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发现了新的据点?”/“前些天的清剿和你有关?”

  下一瞬,两个人齐齐挑眉,只不过迪卢克的表情变化幅度不大,而闻音的完全隐藏在面具下,什么情绪都无法窥测。

  女仆长早已经带着其他女仆离开,甚至在这之前准备了两分下午茶,是蒙德城最近新出的甜点,以及两分不带酒精的果汁。

  此刻,这两份食物就摆在迪卢克身边的长桌上,一点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外照射进来,将整间屋子撒上一点金黄色的光辉,于是庄园内一扫之前的沉抑,变成像是要融化的小蛋糕一样暖洋洋的颜色。

  闻音走到餐桌之前,拿起一个被烤的松软,上面还洒满了糖霜的小蛋糕。

  她轻轻拎起面具的一角,然后,也没见她怎么动作,那个小蛋糕就突兀地消失了。

  至于去了那里,也不言而喻。

  迪卢克一边解释,一边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扫过闻音的脸——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即便他视线收回得很快,也依然看见了面具划过的瞬间,在雪白肌肤上异常显眼的一点朱红色。

  像是晨曦酒庄旁生长的某一株烈焰花,是火焰一般灿烂的颜色。

  迪卢克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神之眼,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顿。

  但是在闻音耳朵里,迪卢克的声音没有任何停滞。

  他理智冷静,语调没什么起伏道:“我前几天去了当初同你说过的地点,里面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不知道收获如何?”

  闻音耸耸肩。

  “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人已经跑了,只剩下一点邪眼——单从数量来看,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说着,她又问道:“所以,晨曦酒庄,以及迪卢克老爷背后那个北大陆的神秘地下情报组织,有没有新的发现呢?”

  迪卢克看她的眼神倏然一变。

  他加入那个情报组织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

  “——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人?”这是迪卢克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但是也说不通,如果眼前这个自称“八重小姐”的人当真和他来自同一个组织,如今她来到蒙德,迪卢克不可能没收到消息,同时,她也不会使用“迪卢克老爷背后的组织”这样的说法。

  意料之中地,闻音轻松地摇了摇头。

  “有邪眼作为诱饵,关于先知者的消息恐怕是大陆上所有势力的关注中心,想必迪卢克老爷也能从那个组织中得到不少关于先知者的讯息。但是,想要摧毁邪眼,杀死先知者的——满大陆挑挑拣拣,可没有几个,兴许你我便是唯二。”闻音慢条斯理地说出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事实,语气里像是含了一丝笑意,又仿佛是浓郁的蛊惑。

  “迪卢克老爷想彻底清除邪眼,我想彻底杀死先知者,我们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你甚至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他的势力想找到先知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不会消灭邪眼的。”

  “他们只是想把这种杀伤力巨大,但却对普通人有不可逆转伤害的武器牢牢掌握在手里,然后利用它造出一大批悍不畏死的军队。”

  “至于军队伤亡如何,那些使用邪眼的普通人会不会很快死掉,死掉之前又会不会异常痛苦——谁知道呢?”

  闻音一步一步走近,一直逼近到迪卢克身边。

  迪卢克下意识后退,后腰却磕在长桌上,砰地一响,竟连上面的酒杯都倏然向一边倒去。

  沉钝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他们脚下华贵的地毯被液体打湿,晕开了颜色深重的一片,大片的玻璃碎片坠与其上,折射出一点晶亮的光线。

  但是没有人分散丝毫注意给这些昂贵的酒杯,他们的视线里似乎只有彼此。

  闻音双手撑在长桌上,像是将迪卢克完全困在其中,不给他任何犹豫的可能。

  她欺身压近,明明因为身高问题要仰视对方,微微仰起头的时候,动作却好像胜券在握。

  “谁知道呢——”

  “我知道。你也知道么?”

