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笑了笑:“我只是出个主意,能做成,那是你们的本事,与我什么相干?外祖父与外祖母的产业不受影响就好,只是朝廷好好的怎会下令禁海?”
马贵也觉得讷闷:“我也不清楚,朝廷眼下还不曾下令呢,只是有风声传出来。听人说,好象是哪家皇商犯了事,朝廷有心要教训他家,却连累得我们所有人都吃了亏。”
明鸾心中硌登一声,想起了李家。李家本就是靠着海上贸易为燕王筹集军资的,莫非朝廷禁海,是为了堵上燕王府这条财路?可是受影响的范围也太大了吧?难道京中的权贵就没哪家也是做这门生意的?
明鸾正在思索时,章寂开口问:“小马掌柜,我昨儿听镇上的人说,今年秋天德庆来了不少新军户,是从别处调过来的,东莞、雷州、靖海等地都有,可是真的?”
“依稀好象听说过是这样,因朝廷打算禁海,广东指挥使司打算把这几处常年有人犯禁走私的海港卫所的人撤换一番,调些精兵过去,多出来的人便分配去别的卫所。我们德庆也分得不少,好象是…”马贵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好象是东莞过来的吧?”
【第三卷·平地雷】第23章 请求
东莞?!明鸾立时打了个激灵:“东莞来了什么人?可有姓尊的?”她记得清清楚楚,沈家到德庆来之前,就是在东莞千户所待着,他们离开后,沈家另一个女儿的婆家李家还在那里。现在有沈家这么一户极品亲戚就够让人心烦的了,可别又添一个!
马贵忙笑道:“鸾姑娘是担心李家人么?放心,他们没过来。”明鸾顿时松了口气。
马贵向章寂解释说:“我听说这件事时,也想起了李家,从前还在广州总号我叔叔跟前做学徒时,我就常常听说沈李两家在东莞的事。这回从东莞千户所迁走的,多是闲人,若是有门路的,早往那些富庶的地方去了。德庆这两年虽渐渐起来了,终究比不得那些繁华的大城,因此来的都是没有门路或是人缘不好的。那李家听说攀上了东莞的一位百户,颇有些体面,自然不会被迁走。不过他们近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自打沈家迁了过来,茂升元又做起了贡柑与蜡染绸的生意,人手有限,就没再派人去东莞收海货了。这一年里他们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一无所知呢。”
“一无所知才好呢!没必要去理他们!”明鸾一时高兴,便脱口而出,被章寂横了一眼,立时闭了嘴,但脸上的笑是掩都掩不住。
章寂心下无奈,但想到屋里并没有外人,马贵又是明鸾外祖家的伙计,而真这个消息确实挺让人高兴的,便也不再计较了。
李家人没有跟着其他军户迁往德庆,着实让章家人松了口气,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在家里人之间传开了。沈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于李家,她是既怨且恨,但又有几分不舍,她亲妹妹还在那里呢,也不知过得如何,李家母子俱是自私刻薄之人,没了娘家人撑腰,还不知李沈氏受了多少苦楚呢。
这么念叨着,沈氏实在放不下心,想到东莞既有军户迁来,当中必然有知道李家近况的人,便趁杜氏与沈昭容再来探望她时,让她们去找人打听。
杜氏与沈昭容当面应着,待离了章家,却又是另一个说法。沈昭容道:“好不容易离了东莞,离了李家,如今又上赶着粘回去做甚?李家可是知道太孙之事的,万一他们口风不严,泄露出去,我们哪里还有命在?”
杜氏也觉得是这样:“当日我们家处境如此凄凉,都是李家暗中下手所害,二姑奶奶是亲手足,还坐视不管呢,我们又何必理会她过得好不好?况且她女儿做了人家百户的小妾,只怕比咱们都滋润些,怎不见她想法子来打听我们过得好不好?!”
