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笑,整个屋子都跟着亮堂了起来。长安仰着脑袋定定看着周和以,生得如斯美貌,谁能忍心看他英年早逝?虽说不确定如今的周修远最后还会不会如小说中一般要了周和以的命,长安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男主手下护住周和以。
为了不叫人发现端倪,两人的路程十分紧凑。
长安本就不是娇弱的性子,路上辛苦些也不碍事。两人紧赶慢赶的,走了非官道。谁知在快入玉门关之时,还是被一群早早埋伏在此的黑衣人给堵截到了。
诚如周和以所料,周修远根本就不打算留下周和以一条命。
自从周和以请旨北去,周修远便早早安排了刺杀,一路上围杀周和以一行。且不说代替周和以夫妇前行一步的王府车队遭遇多少次刺杀,如今如何,埋伏在玉门关的这一批是周修远送给周和以的一个大礼。
在场的黑衣人并非来自宫廷或者禁卫,而是来自于江湖最要钱不要命的悬赏楼杀手。不说以一敌百,但每一个比之夜枭都不差分毫。
青皮小马车被全盘包围,周和以将长安挡在身后,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长安这才注意到,他腰间那根青翠的玉带根本就不是镶了什么玉,而是淬了毒的兵器。周和以拍拍长安:“一会儿若打起来,不论听到什么声音,切记不能出来。这个马车是我命人用特殊材质打造的,无论何种兵器都扎不透。只要你莫慌张冒头,他们动不了你。”
长安紧张得直咽口水,一个劲地点头应是。
“你手上那个银镯里侧有一个凹槽,手指扣进去便会有银针射出来。”周和以语速飞快地交代,“这镯子里一共十二根针,全部淬了毒。若有人冲进来,你只管射他。这毒见血封喉,无论射中了哪里,一株想不到便会殒命。”
长安头点得头要掉了,惊惧交加,忙将这些记下来。
周和以说罢,整个人犹如一只凭地跃起的白鹤,嗖地就飞了出去。
溧阳王的武艺非常高,本就是大盛数一数二的高手,早已盛名在外。兼之周和以是从战场上爬回来的人,上辈子在沙场拼杀多年,便是江湖上嗜杀成性的人,也不一定有他出手精准狠辣。此时没了顾虑冲进黑衣人群中,他仿佛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所到之处尽开遍了血花。
长安缩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兵器扎入血肉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只觉得牙根都在打颤。
没办法,她自小在文明社会长大,一时半会儿没法适应这种血拼的场面。长安困在这小马车里,摸着手腕上的鬼面血珠串,思考要如何帮忙。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况且周和以再强,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也杀不过一群人。
夜枭遍布大盛,但这玉门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不论有没有夜枭的人在,便是有,估计及时找来也需要些时辰。
外面的打斗越发激烈,长安甚至听到周和以闷哼的声音。她急得满头大汗,摩挲着珠串的鬼面。事实上,长安也是兵变那日才知这珠串的秘密。
说来这个鬼面,其实是南疆的蛊虫。每一个鬼面都是一只特殊的蛊虫,且都是母蛊。夜枭的人身上会嵌入子蛊。一旦母蛊呼唤子蛊,或者发出警示,夜枭身上的子蛊都能收得到。且母子蛊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无论母蛊在何处发出信号,附近的子蛊都能根据感应寻过去。这也是夜枭不必信号弹,不必特殊气味便能追踪主人的位置且永不背叛的原因。
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说明得令牌便能号令夜枭,现如今这个令牌在长安的手腕上。
长安哆嗦着,才催动了母蛊,就发现眼前忽然一亮。
一个黑衣人高高跃起,手中的武器劈开了马车的门帘,另一只手顺势从身后掏出一只乌黑的飞镖,直射向长安的面门……


第一百零九章
长安人困在马车里, 眼睁睁看着飞镖朝自己的面门射过来。不远处被一群黑衣人缠住的周和以扭头看过来, 顿时大惊:“长安!”
