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娜听了大喜,刚想点头答应,却被爷爷的话打断了:“不用你假好心!我家商行每年都会花钱做善事,没打算捐钱给你们花!你少打我们的主意!”明娜转头去看爷爷,只见他正瞪圆了一双眼,只是眼眸中的浑浊暗示了他目前的不妙处境。
她张张口,觉得很为难。跟爷爷相处了那么久,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光明神教,可是她听说神职人员们都是十分善良仁慈的人,为什么爷爷要讨厌他们呢?会不会是因为马车外的这位神父长得太丑了,所以爷爷才不想让他进来?可是爷爷的情况实在很糟糕,请神父施放一下治疗术,不就能好起来了吗?她小声地叫了句:“爷爷,神父可以用魔法…”
“那种魔法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萧天剑打断了孙女的话,“只是表面的伤口愈合而已,实际上伤根本没治好。我从来不相信这些神棍们的所谓治疗术!”他抬头赶那位里德尔神父:“快走吧,我们用不着你。”
里德尔神父叹了口气,也没勉强,放下帘子便离开了他们所坐的马车,不过片刻后又再回转,递给明娜一小瓶东西:“这是本地人用来治疗脚上的水泡的草药汁液,商队老板的东西,拿去用吧。”
萧天剑正要拒绝,被他按住了手:“伯爵阁下,这并不是我的东西,你总要为孩子着想。”萧天剑没再出声,明娜便高兴地接了过来。她开始觉得这个长相可怕的神父其实是个好人,甜甜地笑着向他道谢。里德尔神父笑着摆摆手,裂开的嘴唇间露出脏兮兮的牙齿,整张脸变得很可怕,明娜见了一僵,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药汁很管用,明娜觉得脚上好多了,再给爷爷涂,他扭捏了半天,还是听从了孙女的意思。
明娜小声问着那个里德尔神父的来历,又问爷爷为什么那么讨厌他。萧天剑挠挠头,道:“他以前是蒙里孤儿院的主管人,我看不惯他到处找人要钱的样子,而且他那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人,更别说那个长相…”明娜回想起那张惨白的脸,打了个冷战:“的确,他长得太可怕了,怪不得爷爷会讨厌他。”
萧天剑扯扯嘴角,不知怎么向小孙女解释,如果告诉她“汤姆•里德尔”是某个系列小说里大魔头的名字,那个大魔头也是个肤色惨白的光头怪物,恐怕要牵扯的事就多了。这个世界里的里德尔神父,据说并不是天生貌丑,而是中了诅咒。但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会因为所谓的诅咒变成怪物,自然不会相信传言,这么一来,这个里德尔就显得格外可疑了。
路上和他们一样,向东南方向前进的行人和车队马队渐渐多起来,也有不少是走向相反方向的,路边也渐渐开始出现了小绿洲和居民点。当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安可城。
这是位于威沙与韶南交界处的一个城市,背靠着梵阿的高山,山上一泓清流蜿蜒而下,从安可城边流过,形成一条小河,直向南方。这条河隔开了安可城与梵阿边境的一道山口,两边都有居民住宅和市镇,因此,也可以说安可实际上是位于三国交界之处。
尽管城市的西面还有不少沙地,但东边与南边的绿色却比蒙里还要多。这里是威沙南部地区的经济中心,同时也是韶南北部的边境重镇,街道两旁有许多商铺,但时不时有军人挎着腰刀经过,这些军人的打扮跟明娜见过的几国军人都不一样,悄悄问过爷爷,才知道那是韶南的军队。
自从三十一年前威沙沙盗入侵后,韶南就加紧了边境的防守,即使明知沙盗已经解散,除部分人员编入正规军外,大部分都成了黑帮,只顾着在国内争地盘了,韶南还是不敢放松。
作为一个经济重镇,安可城同样有萧家商行的分支,而且很幸运地,这里的分行并没有撤退。跟明娜见过的其他分行不同,安可分行的人大多数是韶南当地出身,除了副管事是伊斯特国内来的以外,就只有少数护卫或学徒是威沙国民。管事是个白胡子老爷爷,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萧天剑祖孙俩。让明娜高兴的是,正因为这个分行的人大多数来自当地,他们虽然听说了安隆的事,却没有把事情迁怒到小孩子身上。
