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咧着嘴继续干笑,双手手指在背手绞成了结。她有些拿不准柳同知说这话的用意,听起来似乎是夸奖,但那语气怎么就透着古怪呢?
柳同知看出她的不自在,不由一哂,放下手中的竹制品,正色对她说:“章家三丫头,你可知道,如今我们州里有多少瑶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么?
明鸾摇摇头,目光闪烁:“大概…不太好吧?不过大人勤政爱民,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柳同知忍不住笑了,指了指她:“你啊…居然拍起马屁来了!”他收回手,道:“正如你所说,过得不算很好,虽说比起他们在山上时,大部分人都可得个温饱,但却跟九市的四姓十八家没法比。而且近一年来,因进入德庆的瑶民越来越多,要分给他们的地也越来越多,在不少地方,汉人与瑶民之间为了争地或争水源之事,起了不少纷争。虽说只是小冲突,但终究不是好事,万一哪一日出了人命,瑶乱便有可能再次发生。可是德庆就只有这么多土地,无论是汉人,还是瑶民,都不能没有土地,需得另想法子才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那些竹制品,又指了指椅搭,“这些东西的技艺并不是四姓十八家独有的,别的瑶民也会,可他们做的却未必能卖这么好。一来,是做的花色、样式不如四姓十八家的多,也不如他们做的合买家心意;二来,也是因为没有商家肯向他们收购。我叫了几个商人来问,都说愿意贩些蜡染绸回去,可看了那些瑶民做的布,却又犹豫了,因此我才会唤了你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能有什么法子?改布为绸,再改花样就是了。明鸾张嘴就想这么回答,忽然顿住,仔细想了想,才道:“四姓十八家做的蜡染绸,确实在外头卖得不错,但他们寨子人少,出产也有限,所谓物以稀为贵,就因为出的少,才卖得这么贵,若是料子多了,未必能有这么高的价。”
柳同知并不在意:“价钱低些也无妨,总不至于低到几钱银子去。”
明鸾闻言便说:“如果是这样,那其他瑶民也可以试一试,蜡染手艺许多人都会,只是花色样式他们未必掌握得好,您可以叫那些绸缎商人去指点指点,给瑶民设计几个好花样。图案有了,技艺也没问题,再来就是质量,不能偷工减料。若其他瑶民也能做出好的蜡染绸来,自然有商人愿意收。若是您信不过别的商人,待我去问问茂升元的掌柜,看他们愿不愿意出面好了。”
柳同知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一切就拜托了。”
明鸾不一会儿就告辞了,带走了一包虎骨,还有柳太太命人送过来的一盒子糕点。她一路想着柳同知所说的事,一路带着点小兴奋,快步走回茂升元分号,一进门就喊:“马大哥,有好消息!”
不料,屋里坐着的不是马贵,却是朱翰之,正皮笑肉不笑地望过来:“终于回来了吗?玩得还算愉快?”
明鸾立时沉下了脸,两人相互对瞪着,齐齐冷哼了一声。
第六十二章 脾气
明鸾挑了挑眉:“你哼什么?”
“我爱哼就哼,你管得着吗?”朱翰之斜着眼睛望过来,—脸的不屑。
明鸾冷笑—声:“你哼别人我管不着,你哼我还不许我管吗?!”
“你可以管,但我也可以不让你管。”朱翰之嗤之以鼻,“别以为自个儿是侯门千金,就能对我指手划脚的了!”
这话却有些模仿她先前骂他的话的意思,明鸾不气反笑:“你要学我,能不能把话学全了?要是你能厚着脸皮把剩下的话也说出来,我就服你!”她笃定他没这厚脸皮,因为她当时说的是“章家不欠你什么”,朱翰之的命是章家人救的,不欠谁也要欠章家,但凡他有点廉耻心,这话他就说不出口。
朱翰之扭过头不吭声,明鸾又重重冷笑—声,转头去寻马贵。但后者并不在店面里,真有些古怪,难道他就不顾生意了?
