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氏果真熬不过今冬明春,开春后再送信去辽东,等章敬得了消息派人赶来,黄花菜都凉了。但有了这封信在,章家众人倒不担心沈氏去后,章敬会对家人有什么不满。马掌柜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只是小心将信收起。
不过沈氏在信里提起了一双儿女,章寂的心里便有些难受。那本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孙与嫡长孙女,几年不见了,他着实想念。长吁短叹一番后,他便对章放说:“把前儿我给你收起来的那一袋钱拿来。
“章放怔了怔,慢慢起身进屋去了,不一会儿,便取了个沉甸甸的布包出来。
章寂接过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几串铜钱与七八块碎银子,对马掌柜道:“这里头有十两银子,烦请掌柜的命人带到东莞去,交给我那不孝的媳妇,让她请个好大夫调养调养身子,若是实在治不得,好歹也要买口薄棺材,好生发送了,不至于身后太过凄凉。沈家如今想必也是自顾不暇了,只怕未必能替她料理周全。”
宫氏立刻尖叫出声:“父亲,这是我们家年下要修房子的钱,家里的屋顶连年漏雨,再不修,明年雨季来时就没法住了!”
章放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但望向父亲的目光中也透雷出几分不解。
章寂叹道:“咱们家如今日子好过了,银子没了,以后还能再挣。你们嫂子已是熬不过去了,便是待她厚道些又何妨?你们大哥先前已经送了信过来,虽然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接我们去辽东,但总有一家团圆的那一天,到时候见了两个孩子,总不能叫他们埋怨长辈们薄待他们的母亲吧?”
章放等人听了,便不再反对。沈氏虽不好,她生的一双儿女还是知礼的,而且等一家人去了辽东,想必就得仰仗章敬及他的儿女生活了,这十两银子就算是卖好吧,毕竟沈氏是文龙与元凤的生母,就算章敬能明白事理,两个孩子却不可能放下生母。
章寂将钱交到马掌柜手中,后者忙道:“使不得。亲家大奶奶的病,我们商号的伙计们也是十分关心的,早已请了大夫去照看,若是果真有个好歹,后面的事也自有人料理,实在不必您操心。”
章寂却十分坚持:“你就收下吧。我这个不孝儿媳一直以来都给陈家添了不少麻烦,难得你们还对她照顾有加,但我们章家却不能这般厚脸皮。她剩下的时日里,一应吃穿用度,都请从这十两银子里支出,若沈家想求别的,还请你万万不要应承,就说是我的交待。沈家是章家的姻亲,就算要求人,也只能求章家,陈家只是章家的姻亲,没有责任去帮沈家人!”
马掌柜闻言只得收下了银子,还叹道:“章家真是仁厚之家,对那样一个媳妇,还倾全家之力为她医治宿疾,连她的身后事都设想周到。相比之下,我们的伙计曾向我透雳,说送给大奶奶的米面肉菜,都叫沈家人拿了去,送去给大奶奶补身的药材,也叫大奶奶的兄弟卖了换钱。若非如此,亲家大奶奶的身体又怎会恶化至此?可怜章家如此仁厚,却有沈家这样的姻亲,亏得他们还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呢。待我派人送信去辽东时,定要嘱咐他们,将这一切都尽数告诉亲家大爷,好让他明白家里人所受的苦处。”
章寂微微一笑:“那就一切拜托了。”
明鸾在旁边听得明白,心中暗叹。虽然沈氏很令人讨厌,但章家人日后要是真去了辽东,少不得要看章敬一房的脸色行事,那现在就不能太过明显地表现出对沈氏的厌恶与嫌弃,有了这番布置,章敬、文龙与元凤日后要怨恨,也只能怨恨沈家人与沈氏自己了,毕竟章家已经够厚道的了。
不过明鸾心里还是觉得有此疑惑,沈氏费那么大功夫,请了茂升元的人万里迢迢送封信给章敬,就仅仅是表示忏悔与绝别吗?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有那根簪子,她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一路上可完全没发现啊!而且,章家大伯居然会送一根这么粗糙不值钱的簪子给爱妻做定情信物也真够奇怪的…
眼见着章家众人又与马掌柜聊起了柑园的事明鸾暂时将这些疑惑埋在心底寻空去看望了陈氏,并且把方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陈氏沉吟道:“你大伯娘确实有这么一根簪子,那象牙有两寸长、两指宽,是扇形的,厚厚实实,上头还刻了并蒂芙蓉花,因平日很少见镶这么大一块象牙的簪子,我记得特别清楚。只是那簪身应该是全银的绝不是铜鎏银,做工十分精致。听说那是你大伯特地寻能工巧匠做了送给你大伯娘的,你大伯娘家常很少戴它说是极其少见又难得的东西,怕弄丢了。我虽不知这簪子如何难得,但曾经在近前见过,记得那簪身上还镶有一颗艳红色的宝石,虽然不大,颜色却十分好看。就因为这个,你祖母过世后,你大伯娘并没戴这簪子,我只当早就连其他首饰一道被官兵抄走了,没想到还在,莫非是她随身带着的?”
