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穆昌玉道。
她们一起来到教室里,那女生立刻就拿出教育月刊和裁小的白纸抄了起来,至于穆昌玉,她却是拿出四年级的书看了起来。
“昌玉,你怎么在看四年级的书?”穆昌玉的同桌赵熙芸好奇地问。
“我想跳级。”穆昌玉道。
“跳级做什么?”赵熙芸不解:“那也太累了!”
“太慢了,要是不跳级,等我考大学,都已经二十几岁了!”穆昌玉道。
赵熙芸被惊住了:“你要考大学?”
“嗯,我哥让我考大学。”穆昌玉道:“我自己也想考!”
赵熙芸羡慕地看着穆昌玉:“你哥对你真好。”
穆昌玉点了点头。
开始读书之后,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哥哥对她很好。
别人的父亲,甚至都没有她哥哥来得好!
至于她自己的父亲…算了,她根本就没有父亲!
哥哥对她这样好,她一定不能让哥哥失望…穆昌玉这么想着,低下头,又学习起来。
她最初开始学习的时候,就是自学居多,现在还挺适应的。
赵熙芸却是拿出了教育月刊。
她直接就往后翻,先看了傅怀安翻译的童话,然后就哭了:“这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太可怜了,比昌玉你给我看的流浪记里的豆豆还要可怜…呜…”
她哭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振作起来,然后就开始看前面的内容,而这一看…却越来越激动了:“这次的教育月刊,比之前的更好看!它这里介绍了大象!上面还有大象的图片!还有这道题…用一笔画出的四条直线连上九个点…这要怎么连?”
这一期的教育月刊增加了几篇科普性的文章,又增加了一些趣味数学题什么的,都是很有意思的,不仅学校里的学生看得很喜欢,就连一些成年人,也同样很喜欢。
傅蕴安就挺喜欢的。
出于对穆琼的支持,他今天一次买了数百本教育月刊,但一本都没有是给傅怀安,留下自己看的之后,他就将剩下的全都寄给了自己的大哥。
这样的书,该让他老家的孩子们看看。
傅蕴安虽然喜欢这书,但大致翻了翻就放下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去欧洲那边找研究员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倒是在国内找到了几个研究员,也提炼出了一些青霉素。
但批量生产却还做不到。
此外,他还要忙医院的开设,忙生意上的事情,都没什么时间去找穆琼。
傅蕴安正忙着,外面有人进来了:“三少,又有天幸的信!”
如今往外地寄信,邮寄速度非常慢,比如从上海给北京寄信,基本上要十来天才到,甚至更久。
但在上海本地寄信,速度还是很快的。
“拿来给我看看。”傅蕴安道。
很快,一个非常厚的牛皮纸信封就被放在了傅蕴安面前。
傅蕴安剪开信封,从中取出厚厚的一叠纸来。
怎么这么多的纸?天幸错将寄给希望月报的稿件寄到他这里来了?
傅蕴安这么想着,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稿纸上。
天幸的字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今天的字,不像之前一样写地完美,稿纸上还有涂改的痕迹。
这份稿纸,他应该是写了直接寄过来的,不曾修改誊抄。
傅蕴安这么想着,往下看去,然后越看,表情越凝重。
天幸在这份稿纸里,写了如今欧洲正在发生的战争的起因,以及会造成的影响还有后果。
他一开始看开头的时候,只觉得敬佩,敬佩天幸能把国际形式看得那么透彻,但看到后来…
他悚然而惊。
天幸利用已知的情况,推测出了这场战争的走向,而他觉得天幸写的,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天幸到底是谁?他知道青霉素的制作方法也就算了,竟然还对国际形势有这么清晰的认识!
上面写的有些事情,便是他这个一直跟国外联系紧密的人,都不知道的!
还有那些分析,没有很高的政治素养以及军事才能,肯定写不出来!
