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秦暮云并未马上离开,而是静静的立在营帐不远处的地方。隐隐的,她听到营帐中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听得这微哑低喘的声响,她不禁拧了眉。
那夜,萧逸枫走后,她并未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而是偷偷的隔了些许距离,在连澈的营帐外守了一整夜。
可到了天明之时,她都不曾见过他回来。她曾一度以为,连澈会派人送她离开军营,但后面的几日,一切就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段时日,每每当她送来御膳之时,都能看见将军从连澈的营帐中出来。甚至夜深之时,池宋也会让她准备夜宵。
但他每天其实都吃得极少,有些时候池宋会原封不动的将吃食再端出来给她。
眼下,正是攻下幽黎国都最关键的时刻。苍玄大军远征战线不宜过长,幽黎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偏北,相较于苍玄更加寒冷。长时间的耗下去,大军亦会水土不服,对作战甚为不利。
因此,他们需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华墨。所以,即便是连澈生病了,也从未传过随侍的太医,只因他怕在这紧要时刻,乱了军心。
接连几日,秦暮云都会在营帐外静候一阵再离去。从那晚后,连澈的咳嗽似乎愈来愈频繁急促。她知道,他这一次的病恐怕很重,亦来得不简单。
营帐的门口处,隐隐传来了池宋吩咐禁军随行的声音。皇帝将要亲自去到宁海与华墨的交接处,勘察一番地形。
秦暮云一惊,忙连连后退了数步,隐于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从树后轻轻探出身子,她看向了从营帐中走出的男人。果然如她所料,连澈此时的气色极差,他原本妍艳流红的唇,已然苍白干涸。
而他的狭长的凤眸下,亦是一片淡淡的乌青之色。
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锦帕,捂上嘴轻咳了几许,而后朝身旁的池宋吩咐了几句后,便移步离去。
秦暮云愣愣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很清楚他亲征攻打幽离国的目的。
但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魔的肆虐,而去永宁宫求了太后。她明白皇帝亲征,不可带皇妃同行。
所以只要能照顾他,即便是用打杂军士的身份留下,她亦不在乎。
他的病,会是因为那个女子吗?之前他身边有竹烟,而后又出现了一个苏清浅。那时她便知道,他的心中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但现在,这两个女人都选择了背叛他,所以她不想放掉这次机会。
如今,她好不容易攒来了这样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他们之间将再无可能。
他警告的话语,明明还浮现她的脑中,她亦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
但此刻,她就像是被魔魅噬了心。看着男人远远离去的背影,秦暮云竟是情不自禁地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
站在枯草满地的长堤上,连澈身着一袭绛紫锦袍,看向了凝结着薄冰的长河。渡了这条河,前面便是华墨。
男人凝了眼眸,这过河的桥已断。轻咳一声,他唇间逸出一许浅白的薄雾。转过身,他朝温玉道:“温将军,眼下所能调用的船只数量是多少?”
“回皇上,宿冷离在断桥之时,便已将宁海周边的船只损毁了不少。”温玉躬身一揖,应道。
连澈微微颔首,继续道:“目前尚有的船只可渡过多少人?”
“回皇上,五万。且这河面已开始结冰,船只甚难顺利行驶。如今天气已开始降温,河面将会开始大量结冻,而船只都是木制。若是船只在航行中撞上了锋利的冰块,将极有可能刺穿甲板。”温玉轻皱了眉,缓缓开口。
稍稍顿了顿,他再次开口,“我们也可将大军绕行至德川,再转去华墨。但宿冷离极有可能在此处设了埋伏。”
连澈眸色淡淡的远眺河岸,薄唇轻动,“退下吧,容朕在考虑一番。”
“遵旨。”温玉躬身一揖,随即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眸光一转,他朝身旁的池宋渡了记眼色。似乎在说,身为皇上的贴身奴才,怎么不劝劝皇上。
池宋微微苦笑,回了他一记眼神。这皇上的脾性,温将军,三日前你不是方才领教过。
待温玉走后,他哀号的看了眼逐渐转阴的天色。心下一凛,他低头朝背对于自己,负手而立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这天只怕是要下雨了。若皇上再淋雨的话,病情将会愈发的严重。”
良久,池宋只听得男人沙哑着嗓音道:“池宋,你说她如今正在做什么?”
