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扬并没有因为他的咄咄逼人而放弃,言辞自始至终都委婉诚恳:“无论如何,你首先是佑宝的大哥,我理应尊重你,我会一直等你消息的,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聂维扬果然没有再纠缠程佑安,他还不想和程佑安闹翻,可是沈明却有些坐不住了。
问到程佑安这几日都在工地跟进度,沈明就到那里等着,他不方便出面,就留在车里,让秘书老李去找程佑安。
不知道老李是怎么说动程佑安的,他总算是来了,车门一开,就见到他冰封似的脸,通身带着寒气,比外面阴沉的冷天还要冷。
“您这样做会打扰到我的工作的,以后不要再来,我和您并没什么可说的。”程佑安淡淡地说完就要离去。
沈明这回反应快,也不顾礼仪,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就谈一会儿,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我们找个地方……不,就在这车里说几分钟,几分钟,总可以吧?”他定定地看着程佑安,言语没有长辈没有领导的威严,除了恳求,还是恳求。
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他知道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的,可孩子就在自己眼前,怎么能不认?
这里人多嘴杂,程佑安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上了车,在沈明的示意下,老李把车开到了附近一个花圃旁的停车场。
老李借故去方便,车里就剩下了沈明和程佑安,沈明这才得了机会,好好地细细地看他,眉目疏朗,挺拔英俊,不用再看什么血缘比对,也能辨出他们两个是父子。
他更像从前年轻的他,棱角分明,喜欢和厌恶都摆在脸上,毫不避讳。
“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太晚回去,我家里要担心的。”程佑安说得一脸平静,又意有所指地疏离。
沈明数不清自己参加过多少次公开场合,做过多少的报告演讲,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原以为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却半句都说不出来。
程佑安等得不耐烦,车里开了暖气,觉得很闷,就随意松了松衣服的领子,一条银链带着坠子滑了出来。
沈明见了就是一怔,失神地喃喃:“这链子……这链子……是我送给陈……送给你妈妈的。”
“既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又何必要知道?就算知道了,又何必找来?”程佑安把链子取下来,在手里握了握,它很轻,却又很重,刻花的坠子有个暗扣,不仔细看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坠子。他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小纸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磨损脆化了。他极缓极慢地说,“因为这个,我一直知道您。您还在市委的时候,我还去找过一次。”
沈明小心翼翼摊开那张小小的纸片,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写着他和陈苏的姓名,地址,以及孩子的出生时辰。
他捏着拳忍着泪,艰难地开口:“是什么时候?怎么我没见到你……”
“见到了又怎么样?您有妻有子,不缺我一个。”程佑安自嘲地笑了笑,他小时候看过小蝌蚪找妈妈,没想到等自己十来岁了,还会拿着链子跑去一个满眼是陌生的地方,只为找个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那天他在门口等了很久,刚等到沈明出来,也等到了他妻子儿子,一家三口坐上车扬长而去。他则因为太晚回家,爸爸妈妈在学校在小区附近都找了个遍,爸生平第一次打他,妈就搂着他哭,以为他丢了,担心得就连弟弟妹妹都照顾不上。
后来他想通了,他的爸妈就是程海铭和王静,他父母双全,弟妹乖巧,一家和睦,又何必问出身?
“怎么不缺?要是见到了,我一定,一定要认你的!”