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天幸学识渊博,而他的年纪,估计也不小了,不然肯定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傅蕴安对这位不愿透露出真实姓名的先生,充满了敬仰之情。
“孙大林,你把二少叫回来。”傅蕴安道。
他说完,就拿出笔,然后开始抄写天幸寄来的信。
这信,他要抄两遍,一遍寄给他的大哥,一遍自己反复看。
就算后面的预测也许是错的,这篇文章也足够发人深省。
傅蕴安正在抄信的时候,穆琼却是又写好了厚厚的一封给霍二少的信,然后寄了出去。
这次的信里,他写了的对即将到来的军阀割据时代的猜测。
这个时代非常混乱,而军阀之间的战争,不仅让很多百姓死亡,还在消耗着国力。
军阀们从百姓身上搜刮来许多钱财,然后为了让自己更强大,就用这钱来训练士兵,从国外购买武器武装士兵,等士兵武装起来,他们又开始想着要扩张自己的地盘,多弄些百姓地盘来,好搜刮更多的钱。
连年征战下来,百姓穷了,还损失很多人口,这个本就千疮百孔的国家,情况自然越来越糟。
穆琼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就算他把自己写的文章发出去,那些军阀也不会在意,但他可以写给霍二少——霍二少的父亲,好歹算是个不错的军阀。
霍二少本身,也非常有能力。
第98章 两个名人
穆琼虽然将信寄了出去, 但他很清楚,这不一定能改变未来。
甚至于, 霍二少可能根本就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他只能尽人事, 听天命了。
这天上午,穆琼还有课。
教育月刊的编辑部还没建好,新招的两个员工却要找地方安置, 盛朝辉就在平安中学附近租了一间平房当做编辑部。
今天是教育月刊第二期问世的日子,他一大早就去了编辑部,要忙到中午才有空来学校,他的课就调到了下午,穆琼的课, 就在上午上了。
近来穆琼很忙,都不怎么顾得上他的学生, 好在这些学生的学习进度非常喜人, 尤其是傅怀安所在的那个班级,大家学得更是好。
而这跟傅怀安这个英文课代表有很大的关系——他每天都兴致昂扬地带着全班同学学英文,谁英文学的不好,还会盯着人家学, 这么一来,大家的成绩想差都难。
上课的时候,穆琼专门夸奖了傅怀安一番,又让傅怀安下课到办公室里来。
一下课, 傅怀安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窜了出去,追着穆琼走出了办公室:“穆老师, 你找我有什么事?”
穆琼进了办公室,才拿出一个银元给他:“给你稿费。”
“有一个银元?”傅怀安很是惊喜,要知道,他上次的稿费只有五毛。
“是的,教育月刊卖的很好,稿费全都翻倍了。”穆琼道,就是…他上回给傅怀安的稿费很少,因此即便翻倍了,傅怀安拿到的稿费依旧很少。
穆琼给的银元是崭新的,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傅怀安觉得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银元了,当下小心翼翼地将之收起。
穆琼这时候又对他道:“你给我看的那些童话,我全都看过,你写的非常好。”今天这一期的教育月刊上,登出的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而除此之外,傅怀安还已经翻译了《丑小鸭》、《海的女儿》还有《皇帝的新衣》。
傅怀安听到穆琼的夸奖,得意极了。
只是,穆琼紧跟着便又道:“注意,我说的是写的好,而不是翻译的好,你的作品里,加入了很多你自己的想法,甚至加入了一些情节,这样做确实把故事写的很好,但跟原来的作品是有区别的,你在教育月刊上刊登的文章可以这么写,但出书的话,最好还是改一改。”
“为什么?我写的不好吗?”傅怀安有些不高兴。
“你写的很好,但这是别人的作品。”穆琼笑了笑:“我觉得你很有写小说的天分…你要不要试试自己写这样的故事?”
傅怀安被惊住了:“我也能写?”