明鸾想了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方才看到的簪子跟“做工精致”四个字联系上,而且那上头也没有红宝石,便道:“这事儿真透着古怪。”
陈氏叹道:“这都是小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你大伯娘居然…”顿了顿,眼圈微微发红,“她今年才三十出头呢,过得几年,也能抱孙子了,没想到却生生折在南疆…若她当年不是那般糊涂,与家里人一道来了这里,又何至于此?”
明鸾不以为然地道:“谁也没逼她,是她自己选择与我们分道扬镰的,又怪得了谁灿母亲就别再想她了,以她做过的那些坏事,祖父肯给她十两银子办后事,已经十分厚道了。”
陈氏揩了揩泪:“你说的是。你祖父确实仁厚,我原本还以为他老人家万万不肯原谅你大伯娘的。能有这个结果,你大伯娘也谈感谢苍天了。”
明鸾犹豫了一下,扯开了话题,谈起江达生安排的那个文书亲兵的差事,道:“父亲拉不下脸面,不肯去呢,其实这差事真的很好,千户所里能有多少公文?又还有个师爷在,分明就是个再清闲体面不过的差事了,而且做了千户大人的亲兵,谁还敢欺负咱冉家?可惜父亲不肯。要不…咱们跟马掌柜说说,若江千户实在找不到人,就让小泉哥去得了。他也是自小读书练字的,抄抄写写的活儿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陈氏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想起他来?前些日子不是吵了架么?我瞧你恼得那样,只当你从此不肯理他了呢。”
明鸾扁扁嘴:“我是很牛气的,他简直又蠢又迂,还很没良心!只不过,他始终是我的朋友,这几年里没少帮我的忙,如果因为生气,就丢开他不管,好象有些不够厚道。我不喜欢欠他人情,就当是报答他好了。
而且…”她压低了声音:“千户所的亲兵应该能分到自己的房间吧?他做了这个差事,也能顺顺当当搬走了,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把自家亲娘带上,好将卢姨娘跟那两个女人分开来。再让那两个女人嚣张得意下去,我就快呕死了!”