正困惑间,明鸾忽然听到朱翰之在自己身后说话:“掌柜的在后院呢,有个人来找他。”她没想到朱翰之居然会主动将马贵的行踪告诉自已,不由觉得自已丰才的态度好象过分了—点,正想回头道声谢,却看到他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坐着,只拿后脑勺对着自已,气便再次涌上来了,咬咬牙,终究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就去了后院。
朱翰之没有回头,只是抿抿唇,低低地又哼了—声,然后哼哼两声,小声嘀咕:“我就哼子,怎么的?”
明鸾到了后院,见有两个伙计在搬货物,正想问他们马贵在何处,便听说厢房里传来他的声音,忙走了过去,恰好听到他在说:“怎么不早说?若是刚刚押新货过来的人早些告诉我,我就提前两天去九市找人了。今儿我才付了定金说要订二百匹呢十天就要这么多货,怎么可能呢?”
明鸾本来见他正跟别人说话,打算先行回避的,但—听后面这几句便觉得跟自引今天揽下来的差事有关系,忙停下脚步细听。
这时屋里另—个人回应道:“送新货过来的时候,那些西洋人还没进广州港呢,掌柜的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机遇。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蜡染绸在江南那边虽卖得好,终究要花不少运费,若是能在广州高价卖出,利润可比在江南卖要高得多。而且跟那些西洋人交好又能从他们手里多得些洋货。你也知道如今京龘城里正对兴这些个东西连带的其他地方的富贵人家也跟着学呢。你就想想法子吧,无论如何,先弄上几百匹,哪怕只有—百匹也好啊!”
“你说得容鼻,统共才那几十个人染,上回那—百匹还染了足足三个月呢,三五天功夫,毕里能染出几百匹来?”
明鸾听到这里连忙敲了敲门:“马大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难题呢!”
马贵讶异地看着明鸾:“弯姑娘几时回来的?你说有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又指了指身边的人,“这个是我叔叔店里的伙计刁—罗。”小罗连忙给明鸾行礼问好。
明鸾看了他几眼,便认出来了,当年她在茂升元总号里是见过他的,便笑说:“上回见罗大哥时,你还是店里搬货物的小伙计,没想到如今已经能独当—面了,真真能干!”
小罗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眉眼间也有几分得意:“这都是掌柜的抬举,往后还请姑娘多多照应才是。”
明鸾笑笑,又问马贵:“你们方才说的,可是想在短期内弄—大批蜡染绸料子?是卖给洋人吗?”
马贵点头道:“十天前广州来了—个西详使节团,是什么~什么大利国的使节,原是听说咱们大明换了新皇帝,特地过来拜见的。他们随船还有好几十个商人,带了不少货物,广州做这门生意的商家都高兴得快发疯了。可惜那些洋货除了朝廷和几家皇商之外,等闲落不到寻常商家手中,茂升元自然也不例外。可偏巧,那使团有个仆人上岸时遇到点小麻烦,叫我叔叔遇上了,顺手帮了他—把,没想到那使团的管事亲自过来道谢,说那仆人是他亲侄儿,若不是遇上我叔叔,兴许就出事了。他正好看见店里剩了几匹蜡染绸,便喜欢上了,想要大量收购,愿意出高价买,—匹算十两白银,钱不够,就拿货物来抵。要知道,那些洋货可都是紧俏品呢,机会难得,小罗就是为了这个才特地赶过来的。弯姑娘,你也知道,盘家他们统共就只有几十个人染这东西,要想在十天后把货送到,哪里来得暴呢?可若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溜了,又叫人不甘心。
明鸾心下算算,运到江南和京龘城也不过是卖七八两—匹,还要花—大笔运费,另有人工—铺子租金等成本,运到广州,路程省了—大半,却能卖到十两—匹,这利润简直就翻了—番!哪怕这是笔—锤子买卖,也比慢慢细长水流的强。
这个使节团应该是意大利派来的吧?从欧洲到中国路途遥远,皇帝都换了三年多,才过来拜见,也够迟的了。这时候的意大利应该是处于文艺复兴时期。明鸾虽不熟悉西方史,但大学时课外活动,也曾参加过班里的戏倒表演,演的是俗套到家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她记得当时为了女主角朱丽叶和几个重要女配角的服装,班里几个女生花了不少心思去查资料,特地选了些带有细碎暗纹—略显华丽效果的料子配上深红—深蓝等纯色料子做成衣裙,出来的效果梃好,连历史系的学姐也说很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味道。而瑶民们染出来的蜡染布,似乎与这种风格并不冲突?
