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璟竟偷偷地帮她照顾着孩子,穆九昭的心中漫出了一阵暖流,不禁笑眯眯地想:云璟嘴上说不喜欢,动作还是挺诚实的,竟是天天照顾不离手。
在穆九昭没发现前,云璟就已经每晚起夜辛苦照料,心酸地把尿换尿布。他这么做完全是见穆九昭太过心累,于是为了他的幸福生活,决心一把屎一把泪地照顾着这个熊孩子,不许让他再这么腻歪阿玖了!
当然,等云晔习惯离开穆九昭的怀抱后,得偿所愿的云璟立刻贼兮兮地将他丢给了奶娘照顾,开始和穆九昭过起了幸福的二人世界。
至于孩子是不是在隔壁哭闹,已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六月二十日,云晔满月,世子府里热闹地办了一场酒宴。
秦明玉出席在内,亲自给云晔挂上了金坠子,并祝愿云璟和穆九昭的嫡子健康成长、荣华富贵。
只是祝福后,别有用心的秦明玉并未离去,而是在开宴后,找了个机会坐在了楚筠卿的身边,一副正经脸地用着午膳,余光偷偷地瞥着楚筠卿的一举一动。
但见楚筠卿完全不为所动,他目光求助地望向着云璟和穆九昭。
对于秦明玉诡异亲密的行为,在得知楚筠卿女子身份后,云璟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他心里对秦明玉畏畏缩缩求爱的举动十分不争,完全忘了自己先前还吃着楚筠卿和穆九昭亲密的醋意,在追求穆九昭上各种小心翼翼。
见秦明玉完全束手无策,穆九昭心生一计,在用完午膳后,主动以看宝宝为由,将楚筠卿约进了房里。
她知道楚筠卿喜欢小孩,所以在见她一脸期待地抱着云晔时,立刻拉起了话长。在聊了一段后,装作困惑地问道:“筠卿,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明玉的心情不太好?”
楚筠卿抱着孩子的手一僵,只听穆九昭轻叹一口气,继续心疼地说,“两年前的明玉,虽然痴痴傻傻,但目光总是清澈水亮,脸上溢满了纯真的笑容。但现在登基为帝,外忧内患、各种重担和责任都压在他单薄的肩上,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
楚筠卿一阵恍惚,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刚遇到秦明玉的那日。
他小小的身子脏兮兮地蜷缩在地上,正被附近的熊孩子围堵着欺负,吵吵嚷嚷地喊着:“傻子——傻子——”
她心里气不过,立刻厉呵了一声,将那些熊孩子全部吓跑,随后见他双手颤抖地抱着脑袋,衣衫单薄的小身板在寒风下瑟瑟发抖的身影,裙子破破烂烂甚是可怜,就在隔壁摊头买了一个包子递给了他。
她第一次接近时,他的身子害怕地缩了一下,似乎很害怕别人的靠近。
长长脏乱的墨发遮住了他的双眸,完全看不出容貌,唯有当她善意地递去包子时,他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犹豫了半响才接了过去。
她见他一脸警惕,并未久留。
但走了一段路发现,这个乞儿拿着手里的包子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停下,他也停下,她走,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后面,默默地啃着包子,时不时地抬头望望她。
“有事?”
他胆怯地扬了扬手里的包子,轻声道:“谢…谢…”
她见这乞儿果真如熊孩子所言傻傻兮兮的,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道:“明…玉…”
“怎么一直呆在这里?”她继续好心地问。
“姐姐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秦明玉咬了咬唇,委屈地补充。
“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吗?我送你回去。”
“家…?”秦明玉迷茫地抬起头看了看她,随后摇了摇头。
这番摇头的动作下,被墨发遮住的容貌渐渐显露了出来。
虽是脏兮兮傻乎乎的,但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如夜空般明亮透彻。
她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那一刻就是被这双干净的眼睛所吸引,竟是将这个穿着脏兮兮裙子的乞儿带回了屋。
她更是因为对方瘦小干瘪的身材和破破烂烂的裙子,误以为对方是个小姑娘,所以亲自准备了热水帮他梳洗,准备将他洗白白后再去找他的姐姐。
谁知,衣服全部脱光了后发现,对方的胸竟是平的…
她想,只是还没张开吧…
但往下一望,顿时整个人不好了。
那时,秦明玉特别的瘦弱,完全看不出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她刚刚在战役里失去自己的亲弟弟,就一直把他当成弟弟般,照顾在自己的身边。
完全不知,这个脏兮兮的乞儿竟是西秦早已去世的七皇子秦明玉。
“筠卿,你以后要一直男装下去吗?”