长安这一瞬脑中一片空白,意识到危险,身体却根本反应不过来。
周和以心中一急, 连忙飞身过去。
然而就在分心的瞬间背部一痛, 身后就中了一剑。黑衣人手执利刃刺入周和以的肩胛骨, 利刃顶端带钩子, □□便拖出一串血肉。顾不得其他, 周和以翻手一剑刺向偷袭那人, 趁那他躲闪的瞬间扑到长安身上。
长安人在马车中左晃右晃,突然被扑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马车之上。
马车外, 黑衣人仿佛终于抓到突破点的马蜂, 蜂拥而至。周和以伏在长安身上,一声闷哼消在长安的肩颈之中。身后袭来凌厉的风,他翻身迅速将长安挡在身后,反手便是一剑刺过去。那黑衣人没料到周和以反应如此之快,偷袭不成反被刺穿了胸膛。
长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和以,表情渐渐狰狞。
周和以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的环境。黑衣人挣扎着扔出一枚飞镖, 后退跃起,忽地吐出一口黑血。
周和以反手将长安推进马车,飞起一脚踹向扑过来的人群。
他下手非常快,一剑隔断四五个人的喉咙。身形翩跹, 狭小的空间也限制不了周和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见他飞起一脚踹向尸体。尸体迅速飞出去砸倒一片,快到叫人眼花缭乱。黑衣人忌惮于他的武艺,一个个踟蹰地不敢上前。
“什么人?!”
黑衣人蒙着面,虎视眈眈地围住四周,将两人困死在马车中。
长安扶着车厢坐起身,晃了晃差点脑震荡的头颅,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事发突然,尤其这种古代刺杀长安还是头一回经历,一时间手足无措。但越乱,她越知道该冷静。知道自己帮不上忙,长安便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她拖后腿,以周和以的武艺勉强可以应付。
长安窝在马车的角落,透过车窗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马车外至少还剩下二十个黑衣人,周和以刚才杀了不少。现如今,她手镯里有十二根毒针。如若一根都不费地全部射中。剩下的人交给周和以解决,今日,他们必定能全身而退。
长安心里盘算着如何偷袭,目光冷不丁就瞄到周和以的后背。
刚才的那只飞镖根本没躲过去,是周和以以身替她挡了,直接扎进背部。周和以一身月牙白的长袍此时已被血水染了色。并非鲜红,而是乌黑乌黑的色泽。长安心里猛地一咯噔,凑上去瞧,发现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黑血!
“周和以!”长安顿时大惊道,“你的背上……”
“无事,”周和以不以为意,一面抵御攻击一面淡声道,“你躲好。”
“可是……”
“躲好!”
长安无法,只能又缩回角落里去。
青皮马车不过半人高,周和以本就身高体长。此时他立在马车入口,颀长的身姿将入口遮得不露一丝破绽。为了护住长安,周和以化攻为守,脚步不曾离开马车三步。长安只觉得喉咙里塞了一团棉絮,鼻头也有些酸涩。虽说平日里能觉出周和以的爱护,但长安一直以为这只是他出于对她皮囊的喜爱和对她正妃身份的尊重……
打斗声还在继续,长安目光落在周和以的伤口处。那处的黑血越渗越多,仿佛没有止境一般染黑了周和以整个后背。长安并非爱哭之人,眼睛却渐渐红了。
前方周和以的脚步渐渐踉跄。长安翕了翕鼻子,一面扣动手镯的凹槽对准了黑衣人。
不一定能射中,但能射中一个是一个。
咔哒一声扣动了凹槽,毒针嗖嗖地飞出去就扎靠马车最近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的注意力全在周和以身上,根本没留意马车里的长安。兼之毒针的动静小,发射速度快。长安才不声不响的,居然扎中了六个。
那六个人反应过来,毒已入体,半边身子都木了。
这番动静立即惊动了其他人,一时间矛头均指向了长安。长安冷汗刷地就落下来,她扣动手镯的凹槽,胡乱的发射。前方周和以察觉到长安有危险,但被人缠住了,一时间分身乏术。扭身的瞬间,胳膊又遭一击。
黑衣人意识到任务棘手,收起了活捉的打算,下手越发招招致命。
周和以一面抵抗一面分心马车,脚步虚浮。他背上的那只飞镖显然有剧毒的,此时面上已经泛起了青紫。长安心急如焚,再这样耽搁下去,周和以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毒针只有十二根,情急之下,已经被她胡乱地用光了。长安咬着下唇,心里祈祷着夜枭的人尽快赶到。可越是着急越等不来人,就在长安预备着亲生去拼,前方一口气斩杀了十来个人的周和以身形晃了两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长安大惊失色:“周和以!!!”