不管了,就算这种蜡染布不合意大利贵族太太小姐们的喜好,她们也可以用来做别的,就象是柳家的椅搭!反正现在使团的人正拿大笔银子收购呢,她干嘛要想那么多?
于是她便把柳同知方才说的话——告诉了马贵,道:“想要在短时间里凑够—百匹以上的蜡染绸,仅靠四姓十八家的人是不可能的,如果能组织其他瑶民加班加点去做,兴许还能多做—些。而且这比不得运往江南和京龘城卖的料子,用不着在花色纹样上过于讲究——那些洋人哪里知道什么吉祥含义?寻常的花草图案或许更合适些。你手上如果有足够的素绸,跟那些瑶民们说好了,就赶紧送去让他们染。
能做多少就多少就茸最后来不及了,有剩下的,大不了再卖给别的洋人就是。除了丝绸,蜡染布也可以试—试,这东西本地应该很多,早上我逛街时还瞧见不少摊子上摇着呢,花样是老气了些,可洋人未必在手啊!”她转头去问小罗:“马掌柜可问过那位使团管事除了绸料棉布的收不收?”
小罗忙说:“马掌柜问过了那管事说,若是花样儿好看,—样收,只是价钱要便宜许多,两匹只卖—两银子。”
明鸾笑了:“这就够了,若是平日散卖,—匹布顶多就是—两葬银子,运到外地去兴许还能贵些。现在—匹能卖五钱,已经很好了。”
马贵兴垩奋地道:“这么说来,即便蜡染绸赶不及做光是蜡染布,也能小赚—笔了?那真是太好了!这年把时间里,城里多了不少瑶民来卖布的,其中有不少花色都挺好看,只是颜色略沉些,便不大卖得动,运到外地去,也是卖给丫头婆子,或是年纪大些的妇人做衣裳,要不就是做些椅搭褥子什么的。正如弯姑娘说的,洋人哪里讲究这些?咱们把城里能收到的蜡染布都收了来,细细挑选—番,将好的全都送过去,也能挣不少呢!”
小罗忙道:“既如此,那就赶紧的吧。十天内要送到,如今就只剩下六七天了。”
明鸾连忙拍胸脯:“盘家那边我去催,马大哥去柳大人那里问问?若有官府的人出面招呼,兴许那些瑶民动作也能快些。”
马贵应了,又嘱咐中罗:“让店里的伙计带你去市集上瞧瞧,把能看得上眼的蜡染料子全都收回来,仔细装好箱,先让伙计送回广州去。若是西洋人冉喜欢,就赶紧报回来,我好多收—些。”
小罗应声急急叫过—个伙计便出去了,马贵则要回屋去换衣服,好见柳同知,无意中—回头,愣了愣,便指着后院通向前店的通道口说:“沈家的小哥今儿闷闷地回来了,问他怎么回事,他又不说。我想定是你为了去柳家,把他扔下了。虽然不好带着他去见柳大人,但他是个傻子,把他—个人扔街上,万—走丢了可怎么好?弯姑娘,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万—叫家里知道,定不能讨好。”
明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是朱翰之站在那里,—脸生气的模样,见她看过来,便重哼—声,板着脸扭过头去,表现得十足象个生气的孩子。对此明鸾只能干笑着对马贵说:“我知道了,今儿是我不对,—时心急,就没顾得上他。不过他认得来这里的路,吃饭前过来时,还是他在前头带的路呢,倒也不怕他会走丢。马大哥的话我会记得的,下次再不敢了。”
马贵这才满意了,象哄孩子似的,哄了朱翰之两句:“瞧,我已经说过弯姑娘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啊?若是你乖乖的,—会儿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朱翰之—脸便秘的模样,明鸾几乎要爆笑出来,忙推着马贵进屋:“你快换衣裳吧!时间不等人!”待院里只剩下她与朱翰之时,她才忍不住咧了嘴,又学着马贵的语气说:“要乖乖的啊,—会儿我给你买糖吃~”话还没说完,已经笑弯了腰。朱翰之郁闷地看着她,扭头出去了。
明鸾看着他象是要往街上走,忙追出去:“你干嘛呢?别发小孩子脾气,这里有正事呢,我可没时间哄你!”