除了往日的仇怨,杜氏还有一样担心:“当日李家威逼咱们时,你父亲曾一度将你许给李家的哥儿,虽然不曾定下,到底名声不好听。如今你在柳家眼瞧着渐入佳境,柳家姑娘愿意听你的劝,柳太太也对你另眼相看,正是大好时机,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妖蛾子,那可怎么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妙。”
沈昭容默默点了点头,又提醒了母亲一句:“父亲与二姑母乃是亲手足,若叫父亲得知,只怕他也会心软的。”
“那就连他也一并瞒了吧!”
事实上杜氏与沈昭容近几个月去章家探望沈氏,已经不如从前那么频繁了,给沈氏的解释是这样的:沈昭容最近讨得柳同知太太的欢心,常常揽些精细的针线活回来做,又常常陪柳家太太小姐聊天喝茶,因此在家的时间不多,至于杜氏,则是因为沈昭容有事要忙,她要留在家中打理庶务。
沈氏没有起疑心,还觉得侄女若能搏得柳同知太太的欢心,也给沈家添了臂助,日后有机会回京,还能借柳同知之力呢。正因为杜氏与沈昭容在沈氏面前的态度并无变化,所以沈氏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所信任的弟妹与侄女早已抛开她了,若不是因为锦衣卫出现在德庆,目的不明,让沈家人惊慌失措,沈儒平无能,只能从沈氏处听取意见与建议,她们也许连看望都不会再来。
沈家母女不肯去打听李家的近况,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去。章寂与章敞都知道太孙十有八九已经平安抵达北平了,在燕王与太孙正式起事前,万一朝廷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会有什么影响,在这种情况下,知情的李家多少是个隐患。朝廷有意禁海,方才增加了驻守各海港的兵力,而东莞千户所本就由亲冯家的将领掌事,此番撤换人手,也不知会有何变故,李家若是面临危机,难保不会泄密,为保万一,还是要打听打听的好。
章放不在,章敞又不擅于跟人打交道,因此打听的差事是交给明鸾去做的,而刚刚搬回家中、有心表现的宫氏也掺了一脚。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原来李家在东莞很有些名气,不但因为他家有个女儿做了百户的小妾,更因为他家自从有了这个靠山后,腰杆子就挺起来了,仗着便宜女婿的势,居然在千户所附近开了个小酒馆,做起士兵的生意来。那一带也就数他家酒馆的酒水最好,下酒菜也还美味,因此价钱虽然有些坑爹,但还是引得许多士兵上门,生意很是红火。
李家当家李城被打折了腿,本来已经是个废人了,做个酒馆的掌柜还是没问题的,开始时不懂得打算盘,又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还亏了点钱,但后来也熟练精明起来了。他妻子兼做厨子与跑堂,老母看家,从不到酒馆里去,儿子年轻力壮,本当帮忙才是,却整日不沾家,后来让他父亲出了笔银子,又托了便宜妹夫的关系,得了个轻省又有些油水的差事。这家人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但时间长了,李城又会做人,竟让他混得似模似样的。最近半年,因李家小酒馆挣了些钱,李家人又开始放债,对象就是那些手头紧的军户,若有人还不上钱的,又惧怕李家身后的那位百户,便悄悄儿想法子从扣押的走私品里头偷渡些财物出来变卖。李家见这是个难得的财路,从中做了点文章,一来二去的,越发富裕了。东莞千户所撤换军户时,他家既没有精兵,又无正军名额,本该被撤走才是,却无人提起。倒是听说纳了他家女儿的那位百户大人有望高升,说不定便带得他们家去大城镇里享福呢。
明鸾与宫氏将各自打听到的消息搌给章寂时,章敞当即便冷笑了:“他家脸皮也太厚了,好好的勋贵人家子弟,即便落魄了,也不该辱及祖宗颜面,李城居然做起了生意,还好意思沾沾自喜?!”