听得此言,他一怔,随即错愕的抬头望向了男人的背影。这是自未崖县一战后,皇上第一次主动提及苏清浅。
眉间微拧,他正愁于该如何回答之时,男人忽的冷笑,森寒的嗓音再度响起,“数月的调查,甚至连一点证明她清白的证据都没有。”
目光凝对岸的树林,连澈只觉胸中狂烈想念与揣度如海潮般席卷而来。他呼吸随这压抑了许久,忽然破冰而出的念想变得急促。
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则使他胸中积郁的血气翻涌而上,有阵阵甜腥之气溢至他喉间。
在她离开的这五个月里,他心中的疼痛让他每一日都无比清醒。他时刻都在计划着如何剿灭连曦,踏平幽黎国。
他甚至疯狂的想过,即便是她被宿冷离强迫,而有了亲密的关系,只要不是她自愿,他都愿意不再追究。
她是他的妻,如今却转嫁了他人。而那个人,正是他想将其挫骨扬灰,连灵魂都殆尽的宿冷离。
思及此处,他胸中的暗涌翻腾的更加急剧。头一低,他剧烈的咳了出来,手腕一扬,他立即用锦帕捂上了嘴。
见得此情景,池宋赶忙上前。与此同时,秦暮云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伸手便扶上了连澈的手臂。
转过头,她急急的对一旁的池宋开口,“池总管,眼看便要下雨了。你快去将马车驾来。我在这里伺候。”
池宋忙应声,疾步离去。
连澈手臂一挥,甩开了秦暮云。她一个踉跄,后退了数步,才得以稳住身影。
顷刻间,天幕寒光一闪,大雨以倾盆之势淅沥而落。四下,尽是粗大的雨点打在泥土之上的滴答之音。
秦暮云瞥了眼连澈手中的锦帕,不禁大惊,那上面竟然有血。张开教大雨淋的几乎不能视人的眼眸,她几步上前,欲搀扶上他。
还未靠近,她便被他强袭的内力震得再度后退了数步。
看着前方立于雨中的男人,秦暮云咬牙冷哼,“没想到九五之尊,也会做这等作贱自己的事。”
竟是眨眼的功夫,连澈的大掌便已擒上了她的脖颈,眸中的寒霜之气就如万年冰晶,“你有胆再说一次!”
秦暮云眉间一拧,小脸因缺氧而涨的通红。回视着男人的目光,她口齿不清的发出了声响,“不论你是否承认,苏清浅都背叛…了你。”
听得眼前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她甚至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血腥之气。看着他眼中的杀意,她知道,自己已经激怒了这个男人。
只觉空气越来越稀薄,那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眼中,染得她一片疼痛。眯了眯眼,她将眼中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挤出。
尽管她痛苦万分,却仍是不甘示弱的看着眼前同样已被大雨淋的透湿的男人。
他唇间逸出的薄烟暖雾,正随他胸膛的起伏,时浓时淡。
秦暮云本能的攥上连澈擒在自己脖颈的大掌,就在她眼中那冷冽疯狂的男人就要从眼中消失时,她脖颈上的力道忽的松开了。
几乎是在男人手放下的一瞬,她顾不得疼痛,跨步上前猛地踮起脚尖,小手环上他的脖颈,亲吻上了他的唇。
原来,他的唇是如此冷凉。
正文 300300.幽黎之亡(4)
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形,挡去了些许倾打在秦暮云脸颊上的冰凉雨水。
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微扬的眼梢下,那枚浅淡的泪痣。而此时,男人寒凉如雪的眸光,则是让她颤抖的心猛地一窒。
感觉到男人的大掌轻抚上自己的背脊,她心中一怔。正待她以为连澈会将自己揽入怀中之时,却有一阵剧痛传来。
她已与眼前男人瞬间拉开了距离,秦暮云教一袭力道强迫得仰起了头,她脑后的发丝因教男人用力的扯拽,而传来阵阵疼痛。
顷刻间,她失去了所有遮挡,细密的雨水肆无忌惮的倾打在她脸颊,坠入她眼中。
眸中酸涩的疼痛,让她乎张不开眼。而她耳畔,则是传来了男人鄙夷的冷哼,“你的师傅呢?这便是你的爱情?还记得你入宫前央求朕时所说的话吗?”