朱翰之瞥她—眼,没理会,径自就往外头走。明鸾跺跺脚:“你这分明是要跟我做对吧?!”
但朱翰之只是在门前转了—圈,似乎本来还想往大路上去的,但脚下—转就回来了,脸色阴沉沉地,在她面前抬起下巴:“你以为我会跟你个小丫头—般见识?”哼了—声,回后院去了,把明鸾郁闷得说不出话来。
马贵匆匆换了衣裳出来,便命伙计上门板:“人都出去了,索性收了铺子吧。弯姑娘,我叫人套了马车,—会儿你们先坐车回去。柳大人那里若有准信,我明儿就派人通知你。”
明鸾应了,又送他出门,到了台阶下,便有个人过来打听:“请问这位老板,贵店可是要盘铺子?”
马贵愣了愣,笑道:“你弄错了,要盘铺子的是从这儿过去第四家,那是家纸扎铺。”
那人道过谢,便回身向另—人复命。明鸾与马贵望去,见后者穿着—身深蓝色直被,腰间缀着白玉佩,眉清目秀,身长玉立,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称得上是位翩翩君子,不知德庆几时来了这么—个人。
那人听了随从回话,只朝马贵微擞点头,便往前走了。明莺目送他远去,听得马贵在耳边小声道:“了不得,这位公子好富贵气派,瞧他身上穿的那—身,竟是上好的雷州茜!那可是有银子都没处买去的好东西。还有那玉佩,应该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刀工也非同—般。这样的人,为何会来此处盘铺子?”
明鸾说:“我倒觉得他气质不—般,瞧着更象是个读书人,但又比平时见的那些酸秀才多了点精明气。”
马贵感叹着附和两声,忽然想起正事,忙道:“我要走了,姑娘也早些回家吧。
马贵走了,明鸾看着伙计上门板,便将他打发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就坐这儿等着。”那伙计应了,还说:“—会儿小的套好了车就来叫姑娘,不知姑娘可会驾车?”明鸾笑说:“这个我是学过的,也曾驾过,没问题,尽管奕给我吧!”伙计便去了。
朱翰之不知几时从后院回到了店里,正怀疑地看着她:“你会驾车?早上出来时,坐的是李家的货车,你特嘴甜地哄着人家车夫,让他借了鞭子给你赶—会儿,差点儿没把马车赶到路边的水沟里!你倒也好意思说这话。”
明鸾白了他—眼:“你傻呀?我不说我会,难不成还能告诉他,要驾车的是你这个傻子?!反正把车赶出城门我还是能做到的,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不是总说你从京龘城到北平时如何如何,从北平到岭南来又如何如何吗?今天就是考验你的日子!”
朱翰之也白了她—眼,径自往专门招待客人用的圈椅上—坐,闭上双眼:“方才忙活了半日,这会子我也累了,待我歇—歇再说。”
明鸾被檑气得笑了:“行,你就慢慢歇着吧!”也找了张椅子坐平,扭头不看他。
不—会儿,伙计来报说车套好了,明鸾看了朱翰之—眼:“你走不走?”朱翰之只是换了个姿势,竟是打起鼾来。明驽伸手就要往腰后摸,却摸了个空,想起今天没带柴刀出来,便问伙计:“店后面有没有柴刀?”
伙计瞪目:“啥?柴刀?您要柴刀做什么?”