明娜在隔了十几天后,终于洗了个热水澡,全身刷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美美地吃了一顿不坏的热食。分行里有专门为员工配备的医师,不过医术只是平平,明娜脚上的水泡他可以对付,萧天剑中的蛇毒蝎毒,他却束手无措,甚至提议去城里的神殿请一位神父来施展治疗术,气得萧天剑当时就把他赶了出去。
最后还是请教了邻居家的几位威沙老人,他们对这种事相当有经验,送了几贴土方,才让萧天剑恢复了视觉和味觉。
明娜看到爷爷平安无事了,大大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平稳舒适的环境后,她到此刻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担忧。然而,乐极生悲,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中,忽然放松下来的缘故,明娜病倒了。
她只觉得身上热得厉害,一会儿却又冷得全身发抖,脚上的伤火辣辣的,肚子不知何时也火辣起来,嘴巴里、鼻孔中喷的都是热气,唇上开始长水泡,耳边象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响,吵得她脑门生疼。病了两天,情形都不见好转,甚至她体内还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在到处乱转,腿上时不时有刺痛的感觉。
迷迷糊糊间,她只听到爷爷在跟几个她不认识的人交谈着,说着什么“毒药的残余”、“劳累过度”、“超出极限”、“魔力混乱”之类的话,接着,有人喂她吃一种又苦又臭的药,喝下去后,一股凉意从喉咙处直入腹中,她觉得好受一些了,睁开眼,便看到爷爷坐在自己床前。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中满是担心:“好些了吗?真没想到那种毒药居然还有残余,幸好弗里多当时给的药水还在,能暂时把毒性压下去。”
明娜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是中毒了:“爷爷,喝了这个药就会没事了吗?”
“恐怕不行。”萧天剑叹了一口气,“我叫人对你用了治疗术,暂时抑制住你的病,但要根治,必须找魔药师想办法。咱们明天就坐船南下,去魔法之都。”
明娜这时已经瞥见门口处的里德尔神父了,他刚刚从白胡子老管事那里领了几个钱袋,远远朝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开。明娜已经没力气去害怕了,她心里有些感动,爷爷那么讨厌神父,还是请他来治疗自己,爷爷对自己真好。
她攀着爷爷的脖子撒娇,萧天剑笑着摸摸她有些瘦削的小脸,心里不由得愧疚起来。这个小孙女跟着他那么久,吃了不少苦头,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补偿这个孩子才行。
安可分行的人为他们准备了南下的船只,还派了个熟悉水路的船夫。当明娜被爷爷抱着来到码头时,一看那艘船她就喜欢上了。
船不大,大约只有五六米长,两米多宽,是河中极常见的船只大小。船上建有两个舱房,都是方方正正的木板屋,前面那个明亮些的,有一张小床和小桌小柜,床边一扇大窗,挂着粉蓝底黄碎花的帘子,正是为明娜准备的。另一间屋子则由萧天剑与船夫共用。
明娜坐在小床上,左右看看,感受着船只的起伏,又伸头出窗去看外面的景色,被萧天剑拉了回来:“小心点,可别掉到水里去了。”明娜兴奋地道:“爷爷,我还是第一回坐船走远路呢!以前外公从我们家回马特时,我跟爸爸妈妈去码头送他,也上船去看过,但我从来没有船上住过呢。”
