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氏跳起来大叫:“谁说你是丑八怪?谁敢说?!不就是几点麻子吗?粉一盖就没了。你生得象我年轻的时候,原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敢笑话你的,都没长眼睛!”
“都给我消停些吧!”章放重重地敲桌子,“家里还有客人在呢,你要是念着南乡侯府的体面,就给我们父女留点脸!”
最终只有章放带着女儿侄女上了山。玉翟一路上都闷闷不乐,明鸾便开解她:“一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难得出来一趟,原该散散心才是,总是想着那些烦心的事,不是白来了?”
玉翟瞥了她一眼,没吭声,一张小脸仍旧绷得紧紧的。明鸾知道她心结难解,只能耸耸肩,转向章放:“二伯父,今儿真是多亏有您来帮忙,不然只靠我们姐妹俩,也不知会累到什么程度呢!”
章放回头笑道:“我是大人,本就该多为家里出一把力的,若不是所里操练频繁,我不好偷懒,也不至于叫你一个孩子天天为家人操心。今日能帮得上你的忙,家里人又能得实惠,我心里很高兴,一家人就不必说客气话了。”
明鸾笑嘻嘻了。
来到半山腰小木屋附近,他们与另几家林场看守会合了,彼此商量了一下,便分开几拨人到几处松林去采脂。谨慎起见,明鸾又再次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并且检查了各人带的工具,发现其中有一家用来做导脂器的不是木钉、竹钉,居然是铁钉,连忙为他们换了。最后章放又提醒大家一句:“咱们几家都是林场的守卫,虽说这山上的松树无人理会,咱们挣点辛苦钱,也没人说我们的不是,但毕竟是占官家的便宜还当尽量保密才是,若是嚷嚷得众人皆知,万一有人眼红,告到上头,咱们也得不了好。”
众人都道:“章二哥的话是正理,咱们自个儿挣的辛苦钱咱们自己乐就好了,没必要告诉别人知道。”
大家兵分几路各自忙活起来,章家人自然是一拨的,明鸾见崔柏泉落了单,便给他使了个眼色,后者犹豫了一下,带着他那只黑狗远远地跟在他们后头,与他们同路前往半山腰的一处松林。章放见了,不动声色只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偶尔还逗逗他的狗,时间长了,崔柏泉也稍微放松了些,找了个机会走到离章家父女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着痕迹地给明鸾做了个手势。
明鸾寻机溜了过去:“什么事儿?你昨天说要进城的,既然为采脂的事耽搁了,可曾将药材保管好?”
崔柏泉瞥了她一眼:“我托别人送到城里去了,连你的蟋蟀也捎上了,用不着操心。”
“咦?”明鸾有些吃惊,“你托谁送去的?可别泄露了咱们的货源,不然那半亩首乌田可就保不住了!”
崔柏泉撇撇嘴:“这种事我还要你提醒?若不是信得过的,我也不会把关系到金钱的事托付给他。”顿了顿“我听说你家昨儿来了贵客?”
明鸾笑道:“你是说周爷爷?他是我外祖家的商铺掌柜待我们可好了。我家老爷子想跟镇上几家大户合伙开柑园,他答应了帮忙今儿陪老爷子谈判去了。这件事要是能成,咱们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崔柏泉扯了扯嘴角:“得意什么?知道你有好亲戚了,难不成我就没…”忽然住了嘴。
明鸾眨眨眼:“怎么?你也有好亲戚帮忙?以前好象没听你说起过。是什么样的亲戚?”
崔柏泉却不肯回答:“你管我呢,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接着沉默地在松树干上斜斜割了道口子,“你今儿怎么把你那姐姐也带上了?不怕你伯娘说闲话?”