“当然能。”穆琼道:“你不是很喜欢《拇指姑娘》这个故事吗?你可以试试写一个人突然变小了,然后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
穆琼找傅怀安,一方面是为了跟傅怀安说一下《安徒生童话》的出版问题。
按照穆琼的想法,在教育月刊上,傅怀安翻译的不准确没什么,要出版的话,最好还是按照原文来出版。这毕竟是别人的小说,他不该随意更改。
另一方面,却是想向傅怀安约稿。
现在给教育月刊供稿的,主要是平安中学的老师,而这些老师,其实都不怎么擅长写童话故事。
穆琼把这些都跟傅怀安说了,又道:“你翻译的小说,可能百年后的学生们还在看,你写的故事也一样…好好写。”
傅怀安激动地应了。
等傅怀安走了,穆琼又写了一份征稿启事,打算刊登在下一期的教育月刊上。
要把这份刊物做好,不可能只靠他们几个人,还是要尽可能地多挖掘出一些作者来,到时候好的稿子多的话,除去教育月刊,他们再办点别的刊物也是可以的。
穆琼这么忙了一上午,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午饭是在食堂里吃的,做饭的依旧是朱婉婉,今天上午她要听的课多,因而饭菜也就做的简单。
猪肉剁成肉末放在盘子里,打上鸡蛋蒸熟就很好吃了,另外再煮个白斩鸡,用鸡汤做个蛋花汤,炒两个青菜,菜色就已经很丰盛。
而这里头很多活儿,并不需要朱婉婉去做,蒸肉煮白斩鸡什么的,冯小丫就能做。
众人一起坐下来吃饭,而学校里的学生,也打了饭盛了汤,拿着自己带来的菜吃起来,其中就包括傅怀安。
平安中学中午是允许学生出去吃饭的,以前傅怀安常常出去吃,不过最近倒是习惯带菜在学校里吃了。
班里很多人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学英文,他们不懂的只能来问他,因而他不好不在学校。
傅怀安每天带来的菜都很丰盛,比如今天,他就带了满满一个铁饭盒的红烧鸡肉,又带了满满一个铁饭盒的白切羊肉。
打了饭回到教室里,他就拿出一些给自己的同学,跟他们换青菜吃。
这是他以前不会做的,还是接连看了《求医》,看了《流浪记》,才开始关注身边人的情况,然后就注意到他身边的很多同学,是常年不带荤菜的。
“怀哥,之前穆老师找你是做什么?”有人问。
“是有一件好事!”傅怀安有些得意。
“是怀哥你翻译的文章,又要在教育月刊上刊登了吗?”这个学生好奇地问道。
“不是这个,但差不多。”傅怀安道,不是他翻译的文章要在教育月刊上刊登,而是他自己写的文章要在教育月刊上刊登!
好吧,他其实还没动笔写…
“怀哥…穆老师是不是楼玉宇?”这个学生又问。
“你怎么知道?”傅怀安惊讶极了。
而听到傅怀安的话,他身边的这些学生一阵哗然:“我就知道,穆老师一定就是楼玉宇!”
“《英文短文》上的文章,跟我们背的差不多!”
“盛老师是教育月刊的主编,楼玉宇也是教育月刊的主编,盛老师又整天和穆老师在一起…我早就猜到穆老师是楼玉宇了!”
“穆老师真厉害,跟我们差不多大,竟然就写出那么多书来了!”
“他还精通英文和法文!”
…
傅怀安身边的学生知道了穆琼就是楼玉宇这件事之后,很快,整个学校的学生就都知道了。
不过,因为大家早有猜测,又已经跟穆琼相处过很久,倒也不至于太过稀奇。
当然了,崇拜一下是肯定的。
于是穆琼,突然就发现自己学校的学生看自己的目光格外热切…
当然了,这样的热切,只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流浪记》就刊登了那位和豆豆一起生活了一个月的女孩子的死亡。
这些学生看着穆琼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谴责。
这个女孩子很可爱,在读者的眼中人气很高,可她就这么死了…
原本因为昨天的事情,对穆琼充满了感激的傅蕴安,一时间都怨上穆琼了,还专门跑到穆琼的办公室里质问:“为什么你要把她写死!为什么啊!”
“那你觉得她应该怎么办?”穆琼问。
“她可以逃出去,和豆豆一起去流浪。”
“缺吃少穿的流浪生活,并不是那么好过的。就算她能活下去,她是个女孩子,等她再长大一些,那些流浪汉能放过她吗?”穆琼道。
四处流浪的可不止孩子,还有很多男人。
傅怀安沉默了,而这时有人道:“是这个道理,这世道,想好好活着太难!”
