房间,拧了块湿手帕拾她擦脸。梅香随手接过,便将她拉到跟前,正色问她:“春儿,我问你,你在表小姐处当差,可有发现…她才什么不妥?”
春瑛很是诧异:“不妥?这是什么意思?” 梅香略一踌躇,才谨慎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在太太跟前提起,说是…表小姐在跟府外的人私下通信,怕是于她和三少爷的婚事有些阻碍。太太怕是丑事,就叫人悄悄儿去二门上打听。若是没事,自然最好,万一真有不妥,你跟十儿都得警醒着些!”
春瑛吃了一惊,忙问:“姐姐可知道是什么人在太太面前嚼舌头?”梅香闭口不语,春瑛眼珠子一转,放缓了语气道:“这是怎么说的?是谁在背后中伤呢?表小姐平日跟府外通信是有的,霍家小少爷隔几天就有一封信来,二太太那边也常常派人来问候,再者家有事要禀狂,不好当面回禀,都是写成信件捎进来的。这些事老太太和侯爷也清楚,太太好好的怎会认为是丑事?”
梅香闻言略松了口气:“要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本来表小姐的事,都与我不相干,我只是担心你和十儿两人会受连累。差不多的人家,小姐们做了错事,顶多就是挨几句骂,关在家里不许见人罢了,底下侍候的丫头却是没有好下场的。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不管怎么着,你回去说一声,万事小心些,如今二门上都是太太的眼线,不比先前王总管还在时便利。我们夫妻也是不愿出什么事儿的,外院多一半是平安在管呢,里头又牵涉到三少爷,闹出来,大家都没脸。偏偏太太却是最端正不过的人,从来容不得不合规矩的事。你们自己多留心吧。”
春瑛心中哪有不明白的,忙郑重谢过梅香,咬咬牙,翻出一对镯子,说是“特地挑了送给姐姐作生日礼物”的,梅香笑着叩了她脑门一指头,收下了,又重新回到外头席上吃酒。
春瑛暗地里咬牙,本来只要等到顾公子上门提亲,表小姐的婚事一定,就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跑出来个程咬金?!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零一章 所谓忠婢(一)
春瑛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在家里过夜了,喜宴一结束,跟父母和新人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回了府。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霍漪穿着一身稍嫌正式的常服,歪在美人榻上看书。帷幕后隐隐传来水声,银环和小莲花满头大汗地提着水桶出入,在菊儿的指挥下将一桶桶冷热水运进里间,显然是要预备伺候霍漪入浴。青姨娘在房中敲经念佛,院中其他丫头婆子除了两个候在房门外等候差遣外,大多数人都回了房间。
春瑛在上房门外站了一站,便喊菊儿的名字,菊儿匆匆走出来,不等她开口便道:“你回来了?先去歇着吧,小姐那里我会替你说。里头正有事呢,用不着你。”说罢也不等春瑛应声便又回房里去了。
春瑛心下一阵恼怒,跺跺脚回了房,关上门窗推了床上的十儿一把:“快起来,我有事跟你商量!”十儿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怎么了?你怎的把门窗都关了?这天儿都快热死人了!”
春瑛丢给她一把团扇,便挨过去小声将梅香的话都说了出来,十儿猛地坐起身:“你说什么?!”正正撞着春瑛的脑门,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十儿忙道了歉,便拉着她将事情细细问了一遍,脸都白了:“我的乖乖,是哪个杀千刀的去告了这个状?!闹出来,咱们这些服侍的人,都是个死!”
春瑛一边揉着脑门一边道:“我虽然没听说哪家高门大户出过这样的事,但想来也知道后果会很严重。不是有人说,按照礼教,男女不得私相授受吗?咱们当丫头的没这个说法,也知道要避着外头的男子,可千金小姐们被人发现做了这种事,名节是要受损的吧?梅香姐姐叫我们警醒些,别受了连累,是不是在说,即使咱们不知情,也会受重罚?!”