明鸾嗤笑:“她不敢说,这事儿是二姐的亲爹答应的,我二伯父又一道儿上山,谁敢说闲话?况且镇上也好,村里也好,谁都知道她长着一张臭嘴,随便她说什么都没人信,不逐是当作茶余饭后的八卦笑笑就完了。”
崔柏泉专心地盯着手上的动作:“虽说如此,你也要小心些。我母亲和婶娘也是出了名的嘴巴不好,但她们说的话还是有人信的,你还是提防一下吧。”
明鸾却问心无愧,并不惧她们:“怕什么?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爱说啥,我控制得了吗?如果无论我要做什么,有人说说闲话,我就束手束脚的,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崔柏泉眼神闪烁:“别的事倒罢了,可万一她们抓住你做的一点平常小事到处宣扬,坏了你的名声,那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明鸾好笑地道:“我才多大?用得着这么早就开始操心婚事吗?就算真是这样我也不怕,大不了就不嫁人呗。会因为几个臭嘴婆娘的胡说八道就嫌弃我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我干嘛要委屈我自己啊?反正我能养活自个儿,不嫁人反而更好呢,我就盼着能过点轻轻松松没人管束的小日子,才不自找罪受!”
崔柏泉盯着眼前的松树干,抬手便在上头劈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明鸾见状忙道:“你干什么呢?咱们是在割松脂,不是砍松树,别割那么深呀。”
崔柏泉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扭过头去:“知道了!”语气硬梆梆的,一说完就立刻抬脚走人。
明鸾只觉得他的脾气越发难以捉摸了,忽然听得章放在附近唤自己,便丢下他寻章放去了。
章放唤她也没什么要紧事:“你与崔家的哥儿说什么话呢?说了这老半天。”
明鸾笑道:“没什么,就是祖父说的养柑那事儿,虽然有周爷爷和李爷爷他们出面,但咱们家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正好小泉哥这两天打算进城,我就想托他帮着打听一下。”
“哦?”章放看了远处的崔柏泉一眼,“他不答应吗?瞧着好象生气了。”
“他不是为这个生气,是因为我跟他客气,他才恼了,一会儿就没事啦。”明鸾笑嘻嘻地道“对了,二伯父,我觉得光靠别人去打听,总不是个事儿,是得咱们自己亲自走一趟才行。过几天就是端午了,十里八乡的人都要进城赶集的要不咱们也走一趟?”
章放有些犹豫:“那天人多,别挤着你们。”
“人多才好呢,咱们也不是白跑一趟,不是要送松脂进城去卖吗?咱们顺便带上些土产,或是把地里吃不掉的瓜菜装一车运过去,您再抓点野味,二姐姐也可以做点别致的针线活,咱们一起拿到集市上卖吧?那天赶集的人多,生意比平时好做呢
章放听着有些心动:“这主意不错,你父亲也该添些笔墨纸砚了。等回了家,问问老爷子有没有兴致进城逛逛,若有,咱们就索性借辆马车回来,也省得路上辛苦。”
正说着,玉翟忽然惊叫了一声,快速朝他们跑过来,神色有些惊惶:“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又怎么的?”明鸾往她来的方向走去,隐隐约约瞧见山路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只是瞧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不象是军户。明鸾正想走近些打量清楚,身旁一阵风刮了逐去,却是崔柏泉,他窜到前头林子边上瞧了个仔细,立马又窜了回来:“不好,是李家的少爷,还有一个有些眼熟,好象是上回进城时见过的那个柳同知家的公子。”
柳璋?明鸾连忙定睛细看,果然瞧着有些象是柳璋,便回身对章放道:“李家人倒没什么,就是那个柳璋,他爹是德庆州同,要是叫他看到我们采脂,不知轻重地回家乱讲,说不定会有麻烦!”
章放眉头一皱:“我记得他父亲跟咱们家还算有些浅薄交情,应该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追究。”
崔柏泉冷声道:“虽是小事,但再浅薄的交情,用在关键时候也能派上大用场,何苦为了点小事便把这点交情给浪费了?”
章放有些不习惯崔柏泉的态度,但也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便道:“想法子把他们引开吧,还要通知其他人,免得叫他们撞上。”章家跟柳家有些交情,别的军户可没有。
崔柏泉抬头看看山路,回头瞥了明鸾一眼,一转身便迅速消失在松林深处,连他那只狗也瞬间不见了踪影。章放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这是去哪儿?”