陷入回忆的楚筠卿微微一怔,几乎有些不假思索,又有些无奈地笑笑:“女扮男装当了将军,这是欺君之罪,士兵将不会服从于我,百姓也会对我颇有微词。”
“谁敢!”
楚筠卿的话音一落,躲在门后偷听的秦明玉完全忍不住站出,急切地开口:“我知道你是女子,这并不是欺君。”
楚筠卿眉头一蹙,看向穆九昭,穆九昭轻咳一声尴尬地扭头。
她约楚筠卿出来,其实是想了解楚筠卿的真实心意,如果对秦明玉真的无男女之情,的确不能强求,但若是楚筠卿同样喜欢秦明玉,那其余的一切都不是阻碍。
谁知秦明玉这个笨小子竟迫不及待地自己跳了出来,这让她怎么套话啊!
见楚筠卿沉默地板起脸,秦明玉有些忐忑地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道:“筠卿,你上次说的话,我都认真考虑过了。如果,我和云璟一样只娶你一人为妻,你愿不愿意恢复女子的身份嫁给我?”
楚筠卿的眉头蹙得更紧:“您是陛下,切莫胡言。”
秦明玉有些急切地反驳:“谁说皇帝一定要后宫三千佳丽?一定要美女如云,妻妾成群?父王嫔妃子嗣众多,为了一个皇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最后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而自古以来,因为皇位手足相残的数不胜数,妻妾成群又有何好处?还不如一夫一妻,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真诚地说着,凝望向楚筠卿的目光极度的认真:“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愿意弱水三千,只娶你一瓢。”
最后一字尚未落下,楚筠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打断:“当年不知道陛下的身份,只是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弟弟,才把陛下当成亲弟弟看待,有过失礼的地方,希望陛下不要误会。”
“只是弟弟?”秦明玉不甘心地反问,“哪怕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
楚筠卿呼吸微微一窒,轻声回道:“是,臣对陛下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希望陛下不要再纠缠微臣了。”
楚筠卿第二次残酷的拒绝,让秦明玉的唇紧紧地抿起,眼睛竟渐渐弥漫出一层雾气。
他还记得那一日自己清醒的时候,就被一名男子扒着衣服。
但最初的惊慌在回想起之前的记忆后,就任由着楚筠卿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谁知对方脱完衣服后一脸震惊,立刻背过身让他自己洗澡。
由于自己是个傻子,他并没有将自己洗得很干净。楚筠卿对他玩水的举动十分无奈,最终轻叹了一口气,扭着头帮他清洗了起来。
他想他们都是男人,倒也是坦荡荡的,试探地一边玩水,一边继续装着傻,谁知她的脸越来越红,整个过程一直望着远方目不斜视。
那段时间,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联系不到云璟和穆九昭的他只觉得有这样的安身之所,能让他安心的养病和解毒。
但对楚筠卿,他并不信任,所以在无忧草的毒性尚未完全解除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装着傻。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才知道她是护国将军唯一却从小就女扮男装的女儿。
他因为楚筠卿重要的身份而去拉拢接近,最终却失去了自己的真心。
七月七日,一年一度的七夕情人节再度来临。
被大臣各种劝诫充盈后宫的秦明玉,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哪怕七夕宴上美女如云,各色才艺惊爆全场,他都提不起一丝兴趣,反而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本是楚筠卿的席位,但令他失落的是,楚筠卿并没有来。
他想找人喝喝闷酒,诉诉自己压抑多年的苦,却发现云璟和穆九昭是已婚人士,并不参加这次所谓相亲的七夕宴。
孤家寡人,为情所困的只有他自己。
秦明玉苦笑一声,酒水一仰而尽,并没有如大臣的意在七夕宴上选妃,而是早早散了场。
与皇宫散场后冷清相比,锦绣街上灯火通明,烟火璀璨。云璟将孩子托给奶娘照顾后,甜蜜蜜地带着穆九昭出府游玩。
这一圈逛下来,整整十个月未出府的穆九昭简直是看得目不转睛,到处买买买!