萧天剑笑道:“喜欢吗?就怕你会晕船。韶南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我们一路南下,看看两岸的风光,很快就到魔法之都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好好玩一玩。”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急着送孩子回去了,叫分行的人带信给安隆夫妻两个,小孙女就留下来慢慢治病吧。
明娜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新鲜,恨不得立时下来在船上到处走走,却被爷爷阻止了,原因是她脚上的伤还未好全,加上之前近十天超负荷的步行,让她的腿受了不小的伤害,她现在必须静养。
无奈之下,她只好乖乖呆在小床上,看着船慢慢在水上滑动,离开了原本停靠的码头。岸上,前来送行的分行管事等人身影渐渐变小了,河畔的房屋一座座往后退,他们的船静静顺流而下,驶向南方。
河面渐渐开阔,也多了好几艘差不多大小的船和他们同行。途中,他们经过几个村庄,停下歇息,热情的村民们便会划着不足三米长的小舢板运送各种食物或补给向他们和其他船只兜售。那些东西包括各种土产的水果、香喷喷的烤鱼、家酿的甜酒,还有一种被萧天剑称为“米饭”的食物做成的团子,也有颜色鲜艳的衣服,明娜原本很有兴趣,但萧天剑拒绝了,只留下食物。
东西都很便宜,一个银币便能买下足够三人吃一天的食物。分行的管事很细心地为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银币和铜板,甚至还给明娜准备了一袋,预备她需要时可以用来买零食。
明娜留意到村子里的人似乎在准备着庆典,便向船夫请教了,得到的回答却是,他们正在为五月节做准备。
明娜怔了怔,回想起去年,爷爷刚到他们家时,整个其顿的人都在为五月节做准备,想不到已经快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船夫保德曼不紧不慢地摇着船,道:“韶南的五月节跟伊斯特的可不一样哟,庆祝三十年前的战争胜利只是一部分而已,事实上我们的五月节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哟。今年听说南方的田地正准备收割第一拨粮食,是大丰收呢,加上王储即将娶妃,我们今年全国都要好好庆祝一番呢。”
他是个身材矮小却四肢矫健的人,一手搭着根长桨,脚上却踩着另一根,以一种特别的节奏划动着船只。虽然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可一但有人跟他搭讪,便会滔滔不绝起来。眼下,他正兴致盎然地给小明娜介绍着韶南的五月节风俗,其中之一便是人们舀起河水互相浇到身上,以此祈祷疾病不会降临,因为在韶南,水是生命的象征,全国河网密布,几乎不存在没有水的地方。
明娜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萧天剑却笑道:“不就是泼水节吗?我家乡那边也有,不过用的不是河水。幸好这里的河还算干净,不然水泼到身上,有没有效不知道,人肯定要先生病了。”
保德曼哈哈大笑,抽出手来摇了摇:“不会不会,水神会保佑我们的哟。”
明娜知道爷爷说的“家乡”是什么意思,连忙问:“爷爷那边也有这种风俗吗?跟我说说吧。”
萧天剑微笑着向小孙女介绍起他所知道的云南泼水节。在沙漠那一回哭泣之后,他已不再忌讳提起穿越前的事了。虽然他心里清楚,小孙女未必能听懂他的话,但至少能让他有机会回忆过往,好稍稍缓解他心中愈加强烈的思乡之情。
两天后,船到达了一处水坝前。坝身大约有三层楼的高度,整体是用木头建成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仍十分坚固。
明娜惊叹地看着巨大的闸门缓缓升起,却被爷爷敲了一下头:“傻瓜,这只是个小水坝,现在就吃惊了,以后看到更大的怎么办?”
“还有更大的吗?”明娜忙问,她从前只见过其顿附近河流的小水坝,比这个小一半呢。
“当然有,所以快闭上嘴巴吧。”萧天剑又好气又好笑,倒是在船前摇桨的保德曼笑着回头:“小小姐,过了闸门就是奥里,有另一条河从那里汇入,往下的河面会更大哟,以后咱们会遇到更多大坝呢,但最大的还是多罗港那边的,不过意尼附近的水坝也不小了,是这个的五倍哟!”