“报信去了,他熟悉山路,走得也快。”明鸾随口回答了章放的问题,便伸手拉住玉翟,“二姐,咱们把柳璋他们引走吧?”
玉翟正不自在呢,闻言顿时脸色大红:“你拉上我做什么?”
明鸾道:“咱们跟他也算见过几回了,还算熟人,跟他打个招呼,他应该会给面子吧?二姐要是不习惯,待会儿只管闭嘴不说话,交给我就行了。”又朝章放“嘘”了一声:“二伯父在这里看着,别出声啊。”拉着人就走了。
她们快跑出了林子,很快就迎面遇上了柳璋,认出与他同行的正是李老爷子的孙子李绍光,今年有十六岁了,在德庆学宫上学,大概与柳璋是同窗,两人带着几个长随小厮,正有说有笑地在山路上走着,看到她们姐妹俩从松林里头冒出来,都有些吃惊。
柳璋笑问:“怎么是你们?跑这么急做什么?”
明鸾急中生智:“方才瞧见那边林子里钻出一条蛇来,把我二姐姐吓了一跳,她说什么都不肯往那边走了,我只得拉她过来。”
“有蛇?”李绍光吃惊地眺望松树林的方向,“那怎么行?我还想带柳兄借道松林往山谷去呢,万一被蛇咬了怎么办?我叫人过去把蛇打了吧,是在哪里?”
玉翟脸色有些苍白,强自镇定地抢先开口:“山上有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打了一条,还会有十条、百条,难道你能把整座山的蛇都打死不成?”明鸾也帮口:“是啊是啊,你们要去山谷,还有别的路可走,何必非得走松林?我知道一条捷径,你们随我来呀!”
李绍光听说有捷径,也就不坚持了:“快带路,这天真是热死了,兴许山谷里头还能凉快些!”
李章两家平日也有往来,只是碍于玉翟年纪稍长,为了避嫌,李绍光便只跟明鸾说话:“今日怎么是你姐妹俩一道上山来?”
明鸾笑道:“我姐姐嫌天热,听说山上凉快,便跟我一道来逛逛。”
“这话说得是,如今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李绍光手搭凉棚瞧了瞧太阳,哀声叹气,“我们也是热得在家里待不住,才跑山上来的。”
明鸾偷偷看了柳璋一眼:“他不是住在城里的吗?怎么会来我们这儿?”
“学里的先生中暑病倒了,因端午节近,便索性放了我们几日假。
他嫌城里住烦了,就到我家玩几天。”李绍光笑着低头看明鸾,“我们是昨儿下午到的,那么热闹,你没看见?我倒是听说你家也来客人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家忙着招呼客人,所以没留意到吧。”
“你家那位客人可不得,今儿出门时,我已经见过了。”李绍光满怀深意地冲明鸾笑,明鸾也用满怀深意地笑容笑回去:“是吗?那等到你回去,你也许会发现他比你想象的更了不得呢!”
李绍光失笑,伸手拍了柚她的头:“人小鬼大!”
他们在前头有说有笑,玉翟却落在后面,一路沉默,柳璋状若无意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我们也见过好几回了,你每次都不肯跟我说一句话,怎的方才李兄发问,你却说了那么多?”