程佑安挑眉笑:“认我?您别开玩笑了,认我您一点好处都没有,您家里不希望你有个坐过牢的岳家,也不会希望你凭空有个私生子来阻你前程。至于我,我有父有母,更不需要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来‘锦上添花’。”
他虽然笑着,可说的话却像尖刀子一样刮着沈明的心,他无法多说半个字,因为知道他说的都对。
“他们……对你好不好?”虽然已经得知他被托付的是一个很好的家庭,可沈明还是忍不住再问上一问。
“当然,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爸妈他们都不知道,请别打扰到他们的生活。还有我妹妹,和您外甥聂维扬在交往,我想您也不希望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程佑安说完话,就开车门走了。
留下的,只有沈明送给陈苏,陈苏就挂在他身上的那条定情的银链子,还有沈明手里,仿佛会灼伤人的那张写着他身世的纸片。
明明是父子,却不肯相认。
沈明想,自己上一辈子肯定造了很多孽,所以这一生才会失所爱,子不认。
熨得笔挺的西裤上,晕开一朵朵湿润的花儿。
后来沈明来找沈英长谈过一回,因此聂维扬也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舅舅不再提和程佑安相认的话,还让他们也不要再提,似乎是看开了。
而沈灏素来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不好,再加上上一会沈明还住了院,他怕了,自然把嘴闭得紧紧的。
只是无论是聂维扬还是沈灏,他们再见程佑安的时候表情心里都很复杂,说不清也道不明,就好像那种八点档狗血连续剧一样,错综复杂。
一个多了个哥哥,一个多了个表弟。
大家都心照不宣。
程佑安一个人藏了秘密十几年,要不是沈明找来,他能藏一辈子,他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淡定。
别的无所谓,他只要家人安好。
过了雨纷纷的清明,夏天也就到了。
这天程佑宝考完了大三的期末考,正窝在聂维扬的公寓美滋滋地追着拉了大半个月的美剧。
忽的听闻聂维扬说:“要不趁着你要放暑假,咱们先订婚吧?正好把你姑妈接来北京玩一玩。”
程佑宝半咬着薯片,嘴一张一合,咔嚓一声响,人也有些傻了。
订、订婚?


订婚

“怎么?你不想?”见佑宝不说话,聂维扬眉头微皱,心思转了几下。
聂维扬不是急躁的人,他做事一向有条不紊,喜欢循序渐进,而结果也往往在他的预期之中,可这并不包括感情。佑宝的好,不只他一个人知道,觊觎她的大有人在,他是不怕竞争,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竞争。霸道一点儿说来,佑宝早已是属于他的,要不是她还没毕业,他都想直接登记结婚,那样就不会再患得患失了。
何况现在还多了程佑安这个不安定的因素,所以他决定尽早和佑宝订婚,把名分订下来,也是怕夜长梦多。
程佑宝点点头,又摇头,表情有些困惑:“我才大三诶,现在订婚会不会太早?”她眼睛圆溜溜的,俏丽的脸红润润的,嘴上还沾着薯片的碎末。
“小花猫,馋的你。”聂维扬伸手抹了下她的嘴角,把她搂进怀里,“不早了,你明年就毕业了,现在订婚刚刚好,还有时间准备结婚,找个时间回家和你爸妈商量一下,订个好日子,我再让人去把姑妈接来,你不是一直想让她来北京住一阵子吗?她先前不愿意,现在正好,你订婚了她肯定要过来,你再陪陪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说话时慢条斯理,说的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程佑宝根本说不过他,几个来回就糊里糊涂答应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程佑宝就跟父母说了聂维扬的打算。
程海铭和王静虽然有心里准备,可还是惊讶了好一会儿。他们都觉得佑宝现在订婚会太早了,按这样下去,肯定是毕业就结婚了。
他们还想再留闺女两年,念了十几年书,才出校门又嫁人,以后就是丈夫孩子柴米油盐,就享受不到当女孩子的快乐时光了。做父母的都心疼孩子,小时候担心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大了就担心嫁不嫁得好,会不会受委屈。
不过这小半年的来往,聂维扬的大方得体进退有度得到了程海铭的认可,就连对他是二婚颇有微词的王静也有了些改观,对他的态度好转了不少。
有一回已经是半夜,程佑安出了差,程佑宝程佑乐都在学校,家里只有他们二老在。厕所的灯坏了,程海铭怕老伴夜里去厕所不方便,就逞能的爬高换灯,结果就那么不走运从梯子摔了下来,这下可吓坏了王静,孩子们都不在,又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见程海铭疼得说不出话,她就拨了聂维扬的电话,他二话不说就飞车赶来。
当领导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事不急不躁,他把近一百六十斤的程海铭背下楼,又驱车送去医院,找医生办入院,整个晚上忙进忙出的,把事情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也没有半句怨言,俨然一副准女婿的模样。一有空就陪佑宝回家坐坐,陪老伴下棋聊天,家里有事也十分上心,要打分的话,没有100也得有99.9分,要是没结过婚就好了,王静总是这样想。
看周围的亲戚朋友,再看新闻和电视机,前妻都不是一个美好的存在,虽然听说已经没有了联系,也没有孩子,可始终是个结。
还是程海铭看得开,说既然是女儿自己喜欢的,又是个好男人,就不要再强求那么多,这世界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换了个年轻的,未必这么知冷知热这么疼佑宝,做父母的无非是想孩子好罢了。
不可否认,老伴这话说得实在,王静也渐渐宽了心。
可毕竟佑宝才满了二十一,开了学也就是大四,现在订婚甚至于嫁人,是不是太早了?