  她说。那点温柔的吐息好像透过木质面具传递过来,轻轻擦上迪卢克的耳侧,心和全部的意识都在瞬间滚烫起来。

  不是因为她的接近,而是因为她说的话。

  迪卢克只能看到那双明明冷静,此刻却仿佛燃起暴怒烈火的眼睛,再看不到其他。

  明明是黑色的瞳孔,却仿佛染上了他从没有见过的,炽烈的火焰。

  他恍惚间想起了面对魔龙乌萨的那个晚上。

  明明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让蒙德城内被风神庇佑而看不到雨的平民都感觉到恐慌,可那晚的火焰也是这般炽热,仿佛能烧灭整个世界,将那只狰狞而可怕的巨龙也烧成灰烬,连同少年迪卢克满腔热血的心一同吞噬进无休止的黑洞。

  从此以后,少年的记忆里再没有那么大的雨,再没有那样耀眼的一簇火焰。

  直至今日。

  她仍然在看着他,那视线里好像带了一丝疯狂,又好像是身处比他所在更深的地狱,邀请他一同坠入无边的黑暗。

  却又好像想拉着他,从无边苦海中浮出绝望的水面。

  他应该拒绝的,他应该立刻否决这个疯狂的提议。

  但是这一刻,他说——

  “我也知道。”

  青年迪卢克微微后仰,白皙的脖颈上,喉结极明显地快速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一滴滚烫的泪,像是擦过青年的脸侧,又划过无形的空气倏然坠落到地面,晕进那一团被打翻的液体之中,不见半丝踪迹。

  但心里的伤口和恨意不会被淹没,迪卢克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个夜晚,少年的自己看到父亲燃烧全部生命时的绝望和悲哀。

  就如同闻音也不会忘记,看着挚友的生命转瞬凋零,轻飘飘地如同一抹微小的尘埃。

  闻音的后背上、手臂上甚至瞬间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连同她的瞳孔都有片刻的赤红。

  但是慢慢地,她的手臂被人用力握住了。

  迪卢克的气息骤然靠近,像是他们短暂拥抱了一下。

  不带任何情色和暧昧,只是两只伤痕累累却又从地狱奋力挣扎出来的小兽,在看到同病相怜的对方之后,惺惺相惜地互蹭毛毛。

第73章

  “所以说,这就是天空之琴?”闻音指尖把玩着那把看上去无甚特别的琴,甚至伸手轻轻拨了一拨。

  唔,无事发生。

  “所以说,你打算把它藏在哪儿?总不会是愚人众的秘密据点吧?”闻音将天空之琴放回盒子里,懒洋洋地支着下颌道。

  女士:……

  她刚刚还真的打算把天空之琴藏在愚人众的秘密据点来着,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那里不是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吗?

  “呵,恕我直言,我们的秘密据点在哪里,对于西风骑士团的人而言并不算是一个秘密,如果他们想要找也费不了什么功夫。第二,大家维持表面的和平不易,不必拿据点开玩笑。”

  “你如果真的想找风神的话,不妨将天空之琴随身带到身上,他会来找你的。”闻音似乎有些困了,眼睫微微一垂,“反正你的目的也不是天空之琴,而是风神,只要把他引来就好了吧?”

  “对了,风魔龙的事情,就不用你插手了。”闻音突然道。

  其实不是不行,毕竟闻音在愚人众的席位比女士靠前,算是罗莎琳的长官,但是后者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凭什么?女皇指定的蒙德城外交官是我,【歌者】,我比你更有处置风魔龙的权利。”

  “哦,那你遇到麻烦为什么还要找我?”闻音并不反驳她前面那句话,只是从容反问道。

  接着,她像是有些不耐烦一般:“啧,只要最后不用我来给你收尸,怎么做,做什么——都随你。我懒得管。”

  说着,闻音抬抬手,示意送客。

  女士霍然站起身,转身就要走,只是临出门前,她站在门口,背对着闻音同她说:“【公鸡】说的没错,你脾气够差的。”

  闻言,闻音只是嗤笑一声:“不会吧,你第一天知道我脾气差?”说完,闻音声音一冷,不容辩驳道:“行了,罗莎琳,做你该做的事情吧。送客。”