“自然是要受罚的!”十儿急道,“事情闹出去,不但表小姐,连二小姐三小姐,还有客居的范家小姐,名声都要受损,咱们侯府可就丢大脸了!老太太、太太不能对表小姐下狠手,就只能拿咱们出气了,若是心狠些,直接将咱们杀了也不是不可能性!这可怎么办呢?!真真冤枉!表小姐瞒着咱们做了这种事,如今却叫咱们背黑锅!”
春瑛按住她的肩膀:“冷静些!梅香姐姐既来提醒咱们,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咱们快去跟表小姐说清楚,叫她快想办法把事情掩饰过去!”
“你没发疯吧?”十儿瞪大了眼,“表小姐一直瞒着咱们,可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她说这话,不就等于承认咱们知情么?这会儿她知道轻重,想办法 过了这个坎儿,日后无事了再找咱们算账,咱们该怎么办?没有一个千金小姐愿意叫人拿住这等把柄的!”
“如今性命要紧,我也顾不得了!”春瑛咬咬牙,“如果不告诉她,咱们哪有本事把事情遮掩过去?太太素来讨厌表小姐,早就恨不得拿她的短处呢!事情闹开了,吃亏的是我们!先让表小姐过了这一关,日后她若想对我们动手,也要等时机,大不了咱们装病告假出府,一直在家躲到她出嫁,她一个客居的亲戚,难道还能追到咱们家里下手?!更何况,她未必有这样的胆子!”
在亲戚家里下手害人?这不像是霍漪会做出来的事,到时候她为了避免后续麻烦,只怕还会着急搬回自个儿家去呢!
十儿犹豫了半日,终究还是点了头:“我跟你一起去说!咱们相互离得远些,若有事,这院里多的是咱们府的人!”
春瑛有些感动地按了按她的手,便马上拿过梳子替她梳头,两人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往上房去。
候在廊下的婆子已经走了,菊儿正在屋里说话,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到她在嘱咐银环翻找霍漪明天要穿的衣裳,小莲花向霍漪回禀,水已经备妥了,可以开始沐浴,后者便站起身,往里间走。
春瑛和十儿进了门,菊儿立刻便看到了,皱眉望过来:“小姐要沐浴,你们先回避吧,有事明儿再说!”
十儿撇撇嘴,春瑛不理她,直接开口道:“小莲花和银环出去。”银环有些迟疑,小莲花怯怯地望向菊儿,菊儿面上带着恼意,柳眉一竖:“你们这是做什么?”
春瑛只是重复说了一遍“出去”。银环和小莲花自打进晕个院子,就是在她手上调教出来的,积威犹在,见状便立时入下手中的活,走出去了,十儿跟在后面飞快地关上门,守在门边,两眼直盯着屋中众人。
霍漪轻轻蹙着眉头,走到帷幕边,也不说话,只扫了菊儿一眼。菊儿便怒斥春瑛:“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小姐的面做这种事情,分明是没把小姐放在眼里!”
春瑛淡淡地道:“我要说的话不能叫人听见,等我说完了,你再叫人进来不迟。”
然后直接转向霍漪:“今儿我回家,有人告诉我,不知是谁,到太太面前告状,说小姐跟府外的人私下通信,只怕对三少爷的名声有些妨碍。太太担心小姐会做出丑事,所以叫人到二门上查问去了。”
霍漪脸色一白,右手紧紧抓住了帘子。菊儿颤声骂道:“这是哪个混蛋编的瞎话!你也敢到小姐面前说嘴?!你是小姐的丫头,怎么能任由别人诬蔑小姐?我们可不敢再用你这样的丫头!“
才开口便被人定了个罪名,春瑛心中冷笑:“我到是好意才来提醒一声儿。若是你心里没鬼,又有什么可怕的?瞧你的小脸白得像纸一样,装模作样也要装得像才行吧?”十儿更是在门边冷言冷语:“你们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没人知道?小姐在这里住了几年,从来只有从霍府搬东西过来,可从搬过大行李回去,这三个月里可就搬了十来箱了,我们比不得菊儿、东儿是在小姐身边服侍的,但也都在跟前候命呢!真当咱们是死人哪?!”