云璟跟随其后,一脸的宠溺。
这时,三名玩闹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冲了过来,云璟眉头一蹙,立刻伸手将穆九昭环在了怀里。之后,他见人群越来越拥挤,干脆手腕一转,与穆九昭十指相扣。
手心紧密相贴,让穆九昭的脸上燃烧起了一抹酡红,却还是大胆地在大庭广众下,亲密地将身子依靠了过去,享受着与云璟手牵手,一同逛街的甜蜜感。
刚从一家商店走出的上官盈,正巧瞧见看见了云璟和穆九昭相视而笑,甜蜜牵手的场景。
一年前,在得知自己以为是替身的穆九昭就是云璟心心念念的阿玖时,她还觉得不敢置信。
如今,在看到云璟脸上完全没见过的笑容,在看见他温柔似水的眼睛注视着身边的那人时,才真正理解了云璟曾经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她也终于明白,云璟的眼中,阿玖永远是他唯一的风景。
云晔六个月时,渐渐学会了说话。
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娘亲”,软绵绵的糯米音听得穆九昭心都化了,直呼自家晔儿是个天才,竟六个月就已经会叫娘亲了!
见娘亲这么高兴,云晔眨着一双水汪汪像极了云璟的凤眸,欢喜地蹭进了穆九昭的怀里,一遍一遍软绵绵地叫着娘亲,完全没发现一旁的爹爹一张脸早已黑成了炭。
“爹爹”的发音比“娘亲”简单多了,但这个熊孩子学会说话后竟一声“爹”都没喊过!
安耐住心中被忽略的不爽,云璟铁青着脸将扑入穆九昭怀里的云晔拎了出来,认真严肃地板着脸,一字一句地教道:“叫爹爹。”
云晔小脸一垮,委委屈屈地不说话,只拿目光可怜巴巴地瞅着穆九昭。
“叫爹爹。”云璟不满地重复了两遍。
“叠…叠…”云晔慢吞吞地吐着字,“饿…”
满岁的时候,穆九昭准备了一堆东西,笔墨纸砚、金银玉器、令牌匕首等等二十件让自家宝贝儿子抓阄。
这个抓阄的过程,她紧张又期待地望着云晔,见他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爬到这个玩玩,一会爬到那个摸摸,穆九昭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最终,云晔拿起了云璟的官印,朝着穆九昭摇摇晃晃地走去。
云璟撇撇嘴道:“才一岁,野心就不小啊。”
云晔转头,朝着云璟甜甜地喊道:“爹爹的~”
将云晔含辛茹苦拉扯大终于不粘娘后,云璟以为自己终于迎来幸福和春天,谁知云晔三岁的时候,阿玖怀了第二胎包子!是对龙凤胎,名字分别为云祈君和云盼卿。
父王合不拢嘴,叨念着多子多福,云璟却觉得养三个孩子是件特别苦命的事情。
但是当看见其中一个光头包子脸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女娃时,云璟唇边的笑容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卿儿,来~爹爹抱~”
“盼卿”这两字是云璟三年前就想好的名字,那时他还买了一堆小女娃的裙子和小玩具,如今都有了用武之地,之前的哀怨一扫而空,简直是一脸慈父。
刚满月的孩子不会开口说话,但对这个时常抱自己的爹爹却十分眼熟,每次云璟上完朝,风尘仆仆地一进屋时,孩子眼睛贼溜溜的一亮,咿咿呀呀地伸出手,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父亲手中的玩具。
云璟心里满满暖意,连忙将二女儿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上两口。
他曾经带过云晔,所以换尿布、逗弄孩子等等他都得心应手,望着云盼卿咯咯咯地对自己笑,他心里更加甜蜜,心想果然养女儿亲爹,那个臭小子小时候一点都不可爱!