  这句话说完,暗处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人,态度恭谨却不可通融丝毫地将罗莎琳“请”了出去。

  后者面色不大好看,但最终没选择跟闻音大打出手,只是甩了脸,毫不犹豫地走了。

  而她离开不久之后,闻音也从座位上起身,刚刚脸上尚还带着的一丝困倦之意消失得干净。

  阿克里斯重新回到房间内,冲她微微躬身。

  “船只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走吧。”闻音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回桌面上,也在下属的掩护下趁着黑夜离开。

  没人知道,她的怀里藏了一幅信,一幅来自遥远的稻妻的信。

  而那封信笺背后,印着的标识,正是来自迪卢克曾经为之效力的那个神秘情报组织。

  *

  时节正好,海上无风无浪。

  只是在进入稻妻附近的时候,海面上雷暴四起,但是对于船上出海经历丰富的船员来说,跨越雷暴,进入那个位处于海岛上的美丽国度,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闻音五百年前曾经来过这里,五百年后再至,心境却和那时完全不同。

  岁月或许会抹平人的棱角,却也会将浮躁的心打磨成温润的玉石,如今闻音站在离岛的港口,已经很难回想起五百年前第一次踏上稻妻的土地时,那丝略有不安的心情了。

  她相当平静且从容地走在离岛的街道上。

  还在游戏里的时候,她就经常觉得,稻妻是她玩过的地图中最平静的一个国度,单听游戏的背景音乐也幽远而宁和,不像是璃月蒙德一样带了一丝活泼欢快。

  如果永恒当真存在,或许会让人感到恐惧,但也仿佛是一种心安。

  只是,穿行于街巷中的时候,闻音还是会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博士,真的会在这里吗?

  五百年的时光如此快地过去,他们之间理所应当有个了结。

  如果他在最好,如果不在,也没关系,全当稻妻数日游。

  还有女皇那边——

  闻音并没有同女皇汇报自己前往稻妻的事情,她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如果让女皇知道自己前往稻妻,必定又会一无所获。

  现在的女皇,毕竟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女皇了啊。

  闻音四处逛逛走走,面容和形体早就已经做了伪装,因此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直到走到离岛中央,看到那株巨大的树木。

  枫红色的树叶慢悠悠地从树梢落下,青绿色和橙黄色的布条悬挂于其上,并随着风声轻晃。

  深蓝色的天空下,深红色的落叶边,身穿紫衣的少年抬手拾得一片红叶,帽檐下露出一双蓝紫色的眼。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侧头望来,白皙精致的面容下一片漠然。

  但突然,就像是死寂的荒原开出鲜花,凛冬的冰雪遇春融化,少年的嘴角边突然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容。

  然后,那笑容一点点扩散,从嘴角到眼尾,再到整张脸,都写满了明朗欢快的笑容。

  少年轻轻眯眼笑了笑,对着手中的红叶轻轻一吹。

  那片红叶便飘然朝着闻音的手心飞来,乖巧地落进她的手心里。

  与此同时,愚人众的那位执行官伸出手,目光含笑地望着她。

  他总是能认出她,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她是什么模样。

  闻音没想到散兵现在正在离岛,此刻见到他也有三分惊喜。

  他乡遇故人,总是这种心情。

  像是长夜漫漫终于走到了尽头,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旅伴。

  *

  近来这段时间,愚人众驻稻妻的使团内部有些流言。

  据说他们五百年没露过笑容,天天看人仿佛看狗的上级——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领回来一个人,如珠似宝地安排她住到自己的房间,天天殷勤照顾着。

  无数愚人众士兵和参赞们都在长官们看不到的地方,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这个一步登天被执行官大人相中的美人。

  的确是个美人,他们不无赞赏地评论道:“别说是执行官大人,换我我也喜欢啊。”