女子轻颤着眼睫,唇瓣因发丝教他扯的生疼,而咬得微微发白。二人相识之初,他曾见过几次她的师傅,萧逸枫。
师傅一直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她亦总是装作不知道。但这一切,却被敏锐的连澈一眼看穿。
而她也知道,自己与这男人根本就无可能。虽然她一直都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极深,但仍是害怕教他看穿,担心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因而面对连澈的询问时,她便也默认了与萧逸枫的关系。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当他凝了她许久,最终答应她的央求封她为妃时,她心中瞬间而出的雀跃,让她几乎是立刻死去也值得。
但他却开出了条件,只允她两年。时间一到,他便会替她更换身份,成全她与萧逸枫。
此刻,秦暮云全身的力气仿若被抽空了一般,在大雨中挣扎着张开眼眸,她轻瞥向眼前一脸鄙夷的男人,心沉入了谷底。
或许此时,在他心中,她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是你无论做了多少努力,拼了多少力气,甚至赔上了性命。也永远无法及得上他心中的那个人。
不知何时,去驾马车的池宋已为连澈撑上了纸伞。
连澈将拽住她发丝的大掌一松,捎带了一许力道。秦暮云仓惶的后退了数步,直直的跌坐于地。
大雨,早已将她的衣裳淋了个通透,发丝也因男人的抓扯而凌乱不堪,有几缕甚至是胡乱的垂落而下。
此时,她狼狈不已,哪里又还有平日里灵秀雅致的模样。
小手撑与湿滑的泥土上,秦暮云忽的起身,扬起小脸,看向了伞下的男人。轻凝唇角,她竟一步步朝连澈而去。
大雨已将她脸上的妆容冲刷而去,只露出素淡的容颜。而她原本黯淡的眼眸,亦再次染上了一抹明净的光耀。
朝着前方缓步而行的男人,她轻声道:“若皇上再无吩咐,我便去准备晚膳。”
话音刚落,她便径自施了一记礼,而后越过连澈与池宋,朝军营所在的方向徒步而去。
她路过小道上停驻的马车时,亦不曾看过一眼。
池宋瞥了眼目光正落在秦暮云身上的连澈,虽然他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皇上与那女子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只知,这两月来,皇上知道每日为他准备膳食的人是秦暮云,但却从未点破过。
雨,似乎愈下愈大,毫无停顿之势。池宋忙开口,“皇上,还请速回营帐。还有那秦暮云…”
他话音未落,便被连澈生生打断。男人重重的咳了几许,“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不识分寸了。”
池宋微低了头,不敢再多言。待二人上了马车之后,便朝军营所在的方向驶去。而连澈则是一直靠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他如此举动,却是让一旁伺候的池宋心不在焉的陷入了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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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似天公作美一般,连续两日的大雨,将通往华墨河面上的薄冰冲刷得细碎渐融。
而后面支援的船只也快速的运到,趁着河面破冰之际,苍玄大军顺利的渡过了护城河,到达了华墨地界。
一路越过密度极高的护城林,苍玄大军终是到达了华墨城外。
华墨因是幽黎的国都,因此整个城池都教高高的城墙环护得颇为严实。而因国战将至,城内的两处城门皆已完全封锁了起来,并禁止往来的商户进出。
而今,苍玄大军虽兵临城下,但城内两座城楼的哨岗处却早已陷入了战备状态。
远远望去,那高耸的城楼上已架起了各类以作防守的弓弩,而代表幽黎国的战旗,更是矗立在城楼之上,高高飘扬。
除却两处城楼,那城墙之上的凹凸之地,亦是布满了强袭的弓手,所有人的箭尖皆瞄向了朝城门缓缓压进,如山海之势的苍玄大军。
在离城门数里路的地方,立于盘龙战车上的连澈眉眼淡淡的环顾了一番城楼上的箭势,轻轻将手一挥。
霎时,苍玄大军便止住了前进之势,停在了弓弩的安全范围内。虽是如此,训练有素的精兵却是迅速的变换了阵型,一群盾战将战车前的精兵一压,护在了最前方。
身着黄金玉叶甲的男人凤眸轻眯,目光落向了城楼之上,那一袭银发微扬的男人。
宿冷离身着一袭紫玉鎏金甲立于高高的城楼之上,他微垂着眼眸,将苍玄大军的列队之势尽数收入了眼底。
目光定定的落向战车之上的男人,他唇角凝出了一抹浅笑,扬声道:“瑞景帝来势汹汹,看这兵临城下的大军之势,果然是有备而来。”
连澈眸光一凝,薄唇轻动,“今日一战,便将是朕与你之间的终结。”
宿冷离眼梢微挑,一字一顿的开口,“既是终结,那不如在此之前,让孤王同你之间来一场男人之间较量如何?”