玉翟没提防他忽然发问,吓了一跳,抬头正好看见他的头脸离自己只有一尺远,忽然想起母亲的话,面色顿时大红,往后退开一步,不想山路本就不甚平整,她这一退,居然踩空了,整个身体往山坡下滑去:“啊——”
第六章 讷闷
柳璋见闯了祸,也大惊失色,慌忙向前一跃,拽住玉翟的手臂,本想要拉住她,可他一个半大少年,人又生得单薄,哪里有那么大力气?竟被玉翟一坠,几乎也要跟着掉下去,还是李绍光抢前一步扯住他的腰带,才把他拉了回来,但他的右手还紧紧拉着玉翟的手臂,于是玉翟便顺势被挂在山坡上了,蹭了一身的黄土。
说时迟,那时快,明鸾右手紧紧抓住山坡边上的一把杂草,借力往坡下一跳,半悬在坡上,左手托住玉翟的腋下,用力柱上一带,将她往上拉了半尺,只可惜她人小体弱,虽然比一般女孩子强些,也没法轻易拉动比她大了三岁的玉翟。玉翟又惊慌失措,见跌势滞住了,便拼命想要往上爬,反叫明鸾不好施为了。她索性大声喝令玉翟:“别乱动!当心杂草承受不住我俩的体重!”玉翟顿时僵住了,满脸惊惧,眼泪花花地就往外冒:“三妹妹,救我…”
明鸾低头看看脚下,发觉这个山坡并不高,而且坡度还算缓,因此玉翟才会没有一瞬间坠了下去,她咬咬牙,抬头朝柳璋与李绍光道:“我托她上去,你们带了人来的,帮我们一把。”李绍光点头:“只管放心。”便叫了几个长随上来拉人。柳璋想要帮着出力,却叫李绍光扯得退到了一边:“我的大少爷哎,你哪里有力气?就别添乱了!”
有了帮手,明鸾顿时轻松许多,她只要托住玉翟腋下,把人柱上推,便有人七手八脚地拉了上去,自己再猛拽那束杂草,脚下蹬着一块突出的山石,便窜回到山坡边上了。有个长随过来扶她,她还腾得出空来跟对方道谢。
一场意外最后以有惊无险告终。明鸾抬头瞥见远处章放在树丛后露出了半个头,便不着痕迹地朝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看着他重新隐入林中,方才回头安慰玉翟。
玉翟受了这么大惊吓,又是被一群男子拉上坡来的,只觉得又羞又惧,忍不住低头哭泣。明鸾只当她还在怕,安慰了半日,见她还是哭个不停,便皱眉道:“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我方才瞧过了,这山坡并不陡,只有十来尺高,底下是山路,泥上是软的,还有草,就算掉下去了也摔不死人。”玉翟抬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哭。
明鸾抹了把汗,又再次向李绍光道谢,李绍光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前后瞧瞧,“这里日头晒得厉害,要不咱们到前头荫凉的地方坐下歇一歇吧?我瞧你姐姐吓得不轻呢。”明鸾想想也是,便答应了,伸手过来扶玉翟,玉翟起身时,脚都是软的。
他们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处树林入口。明鸾确认这里没有松树,便要扶着玉翟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玉翟小声嘀咕了一句,明鸾听见了,瞥了她一眼,从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来,铺在石头面上,玉翟方才坐了。
林子深入隐隐传来一声鸟叫,明鸾手中动作一顿,瞥了柳璋与李绍光一眼,见他们都在两丈以外的地方休息,便对玉翟说:“二姐姐可好些了?口渴不?附近有山泉,我给你弄些泉水回来喝吧?”玉翟紧张地抓住她的袖子:“别丢下我一个人呀!”
明鸾笑着低下头小声说:“慌什么?二伯父就在附近,有事你大声喊,他马上就迂来了,而且我又不会走远。李绍光是李爷爷的孙子,真要做什么坏事,咱们一状告到他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你用不着怕。”
李老爷子是来过章家的,玉翟拜见过他,闻言心底倒安定了几分,只是求明鸾:“早去早回。”明鸾答应了,又留下挎包给她:“我带了些干净的白布和金创药、消暑丸什么的,原是预防万一的,你瞧瞧有什么用得上。”只带走了装水的竹筒。
李绍光见明鸾走远了,有些奇怪地问玉翟:“你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去?”