菊儿愤怒地盯着十儿,春瑛便朝霍漪走近两步:“小姐,你大概是几年来习惯了,所以一时没留心。你难道忘了,先前跟外头通信送东西都很方便,是因为南棋在这里?!如今南棋嫁出去了,王总管又退了位,二门上早就换了人,你还叫他们继续传信,也太粗心了吧?”
霍漪脸色白得几乎没了颜色,眉间反倒添了几分倔强:“是我疏忽了,既如此,便叫他们查!我倒要看看,他们要编排我什么罪名!我又不是他家的女儿,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菊儿闻言红了眼,哭道:“小姐,你的名声要是有损,往后还怎么见人哪?”
门外有人敲门,十儿飞快地出声问:“是谁?”
“是我,出什么事了?”门的那边传来青姨娘的声音,十儿回头看了春瑛一眼,春瑛一点头,她便开门让青姨娘进来,确定门外再没别人,才严严实实地合上门板。
青姨娘看着屋内的情形,有些严肃地问春瑛:“到底出了什么事?”春瑛没说话,菊儿猛扑上来道:“姨娘!春瑛说有人到舅太太面前告状小姐跟顾少爷通信的事了…”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悔恨地住了嘴,紧紧咬住下唇。
青姨娘唬了一跳,望向春瑛,春瑛便把先前的话都说了一遍,青姨娘也手足无措了:“这可怎么办?小姐,这事儿不能叫她们揭穿,你名节要是坏了,顾家那样家风清正的人家,也是要脸面的!”
霍漪摇摇头:“舅母不会闹出来的,她再糊涂,也不会冒险坏了侯府女孩儿们的名声!”
春瑛心中添了几分火气,冷声道:“表小姐如今倒是淡定了,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会有什么下场?菊儿、东儿是你们霍家的人,太太再生气也不会越权,可我们这些侯府出身的,还有命在么?表小姐整日在父母面前念佛,月月都到庙里施舍,有这个善心,不如先想想身边的人命吧!”
霍漪仿佛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表小姐不知道,但凡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出与外男相通的丑事,本人性命无忧,可身边侍候的人都逃不了一个死么?别以为太太顾着侯府的名声,就不会把事情张扬出去,侯府的小姐,可有一个是她生的,她若是顾着侯府的名声,就不会叫人去查了”春瑛迫近几步,咬牙再添几句,“表小姐在侯府住了几年,这里有你嫡亲的外祖母和舅舅,待你向来宠爱非常,你就为了一个外头的男人,竟连他们的名声都不顾了吗?”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可十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走过来补充一句:“我往日只当表小姐是正经人,为了支撑家业,才要摆走架子来,想不到竟然看错了!不管表小姐怎么想,这私通信件就是私通信件,小姐们这样做,可是不规矩得很!”
霍漪脸色苍白,身体一晃,便要往后倒,青姨娘忙上前扶住她,生气地对春瑛和十儿斥道:“休得放肆,小姐往日待你们如何?我待你们如何?你们这样对小姐说话,还有没有天理,真真是两只白眼狼”
春瑛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姨娘,你待我是还行,可小姐待我们,说不上有多好吧?除了逢年过节的赏赐和平日的打赏,她可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放下过架子,赏赐是人人都有的,我们既然尽了本份,便应得一份,况且我们今儿是来提醒小姐,不要被人算计了,原是好心,怎的反成了白眼狼?你这样说话,还有没有天理?”