  说这话的人居然还是个雷萤术士。

  “我去处理他们。”小人偶皱了皱眉,立即要出去。

  “不用管他们,随他们去吧。”闻音笑着打量了那个小雷萤术士一眼,语气轻快道。

  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

  那个雷萤术士,如果再使用邪眼,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闻音见过太多使用邪眼的人,也太清楚普通人拥有邪眼会怎样一步步走向死亡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难免受些影响,打算出去走走。

  “我陪你——”小人偶下意识说,然后一顿,垂下眼说,“算了。”

  他要是出现的话,未免太过显眼,毕竟他在稻妻的事情对于稻妻的几个奉行来说不是秘密。

  而闻音很显然是想秘密活动,不打草惊蛇的。

  “哦,好,那你乖乖留在这里,我出去了。”闻音好像没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拎起刀就要出门。

  而房间内,看着她的背影,小人偶明显地撇了撇嘴,有点想哭。

  但是转瞬他手背擦了擦眼睛,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半点没动。

  只要她还会回来,那等待也是有意义的。

  “喂,真的不和我一起出门?真的不想出去吗?”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人偶有点心动,不,他非常心动。

  所有的犹豫和担心都在瞬间飞走,他美滋滋地想道:她都邀请我跟她一起出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嘛。

  “等等我,我想换一身衣服——”

  几分钟后,重新换了一身纯白长袍的少年蹦蹦跳跳跑出房门。

  那身衣服有一点熟悉,是很传统的古稻妻风格。

  五百年前,闻音第一次见到小人偶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衣料细腻像是天边一丛轻云。

  少年换了一身打扮,就连气质也变了大半,他站在闻音眼前晃了一圈的时候,容貌和笑容都一如往昔,倒是同那个总是高高在上藐视别人张嘴闭嘴都是嘲笑和讥讽的执行官第六席完全不同了。

  *

  “你听说了吗,今天,天守阁上会有一场御前决斗——”

  “嗐,是德川家的那小子吗?他也太年轻气盛了,这一战可怎么能打赢啊?他是有神之眼没错,但是九条大将岂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唉,那孩子昨天还来喝了我的团子牛奶,给了不少钱呢。我跟他谈了谈,他是真的想面见雷电将军,改变这一切——只可惜,哎,将军下的命令,怎么可能改呢?”

  “上交神之眼又能怎么样,离开了那东西也不是活不了,神之眼再重要,还能比命重要吗?他们怎么就不懂呢?这孩子,唉——”

  一声声叹息穿进闻音的耳朵里,整座城市都好像被这种沉郁的氛围覆盖。

  浓云低垂,似乎在暗示着不详。

  御前决斗。闻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不需要多过思考,这个时候能举办的御前决斗不过一场。

  甚至无数年来,御前决斗举办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一次是九条裟罗和万叶的友人,一次是旅行者和女士。

  失败者,将面临无想的一刀。

  闻音面色不变,但心底已经悄然升起了一点聒噪的鼓点。

  如果说五百年前,无论是在八重神子面前,还是在摩拉克斯面前,闻音都不过是一个实力略强,但实际上毫无威胁的人类,那如今,从深渊的力量中挣扎出来,又身负四枚神之眼的她,是否能称得上拥有神明的力量,也因此能接下无想的一刀呢?

  愚人众第二席,按理来说,就如同游戏里的博士,应该有能匹配神明的能力。

  血液汩汩流动,将力量从心脏传递到全身上下各处,心也仿佛轻快起来。

  她渴望了这么多年的力量,真的配被称为力量吗,真的有能撼动神座的能力吗?

  眼下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的机会。

  闻音轻轻地眨了眨眼。

  “我们去天守阁吗?”身边的少年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凑到她耳边问。

  然后他看到,身边的闻音轻轻点了点头。

  那双已经改变了瞳色的眼睛,此刻是一片澄净的期待与暗不可察的利芒。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久到从她第一次认识到人类的无力开始。

  而小人偶,他也学着她的样子望向天守阁,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她当初抛弃了他,那她做出的“新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比他还要好很多吗?