章寂瞥了他一眼:“做生意又怎的?他家的爵位早就降了,即便曾经是勋贵人家子弟,如今也不能再把这个挂在嘴边了。若他是正正经经做营生,便是行商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你与其笑话他开了酒馆′还不如说他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呢!”
章敞忽然记起自己岳家就是行商的,而妻子陈氏就站在边上,不由得悄悄看了她一眼。陈氏脸上淡淡的,仿佛没察觉什么。他顿时又觉得有了底气,笑道:“父亲说得是,李城当日就是因为偷藏财物,才被打折了腿,又失了正军身份,如今日子才过得好些,便又重蹈覆辙,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宫氏也道:“可不是么?他家也好意思呢,好好的嫡女,竟送去与人做妾,若换了我是他,早羞得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有脸面去仗女儿夫主的势?!”
明鸾问章寂:“祖父,听说给他家做靠山的那个百户可能要扁升,真会带着他们家一起走吗?”
“这怎么可能?”章寂冷笑,“你想想当年万千户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那还是个千户呢,也就只能带走几个亲兵,若属下有哪个用得顺手的,就得特地提前报上去。李城算什么?开个小酒馆,连正经军职也无,谁会特地把他一家带上?你瞧着吧,等他家靠山高升,女儿也跟着走了,多的是人来抢李家这块肥肉呢!”
李家现在有点钱了,因为有个百户做靠山,别人才不敢对他们做什么,等那百户走了,他们失了依靠,别人就少了许多顾忌,还真象是块肥肉呢。明鸾想了想,没有吭声,直到晚间才避了人问章寂:“我们一直都在担心李家遇到危机时会泄露太孙之事,现在李家虽然暂时得意了,但随时都会被别人吞掉,到时候有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那我们该怎么办?”
章寂微微一笑:“不必着急。即便他们真这么做了,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况且李家人也不是笨蛋,人家要夺他家的财,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泄露了太孙的事,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况且太孙已经离了这里,即便有人从李家那里知悉秘事,追踪而来,我们也大可死不承认,只说李家是胡编的,你说到时候那些人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明鸾想想也是,现在章家的危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可以事先做些准备工作,以备万一有需要时跑路,但李家远在东莞,实在超出章家的能力范围,悄悄伸手过去,万一惊动了当地的卫所和官府,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还是不必多事了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九月。德庆的白天仍旧艳阳高照,但晚上已经颇有凉意了。章寂、陈氏与文虎先后都不慎感染上了风寒,家里人忙忙为他们请医抓药。明鸾见他们吃的药方子,当中有几味药在九市镇上的药店买价钱很贵,但在德庆城里的药铺买就便宜多了,便寻空进城去抓药。
临出发前,陈氏特地给了她一个小包袱,让她顺路捎给江千户家的紫兰,说是重阳节的礼。
进城后,她第一时间抓好了药,又循例去探望了马贵与崔柏泉,便转去江千户家。紫兰正好得闲,欢喜地迎了她进家门。
紫兰年纪应该有将近三十岁了,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模样,容长脸,肤色白,只是两颊微微有几点雀斑,但柳眉凤眸,樱桃小口,俨然是位美人。她见明鸾时是一副家常打扮,月白色的夹袄,藏蓝色的裙子,青莲色的比甲,俱是纯色的绢布衣裳,全身上下一丝绣花也无,一头黑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着几根镶了碧玉的银簪子,十分素雅。
明鸾看见她这副打扮,想起她从前到自家做客时,虽比眼下略华丽些,但穿戴服色也是以素雅色调为主的,连绣花也少,实在不象是个得宠的妾,反而更象是个年青寡妇呢。不过这话明鸾可不敢说出口,只是笑吟吟地给紫兰见了礼:“兰姑姑好,您好久没到我们家去了,母亲正想您呢。重阳节快到了,我有事进城,母亲便让我给您捎了节礼过来。”