十儿更是凉凉地在后面接口:“可不是么?有事商量,就把我们赶开,连句借口都不说,略在上房待久一些,东儿就盯着咱们,仿佛我们是贼似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没这样憋屈过,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个丫头,只好忍了。但姨娘若说小姐待咱们有多好,我可是不肯认的“
她这几年没少受气,趁这机会,恨不得把气都发泄出来。春瑛见霍漪的脸色越来越差,面上泪光点点,菊儿的神色已经很是恼怒了,要是再吵下去,只怕会耽误正事,便喝止道:“好了,休话少说,表小姐,如今太太要叫二门上的人去查,最快明天就会有动作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应对吧,你难道就不想顺顺利利、清清白白地嫁给心上人?“
霍漪一震,抬头望来:“你…你有什么法子?”青姨娘慌道:“不如连夜找到那传信的人,叫他别说出来,用银子必是管用的”
春瑛哂道:“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日传信进来的情形也多,姨娘难道不会说,那信是别人给你的?只是借了表小姐的名儿。”
十儿更是凉凉地在后面接口:“可不是么?有事商量,就把我们赶开,连句借口都不说,略在上房待久一些,东儿就盯着咱们,仿佛我们是贼似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没这样憋屈过,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个丫头,只好忍了。但姨娘若说小姐待咱们有多好,我可是不肯认的“
她这几年没少受气,趁这机会,恨不得把气都发泄出来。春瑛见霍漪的脸色越来越差,面上泪光点点,菊儿的神色已经很是恼怒了,要是再吵下去,只怕会耽误正事,便喝止道:“好了,休话少说,表小姐,如今太太要叫二门上的人去查,最快明天就会有动作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应对吧,你难道就不想顺顺利利、清清白白地嫁给心上人?“
霍漪一震,抬头望来:“你…你有什么法子?”青姨娘慌道:“不如连夜找到那传信的人,叫他别说出来,用银子必是管用的”
春瑛哂道:“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日传信进来的情形也多,姨娘难道不会说,那信是别人给你的?只是借了表小姐的名儿。”
十儿更是凉凉地在后面接口:“可不是么?有事商量,就把我们赶开,连句借口都不说,略在上房待久一些,东儿就盯着咱们,仿佛我们是贼似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没这样憋屈过,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个丫头,只好忍了。但姨娘若说小姐待咱们有多好,我可是不肯认的“
她这几年没少受气,趁这机会,恨不得把气都发泄出来。春瑛见霍漪的脸色越来越差,面上泪光点点,菊儿的神色已经很是恼怒了,要是再吵下去,只怕会耽误正事,便喝止道:“好了,休话少说,表小姐,如今太太要叫二门上的人去查,最快明天就会有动作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应对吧,你难道就不想顺顺利利、清清白白地嫁给心上人?“
霍漪一震,抬头望来:“你…你有什么法子?”青姨娘慌道:“不如连夜找到那传信的人,叫他别说出来,用银子必是管用的”
春瑛哂道:“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日传信进来的情形也多,姨娘难道不会说,那信是别人给你的?只是借了表小姐的名儿。”
十儿更是凉凉地在后面接口:“可不是么?有事商量,就把我们赶开,连句借口都不说,略在上房待久一些,东儿就盯着咱们,仿佛我们是贼似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没这样憋屈过,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个丫头,只好忍了。但姨娘若说小姐待咱们有多好,我可是不肯认的“