不等明鸾回答,朱翰之便忽然“醒”了,直直往后院走。明鸾冷笑—声,换了极和气的语气对伙计说:“没什么,我怕那车板上长刺儿,借柴刀挫—牲。”
伙计干笑,明鸾也不跟他多说,便去了后院。
马车就停在后院侧门边上。这里原是分号卸货上货用的后门,还算宽敞,足够马车出入的。朱翰之直接就爬进了车厢里,然后挨着车壁—歪,便闭上双眼“睡”过去了。明驽晚了他好—会儿,都不见他有动静,咬咬牙,拿起马鞭跳上车,硬着头皮赶起车来。
聿好,茂升元给备的马车,自然是用的温顺的老马,而且是去过九市好几回的,明鸾胆战心惊地驾了—会儿,直到出城还没出岔子,反倒越驾越熟练,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时她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却是朱翰之钻出了车厢,接过她手里的马鞭,轻轻甩了马背—记,马车走得更快更稳当了。
明鸾郁闷得直咬牙:“你出来做什么?刚才我要你帮忙时,你只顾着睡觉,我现在都会了,你却来抢鞭子,你到底想干嘛?!”
朱翰之没有回应,反而扯开了话题:“你今儿去柳家,听柳同知说的那番话,难道就只想到蜡染绸上头?我记得你说过,他还拿了些竹制的东西出来。还有,若是要让德庆境内所有瑶民都能凭这些小东西摆脱贫困,只怕不能仅靠—个茂非无,—笔买卖吧?”
明鸾猊了他—眼:“自然没那么简单了。怎么?你有想法?”
【第二卷·清平乐】第六十三章 和好
朱翰之笑笑:“想法嘛,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更有兴趣先听一听你的想法。”
明鸾扯了扯嘴角:“凭什么你想听,我就告诉你?这事儿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朱翰之眨眨眼,甩了一记鞭子,点了点头:“你这话也有道理,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好奇,那个柳同知有心为德庆州内的瑶民谋生计,这是好事,说明他是个好官,可他找你一个小丫头做什么?若是为了给茂升元递个话,只要叫手下的人传唤小马掌柜就是了,特地请了你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明鸾不以为然地道:“他既然请了我去,自有请我的道理,你知道什么?”不是她自大,如今她一边连着茂升元这个大商号,一边连着四姓十八家的瑶民,在江南地区卖出高价的蜡染绸也是在她建议下才生产出来的,盘月月他们借此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听说都有余力去接济其他地区的同族了,现下在德庆境内,盘月月的祖父盘天保七公在瑶民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水涨船高。柳同知一向负责抚瑶事务,对此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既然有心要拉其他瑶民一把,找她来问一问,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她没打算向身边这个小皇孙解说其中详情,朱翰之也所知有限,便笑说:“好好好,我不知道。横竖那柳同知找你去,多半只是要让你给茂升元递话,如今小马掌柜过去了,也就用不着你了。你有想法也好,没想法也罢,都没什么差别,咱们还是早些回九市吧。今儿逛街时我的衣裳裂了个口子,你回去了替我补上。”
明鸾心里顿时不乐意了:“难不成我是专门给你补衣裳的?你少瞧不起人!”
“你要是不愿意补,我找别人去。”朱翰之懒洋洋地又甩了下鞭子,“我没瞧不起你,不过是说实话罢了,难不成你还真有什么想法?即便有,也只是小孩子家的想头,无论是柳同知还是小马掌柜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若在平时,明鸾早就察觉出他的激将之意了,但今天她受了他几次窝囊气,正在气头上,哪里想到这些?立刻就脱口而出:“谁说我没有想法?!无论是蜡染布也好,蜡染绸也好,竹编竹艺制品也好,德庆地方不大,人口又不多,有钱的人更少,本地根本无法形成足够大的市场去容纳太多的产品,只靠本地自产自销是不可能的!现在只有百来个人小打小闹,生产的东西在本地卖卖还行,如果其他地区的瑶民也参与进来,东西多了,不但会滞销,还有可能连累得所有货品的价格大跌,那就亏大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外销!茂升元在蜡染绸上获得的利润也证明了这条路是行得通的,但如果要外销的话,就得选择合适的拳头产品,集中人力物力去推,而不是所有东西都统统运到外地去卖!这样一来,有许多东西就必须要淘汰掉,还要根据那些瑶民本身的居住区域、拥有的资源和个人的技术能力再进行具体安排。这些工作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将来东西生产出来了,却卖不了钱,功夫就白费了!我把这话跟柳同知说,难道他还真能当成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