紫兰笑道:“姑奶奶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又命人上茶上点心,接过小包袱,也不打开来看,只是问明鸾陈氏的近况,听说陈氏感染了风寒,她立时严肃起来:“近日气候不佳,城里感染时疫的人也不少,姑奶奶的身子自打那年南下途中染病,便一直不大好,你可得好生照顾她。明儿我请一位医术好的大夫过去瞧她,也看看老爷子与小哥儿,省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耽误了病情。”
明鸾大喜,忙谢过了:“兰姑姑想得真周到。说实话,镇上那位大夫,我还真不大信得过他。”
紫兰微笑着摆摆手,又问了几句话,便说起:“我这两日正有意要去你家一趟呢,可巧你就来了。千户大人刚刚从安南捎了家信回来,一切平安,你二伯父也平安,还立了几个小功劳。等他日后回来,少不得还要再步步高升的。”
明鸾咧嘴笑了:“那就借您吉言了。其实,二伯父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紫兰笑笑,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有一件事…大人在信里提起,有些为难。我本是打算寻小马掌柜的,只是大人却说这话不该出自他口中,因此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鸾姑娘,不知能不能请你给姑奶奶捎个话,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妥当,请她出面向小马掌柜提及,倒比我们开口便宜多了。”
明鸾有些奇怪:“是什么事呀?怎么你们反而不方便跟马贵提?”
【第三卷·平地雷】第24章 军粮
紫兰要说的事其实很简单。征安南的大军粮食有些不足了正要想法子采买补办呢,因领军的大将是京城来的,对两广情形不熟,囡此便把这个任务分派下去了,各地都有,德庆因为离广西近,也领了一份,还是很大一份。然而此时,夏粮已经送上去了,秋粮还不曾收得,军队那边却是等不得的,若此时有人愿意献粮,就等于为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江千户有意让茂升元出个头,只是碍于他本身是征安南的将领之一,又与茂升元东家有交情,需得略避避嫌。
明鸾听了大感奇怪:“大军既然是出征安南去的,自然是就近从广西采买粮食,那里气候温暖,今年又没听说有什么天灾人祸,按理说粮食储备应该很是充足,怎么军队还会缺粮呢?居然要跑到广东来采买?!”
紫兰叹了口气:“这里头…其实有些不好让外人知道的事,本来我也不该知道的,只是千户大人写了家书回来,有意让我给茂升元递个话,自然也就跟我说了些内幕。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先前领兵那位大将军受了伤,又战事失利,早已被送回京城领罪去了,新来的这一位大将军,听说是国舅爷,很有来头,也颇有本事,一来就打了个胜仗,将安南叛臣手下的士兵灭了数百人,称得上是难得的大胜了。”
明鸾面露古怪之色:灭了几百个敌军,也算是难得的大胜?光是德庆一地,支援安南大军的士兵就有六百号人了。不过想想国爵爷可不正是冯家人吗?那家人一向不是好东西,得了点小成绩就当成大事一样四处嚷嚷,也不算奇怪。
紫兰继续道:“这位大将军有后台,又打了胜仗,自然傲气些,不知怎的,就得罪了靖江王。本来朝廷大军出征安南,以为能速战速决的,去的又是不愁没粮的地方,因此就没备下多少军粮,不想战事生变,胶着了几个月,如今虽说打了胜仗,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结的,军粮自然告急。冯将军有意在广西本地采办,兴许是管账的人支银子略慢了些,引起了民愤,靖江王拿住他的错处,拒绝为他提供粮食。本来…只要那冯将军略和软些,又或是请朝廷做主,事情也就解决了,可冯将军是个傲气的人,不愿服软,才有了往广东调粮的命令。只是这么一来,买粮的银钱肯定是不足的,谁家卖粮给他,必要吃大亏。”
明鸾看了她一眼,她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明鸾若是冲动些,也许当场就要跳起来了:明知要吃大亏,为什么还要让茂升元出头?但她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江达生与陈家关系一向很好,连屈就到德庆这样的小地方做千户他都愿意,又怎会让陈家白白吃亏?他这个提议必定有深意在。
明鸾低头细细一想,便问:“不知那位冯将军想从广东买粮食,是要买多少?又能给多少钱?”