她这几年没少受气,趁这机会,恨不得把气都发泄出来。春瑛见霍漪的脸色越来越差,面上泪光点点,菊儿的神色已经很是恼怒了,要是再吵下去,只怕会耽误正事,便喝止道:“好了,休话少说,表小姐,如今太太要叫二门上的人去查,最快明天就会有动作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应对吧,你难道就不想顺顺利利、清清白白地嫁给心上人?“
霍漪一震,抬头望来:“你…你有什么法子?”青姨娘慌道:“不如连夜找到那传信的人,叫他别说出来,用银子必是管用的”
春瑛哂道:“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日传信进来的情形也多,姨娘难道不会说,那信是别人给你的?只是借了表小姐的名儿。”
十儿更是凉凉地在后面接口:“可不是么?有事商量,就把我们赶开,连句借口都不说,略在上房待久一些,东儿就盯着咱们,仿佛我们是贼似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没这样憋屈过,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个丫头,只好忍了。但姨娘若说小姐待咱们有多好,我可是不肯认的“
她这几年没少受气,趁这机会,恨不得把气都发泄出来。春瑛见霍漪的脸色越来越差,面上泪光点点,菊儿的神色已经很是恼怒了,要是再吵下去,只怕会耽误正事,便喝止道:“好了,休话少说,表小姐,如今太太要叫二门上的人去查,最快明天就会有动作了。你还是快想办法应对吧,你难道就不想顺顺利利、清清白白地嫁给心上人?“
霍漪一震,抬头望来:“你…你有什么法子?”青姨娘慌道:“不如连夜找到那传信的人,叫他别说出来,用银子必是管用的”
春瑛哂道:“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日传信进来的情形也多,姨娘难道不会说,那信是别人给你的?只是借了表小姐的名儿。”
青姨娘悄然大悟:“是了,先前的信,外封皮上并无名号,原是家里的管事转过来的,别人若问起,直接推到他们身上就是了”说罢又抱怨春瑛:“原不是什么大事,偏你说得这样怕人!”
春瑛没好气地道:“若不是事先想好了借口,表小姐听到太太的问话,难道不会直接认了?”说罢又转向霍漪:“我和十儿都怕会受了表小姐的连累,死得不明不白,才会插手此事,其实表小姐的行动真的不算隐秘,一般的丫头婆子也许不知道,但我们这样在近前服侍的,定会有所察觉,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表小姐,那位顾少爷既然高中了,为何还不上门提亲?再拖下去,要是老太太提起要给你和三少爷订婚,你要怎么办?”
霍漪原本正慢慢恢复血色的脸又一下全白了:“这…”青姨娘忙道:“快些过了明路吧!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命都要短几年,只要事情定下来的,表小姐跟外头通多少信,都没人会说嘴。”
霍漪脸涨得通红,直起身轻推开青姨娘,咬牙道:“我这就去跟外祖母说。”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零二章 所谓忠婢(二)
“慢着!”春瑛飞快地拦在霍漪面前,“你要去说什么?!说你跟顾家公子早就私下订了婚约,望老太太成全吗?!”
霍漪眼圈又红了,咬牙道:“不然还能如何?舅母正等着拿我的错儿,我再等不到顾家伯父入京了!”
青姨娘抹泪道:“好小姐,这可使不得。舅太太即便从二门上的人处查问到了蛛丝马迹,也没有实证在手,你这一去,可就坐实了罪名了!”
霍漪无力地跌坐在圆凳上,摇头道:“我已经瞒了她老人家这么久,已是不孝了,若叫她从舅母处知道实情,我还哪有脸面去见她?”
十儿冷笑,小声道:“表小姐如今还有脸面么?”菊儿怒目而视,春瑛忙悄悄拉了她一把,十儿不服气,便道:“我这话难道说得不对?我一个丫头也知道男女大防,从没听说哪家千金小姐会瞒着亲人长辈给外头的男子写信的,况且不经父母之命,便定下婚约,哪里是正经女儿家该做的事?就算表小姐身份高贵…做错了便是做错了!我服侍了表小姐几年,没上赶着巴结,但也没偷懒误事,哪一样做得不好?凭什么叫我为表小姐做的错事丢了性命?”