眼泪这一瞬间喷薄而出,长安顾不得蜷缩在马车,跌跌撞撞地就往要下来。黑衣人迅速放弃周和以,闪身到马车之前。长安看着直奔面门的武器,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
正当她做好赴死的准备,三四个夜枭从天而降。
长安眼倏地一睁,还没出口说话。冲到她面前的黑衣人忽然伸手,一个手刀砍向她的脖子。长安一句话都没说,两眼一翻,软塌榻地倒了下去。
夜枭尚未反应过来,他们抱着长安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
……
再次睁眼,入目便是繁复奢华的绣花青纱帐。长安眉头蹙了蹙,感觉到后脑勺针刺一般的疼痛。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香气,长安又一瞬的恍惚:这是哪儿?
“娘娘您醒了?”一道清脆的女声适时打断了长安的疑惑。
只见淡紫的帷幔被人从外面撩起,一个一身鹅黄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宫女莲步轻移地靠近了床榻边。一只手撩起纱帐,轻言细语地问道:“娘娘睡了一天一夜,肚子可是饿了?奴婢已经备好了洗漱用水,请娘娘沐浴更衣。沐浴更衣之后,便可用膳。”
……娘娘?
长安都愣住了,她这是一觉起来,又穿越了?
钝痛的大脑艰难地动了动,长安惊疑不定,目光警惕地扫视起了屋子。
这屋子的摆设处处精致奢华,巨大的美人扑蝶屏风竖在正前方。窗子洞开,珠帘外,一只三足兽首鎏金青铜香炉在冒着缕缕青烟。风吹过纱幔,暗香浮动。鼻尖动了动,细闻之下,满屋子甜腻的桃花香。
长安眉头渐渐拧得紧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周和以呢?如今人如何了?
小宫女将纱帐挂到两侧,扬声冲外头说了句娘娘醒了。就听到珠帘外一个影子似乎等许久,闻言蹬蹬地就跑远了。
长安抬头看向面前的宫人,不知如何开口便一声不吭。
“娘娘可有哪里不适?”小宫女搀住长安的一只胳膊,小心地扶着她起身,“太医说您伤着头了,这段时日怕是会有些犯恶心想吐。但娘娘您莫忧心,太医交代过了,这症状过段时日便好了,您大可放宽了心……”
小宫女絮絮叨叨的话入不了长安的耳,她如今满心都是周和以满身血倒在地上的场景。
云里雾里地被牵到净室,置身浴桶,肩膀没入水中才恍然惊醒。这里是皇宫!刺杀周和以的人,果然是周修远!
长安刷地一下站起身,吓得一旁伺候她沐浴的宫人惊叫。
“娘娘!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小宫人手里拿着软布,连忙去按长安,“陛下夜里会过来,您快坐下好好沐浴,可千万莫耽搁了大事儿!”
“大事儿?什么狗屁的大事!”长安冷笑,“本妃是溧阳王妃,你在瞎叫什么娘娘?”
“娘娘息怒!”
几个宫人被长安突然的暴怒吓得不轻,膝盖一软就跪下去。但想着御前的传话,小宫女硬着头皮道:“娘娘您可莫要闹脾气,酉时御前才传了话来。若是娘娘醒了,陛下今夜必定会来过夜。您若不梳洗一二,这该如何……”
“住口!”长安心头火蹭地一下就冒出来,厉声道:“本妃乃溧阳王妃,是陛下的弟媳!什么过夜?你莫要口出污言秽语!”
那小宫女吓一跳,整个身子都伏跪下去:“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周修远人呢?!”长安的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现如今满脑子都是周和以生死未卜的模样。疼痛让她根本没法集中精力思考,她只关心一件事,周和以怎么样了!“他人呢?残杀亲兄弟,他这是不敢见人了?”
“娘,娘娘!”小宫女的胆子都快叫长安给吓破!