紫兰淡淡地道:“听说他让人拨了三万两银子下来,要买二十万石白米。”
明鸾倒吸一口冷气:“如今外头白米的价钱是一两银子两石米,三万两只够买六万石的,他要买二十万石,那卖他的人可亏到姥姥家去了!”够狠的,怪不得会引起民愤呢,听紫兰的口风,大概那个姓冯的在广西买粮时连银子都不给呢,谁会卖给他?!
这是一笔注定要大亏大损的生意,江千户不可能无缘无故示意茂升元去掺一脚,除非…
明鸾稍稍凑近了紫兰,略压低了声音:“茂升元只需要卖一部分就行了吧?卖一个不能叫人小看的数量,却不必全额包下。”
“那是自然。我记得茂升元也有做粮行的生意,想必库中并不缺粮。”
明鸾弯了弯嘴角:“若真的解了朝廷大军的燃眉之急,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紫兰笑了,柔声道:“好姑娘,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想到。千户大人虽不曾明说,但也暗示过,若能想出个名头,为大军送一批粮食去,朝廷必然会记住茂升元这份情的。
别的不说,陈家这几年不大顺利,若能解了这个困局,族中几位爷也有望再次出仕。银钱上亏了,日后再挣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明鸾心里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只是不好对紫兰说。想了想,她便道:“我年纪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不过还是要多谢千户大人的提点。待我回去与母亲商量一番,再问问马掌柜的意思,必会给您一个答复。”
紫兰只是帮着传话的,听了也不在意,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拿了个乌木包银边的小匣子出来,道:“快过节了,多谢你母亲给我送的礼,我这里也有几样应节的东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一会儿你离开时就随手带上。这匣子里是我新打的几样银首饰,不值什么银子,你拿去玩儿吧。”说着便把匣子塞进了明鸾手中。
明鸾打开一看,见里头是一排四支银簪,俱是精致的菊花式样,花芯处分别镶了碧玉、琥珀、珊瑚与珍珠四种珠宝,简单又不失精巧,虽不算贵重,却也是难得之物,忙道:“这怎么能行呢?您还是收回去吧。”便要将匣子还给紫兰。
紫兰笑着合上盖子,将匣子推回去,道:“这能值得几个钱?原是中等人家的女儿日常戴的东西你家如今不比从前,你们姐妹也称得上是千金小姐了,戴几根银簪子又如何?快收起来。你如今也大了,小时候扎两个辫子也没什么,但往后该打扮的时候就得打扮好。”
明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道:“母亲也常这样说我呢,她也给了我一些首饰,我偶尔会戴上的,不过平时出门,还是这样比较方便。这些簪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紫兰板起脸:“你坚持不收,可见是瞧不起我了?我知道我是个丫头出身,没脸面叫主人家的亲戚收我的礼。”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明鸾只好推说“不敢”,将东西收了下来,说了一会儿家常,便告辞回家了。
回到九市,宫氏又在院子里数落周姨娘,明鸾想着不大方便,便没提紫兰说的事,先把节礼与那匣子交给陈氏,将来由说了一遍。
陈氏瞧了瞧簪子,道:“这个确实不值什么,只是做工难得,想必是在广州打的。既是你兰姑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明鸾见陈氏这样说,也就将所有顾虑都抛开了,一支一支地将簪子拿出来瞧,越看越喜欢。虽然四支都是菊花式样,但每支都不同,花芯处的珠宝质地也是上好的,实在惹人爱。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正要将簪子放回匣中整理好,才发现匣子底部的软垫下方露出了一个纸角。
她好奇地将纸角抽出,却是一张折成四叠的纸,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都变了——那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