陈氏嗔怪道:“这原是别人的家务事,你偏要插手。”不过她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不错:“论理,崔家两位太太对卢姨娘是过分了些,都是发了疯的人了,又一向乖巧,哪怕是看在小泉哥面上,她们也该留情几分。先前因为她们,小泉哥丢了极好的差事,这一回…”她忽然顿住,皱了皱眉,“若是这一回她们又去闹,那该怎么办?要不要请马掌柜先跟江家打声招呼…”
明鸾笑了笑:“母亲您担心啥?上回万千户是要调走了,特地破格提拔小泉哥,她们去闹才把差事给闹飞了,毕竟万千户这一走就不是本千户所的人了,管不到小泉哥。可这一回江千户要是正儿八经下调令,整个德庆的所有军户,不管是正军还是余丁,哪一个敢不遵?军令如山!她们要是敢闹,江千户最是严厉不过的人,一顿板子都是轻的,一个冲撞朝廷命官的罪名下来,就够她们吃不了兜着走!我还盼着她们去闹呢,要是把小命给闹没了,小泉哥以后也不用烦了。”
陈氏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好歹也是小泉哥的长辈,你这话就有些过了,当心叫人听了去,笑话你不知礼数。别人且不说,小泉哥就先恼了你。”
明鸾冷笑:“他还有脸恼我?一会儿我去找马掌柜说这个事,若是能行呢,我再告诉他,他要是敢给我犹豫,以后可别怪我不给他好脸!他得给我想清楚了,什么才是身为儿子该做的事!他娘为他牺牲了这么多,难道他还要为了别人的娘,就让亲娘受折磨?要是他真敢这么想,我就踹死他!”
第二十八章 新策
明鸾说要踹死崔柏泉,其实只是发发狠而已,不过她也没客气,把文书兵的事简单扼要地告诉了崔柏泉后,便一脚踏上板凳,巴掌大力拍桌,气势汹汹地问:“怎么样?应还是不应?你痛快点给个准话!”
崔柏泉被她气势所慑,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你何必为我费这个心?差事自然是好差事,只是…怕没那么容易轮到我头上吧?”
明鸾一甩手:“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确认过了,没有问题,你只要说一句话,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吧?要是愿意,一切好说,咱俩以后还是好朋友,如果你还是想继续孝顺那两个女人,不管你亲娘死活,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崔柏泉无奈抚额:“你有点女孩儿的样子行不行?若不是穿着裙子,只怕不认识的人还当你是个男孩呢。”
“啰嗦什么?”明鸾不耐烦地一瞪眼,“给我痛快点,哪有这么多叽叽歪歪的?”
崔柏泉一摊手:“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如何?我又不是真傻子,怎会不答应?你本来也是为了我们母子着想,只是…”他顿了顿,“就怕大娘与婶娘不肯消停。”
明鸾嗤笑出声:“怕什么?她们想闹,就让她们闹去。以为自己是谁?寻常军户人家的女眷,两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而已,当她们还是大统领府上的夫人太太呢?堂堂千户大人,还要看她们的脸色行事?”
崔柏泉忙问:“你要做什么…”
“你管不着,又不是你亲娘,她们要自作孽,你还要替她们擦屁股不成?”明鸾不屑地啐他一口,指了指窗户外头,“你要还是那么想,也就不会把你娘接上山来了。”
窗外,卢姨娘正呆呆地坐在屋前的平台上,望着远处的村林子发愣左四捧着碗粥小心哄她吃,旁边是崔柏泉养的大狗老黑,一边蹲坐着盯住他俩瞧,一边吐舌头喘气。
本来明鸾上山前只打算冷冷淡淡地把事情告诉崔柏泉,就转身走人的,没想到会看到卢姨娘在这里,问了左四,才知道崔柏泉早在几天前就不声不响地把人接到山上的小屋来了,心里的气便消了几分,再对老朋友的时候,才会摆出这副小夜叉的架势来。
崔柏泉看着窗外的生母眼圈微微一红:“婶娘都说出那种话来了大娘又正在气头上若我不把姨娘接走,天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来?我虽不孝,却也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他叹了口气,“从前我敢把姨娘交给她们,也是她们答应了,只要我将所有钱粮都交到她们手里,再每日回去替她们干活,她们就替我照顾姨娘。几年下来我见她们虽不用心,却也没真的打骂过姨娘,才顺了她们的意没想到…”
明鸾便道:“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不要再做梦了吧。她们分明是想利用你娘拴住你呢,哪里是真心想为你分忧?等过几日召令下来,你就进城去当差,把卢姨娘也带走,反正亲兵是一定能分到屋子住的,挤一挤就行了。你还可以花点钱,雇个大婶在你上差的时候照顾你娘,她又不吵不闹的,每日不过就是在屋子里发呆,不怕会出事。”
崔柏泉有些犹豫:“我那日要把人带上山时,大娘已经闹过一场了,还是我答应了每日仍旧会给她们干活,她们才勉强应承。若我进了城,又成了新任千户大人身边的亲兵,哪里还有空回来干活?便是想从这象牙山上弄点东西卖了贴补家用,也不成了。我就怕到时候手头会很紧。”
明鸾一听,脸色又沉下来了:“那你想怎么着?不当这个亲兵了?我可告诉你,这差事有的是人抢!只不过人家江千户想要找个信得过又伶俐的人,才托熟人介绍而已,我们家能跟他攀上关系,也是走了狗屎运,人家可不是非得要找你的!”