明娜嘴张得更大了。
闸门升起,十多条船只鱼贯穿行而过。一通过坝口,明娜就觉得眼前一亮,迎面一条大河横卧在前,太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西面果然有一条河汇入水道,而东南方向不远处,就是建在水上的大镇奥里。河畔有无数的小码头,数千条船停靠其中,正随河水轻轻荡漾。
(泽国韶南,是温柔与热情并存的国度,请把苏州加上威尼斯和西班牙…暂不上架,请各位放心看吧~~~)

第一卷 传说中的英雄 四十五、南行纪事
清晨,明娜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窗外传来人们在岸边嬉闹的声音。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她打开了舱房的窗。
一阵新鲜的空气透窗而来,夹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当中隐隐含有一丝腥味。河水反射着早晨的阳光,映照在船身和岸边的岩石上,形成鱼鳞般的金色纹路,偶尔透了一两抹绿意,却是岸边生长的细水莲细长光滑的叶面映射形成的。
明娜一行三人所坐的船现在正停靠在奥里河边的小码头上,和其他的船只排列在一起。虽然镇上也有客店,但祖孙俩已习惯了在船上的生活,并没有多此一举。
岸上的居民在晨光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或是向船上的人兜售各种商品,或是运送货物到船上,也有年幼的孩子好奇地看着船,小声讨论着哪一艘更好看。
明娜简单地收拾一下自己,便被窗外飘来的香味吸引住了。一只小舢板正穿梭在船只中间,向过路的人们兜售热腾腾的早餐,生意很好。明娜远远看到那些用水生植物圆蒲草的青碧色叶子紧紧包扎起来的新奇食物,兴致勃勃地想要尝一尝。
她翻出了那只零钱袋子,掏了五个铜板出来,但当她想要象别人那样把钱抛到那只舢板上时,却觉得为难了。小舢板离她还有十多米远,中间隔着好几艘船呢,瞧着它卖剩的食物不多了,明娜心急着想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把五个铜板抛过去。
船夫保德曼先生从舱前走过,大声地向岸上的搬运工问好,他以前跟随商队的人南下时,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明娜看到他,眼前一亮,忙向他请教要怎样买小舢板上的东西。他一听,便乐了,接过明娜手中的铜板,伸手到船边摘了一片细水莲的叶子,双手一转,做成了一个倒锥形,将铜板塞进去后,用旁边的叶子盖上去,再用长叶末端扎好。他把这小包钱拎在手中,向小舢板的方向吆喝一声“来一份小鱼饭”,便抛了过去,正好越过隔在中间的几艘船。
小舢板上的妇人长长应了一声,随手举起一个脸盆大的捞鱼网,把那包钱接住了,用手捏了捏,便抛回一个圆蒲草叶包,落在保德曼手中。
明娜高兴地接过那包食物,迫不及待地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是拳头大小的一团热米饭,包裹着烤鱼、香草和一些不知名的果干。趁热吃了一口,米饭的甜味在口中层层散开,鱼皮焦香可口,鱼肉新鲜嫩滑,配合果干的酸甜,真是无上的美味。
“好好吃…保德曼先生,您要来点吗?”明娜热情地邀请老船夫,对方却笑着摆摆手,掏出三个铜板来,向岸上的小贩买了半份烤鱼,配上昨天喝剩的甜酒,美美地享受起自己的早餐。
萧天剑钻进船舱,看到小孙女正在吃早饭,笑了:“原来小明娜已经吃上了?我还多买了一份呢。”他手中也有几份小鱼饭,另外还有一包本地特产的水果,颜色鲜亮欲滴,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明娜这顿早饭吃得非常丰盛,眼睛眯眯笑着,心情好得不得了:“原来这里的人每天都能吃到那么美味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萧天剑笑笑,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鼓声和喝采声,祖孙俩都好奇地探头去看,原来是几个卖艺的小丑正为其他船上的客人表演,连翻了十多个筋斗,又玩起了抛接球,一个侏儒在旁边敲着鼓伴奏。
萧天剑见小孙女感兴趣,便扬声唤小丑过来表演。一个候在边上的小丑听见,便跟同伴招呼一声,独自一人从中间的几只船舱顶上跳跃过来,轻轻落在他们船头,可称得上是身轻如燕。
明娜猛地拍掌叫好,那小丑笑笑,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可爱的小客人,您想要看什么样的表演呢?”
明娜看了看萧天剑,见爷爷只是笑着看她,便问:“你会抛球吗?就象刚才那个人那样,三四个球一起抛起来?”