说着,瞪了一眼已经三岁的云晔。
见自己多了一对弟妹,云晔好奇得不得了,伸出白嫩嫩的爪子戳了戳三弟肥嘟嘟的脸颊,谁知引来三弟一阵狂哭。
他立刻惊慌地缩回自己使坏的爪子,焦急道:“父王,三弟在哭。”
“让他哭去吧。”云璟满不在乎地说。
被差别对待的云祈君哭得更凶,直到哭声引来了穆九昭,才委委屈屈地止住了哭声。
☆、第 90 章
自从有了二女儿云盼卿,云璟简直乐开了花,将他心目中的小阿玖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才刚满一岁的云盼卿被他养得白白嫩嫩,明明和云祈君同时出生,却圆溜溜了一圈。
云璟的心都看化了:阿玖小时候一定就这么可爱吧!
在云盼卿刚刚学会走路时,云璟更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旁,牵着她软乎乎的小手,用着温柔到能滴出水的声音,鼓励她一步一步地学习走路。
这般宠溺的举动看得同样在学走路的云祈君羡慕嫉妒眼巴巴,时不时委屈地痛哭一段时间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父王,从未关心过自己,竟连大哥也一脸好奇关注地围着自己的妹妹,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给她…
云祈君气哼哼地扭头:我有娘亲宠爱!
但娘亲现在不在府,呜呜呜呜!
云盼卿走了几步路就走累了,她仰起头,胖乎乎的小手朝着父王撒娇地伸着,糯米的声音软软道:“父王,抱抱~”
云璟立刻会意地弯下一身,将云盼卿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但这次,云盼卿并没有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而是粉雕玉琢的小脸朝着云璟一笑,挪动着圆圆的小身板爬上了他的脖颈,然后大胆地往上一坐,舒舒服服地趴着。
父王的怀抱暖暖的,头发也软软滑滑的。
云盼卿抓起一把在手心里玩着,咯咯咯的笑容甜美嫣然。
被狠狠揪了几根头发,云璟的脸一抽,刚要将云盼卿抱下,却见她玩得那么开心又不舍得斥责,只好僵硬着脖子让小郡主骑着自己玩闹,动都不敢乱动。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四年前高冷冰山的世子风范啊!
“父王,我们去花园玩好吗?”
“好…”
“父王,我也要玩…”云祈君拉扯着云璟的衣摆,泪汪汪地开口。
“别闹。”云璟蹙眉,严厉拒绝。
云祈君继续哭诉:“父王都不抱我,我要找娘亲抱抱…娘亲呜呜呜呜…”
“…父王抱。”一想到晚上的幸福时光,云璟眉头紧蹙,咬牙开口,“晚上不许粘娘!”
“嗯嗯!”云祈君迅速点头,高兴地伸手求抱抱。
云璟叹了一口气,艰苦地抱起了云祈君,谁知一扭头,就见身后一个小萝卜头同样满目期待,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于是那日,王府里的所有人都见贤王殿下被小郡主骑着脖子逛花园,头上扎了一个凌乱的冲天辫,一手牵着小世子,一手抱着小公子,想忍住笑却又完全忍不住,只见王爷的冷眼嗖嗖嗖地射来,才惊慌地四散而开。
带娃的日子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他王爷的威名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穆九昭回府的时候,就见一家四口正坐在花园里玩闹,云璟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和一个冲天辫,脖颈挂着三个草环,他正搂着已经犯困的云盼卿,认真地编着手里的花环。而他身边,云晔竟也认真地学着云璟的动作,两个人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岁半的云祈君本是靠着大哥身边傻傻地拍着手,此时看见娘亲回府,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闪闪发亮,跌跌撞撞地朝着穆九昭扑去:“娘亲,抱抱!抱抱!”