没给他们时间考虑太多,听了聂维扬有订婚的的意思,聂家就已经派人来接他们过去商量两个孩子订婚的事。老少配就有这点不好,往往小的不急老的急,程佑宝是二十一,可聂维扬年底就三十六了,聂家自然是想他们越快结婚越好。
血缘就是这么巧妙的存在,程佑宝不懂拒绝聂维扬,程海铭和王静也抵挡不住聂戎生夫妻的诚意拳拳,很快两家家长就商量好了订婚的日子,就在农历六月三十这天。
黄历曰:宜纳采、订盟、嫁娶。
定了日子,程佑宝就约了聂倩倩和阮澄出来,向姐妹们宣告订婚的消息。
聂倩倩知道以后,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大,直嚷嚷:“哇塞,宝宝,照这样发展,你估计是我们这几个最早结婚的!”
程佑宝一半喜一半忧,最喜欢的奶茶也喝不下,气鼓鼓地说:“哎,我还想玩两年来着,可是说不过他,他还说毕业就领证。我一下子就在黄脸婆的路上越奔越远了!”说完还做了个夸张的叹气表情。
她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聂维扬。
阮澄笑眯眯地说着恭喜:“都吃到嘴里了,不吃干抹净就不像聂叔叔了,你还是认命吧,早点定下来也好。好多毕了业再找的未必就是好,到时候都是看条件相看,谈的不是感情,是存款、房子、车子,也没什么意思。谈不拢被剩下,还落得个‘剩斗士’的名声。其实等你结婚当了□,还多了个人疼,挺划算的。”
“人、□?!”这个词儿可镇住了程佑宝,弄得她哇哇叫,“我还是少女!我要当少女!”
噗嗤一下,聂倩倩笑了出来,也没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阮澄:“阮阮,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可怎么了得?”
“实话实说没罪吧?”阮澄摊摊手,转眼又问,“对了,倩倩,你最近有见到我哥么?”
聂倩倩马上敛眸,搅拌着马克杯里的咖啡,快快说:“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听管家伯伯说他最近总是喝酒,我还以为是他知道你恋爱了,在借酒浇愁呢!”阮澄说这话时一直看着聂倩倩,似乎在试探她。
没想到聂倩倩很坦然,自嘲地揶揄她:“你别看我,我和你哥八百年前就没戏,他是为别人发愁吧?”
她这么一说,阮澄也不好再问。
程佑宝是知道聂倩倩的心事的,更不会多说半句,岔开了话题:“你们待会陪我去选订婚宴穿的礼服吧,我都不知道挑什么才好。”聂维扬让赵宏给她送来了几家大牌子的礼服目录,可她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算是问对了人,阮澄被盛时乾娇惯了,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也有相熟的店,就让司机直接带了她们几个过去。
那里在市区中心,两层楼,地方宽敞亮堂,装潢得十分雅致,一排排做好的礼服成品美得人目不暇接。
阮澄是VIP客人,由店长亲自招待,等程佑宝说明了来意,店长就有些为难:“阮小姐喜欢的那位设计师去意大利深造一个月,恐怕赶不上您的好日子,我给您推荐另外一位设计师可以吗?”
程佑宝本来对这些高级定制没有什么概念,可和聂维扬订婚时也邀请了他的亲戚朋友,不能太随意,所以阮澄说好就好。
店长介绍的是位女设计师,很年轻,不过据说已经拿了几个国内服装大赏的奖,人也热情,把过往作品给她们过目后都有眼前一亮的惊艳感,便定了她设计礼服。
量了尺寸,又问了佑宝的喜好,便商定一周后来看设计稿。
等她们离开,刚好店里又来了人,她们也认识,是许久不见的叶西北,样子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更意气风发,跟她们打照面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叶西北先大方地打招呼:“程小姐,这么巧啊?听说你要订婚了,现在这儿恭喜你了,今儿个是来选礼服的?”