玉翟低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她去取水给我喝。”
“取水?”李绍光上前两步,面露不解,“我这儿就有水啊,她怎么不跟我说?”回头叫小厮拿了只竹篮过来,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的青花壶与几只素白瓷杯,亲手倒了杯茶出来,送到玉翟手边的泥地上:“是本地产的青茶,湃凉了的,你喝吧。”
玉翟小声道了声谢,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看了看李绍光与柳璋,小声说:“失礼了。”背过身去,就着那剩下的半杯茶洗了洗手,又掏出帕子打湿了,将脸也擦了擦,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过身来将杯子放回原处:“多谢了。”
柳璋与李绍光看到她背迂身这一整,原先有些灰头土脸的形象就大变,又回复到先前清清爽爽的模样,除了身上的衣裳还沾了些黄土草屑外,俨然就是个端庄娴静的少女,心中都暗暗赞叹。
柳璋想:早听说她家来历不凡,平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名不虚传。真真可惜了,如果章家没有坏事,他家的姑娘如今该是何等金尊玉贵呢?别说在德庆常见的几家官宦千金了,便自家母亲妹妹,叫她这一比,也显得村了几分。
李绍光想的却是:虽然是流放的军户,到底是富贵过的,跟一般小家碧玉不能比,我们李家虽在德庆算是大户了,但姐妹们的举止却不如这章家二姑娘讲究,回头得跟母亲说一声,别叫姐妹们让衬得象个村姑似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了,章二婶那么个泼辣货,又不聪明,如何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玉翟把自己略收拾了一番,觉得可以见人了,抬头看见柳璋与李绍光都盯着自己,脸便热辣辣的,又低下头去。李绍光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便笑了笑,拿回杯子,又倒了两杯茶回来,分了一杯给柳璋。
柳璋哪里有心喝茶?接迂随便喝了一口眼睛便一直盯着玉翟看。玉翟正觉不自在呢,想到这人从头一次见面开始,就总是盯着自己脸上的麻子瞧,有些恼了,微带嗔怒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没…没什么…”柳璋干笑两声,抬头搔了搔头。李绍光忍住笑意觉得这时候还是别多嘴的好,这同知大人家的衙内地位可不是他一个普通富家子弟能比的,别把人臊了,结下了仇怨。他便假装看风景,转身走开了几步。
玉翟瞧见柳璋袖子桂破了个小口,边缘上都是尘土,想起方才的情形,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敛了怒色小声道:“你袖子破了。”
柳璋瞧了瞧自己的袖子,果然破了,也没放在心上:“是方才叫山坡上的石头挂破的吧?”顿了顿,偷偷瞧玉翟一眼,“真糟糕我这回来九市玩,并没带丫头婆子,没人帮忙补衣裳,这可怎么办呢?”
说得好象他只有这一件衣裳可穿似的。玉翟抿抿嘴,没吭声。
柳璋却笑问:“我听说你针线做得极好的,不如你帮我补好吧?”
玉翟有些不自在地道:“这有什么?你回了李家,随便打发个人把衣裳送来就好了。”
柳璋却道:“难不成要我穿成这样回李家去?何必麻烦,不如你现在就替我补了吧?我上回见你的时候记得你是随身带着针线包的。”
“现在?!”玉翟有些吃惊“你带了衣裳替换么?”
“没有啊,你就这样替我缝吧。”柳璋大咧咧地把手臂伸到玉翟面前后者红了脸:“活人身上是不能动针线的…柳璋毫不在乎:“没事儿,你只管缝。这荒郊野外的,只能权宜行事了。
玉翟犹豫了一下,慢慢吞吞地取了针线包出来,看了柳璋一眼,见他坚持,便咬咬牙,挑了合适的线出来穿好针,麻利地替他缝起来。
她心跳得飞快,柳璋就站在她身前,离她那么的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衣裳熏的淡淡梅香。“这种梅香饼的味道是七八年前时兴过的。”她想,“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在用,难道他还记得当年在梅岭上初遇的情形?”
柳璋看着她飞针走线,仔细打量她的穿戴和举止,心里想的却是:“奇怪,她明明只是比寻常村姑打扮得略整齐干净些,怎么我就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款儿呢?她妹妹倒没给人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