听得他的言语,战车旁的温玉翻身下马,朝连澈一揖,“皇上,宿冷离向来是宵小之辈,你如今亦有病在身。他此刻提出这等要求,恐防有诈。”
连澈并不看他,只是淡淡开口,“朕自有分寸。”
眸光缓缓挑向城楼上的男人,他嗓音沉凝淡然,“既是你主动提及,朕便如你所愿。”
金丝银底龙纹靴轻点战车栏栅,连澈提气一个纵跃,轻盈的落至了盾战之前。而前方,厚重的朱漆城门缓缓开启,宿冷离亦移步而出。
二人相视而望,一步一步朝城门前方的空地靠近。
片刻后,二人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双双站定。
四下,有风而过,宿冷离眸光紧锁着眼前的男人,飘飞的银发同身后的披肩一道随风而扬,交织出一袭飞逸至美的弧度。
眼前这男人虽是披着战甲带兵出征,但在他眼中看来,这男人早已失了往昔的强袭之势。
如今的连澈,气色看上去极差。他微微泛白的容颜上,眼梢处已然蕴了抹淡淡的乌青之色,而轻凝的薄唇亦是透着丝丝浅白。
看上去,他因是过度疲累,积郁成疾,才会显得如此灰败颓然。
“瑞景帝果然胆识过人,即便是身体有恙,亦不曾畏惧分毫。”宿冷离唇角轻扬,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连澈漠漠的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即便如此,朕同你交手,也已足够。”
宿冷离轻笑,微挑了眉,缓缓朝他踱近了几步,“直到如今,孤王才知道。原来她的滋味如此美妙。”
看着男人眸中瞬间聚起的暴戾之气,他继续道:“如此冰肌玉骨的女子,难怪你会不惜远征万里也要将她寻回。只可惜,她如今是孤王的后。”
听得他所言,连澈心中原本教内力强压下的气血与狂乱的念想一道,开始不可抑制的翻涌而出,随着他呼吸的渐渐粗重,那胸膛也开始了急剧的起伏。
眸色冷然的盯着眼前神色轻媚的男人,他垂于身侧紧握成拳的大掌,骨节处已泛出了青白之色。
看着连澈原本冷然的情绪已开始不可抑制的浮动,宿冷离眼梢一挑,唇角凝出一抹邪魔,“不过,待孤王指尖每每抚过她锁骨与大腿内侧的朱砂时,那***之感便会愈发的极致。”
他话音刚落,便见连澈忽的微倾了身子,重重的咳了一口。
原本已要溢出喉间的甜腥,随男人这猛烈的一咳,皆全数倾涌而出。妍艳绯红的血色,瞬间将他浅淡的薄唇染上了一抹灼眼的狂烈之色。
而他黄金玉叶甲的胸膛之处,亦飞溅上了几抹血红。那凝在盔甲上的血珠,盈盈而动,随时都有滑落之势。
缓缓抬起头,他看向宿冷离的,是那血红戾怒到几乎扭曲的眉眼。
正文 301301.幽黎之亡(5)
眼前男人竟是一瞬尽显了破败的姿态,他低垂了头,高大的身形就这样倾身蜷着。 甚至是后退了几步,才得以稳住身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连澈身后不远处的温玉与成泰大惊。没有多想,二人皆是同时提气,脚尖用力一点,持着武器朝宿冷离攻了过去。
宿冷离沉了眉目,瞥了眼连澈。虽说他功夫霸道狠戾,可方才的呕血,导致他原本就亏损的身子,如今已心脉俱损。
眼下,他这副残败的身体,已不可能再施展内力。而如今的局势,生擒连澈便是唯一的转机。
眼梢微挑,他看向朝自己攻来的两个男人。目光一凝,未有任何迟疑,宿冷离指间嵌上一枚飞刀,直直的朝眼前男人速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以极快的速度闪身上前,欲在连澈闪避之际,一手擒上那男人的咽喉。
宿冷离疾速贴近男人,正欲攻其不备之时,不料连澈竟用强袭的内力将飞刀震开了数米远。
他大怔,即刻收了攻势,欲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就在他抽身而退的一瞬,连澈反手一扣,用内力将数枚银针一并穿过眼前男人的盔甲,重重的打进了宿冷离的肩头。
他一手擒住宿冷离的右肩,隔着盔甲,五指用力收拢。顷刻间,便有骨头的碎裂声响传来。