程佑宝没有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只能笑着点头。
阮澄却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基本没什么秘密。
又听见叶西北道歉:“上次拍的照片……很抱歉,杂志排版出了问题,所以没用上,不过拍得真的很好的。”
他说得很诚恳,程佑宝又知道是聂维扬从中作梗,自然不好再责怪:“没关系,有机会参加拍摄已经很荣幸了。杂志我有买哦,做得很棒,Matin现在是御用摄影师了?”
“是啊,托你的福,一切都上了轨道。”叶西北笑笑,给人的感觉比先前稳重了不少。
彼此寒暄了一会儿就分道扬镳。
聂倩倩笑话程佑宝:“你可以哦,跟着我三叔,说话也漂亮多了。”
“我是真的有看过好不好?不信你问问,销量的确好,我们学校图书馆那本都被翻烂了。”程佑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又往门店的玻璃门看去,发现叶西北和她的设计师拥抱了一下,十分亲昵的样子。
看来是事业有成,佳人在侧,圆满了。
而姑妈程海清知道佑宝和聂维扬要订婚以后,高兴得不得了,本来聂维扬还说要让人去接她,她推说不用,自己一个人坐车来北京了。
程海清虽然和弟弟经常通电话,可是也有两三年没见,这一碰面姐弟俩就聊了大半天。
不是她说起来,程海铭还不知道她已经见过聂维扬了。程海清就把聂维扬当初和她说的话还有保证都说给了弟弟听。
“维扬这孩子好,够稳重,佑宝被我们保护得太爱,换做别人恐怕还护不住她,你和小静就放宽心吧。”程海清笑着说。
程海铭点头,苦笑着:“不放宽心也不行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宝宝喜欢,我们也只能随她了。”又问起几个外甥的近况,两人聊得没个时候,还是王静来催他们吃饭才打住。
虽然订的日子有些赶,不过全部都是男家一手包办,女方基本不用操心什么。
程佑宝放了暑假,时间很宽裕,可是聂维扬为了腾出几天假期,忙得没日没夜的,正好姑妈也来了,程佑宝就一直陪在姑妈身边,到几个景点走走。
订婚又叫文定,纳吉,不过在现在更多的只是形式,双方亲戚坐下来见个面吃顿饭,彼此认识一下,再商定结婚事宜。况且聂维扬又是二婚。
可聂家还是很慎重讲究,还请了媒人来提亲送礼,沈英特意给聂维扬和程佑宝准备了一对金戒指。
程家也十分郑重地回了礼。
订婚宴当天是在酒店摆了十桌,程家这边的亲戚不多,基本都是老师教授,聂家的亲戚就十分庞大。
程佑宝认人认得头昏,收改口礼也收得手软,一直拉着聂维扬的手不放。
她穿的香槟色礼服简洁大方,头发挽起来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庄重,样子甜嘴巴也甜,长辈们看了个个都满意。
沈明作为聂维扬的舅舅,自然也出席了订婚宴。虽说今天的焦点是两位准新人,可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程佑安的方向看去,刚巧他们视线交汇,沈明笑了笑,可程佑安却淡漠了别开了眼。
一时苦涩的滋味在心里萦绕。
沈明也在今天看到了程家的父母,书香世家,礼貌和气,连程佑安在内有三个孩子,都教得十分的好,他该知足的,找到了儿子,知道他过得很好,还想怎么样?
就算他有心相认,孩子也不愿意,哎,所有的苦只能是自己咽了。 
其实程佑安的心情不比沈明好多少,长兄如父,看着妹妹订婚,竟然是甜和苦交叠着,再加上沈英和沈明对自己过分关注,怕爸妈看出端倪,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自始至终没有和沈明说半句话。
订婚宴下午结束,程佑安把父母和姑妈送回家就回公司了。
程海清放心不下她的幼儿园,早就订了第二天的车票回辽西,一到家就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程海清和王静好歹一个是教授一个是机关正科,见的人也不少,可是今天这阵仗还是把他们折腾得可以,虽然以后都是亲戚,可是那些人的来头都不小,随便说出一个就能震人。
王静还忍了半天,回来了才敢说:“老程,你今天见了维扬的舅舅,有什么想法没有?”