“当然可以,我还能多抛几个呢。”小丑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三四个小球轮番抛接着,瞥见明娜身边的小桌上摆了几个水果,又笑着向她讨了两个,加上自己带的球,越抛越多,却丝毫不乱。
明娜以前在其顿也曾见过小丑的表演,但那些人只是穿着颜色鲜艳款式古怪的粗笨衣裳,做些可笑的动作而已,虽然也有人会抛接球,但顶多就是三四个,象这样能抛五六个的实在少见。而且这个小丑看起来也跟别的小丑不一样,他穿着普通的衣服,只是在袖口、领口和裤腿处绑了一圈圈彩色缎带,身材高大,动作矫健利落,除了鼻子上的红色油彩和帽子上斜插的绿色羽毛,全身上下都不象是个当小丑的。
他抛接着六个球和水果,又玩起了花样,先是前后左右地换着抛球的方向,然后又把球和水果抛得格外高,然后翻两个跟斗再接住。明娜看得连声叫好,旁边船上的人也被吸引住了,纷纷探头观看。
“再加两个果子吧!”邻船上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明娜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钻出舱口,趴在船沿上对小丑说话。小丑咧嘴一笑:“行啊,来吧!”小男孩丢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水果过去,小丑接下了,手中抛接的速度蓦然加快,空中的水果与小球仿佛转轮一般,仍旧一丝不乱。
精彩的表演赢来周围人的阵阵掌声,小丑笑着将小男孩的两个果子抛了回去,又用同样的手法处理了明娜给的那两个,然后一把抓住剩下的球,拿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了个礼:“多谢赞赏,我给您再表演一个怎么样?”说罢就跳上明娜的舱顶,单手翻了个跟斗,跃到旁边小男孩坐的船上,就这样在附近的几艘船上来回翻滚跳跃着,每次都只是轻轻用脚一点,却不在任何一艘船上停留,有好几回看着他就要掉进水里了,忽然在旁边的船身上一撑,便会象鱼一样落在另一艘船上,继续跳动着。
明娜微微张着口,看着这个小丑以惊人的敏捷动作在船只间跳跃,想到自己学过轻功,也顶多是从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而已,象这样连续疾跳,她还真做不到,不禁佩服不已。萧天剑看到小孙女脸上开心的神色,心里也很高兴,虽然觉得这些表演不算精彩,但也很给面子地抛了个金币过去。
小丑从其他观众那里讨得半帽子铜板,忽然见了个明灿灿的金币,不由得呆了呆,然后怪叫一声,咬了那金币一口,眨眨眼,便兴奋地向萧天剑道谢。后者随意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明娜也掏了个银币出来:“我没有金币,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谢谢你为我表演了这么好看的节目。”
那小丑高兴地接过银币,行了个大礼,然后一个猛子钻进水中,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把明娜吓了一大跳,心想他怎么忽然跳河里去了。不多时,船的另一边传来水声,她转过去一看,原来那小丑嘴里咬了枝白色的花朵,从水中冒了出来,将花送给了明娜。
明娜接过花,闻着清香扑鼻,正是韶南特有的水芋莲,平时长在水底,采摘不易,是相当珍贵的香水原料。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向小丑道谢,对方还以灿然一笑。她这才发现,这个小丑其实长得颇为英俊,而且气质不凡,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当小丑呢?
这时,岸上传来了叫唤声:“瓦西里,要走了!”原来是结束了表演的其他小丑和侏儒正准备离开,英俊的小丑向同伴们扬扬手,回头对明娜道:“多谢您的银币,可爱的小姐。”又向萧天剑挥手道别,然后攀着河沿的石头翻身上岸,跟同伴们一道离去了。
明娜目送他们远去,忽然旁边船上传来一个声音:“他的身手真的很好,对不对?一点都不象是卖艺的。”明娜转头去看,原来是先前那个出声的小男孩。他穿着韶南的服装,宽松柔软的细白布衬衫和长裤,一件黑色绸面小马甲,红色的披肩发,脸上点缀着几点雀斑,长相虽然平凡,却让人看了很有好感。
他伸出小手:“你好,我叫哈皮,今年七岁了,我家住在巴罗河上游的小镇,就是西边的那条河。”明娜友好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明娜,再过半个月就满七岁了,我家在伊斯特北方的其顿。”
“伊斯特?你是外国人?”小哈皮看上去很有兴趣,“我还没去过外国呢,那是什么样子的?”
明娜歪歪头:“唔…没这里那么多水…不过我家那边也有个码头,周围都是山…”
“我家那边也有山啊,这有什么?”哈皮不以为意,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凑近明娜问:“你是伊斯特人?那你一定知道你们国家的史诗英雄萧伯爵啰?你见过他吗?他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黑头发黑眼睛?”说到这里,他看了萧天剑一眼,小声问明娜:“这个人是你的谁啊?他看上去真象萧伯爵。”
他就是萧伯爵。明娜偷偷看了爷爷一眼,见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便对哈皮道:“那是…我叔叔,只是碰巧长得象啦。你为什么会问起…萧伯爵?”