话音刚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就大步走了进来,而这人的身后,还跟着魏亭。
穆琼看到这人,就是一愣。
眼前的这人他并不陌生,他并不是这个时期最有名的文人,但也极为有名,常常能在书上看到他的照片。
穆琼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他的书,对他非常敬佩,这时候看到,又惊又喜:“郑先生!”眼前的这人名叫郑润泽,是非常有名的思想家,文学家,一直在支持民主运动,后来更是参加了革命,可惜最终被日军杀害。
“你认识我?”郑润泽惊讶地看着穆琼,又道:“楼玉宇先生,我已经久仰你的大名了,一直想见你,可惜之前有事,没空来找你。”
从去年年底开始,国家一直动荡不安,郑润泽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开的杂志社因为刊登了不合适的文章被当局封了,他一直在忙这件事,最近他的杂志社重新开了起来,才有空来找穆琼。
“我以前在北京也远远见过郑先生。”穆琼道:“我还看过郑先生写的文章,对郑先生非常敬佩。”
“跟楼玉宇先生一比,我写的那些真不算什么。”郑润泽道。
郑润泽现在确实不怎么出名,事实上,很多后世赫赫有名的人,这会儿都还在读初中,读大学,甚至有些还在读小学…
就说郑润泽,他从日本读完大学回国也就一年。
穆琼对郑润泽很敬佩,郑润泽则很喜欢穆琼的作品,两人相互捧着,越聊越高兴。
被遗忘的傅怀安和魏亭:“…”
郑润泽来找穆琼,是希望穆琼能写些文章,刊登在他的杂志上。
不过穆琼并没有一口答应。
郑润泽说的那个杂志销量不高,但其实比希望月报和教育月刊更受那些革命人士的肯定和看重,上面主要刊登各种散文、杂文等,都是思想性比较高的。
但穆琼更擅长写故事,他的故事,写的还是各种小事。
当然,那样的文章,他并不是不能写,毕竟他看过很多类似的文章,但他把本该是别人写的文章写了,这算什么?
穆琼最后答应郑润泽,以后有空或者有了想法一定写,又受郑润泽的邀请,一起去吃了午饭。
郑润泽家境很好,花钱也大方,直接带着穆琼和魏亭去了上海很有名的饭店,点了七八个菜,加起来要三四个银元。
穆琼来到民国之后,还是第一次吃这么贵的饭,只是,这大餐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就说北京烤鸭这种,这在上海确实是新奇菜色,很多人没吃过,但在现代,全国各地哪里没有北京烤鸭?
甚至街边十几二十块一只的烤鸭,兴许还比桌上这只好吃,毕竟人家舍得放各种调料和食品添加剂,而这会儿,就连味精都被发现还没多久,上海这边都没得卖。
三人聊了很多,也聊到了当今的社会形势。
而这些,基本都是魏亭和郑润泽在说。
穆琼推说自己年轻不懂,什么看法都没说,而魏亭和郑润泽并未怀疑。
穆琼写的小说,都是从小处去写的,故事很抓人,发人深省,但确实从不涉及政治,也不会刻意写一些思想性的东西。
吃过饭,郑润泽就离开了。
见到了一个名人,穆琼还挺高兴的,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天下午,他就又见到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在某些抗日剧里时常出场的大汉奸宋彦秋。
而这,还要从他和魏亭带着一些学生前往霍英开设的工厂说起。
霍英的工厂还没开起来,但已经招了不少工人,他还让魏亭找一些家境不好,愿意勤工俭学的学生,每天晚上去教他工厂里的工人们读书。
这些学生,魏亭已经选好了,但因为怕这些学生的工作环境不好,就决定带着这些学生,先去霍二少的工厂看看,而穆琼对此很感兴趣,便跟着一起去了。
第99章 工厂
这几年, 租界的地盘一直在扩张,比如平安中学, 它所在的地方原先其实并不是租界, 现在却已经属于租界了。
而傅蕴安要建的医院,还有霍二少要建的孤儿院,都位于平安中学附近, 在租界边缘地带。
当然了,霍二少的工厂建在租界外,毕竟建工厂要很大的一块地,而在租界想要买下那么大一块地,要的钱不是小数目。
魏亭带着穆琼和十个报名去勤工俭学的学生, 一起坐上了电车。
穆琼在现代的时候没坐过公交车,但看过拥挤的公交车的图片, 而这时候的电车, 远比现代的公交车来得挤。
没办法,这时的交通工具太少了。
他们在电车里挤了半个小时,又走了十多分钟,就来到了霍二少的工厂。
工厂的外面已经围起了围墙, 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那十个学生见到这一幕,又是惊奇又是兴奋。
这些士兵问过穆琼等人的身份来意,就有人往里跑去, 不一会儿,便有个穿着长衫的四十来岁的男人从里面出来, 说是这里的管事,然后亲自带了穆琼等人进去。
一进去,穆琼就看到在这个巨大的围墙的周围,已经建起了一整排的平房,这些平房的前后还有屋顶上都拉了绳子晾着一些衣服,应该是当做宿舍用的。
那中年管事果然介绍道:“这些都是给工人们住的宿舍,现在招来的工人还不多,只有两百多人,以后会招更多的工人来这里,宿舍也会再盖一排!”