见云祈君一个熊扑就被穆九昭温柔地抱在怀里,朝自己嘿嘿嘿地傻笑着,云璟一脸黑线:该死的臭小子!说好不粘娘的!
云晔见到娘亲,眼睛同样一亮,兴奋地扬起自己手里编织的花环,一脸求表扬:“娘亲,这是孩儿自己编织的,送给娘亲——!”
云璟闻言脸更黑沉,抱着云盼卿一个箭步冲上前,先云晔一步将自己认真编织的花环放在了穆九昭如墨的青丝上,更顺手将云晔的花环拿了过来。
粉色的花环戴在穆九昭的头上,衬得她白玉的肌肤更加细腻粉润,清新甜美的面容更为明亮动人,云璟不禁看呆了两眼。
小小的手臂根本够不着父王抢去的花环,云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编织的花环,被父王戴在了云盼卿的脑袋上。
云璟笑眯眯地摸了摸云晔的脑袋,和颜悦色地开口:“晔儿,你的花环太小,还是送给妹妹吧。”
云晔只觉得脑袋一痛,有苦说不出。
将三个小捣蛋安顿好后,终于轮到了云璟和穆九昭两人独处的时光。
而他只是单单陪伴在阿玖的身边,就有一种家所带来的温馨甜蜜的幸福。
这一年,同样是云湘玉十六岁及笄之年,作为兄长,云璟对于自家妹妹的及笄礼十分重视。他在晋安王府的暗卫中千挑细选,选中了最优秀的五名少年带到了云湘玉的面前,让她在其中选出两位自己最满意的暗卫,日后贴身保护。
整个挑选的过程,卫溟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好似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但在撇到已经花季的云湘玉缓缓走来,想着她如今正当嫁娶的芳龄和晋安王府踏破的喜娘时,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一阵苦闷。
闷闷地叹了一口去,卫溟正决定出去散散气时,手却被一直温软的小手轻轻地握住。
他的脚步瞬间僵硬在原地,惊愕地回头,正见云湘玉缓缓地抬起头。
淡青色的长裙衬得她秀美如画的眉目丽质天成,清水如芙蓉,她长发垂鬓,一双秋水杏眸凝望着自己的眼睛,灼灼的眼神闪烁着万般光辉:“卫大哥,我选你。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这样一字一句真挚的话语引起四周的一片哗然,卫溟面无表情的神情依旧是面无表情。
但丝毫不起波澜的心湖却突然飘起了涟漪,如刀刻般深俊的轮廓几不可闻地泛红了起来,只是被小麦色的肤色全部掩盖了住。
云湘玉握紧住卫溟的手,脸上泛着娇羞的酒红,“这几日,父王给我找了很多青年才俊,让我从中挑选佳婿,但我都不喜欢。”
手心的温度,含情的话语,让卫溟一颗冰冷的心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这些年,他一直想忽略想压制这种窜起的感情,却被云湘玉的一句话突然点燃了起来。
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沙哑的声音,低下头轻声道:“郡主,今日是您挑选暗卫的日子,请三思。”
“不用三思,我已经思了整整四年了。”迅速打断卫溟的拒绝,云湘玉极其认真地开口,“卫大哥,我只想确定你的心意,若是只把我当作主子,我会挑选新的暗卫保护自己,也会按照父王的要求选择佳婿。但若…你想亲自保护我,我就只选你一人…”
她深深地抬首凝望,一字一句地补充:“因为我只喜欢你,只想要嫁给你。”
云湘玉鼓起勇气大胆地表了白,心里却小鹿乱撞地等待着卫溟的回应。
答应也好,拒绝也罢,至少自己心里会有个抉择。
但卫溟却依旧面瘫着脸,云湘玉心里顿时失落了起来。但下一刻,她的手却被卫溟紧紧地反握了住,与他四目相对。
明知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身份差距,明知他们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年龄之差,但这一刻,看着她眼中渐渐蓄起清泪,看着她强扯出的笑容,一抹强烈的痛让卫溟完全无法控制了自己。