崔柏泉抬头看她:“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不去?上回大好的机会给闹没了,我心里正懊恼呢,只是我大娘已经在万千户那里放了话,还拿孝道说事,我若继续讨那差事,就等于承认自己不孝顺了,要叫人戳脊梁骨的,万千户又怎肯用个名声不好的人?这一回既然是新千户下的令,军令如山,我怎会不肯?”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就别在这里腰罗嗦嗦的。”明鸾忍了忍,换上一种和缓些的语气,“再说了,你把你生母接走,说不上对你大娘与婶娘不孝,反而还是为了她们好呢!你想想,从前你在山上住着,每日下山去看你娘,替她们做重活、粗活,其实劈柴啊,挑水啊,搬搬抬抬之类的都是你做的,你娘的饭是你煮,你娘的药是你熬,大夫是你去请,钱是你掏腰包,只有梳洗穿衣不是你干的,别人也不过就是帮着看守病人,那等于是你亲自在照顾你娘,只不过不在家里住而已,你大娘和婶娘清闲得很。等你去了城里,那些重活谁干呀?你娘的病又是谁照看?药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麻烦两位长辈吗?把人带走了,她们也省了事,你其实是体恤她们来弄!那两位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好再累着她们呢?”
崔柏泉好笑地看着她,心里也明白这是她为自己想出来的借口,但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这话虽然说得过去,但从前她们要我去同知衙门做差役时…就曾说过,我既然进了城当差,就该把她们也带上,不能将她们抛在乡下受苦。我自然愿意将姨娘带去城里的,可她们俩…若也一并来了,那跟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城里还没有军汉大叔与金花婶他们一帮好邻居,可以帮我照顾姨娘。”
明鸾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呢!即使做了亲兵,也不过是个小兵而已,有间房子给你住就不错了,你以为能象在村里一样,独占一个小院?一间屋子,她们妯娌俩要是愿意跟你们母子俩挤,就尽管让她们来,要是嫌地方小,叫她们自己掏钱赁房子去!还有一件事,你不要忘了,德庆的军户都要屯田,从前因你年纪小,家里没劳力耕种,每年又从我们家低价买一批粮食上交,百户所那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果江千户严查起来,你们家至少要负责五亩地呢,问问你大娘和婶娘,愿不愿意种地去?反正你身上有差使,用不着你去干这活。”
崔柏泉哑然,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若我真带上了她们,就等于是害了她们了?只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明白这一点。”
“不管她们能不能明白,都改变不了什么。顶头上司要吩咐你去办什么事,难道还能容得你家里人说三道四?”明鸾斜眼看他,“我要是你,就不要再管她们了,把话说到那份上,跟仇人也差不了多少。你要是实在觉得对不起你父亲哥哥,每月交一点钱粮到她们手上,也就算对得起她了。你哥哥要真是个好人,真心为你着想的,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为了孝敬他娘,就委屈了自己的娘。说实话,你现在的做法,你哥在天有灵知道了,说不定还要难过呢。”
崔柏泉沉默下来,良久没有吭声,明鸾知道他没那么容易转过弯,便挥挥手:“消息我递给你了,你准备准备,估计没几天龘命令就要下来了,一接到命令就走人吧。药田那边我会替你看着,等卖了钱就分给你。”
崔柏泉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明鸾,想要说些什么,想到之前两人之间的隔阂,又犹豫着不敢开口。明鸾没留意到他的踌躇,反而心里还为他的诸多顾虑而感到有些生气,蹬蹬蹬出了门,问候卢姨娘一声,对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还是盯着那片树林子瞧。她叹了口气,想要离开,左四却给她使了个眼色,走到一旁的僻静处。
明鸾跟了过去:“什么事?”