哈皮兴奋了:“因为我很崇拜他啊,你想想,他一个人,拿着一把剑,就能走遍天下,把所有坏人都打得落花流水,多威风啊!我也要象他那样,学一手好剑法,到大陆各国游历,增长见识,锄强扫弱,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吟游诗人称颂的对象呢。”
明娜睨着他的细胳膊细腿,再看看自己的,对他这个目标实现的可能性深感怀疑:“你能行吗?你看起来比我还瘦。”她走了半个大陆,都累倒了,他怎么看也不象是比她强壮的人。
小男孩顿时涨红了脸:“怎么不行?!我一到意尼就去找教剑术的老师,再也不整天呆在房间里冥想了!”
原来他本是小商人的儿子,家族中有一个姑姑、两个叔叔还有一位堂兄都是学魔法的,这在崇尚魔法的韶南也是常事。哈皮在很小的时候便被发现拥有魔法天赋,因此父母都打算送他进少儿魔法学院学习。这次全家前往意尼,除了想趁五月节兼王储娶妃的喜庆日子出手存货外,就是想在回程时到魔法之都去打听一下少儿魔法学院的报考事宜。
哈皮嘟囔道:“爸爸妈妈整天想着要我当魔法师,可是当魔法师哪有当剑士威风?我宁愿拿刀砍人,也不想拿根小棍子指来指去…”
明娜不知该说什么,待小男孩被他母亲揪着耳朵牵回船舱内后,她跟爷爷讨论起这个问题:“为什么哈皮想要当剑士呢?他瘦得象根麻杆似的,恐怕还没有我力气大呢。”
“难说。”萧天剑笑笑,“有志者事竟成,有理想有目标是好事,说不定他真能做到呢。不过这是别人的事,咱们就不必多管了,现在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还是早点出发吧。”
船离开奥里后,沿河道缓缓向东,不久又绕了个大弯,转向南方。河面更宽,来往的船只也更多了。明娜觉得身体情况不错时,便会跑到船舱外面来看景色,吹吹凉风。此时已是初夏季节,早上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河的两岸,俱是葱葱郁郁的树木花草,西岸是地势低矮和缓的山脉,东岸是城镇和村庄,但在房屋的背后,遥遥能看到一线翠绿。
明娜问爷爷:“那是什么?”萧天剑道:“那里就是亚罗大森林,不过是外围。其实以前那片森林据说是一直延伸到岸边的,只不过为了修水坝,砍了上百平方公里的树,森林才缩到了那里。”
“原来我们离亚罗大森林那么近吗?那我们回家是不是很快就能到?”
“傻丫头。”萧天剑笑了,“那片森林够你走上几天几夜的,恐怕不比精灵森林小呢,又有很多危险的动物在。你要回家,还是绕过它的好。你出来很久了,快回去躺下吧。”
明娜撅着嘴回了舱,仍旧看着窗外的那抹绿色发呆。
亚罗大森林的确很大,那抹绿色三天后仍未从明娜视线中消失。但因为河道转了个大弯,又折向西南方向去了,它终究在第四天沉没在地平线下。
韶南不愧是多河多湖的国家,明娜一路上能看到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支流汇入大河,水也更深了。他们所坐的小船在波涛中颠得厉害,保德曼跟萧天剑商量过后,决定挂靠到一艘大客船后前进,只需付一点金钱。
河上水坝很多,当中也有不少高耸坚固的,明娜已经看得有些麻木,如果现在让她再看到奥里的小水坝,她决不会再为此惊叹了。不过,过水坝也是个麻烦事,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船的数量太多,而不得不限制每次通过的船数,结果就造成了被萧天剑称之为“塞车”的塞船事件。
在他们行程中的最后一个水坝前,他们又再度被堵住了。明娜等得有些烦闷,她身上的光明魔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失效,她开始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与腿上的刺痛,有时候晚上甚至会痛得睡不着觉。在这种时候,船却接连被堵了几回,她脾气不由得坏起来。
萧天剑为了安抚小孙女,想了无数办法,可惜在等待通过水坝的时节里,他连个解闷的小丑都找不到,顶多只能让保德曼唱两句船歌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