  人偶站在这里仰望“她”的存在,本以为自己会心生无数怅然和胆怯。

  但是当他轻轻伸出手,握住了闻音的手之后,却又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向身体里涌来。

  那力量让他不再害怕,让他不再怅惘。

  且前进吧——他仿佛能听到闻音这样说。

  拦在身前的就一刀斩断,扰人烦忧的就丢在身后,喜欢的就要尽力抓住,得不到的也任它去留。

  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他的一个位置。

  而只要有小人偶一个位置,他的身边,也总会为闻音留下位置。

  “走吧,我们去天守阁。”他微笑着说。

第74章

  黑云沉沉,日光隐耀。

  似乎是起风了,翻卷的风浪吹拂着场边的蓝旗,蓝旗鼓动,发出飒飒的声响。

  宽阔的武场之外,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都抻长了脖子往场地中间望,小声的议论从他们中间传来,像是热水即将烧开之前的细索声响,又像是盛夏时分掩在草丛中随处可见的蝉鸣。

  而场中央此刻并没有人,只有一片空旷,偶尔有两片枯叶旋转着落下,落在乌沉的青石砖面上,带着三分凄凉和怯弱,像是最后的咏调。

  但这样的时节,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枯叶的。

  闻音和阿散站在人群最前端,各自带着一个小狐狸面具在脸上,两人都已经乔装打扮过,即便是相熟的人也一时间认不出来,更别说稻妻的民众本来也对他们没什么了解。

  耳边传来嘈杂的议论声,内容和在稻妻城里时听到的大同小异。

  万叶的友人似乎经常在街头巷尾出没,而且跟大多数稻妻百姓们都有交情,这些人提到他的名字时,语气里大多是惋惜和哀叹,鲜少有人用嘲讽的语气批判对方的不自量力。

  “这也太冒险了,他怎么能打得过九条裟罗啊?”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穿进耳畔,闻音不动声色地望去,正看到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女。

  头发扎成不规则的马尾,一身红色的传统稻妻服饰穿的并不齐整,胸口和手臂上缠着纯白的绷带,此刻她单手叉着腰,后背上的包裹中似乎透出一点长弓的形状。

  她压低了声音跟身边的人小声说了什么。

  而宵宫身边的那个个子矮矮的小家伙,赫然是隶属社奉行的忍者早柚。

  她个子小,根本看不到场中央的情况,偏生不肯让宵宫抱着她举过头顶。

  “他既然敢发起御前决斗,应该也有本事吧?唉,不想了,想不通,脑袋痛会长不高的……”

  闻音心中一动。

  万叶的友人发起御前决斗,在如今的稻妻可算是大事中的大事,各方面势力按理来说也自然望风而动,绝不可能只有宵宫在这里。

  那些人现在在哪儿呢?不说其他,来自海祇岛的势力,还有鹿野院平藏,神社,奉行——

  闻音不动声色地展开了元素视野。

  不得不说提瓦特的角色们很少有人能掌握压制体内元素力强度的能力,因此相比于大多数在元素视野中没有丝毫存在感的普通民众,他们看上去就像是黑夜中的星辰一样明亮。

  闻音都不用回头去看,就能发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无数道身影,熟悉的老朋友们几乎都出现在了这里,沉默地等待着这一场可能完全改变稻妻格局的御前决斗。

  但是,这些身影中,无人能比得上不远处天守阁阁顶的那一位——

  她就像是极夜中的太阳。

  闻音心知这只是雷神创造出来的人偶,但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十成的战意,雷电将军曾经和雷神在一心净土中打斗数百年才分出胜负,而雷神也不过是略胜一筹罢了。

  如果能接下雷电将军的一刀,甚至于打败她——便是以人类之身逆神而上,向神明举起刀锋!

  闻音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便以此身——破万击。

  能斩断魔神的一刀,也能将宿命一同斩断么。

  闻音不再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已经躁动些微的心重新沉下来,目光沉静,只是手指轻轻拭过腰间悬挂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