害怕她伤心,害怕她难过,害怕她自此离去…
握住云湘玉的手不知所措了半晌,卫溟冷峻的容貌缓缓柔和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眉眼间溢着难以言诉的情感,在云湘玉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
“卫溟,誓死保护郡主,一生不离。”
“真的?”云湘玉不敢置信,轻颤地问。
“真的。”卫溟轻声承诺:“若是日后,郡主有喜欢的人,我也会保护郡主一生。”
听出了卫溟的话外之音,云湘玉微微一怔,但很快,她眼眉一弯,主动上前抱住了卫溟:“我没有喜欢的人,你就要负责娶我。刚刚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虽然早知云湘玉的心意,但此时见妹妹被轻薄,而且还是老牛吃嫩草,云璟的脸还是瞬间青了,逮着卫溟狂揍了一顿。
卫溟哪该反抗,乖乖地挨了一顿打,鼻青眼肿地跪在云昊面前负荆请罪。
虽说卫溟压抑了感情整整四年,但这四年却是与云湘玉朝夕相对,而早就表白两次的秦明玉,追妻之路可谓是真正的历经磨难。
直到三年前,楚筠卿被敌军背后偷袭,身受重伤,失守了西秦至关重要的龙虎关,更被爆出是女子的身份时,才迎来了一次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那时满朝震惊,武官怒斥楚筠卿欺君之罪,因为轻敌失守要塞!所以一致认为楚筠卿应被革除官职,沦为阶下囚。
但秦明玉却不顾朝堂反对,御驾亲征,亲自上战场护她,救她,照顾她,更调查出了这一系列通敌卖国的真正罪魁祸首。
他被楚筠卿拒绝的那一年,一直未选秀纳妃。但也不想在楚筠卿被逼着恢复女装时,强迫她嫁给自己,或者强迫她三从四德。所以那年,秦明玉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女子为官。
不同于女官——主管宫中具体事务的高级宫女,而是与男子一般,真正上朝,拥有实权。
虽然遭到老臣们的强烈反对,但秦明玉仍愿意给自己心爱之人,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他更愿用自己的真心和实力打动她、告诉她,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需要她照顾保护的痴傻少年,自己无需为了拉拢大臣而充盈后宫,他已然长大,已然变强,愿与江山为聘,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于是这四年,在秦明玉的统治下,西秦国渐渐民富国强。
他不同于秦子靖继位的两年,霸权统治,垄断经营,搞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而是体恤百姓疾苦,勤于政事。他更是爱民用贤,减轻徭役赋税,使得西秦国迎来了近百年第一场太平盛世。
而他的思慕,终在他的努力坚持下,得到了圆满的答复。
文景五年春,秦明玉举行大婚,迎娶楚筠卿为后,举国同庆。
自此,西秦国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无灾无难,一派繁荣与和平。
由于国家太过和平和安宁,云璟这个贤王就成了真正的闲王。
他的阿玖为了医学各种奋斗拼搏,勇于开创新的医学领域,云璟心中自豪妻子能力和实力的同时,却也为她的辛苦深深地心疼,于是扛起了带娃养家的重任!
当然云晔刚出生的那几月,云璟嘴上满口答应会好好照顾他,让穆九昭放心地招收女医开班教学,实则天天把云晔丢给了奶娘照顾。
某日,穆九昭提早回家时发现自家可怜的娃儿哭闹不止,才知道云璟晚上照顾孩子的好父亲形象完全是让她放松警惕的戏!于是一怒之下,将云璟赶出了房间!