程海铭才松了领带,听见她这么问,先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才说:“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当官的吗?看着挺好说话的。”
“不是说这个,你难道不觉得……不觉得我们佑安和他长得很像?”王静担忧地皱着眉,“你说会不会是佑安的……”亲生父亲?
程海铭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猜疑:“不可能,你想太多了!”
他们房门没关,程海清刚好想来问他们有没有多余的旅行袋,她买了很多北京的特产要带走的,正好听见了这番对话,忍不住就推门进去,也跟着说:“海铭说得对,不可能,就是有可能,也得是不可能!你们也不注意点儿,要是被孩子听到了怎么办?”
王静煞白了脸,跟着点头喃喃道:“对,对,不可能。”
“这天底下相像的人多的是,你看电视那些模仿秀,像得都能以假乱真。再说了,长得像就是亲的,那我和海铭长得不像,那就不是亲的了么?”程海清很久没说过重话,可是这陈年旧事突然提起来,她就不得不摆起长姐的身份说,“当初我就跟你们说了,如果不把佑安当亲生的养,就说什么也不能摊这个事儿,那会害了孩子。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了,佑安就是我们程家的孩子,没有第二个可能,明白了吗?”
当年的事程海清是知道的。
弟弟和弟媳结婚了几年,一直怀不上孩子,看了很多医生,偏方也用了不少,还是不管用。
后来突然有天接到他们打来的电报,说在医院捡了个孩子,孩子的妈妈已经去了,又没有爸爸,他们就想收养他。
当时她和婆家正闹不愉快,索性就来了北京看个究竟,问清了缘由,看着孩子才两三个月大实在可怜,也同意了他们小夫妻的想法,只是叮嘱他们一旦决定了养孩子,就得是亲生那般对待。
小夫妻俩自然明白,对小佑安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一直到佑安七八岁,王静突然就怀上了,那时她已经三十出头了,怀相并不好,吃什么都吐,肚子又特别地大,谁见了都替她捏一把汗。
好在孩子平安出生,是一对机灵可爱的龙凤胎,程海清觉得都是佑安这个孩子带来的福气,不免再次叮嘱弟弟弟媳不能厚此薄彼,都是自家的孩子,一样的亲。
程海铭也想起了往事,睨了妻子一眼,就说:“大姐说得对,这个事儿以后不能再提,佑安就是我儿子,谁来问谁来看都一样,你也别自己吓唬自己。我们刚和聂家对了亲家,以后还得来往的,别闹出什么笑话影响了孩子们!”
王静不住地点头,心里也埋怨自己多事,好好的怎么就提了出来。
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聂维扬趁着订婚要了几天假期,就带着佑宝去三亚玩了一趟。暑假是旺季又正直夏天,天气又热人还多得不得了,都奔着阳光海滩去的。
中途聂维扬被一个工作电话提前结束休假赶回北京,程佑宝玩得不尽兴,还把白净的小脸都给晒黑了。聂维扬心疼她,就承诺说等结婚蜜月时再好好玩一玩,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结婚,蜜月,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向往的。
程佑宝甜到了心里。
眨眼到了九月,聂维扬依旧忙碌,程佑宝也上了大四,明年就该毕业了。
她是念文科的,到了大四基本就是放牛吃草,课不多,同学们室友们考研的考研,考公务员的考公务员,不然就是开始穿上西装套裙,准备年底招聘会了。
人人都有目标。
程佑宝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茫然。
考研大多得准备一年,她先前没想过再继续读书,打算毕业了就去找工作,她有教师资格证,可以去应聘老师,或者去找一份公司的文职,先累积点儿社会经验再说。
现在多了个聂维扬,他们还订了婚,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十月里程佑宝陪聂维扬去出席了一个社交晚宴,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美艳动人的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