十儿自从王总管退位,便憋了一肚子气在心里。对那位叔爷爷,她还是挺尊敬的,因为他的存在,姓王的人在这府里很少受外人欺负,她家虽没得过什么明面上的好处,但借着王总管的势,别人都会礼让三分。可是他如今不声不响就辞了去,丢下他们十几家人在这里,不知有多少兄弟姐妹被迁怒,挨了鞭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叔伯婶娘丢了差事,她服侍的又是位不讨太太喜欢的表不上姐,还要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倒霉呢!结果这位小姐却做出这种丑事业,叫她无辜受累,她早已觉得不满了,偏偏当面揭穿了对方,对方还要摆出一副不怕来人的模样,分明是不把她们这些丫头的性命放在心上,叫她如何不忿恨?
霍漪听了她的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咬咬牙,颤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必然看轻了我,我既做了,就有胆子承认,我父亲在世时,原与顾家伯父交好,母亲与顾伯母也是手帕至交,我们两家,乃是通家之好,素来是常来常往的,并无避忌之处。顾家哥哥与我…是青梅竹马,父亲与顾家伯父相约,将来…要结儿女亲家!”说到这里,她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地用帕子擦了擦脸,才继续道:“后来…我十一岁那年,顾家伯父接了朝廷任命,调任西南,因是前任急病死了,才临时接任的,匆匆启程时,只来得及与我父亲告别,两人约好,等顾伯父任满,便替我二人…定下婚期…不料后来父亲病重,西南路途遥远,通信不便…事情便耽搁下来。进京后,母亲担心我日后孤苦无依,才将我托付给外祖母和舅舅,可是…我的婚事,家中早有默契,母亲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就认定自己是顾家的媳妇儿,怎能因为贪图富贵安稳,便做那背信之人?”
她又羞又伤心,忙拿帕子擦泪:“别说那什么父母之后…我就直说了吧,我母亲在这府里死得不明不白,如今舅母待我是个什么态度,你们也瞧见了,我便是死,也不能嫁到这家来!”
十儿脸上讪讪的,当初姑太太死的情形,她也听说过了,只当是花姨娘搞得鬼,但太太安氏的态度却是瞒不了人的,连老太太都敲打过好几回呢,只是她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嘴里嘟囔道:“那也不该瞒着人通信呀…”春瑛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闭了嘴。
春瑛打量着霍漪见她这样,倒有几分可怜她,便问:“表小姐既是这么想的,可知道顾家人的想法?不是说没有正式订约吗?连信物和婚书都没有,他家真的承认?顾公司如今高中,就不会想着跟别家联姻?”
霍漪摇摇头:“他若有这个想法,便不会写信给我…”说到这里,她脸上又是一红,“我知道这样做是有些孟浪了,他从前不会这样…兴许是在西南过惯了,那里的规矩不如京中严…”
春瑛无语了,其实她对这种做法倒不太反对,古代人的规矩就是麻烦,写写信又怎么了?又没有见面,更没有亲亲摸摸的。真要讲规矩的话,这府里就能揪出许多例子,光是几个少爷,就没法用丫头服侍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些不能说出口,便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表小姐有信心,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想请问表小姐,那些信…如今在哪里?信上可有写名字?从外头送到府里来,或是从府里送出去,又经过几人的手?”
菊儿在一旁道:“信都是从外头来的,顾少爷先送到旧宅给蔡总管,蔡总管再亲自送到侯府二门上,守二门的婆子来叫,才由我或是东儿去取,再没经过别人的手,二门上是从来不问的,南棋走后,才来过一回信,我们这头还未回过呢。”
霍漪已将脸上的泪痕擦去,补充道“回信都是当场写了,夹在别的东西里由蔡总管带出去的…我与顾家哥哥都知道这样做不合礼法,因此信中从不署名,除了问候几句,也没别的话,我们在叔叔家里已见过一回,那一次便约好了,等他高中,伯父从西南来京,便正式向叔叔提亲。”虽然这种做法有些对不起外祖母和舅舅,但她还有亲叔叔家,万没有由母亲娘家决定婚事的道理,况且她与三表哥从来没有定过婚约。
青姨娘忙道:“照这么说,就算人家拿到了,也看不出不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