左四沉声道:“这件事我要郑重谢你,你是个好孩子,虽然生气,却还是帮了小泉哥大忙。”
明鸾讪讪地道:“这没什么,怎么说也做了几年朋友,他帮了我不少忙,又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再生气也不能看着他陷进泥坑里出不来吧?
左四叹道:“他还是忘不了他哥哥的好处。小时候,钟氏并了出一口气,故意将他养在自己院子里,硬生生分开他们母子,当着崔统领的面,惯会装出个贤惠大妇的模样,私底下却常常责打辱骂小泉哥。他那哥哥时时护着他,让他少受了许多苦楚,又教他读书习武,故而兄弟俩感情最好。我虽觉得他那哥哥不错,但也觉得他是糊涂了,他哥哥再亲,能亲得过生母?幸亏他还知道心疼母亲,生怕那两个女人真会伤害他母亲,特地把人接了出来。其实他要是愿意早些这么做,只怕我那妹子的病早就好了。”
明鸾道:“我觉得小泉哥就是犯了一根筋的毛病,要守诺奉养嫡母与婶母,也未必要把生母跟她们放一块儿吧?那两个女人害人在前,就算他不守诺,也没人怪得了他。
要是怕被人说他不孝,难道现在他就是孝顺了?卢姨娘为他做了那么大牺牲,他却连那一点虚名都不愿舍弃,我都没力气跟他吵了,且由得他去吧!”
但接下来她又马上劝左四:“左四叔,您当真要一直留在六都做个小工吗?真不想重回衙门做公家人?或者索性想个法子进卫所当兵算了。你不就是担心当年那个逃兵的记录吗?当初你是改名换姓潜进去的,认得你的人也没几个,几年下来,平乱死了几个,万千户带走了几个,还有各地卫所换防什么的,人员早就有变动了,你再乔装改扮一下,换上真名,人家真能认得出你么?小泉哥和卢姨娘之所以总是被人欺负,还是吃亏在没有靠山,你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娘家人,就真不打算出头?”
左四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明鸾叹道:“其实我觉得你重回衙门最好不过,一来这是你的老本行,你做起来比较拿手,一应资历都是全的:二来嘛,同知衙门缺人,同知的职责包括捕盗在内,本就是你的专长,柳大人一定很欢迎的;三来啊…这一行虽然是下九流,但在德庆这种小地方,只要受到上司待见,还真是挺体面的,多的是人巴结你,万一那两个女人再给小泉哥难堪,你也能替他撑腰。最后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凑近了左四,“小泉哥在山上住着,你还能悄悄过来看他们母子,等他进了城,再进了卫所做千户大人的亲兵,住也是住在卫所安排的房子里,你还能象现在这样…时不时溜过来探望?倒不如摆明车马,反正你只是崔家小妾的娘家亲人便是昭告天下你过来照看亲戚谁又能说你犯法?”
左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小丫头,别告诉我你也给我寻了个差事?”
明鸾耸耸肩:“这怎么可能?我要有这么神通广大,也就不用窝在这种地方了。你要是有门路,就自己想法子去,就算办不到,着急的也不是我。”说罢背过身施施然走了。
隔天后,千户所果真下了命令召崔柏泉前去担任千户大人的师爷身边的小兵。因为消息来得突然,并没有先兆,等到钟氏与陆氏听说后急急赶到山上小屋时崔柏泉已经带着生母卢姨娘进城了。她们着急地缠了村里一家准备进城的人半日,终于搭着顺风驴车进了城,找到千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