新婚后就洞房了两日就有了娃,生好娃还没温存几日就被赶出了房,云璟的心情简直凄凄惨惨戚戚。
如今,见穆九昭大怒后跟自己冷战,睡冷板凳的云璟苦恼了一段时间后,求助地翻出了一年前云熙给自己的那本《追妻三十六计》,其中有一计就是苦肉计。
于是,他立刻按照书本的要求找来了一块坑坑洼洼的搓衣板,半夜穿着单薄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跪在了穆九昭的门前,一脸“我错了”的歉意。
当然,穆九昭紧闭着门,并不知道他正苦心积虑地跪在门外,这时候就需要素月喊两声:“王爷,你怎么在这!”来吸引穆九昭的注意力。
穆九昭听到素月的喊声,果真来到了门前,一打开门就见云璟苍白着脸凝望着她,声音轻若蚊吟:“阿玖,我错了… ”
见云璟突然跪在自己身前,穆九昭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从搓衣板上扶起,云璟却固执地跪在搓衣板上,可怜巴巴地说:“阿玖…你不原谅我,我不起来。”
他“来”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口血竟是急急喷出,华丽丽地晕倒了地上。
这时候,穆九昭还哪顾得上生气,连忙将昏迷中的云璟扶回了房间,然后给他红红的双膝上药,各种忧心的照顾。
直到小世子七岁时,偶然间看到了角落里的搓衣板,疑惑地问起:“父王,这个不是搓衣服的板子吗?为何放在房里?”
云璟贼贼一笑后,一脸正色:“这可不是普通的搓衣板,这是保命的板子,一旦惹你娘亲生气赶我出房时,就拿着这块板子跪在她门口。父王我腿不好,跪不得,跪一会会,你娘就会特别的心疼~”
云璟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又道:“还有一招就是装吐血,只要运功后气血逆行就能顺势吐出一口血了,到时候装晕装病,顺顺利利地回到床上不说,还能让你娘按摩按摩呢!”
小世子懦懦地插话:“父王,娘亲就站在你的身后,凶凶地看着你。”
正在儿子面前高谈阔论的云璟,得意的小表情还未来得及收起,就见门口的穆九昭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他整个人顿时一激灵,有一种被抓包的惶恐感。
“你不是喜欢跪么!”被骗了这么多年的穆九昭,气哼哼地一拳呼了上去,“那今晚就跪个够吧!”
当夜,云璟在众宝贝的面前,顶着一张猪头脸跪在了榴莲上。
面对儿子女儿们好奇的目光,云璟觉得自己作为父王威信全无!
为了维护最后一丝尊严,他板起脸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学习去!”
屋内,穆九昭冷飕飕地瞥了一眼,淡淡道:“还有力气说话啊,那继续跪着吧。”
云璟立刻低头:“阿玖,我错了…”
十年后。
三月阳春,桃红柳绿,贤王府里姹紫嫣红,一片怡人的春景。
一名浅蓝长裙的少女斜靠在一株盛满花朵的枝桠上,乌亮的青丝在暖阳之下闪着柔和的光芒,映衬着瓜子脸白皙如玉。
“三弟啊,你输了~”她摇荡着双脚,清澈的杏眸闪亮如星辰,却腹黑地轻轻一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乖,快叫姐姐!”
桃树底下的少年墨发高束,唇红齿白,五官轮廓无一不和云璟相似,但一身浅紫色锦袍却狼狈地破了几个口子,正是贤王府的三公子云祈君,而少女是齐王府的小郡主云盼卿。
长到后,云祈君才知道,自己明明和云盼卿同一天出生,凭什么她是姐姐,自己是弟弟,然后受到她的各种压迫和压榨,这不公平!
于是和云盼卿以比武的方式决定是兄妹还是姐弟,为此云祈君可是耗费了苦心,很努力地学武练剑,谁知在比武快赢的时候,云盼卿竟站立不稳,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救她,谁知竟是一场骗局!