自进宫以来,她就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恨不得扑上来捂住长安的嘴。她左顾右盼,做贼似的压低了嗓子劝说:“快,快住嘴啊娘娘!您如何能直呼陛下名字?这里是宫里,隔墙有耳,如何能这般说陛下!”
“为何不能说?”长安捂着额头,脸色酡红,唇却白得吓人,“周修远既然做得出,本王妃为何不能骂?这个阴险小人!卑鄙无耻!本王妃今儿就……”
“长安。”长安的话还没说完,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屏风后面冒出来。
浴桶中,长安浑身一僵。
就听那声音带点愉悦的调子,优哉游哉:“精力这么旺盛,叱骂朕起来中气十足。看来身子无碍啊……”
长安打了个寒颤,脸一瞬间绿了。
须臾,整个人蜷缩到水里去。


第一百一十章
“长安, ”周修远一身龙袍, 仿佛刚刚才从早朝下来,“吃了一路的安神散,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孙太医就在外头候着, 你梳洗妥当后, 叫太医再号个脉。”
长安恍惚地看着他, 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大亮, 草木微微枯黄了。
玉门关离京城几百公里, 便是快马加鞭, 一夜的功夫也不可能走这么远。所以到底过去多久了?现如今是什么时辰?周和以如何了?他的那身伤……
“周修远你究竟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弟媳,这是被女色糊了心,连人伦道理都不顾了吗!”长安心中惊恐, 蜷缩着腿窝在浴桶中, 整个人绷直得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弓。眼睁睁看着周修远缓步靠近,她厉声呵斥道,“你身为一国之君,理当做天下表率!这般小人行径,就不怕宣扬出去为天下人耻笑吗!”
“弟媳?”面对长安的指责,周修远根本不为所动,“你如今是丽妃, 将会入住翠平宫。是朕新得的爱宠,丽妃娘娘。”
“住口!”长安怒急,慌张地便四处翻找。
然而净室里除了些换洗的衣物,盛香薰的器皿, 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长安左右看,胡乱地抓起一旁架子上正在燃着的香炉便狠狠冲周修远掷了过去。
鎏金的香炉加杂着火星,咣当一声砸在周修远脚下。火星子溅出来,燎得周修远龙袍下摆都烧出几个洞。宫人们瞬间跪了一地,周修远却盯着浴桶中惊慌失措的美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以为是个温顺兔子,没想到脾气还挺大。”
周修远不仅没生气,反而弯腰去捡起翻了的香炉,转身轻飘飘地放到长安的手边。
缩进了水中长安双手抱胸,死死盯着他,一双美眸都喷出火来!
周修远不以为意。他垂眸,眼睛凝视着长安,绕着浴桶缓慢地走动:“莫要闹脾气了。今日你才醒,初入皇宫又遭遇了变故,闹点小脾气,朕不与你计较。往后就安心在朕的身边待着。至于十九,你莫要惦记了。”
“你这是何意?!周和以他如何了?”
“如何?”周修远脸上露出类似畅快的笑意,“玉门关那等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身中剧毒,你说他如何?”
长安的心仿佛被捏住一般,眼睛都红了:“周修远!”
“安心呆在宫里,朕会好好待你的。”丢下这一句,周修远大笑着走出了净室。
长安在宫人战战兢兢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浑浑噩噩地被扶出来,孙太医早早在外头候着了。等宫女传唤,背着药箱躬身进来。
软榻上的美人,太医们自然都认得。那日宫变,长安率领三万精兵及时解困之事是众目所睹的。孙太医瞧着如今面色惨白的溧阳王妃,小步走近。宫人随侍在一旁,将长安的腕子递出来。太医心里不由地一阵叹息。容色太盛,易招祸患……
他两指搭在长安手腕上,凝眉号脉。
须臾,孙太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王妃,请您将另一只手递给下官。”
“什么王妃,这位是丽妃娘娘!”长安还没开口,一旁小宫女立即纠正道,“孙太医你如何能唤主子……”
“闭嘴!”长安出言打断,将另一只手递给孙太医,“太医。”
孙太医看了一眼涨红了脸的小宫女,垂眸,凝神继续号脉。他一声不吭,殿中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须臾,他突出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宫人。
长安会意:“你们先退下。”
“太医,娘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小宫女犹豫地不想退,“陛下忧心娘娘身子状况,正等着脉案呢。你可别隐瞒!”