而此刻,宿冷离已是满眼骇色,而他的额际,亦是一瞬铺满了薄汗。抬起头,连澈早已染成绯艳之色的幽深眼眸,弥散的尽是暴戾杀戮之气。
凝着眼前的男人,他教鲜血染红的薄唇轻动,缓缓逸出一袭森冷寒冽的嗓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已快速冲上来的温玉与成泰收了招式,皆围护在了连澈的两旁。
而对面宿冷离的将军,也已提剑直攻上前。但却因连澈贴近了宿冷离,且一个闪身将这男人背对于自己的军队这边,因而宿冷离的将军一时竟也无从下手,生怕会伤了王上。
眼前男人瞬间从腰间抽出了寒铁软剑,剑尖凝聚的剑气猛地一划,宿冷离只觉有一道强袭的气流朝自己而来。
他忍住肩头的疼痛,敏锐的将身子一侧,那道剑气如光电之势擦着他的脖颈飞速而过。
瞬间,气流所经之处,便使他的脖颈上印出了一道血痕。
宿冷离的将军见得此情景,忙移步而上,长剑抵上了连澈腕间轻转的软剑。霎时,温玉与成泰便以狠戾的攻势一道朝那将军袭去。
连澈一方如芒的攻势让宿冷离与一道上前的两名将军,皆在交手中缓缓而退。待退至弓弩的攻击范围内时,只见如雨的箭势纷繁的朝步步逼近的苍玄大军而落。
位于大军首排的盾战迅速的以防守之势,抵挡住了箭雨的强攻。而随宿冷离身后一道出来的精兵,则是一举压上,同逼近的苍玄大军混战在一起。
交战中,不断有精兵前来围护宿冷离,以抵御连澈的毙命之招。而承着连澈猛烈攻势的宿冷离,左手一把抽出一柄插在士兵尸体上的长剑。反手一挥,他生生的阻挡着连澈无可抑制的杀式。
除了护助宿冷离的精兵外,亦有幽黎士兵暗中朝连澈发动偷袭,但每每有人挥剑,还未近得他身时,便教他蓄积着如虹狂怒之势的软剑给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挽与他手中的软剑,如今已教灼烈暗沉的炼狱之血浸成了一把真红之剑。而他的眼瞳之色,一如这把随他日日夜夜的寒铁软剑,绯戾中已是浓沉到几欲成妖墨之尊的魅紫。
四下,兵戎相见的激战中,幽黎大军已渐渐被骁勇善战的苍玄大军逼至了城门之下。
而与幽黎将军纠缠打斗在一起的温玉与成泰,更是势如破竹,打的对方几乎无招架之力。
温玉瞧准对方已似有疲累之相的将军,寻得招式间隙,他长剑反手挑过对方的攻击,剑锋一转,他敏锐的执着长剑朝前一刺。
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那长剑已直直的***了将军的胸膛。他力道一收,红彤的长剑猛然带着几许鲜红飞溅而出,而那将军的身子亦直直的跌落在地。
见幽黎国有将军已亡,苍玄大军的士气再次高涨,而大军的进压之势,则如狂潮烈焰般猛烈。
一直与连澈周.旋的宿冷离,已然渐无招架之势。他因一次次动用内力与眼前男人抗衡,而使得自己右肩的伤口不断撕裂。
那混着血腥之气的灼红,已将他的整个手臂染成了艳血之色,而他轻垂而下的大掌,那指尖处亦不断有鲜血朝地面滴答而淌。
血色裹上地面的尘土,早已翻滚成了黑色的软泥。而疼痛与乏力,则使他握剑的左手剧烈的颤抖着。
看着眼前疲累到灵魂似已要被殆尽的男人,连澈知道,他再也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指尖轻轻施力一转,他手中的软剑如火蛇般缠上了手腕。目光缓缓挑向眼前低垂着头,大口喘气的男人,他眸中的噬灭之火瞬闪而过。
下一秒,便有沉闷的声响从城门处透来。连澈一手罩上了宿冷离的脸,以电光火石之势,将他重重的压上了厚重的朱漆城门。
身子猛地朝后一撞,宿冷离只觉自己的五脏似有俱碎的震荡之感。压在自己脸上的那袭力道褪去,他轻抬眼眸,直直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那缠在他手腕上的软剑,仍不断的滴落着鲜血。而他轻扬的凤眸,亦是倾散着嗜血与灭世之狂。
轻轻扯动干涸的薄唇,宿冷离微微一笑。唇角笑意还未尽收之际,他便听到了一声利器入木的喑哑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