“霍二少开这工厂,是做了一件大善事。”魏亭道,别的不说,就说霍二少愿意招这么多的工人,就让很多人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我们二少最是心善。”那中年管事笑道。
魏亭赞同地点头:“确实!说起来,我以前倒是误解了二少。”霍二少之前虽然在生意场上的名声不错,但大家都说,他这人向来是不肯吃亏的,还没什么善心。
现在看来,他们以前都误会他了。
“那些工人现在白天都在帮着盖房子,但晚上就空了。按照二少的意思,以后晚上要请人教他们认字和算数。”中年管事又道:“不求他们学得多好,只希望他们不要连数数都不会。”
“二少想的周到,让他们学认字,以后兴许还能培养出一些能独当一面的人来。”魏亭和这个中年管事一路聊一路走,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正在盖厂房的地方。
这里汇聚着无数…童工?
穆琼若是在穿越前见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报警把雇佣童工的老板抓走,但在这个时期…霍英愿意招童工,兴许还算是做善事。
因为缺少营养,这时候条件不好的家庭里出来的男人,鲜少有超过一米七的,甚至一米五几的都不少见,女人就更矮了。
眼前的这些人还没彻底长大,一个个又矮又瘦,脸黑乎乎的,穿着过大的工作服看着就可怜。
但他们自己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一个个脸上还带着笑。
程大海就是在笑着的人。
他们盖厂房,不是一块块砖直接往上垒那么砌的,毕竟这么砌特别费砖块。
他们是将砖块纵着横着,搭出一个个纵横交错的方格子往上砌。这样砌出的墙都是中空的,从外面看,就能看到砖块最大的那一面。
而这么砌墙,是要技术的。
当初他们被带到这里看师傅砌墙,程大海一点没看明白,但宋彦秋看明白了,还用旁边的砖头搭给他看教了他,然后他们就都能做相对轻松的砌墙工作了,而不用去搬砖拉水泥。
熟练地用装了把手的铁片从水泥桶里舀起一些水泥,抹在砖头上,按到墙上之后,再用铁片敲几下…程大海一边做,一边问身边的宋彦秋:“哥,你说晚上我们吃什么?”
“米饭,咸菜汤。”宋彦秋道,说完就咽了口口水。
程大海道:“我以前在家里,从来没有这样敞开了吃过饭,米饭真好吃。”
宋彦秋也觉得米饭很好吃,再往米饭里舀点汤,那就更好吃了。
他都不用嚼的,直接就能往嘴里灌,一次能灌下去好几碗。
程大海又道:“我们的老板也太大方了,厂子还没开起来,就让我们这么吃,他不怕被吃垮么?”
“人家有钱着呢。”宋彦秋道。他不知道这老板将来要开什么厂,但看门口站着的人手上都有枪…他觉得老板要开的,兴许是兵工厂。
这样的话,找他们这些年纪不大的来做工,也就讲的过去了。
乡下的穷人干活干多了,稍微年长点的,手就特别粗,干不了精细的活儿。
就说做针线吧,乡下的女人要缝缝补补做个衣服还是没问题的,但常年干农活的女人让她去绣花,她很难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