“退下!”长安厉呵,“叫你退下听不懂?”
小宫女吓了一悚。
扭头对上长安的眼睛,缩缩脖子,犹豫地退下了。
人一走,孙太医压低了嗓音便直言不讳道:“王妃娘娘,脉象有些微弱,但下官决计不会诊错的。娘娘您的腹中如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昨儿脉案上没写明,给您诊脉的那位太医怕是也诊出来了。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没直言……”
长安瞳孔剧烈一缩,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身孕?一个多月?”
“嗯,”孙太医点点头,“用了太多安神散,有些伤。”
长安微微睁大了眼睛,手轻轻放到腹部,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孙太医这会儿也看出了长安处境窘迫。好好儿的溧阳王妃,本该随溧阳王一道前往北疆,却在溧阳王离京的两个多月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宫中。且不说其中曲折如何,溧阳王妃腹中又有了身孕,这都是要造孽啊……
“安神散是什么?”长安恍惚了片刻,立即问道。
孙太医叹气:“致人昏睡的药。一般剧痛难忍之时,开一些,叫人忘记疼痛的。”
长安立即懂了,就是迷.药一类的东西。算算路程,从玉门关到京城,至少一个半月的路程。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周修远为了叫她不挣扎闹事,居然给她用了这么久的迷.药!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不就是丧心病狂吗?孙太医摸着长安的脉象,这孩子如今还留得住,当真是命大。
“王妃娘娘预备如何?”孙太医叹气,“脉象已经很微弱了。救不救得了另说,便是救下来,往后孩子身子骨儿也弱……”
“救!”长安不等他说完,一把抓住孙太医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必须救!便是用最珍贵的药也得救!”这是她跟周和以的孩子!
孙太医被她抓得一愣,“王妃?”
“太医,”长安这一会儿从惊惧愤怒到惊喜愕然,心思高低起伏,又迅速冷静,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奢华的宫殿叫人无所适从,但抚摸着腹部,长安做了决定不过一瞬的事儿,“这件事,你先瞒着,莫要透露出去。”
孙太医绝世久经内宫,长安这番心思转变,他立即明白了。
想着溧阳王与溧阳王妃伉俪深情,这番变故,怕是御前那位垂涎溧阳王妃这弟媳的美貌了。说是造孽,还真是造孽,圣上未登基前就因女色闹出过事儿,果不其然,改不了。心思几番捻转,他点了点头:“王妃放心,下官省的。”
翠平宫这一番变故,远在北疆的周和以是不知的。
青纱帐中,一动不动仿佛死人的周和以眉头蹙了蹙,平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指抓了抓被褥,终于睁开了眼睛。屋子四处的帷幔垂下来,遮得四处无光。周和以动也不能动,躺太久,身体僵硬得仿佛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来人啊……
太久没有动嘴,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周和以艰难地敲动了床榻一边的柱子,发出轻微的哒哒的一声响动。安静得仿佛死了一般的屋子这一瞬间活过来,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期间碰倒了椅子,发出嗞啦的刺耳声响:“主子,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是方自仲,他早一步来到北疆,安顿好一切。日盼夜盼两位主子的到来。结果等了一个月,却等来了差点断气的周和以,女主子不知所踪。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哇,您可算是醒了!”
方自仲多老沉持重的一个人,扑到床榻上便哭天喊地起来。他怕啊,他是真的怕!周和以被带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十几个大夫没日没夜地拔毒诊治,耗费了一个多月,才堪堪将主子给救过来!
若非夜枭用特殊古法吊着,就差那么一点,人当真差点就没了……
周和以嗓子里犹如火在烧,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方自仲哭了半天想起来,连忙去桌边倒水,又跌跌撞撞跑回来扶着周和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接连喂了四杯水下去,周和以才好了许多。
方自仲小心地将人放下去,一面将杯子搁到桌案上一面飞快地将这一个多月来,北疆发生的种种说与周和以听。与此同时,从屋顶落下的暗卫也从旁补充。早在一年前,周和以便派了暗卫远赴北疆。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来此地落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