云祈君想得咬牙切齿,气得小脸涨红:“你使诈!太卑鄙了!”
“我哪里有使诈?”云盼卿无辜地眨着眼睛,“谁看见了?”
“你!你!”
见云祈君憋着嘴,不开心地扭头,云盼卿立刻摘了一株桃枝,从桃树下跳了下来。
她将桃枝递了过去,温柔诱哄道:“做我弟弟不好吗?我以后会保护你照顾你的。”
“真的?”云祈君狐疑。
“当然。”云盼卿拍拍胸道,“我作为你姐,自然要保护你,难不成还害你不成?走,我现在就带你吃好吃的!”
云祈君听着觉得挺有道理的,被云盼卿的花言巧语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忘了这十多年来被亲姐压榨当小弟的悲催过往。
直到亲姐买买买,自己付钱付钱付钱时,才发现自己又掉入了贼窝。
说好雄起一回呢!结果最后还是当了跑腿的小弟…
两人吃着糖葫芦在街上逛时,突然瞧见自家大哥偷偷摸摸地窝在角落,朝着某处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以为大哥又在追踪什么嫌犯,云盼卿和云祈君立刻默契地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靠着近自家大哥。谁知,顺着大哥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并非是什么朝廷要犯,而是娘亲的医馆。
“世子,最近的伤势如何?还疼吗?”
云晔正站在角落里深呼吸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少女关心的声音。他的心顿时一乱,慌张地抬头:“还有些疼…而且手抬不起来…”
前不久,京城发现了三起少女失踪案,其中一名就是眼前的少女黎雪,而她同时也是穆九昭三年前招收的女徒。
云晔得知这件事后震怒,竟单枪匹马地冲进了山贼窝。虽是成功地英雄救美,却仍是被砍伤了几处。
为了表达谢意和感激,云晔受伤的这段时间,一直由黎雪贴心地照顾。
“手抬不起来,可能是淤血堵塞…”黎雪歉疚道,“都怪我,没好好地照顾世子,让世子受累了半个多月,若是王妃治疗,肯定很快就好了。”
“不、不是…雪儿很好,医术很好!”
云晔完全承袭了云璟的性子,挂着礼貌疏离的微笑,内心却十足的高冷,但一碰到自己心仪的姑娘,就完全…乱了阵脚,而且羞涩嘴笨,一句话都开不了口。
于是追妻无措之下,他就和他的父王一样,用了装残装病的老戏码…
所以,这几日能痊愈的刀伤,硬是被他反复地折腾,拖了整整半个月还未痊愈。
此刻,感受着手臂酥一酥一痒一痒上药的触感,云晔的心仿佛一双素手轻轻地撩拨,温温痒痒的,他的脸上不禁挂出幸福的傻笑。
望着眼前这一幕,穆九昭怎会看不出自家儿子的心思,脑袋轻轻一摇,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了起来。
那温暖熟悉的笑容深深浅浅地萦绕在心头,如水一般宁静而温婉,那些久远的往事伴随着相似的场景,亦真亦幻地被勾动而出,在云璟的脑海里渐渐浮现而出。
他的眸光顺势明亮,忍不住上前拉住了穆九昭的手,将她轻轻地拥入自己的怀里,滚烫的唇覆了下去。
迎来四十二岁的云璟,岁月却似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一身白衣依旧面如冠玉,英俊潇洒,一双清朗的凤眸柔情蜜意,满是温柔的宠溺,让突然和他闪亮亮目光撞个正着的穆九昭,大脑一片空白,心扑通扑通乱跳,不期然失了频率。
“阿玖,我们现在就回府如何?”他微微仰着脖颈,红唇微扬,那温润的笑容简直将穆九昭迷得七荤八素,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下意识地应道:“嗯。”
瞧见穆九昭脸颊洇开的淡淡红晕,云璟的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这一生,能与阿玖白头偕老、儿女双全,是他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