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其他的几位大臣都是静立在龙案前,唯有苏相,是跪伏在地的。清浅不敢多看,她只觉得四周的气氛压抑紧绷至极。
小心翼翼的行至龙案前,清浅将茶水轻轻的放至了龙案上,却听得苏相开口朝连澈道:“是臣糊涂,老眼昏花,门生中居然出了卫尚这等人。以至于坏了臣的一世名节。臣自十八岁起,追随在先帝左右。先帝雄才伟略,只可惜苍天无眼。先帝在弥留之际,任命张全,南羽与臣一道为辅政大臣。其间种种变故,臣等力克万难,助皇上夺回政权,年少亲政。但如今出了这等事,臣愧对天下,愧对先帝。还望皇上准许臣告老还乡,以度晚年。”
连澈端起清浅刚奉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他眸光轻凝着跪地的中年男子,忽的轻笑,“这又是谁惹恼了苏相?”清淡似水的嗓音从他喉中缓缓逸出,温温凝凝,淡薄如云。
淡淡掠过殿中的各大臣,他语气一转,嗓音微厉了几分,“若有旁人敢嘴碎,朕必定先治了他。朕还是太子之时,苏相便在暗中辅助,你的为人,朕又会如何不知。”帝王的首肯认同,掷地有声的响彻大殿。
“苏相且放心,对别有居心和挑拨君臣关系者。朕定不轻饶!”连澈眼梢轻轻一挑,缓缓吐出的字句,冷戾而果决。
殿中的各大臣无不背脊一凉,暗自垂下了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什么。这少年天子的狠辣与决绝,他们是见过的。
此时的清浅正与池宋二人候在殿外的走廊上,今日殿内的气氛格外紧张压抑。她也甚为明白的未向池宋打听什么。
待殿中的议事结束后,大臣们陆续的跨出了重华殿。而苏相则是最后一个才出来,路过清浅身旁时,他淡淡的瞥了眼她,随即继续朝前踏去。
清浅微低着头,暗自思虑了片刻,便朝池宋道:“我去去便回。”她迈开轻盈的步履,朝苏相离去的方向追去。
赶至几名一道与苏相同行的大臣身前,她缓缓的福了福身子,淡淡道:“苏相。”
一名大臣看得这情形,忙笑了笑,开口道:“看来这两父女有体己话要说,我们还是先走吧。”他朝另一名大臣渡了记眼色,便径自迈开步子,朝前而去。
瞥了眼二人离去的背影,苏相眉眼淡淡的看向了眼前的女子。清浅却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枚荷包,“这枚荷包是三姨娘遗落的,被我无意中拾到了。一直没有机会还给她。”她淡淡的道着言语,将荷包递至了苏相手中。
这枚荷包中,本应有五枚珍珠,而刻有印迹的那枚珍珠,并不在其间。
*******苏相将荷包收于掌中,“前段时间有听她说起过,她还在暗自抱怨不知掉到何处去了。”他眸光淡淡的从清浅脸庞划过,轻轻一笑。
“嗯,如今可物归原主了。”清浅神色如常的淡然应声。
*******
夜,重华殿。
连澈用过晚膳后便携了池宋一道出去了。清浅乐的清闲,独自一人出了重华殿,在小道上转悠着。
夜风,仍带着微漾的暖,悠悠的从她周身穿拂而过,一道而来的,还有轻卷着盈盈而至的花香气息。
清浅缓行在小道上,眉间如水,尽管表面清清淡淡,她却是不经意的在留意着什么。
上午同苏相告别前,他低声告诉自己,晚上会有一个人来同她联系。苏相在宫中竟然有耳目。连澈知道这件事么?而这个人,又会是谁?
带着种种疑惑,清浅踱至了一棵大树下的石头旁。深吸了口气,她缓缓的坐了下来。俯下腰身,她将小手撑于双膝上,轻垂着眼眸,兀自发呆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的朝坐与大石上的清浅走近,一双绣鞋渐渐的进入了她的视线。
清浅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望向了鞋的主人。
眸光交汇的刹那,她眼中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惊异之色。
正文 196196.如你所愿
“柳嫔?”清浅满腹疑惑的脱口而出。
柳嫔却是轻扬了眉,淡淡的笑了笑,“怎么?很是诧异?”她的语气似乎颇为淡然从容。
目不转睛的盯着清浅,她细细的打量着眼前女子的神情。清浅反道忽的一笑,“这宫中,谁没有点秘密。”
“我只是不明白,你既已贵为妃嫔,为何还要如此?”她轻转了眼眸,淡淡开口。
柳嫔执着锦帕的手牵了牵衣袖,唇角微翘,“这个你不需要知道。”看着清浅似有疑虑的神色,她果断的从腰间摸出了一枚荷包,摊于了掌中。
借着月光的微亮,清浅将荷包细细端详了一番,这荷包上的纹饰她认得。正是上午自己亲手交予苏相的那枚。
将拿着荷包的手移近了些,柳嫔继续道:“主上说了,这事,还得看小姐你的诚意。”她眸光轻轻一探,等待着眼前女子的回应。
沉默了片刻,清浅缓缓从怀中摸出了那枚刻有印迹的珍珠,放至了她手中,“看看便知。”她不紧不慢的轻吐出几个字,温温淡淡。
柳嫔修长的指嵌起珍珠,轻轻一模,随即放在眼前看了看。将珍珠收于荷包中,她轻笑,“那小姐便静候我的佳音吧。”
话音刚落,她便婉婉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履离去。清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微微一惊,自己坐的这个地方,四周花草山石还是颇多的,路并不很平稳。
可她从到来至离去,步履都是轻落无声的,想必她的轻功是极好的。如此看来,她应该也是个厉害角色。
微垂了眼眸,她静静的思虑了一番。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的抬起了眼眸,随即起身,快步朝重华殿偏殿的厢房踏去。
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厢房,她从一处隐蔽的地方将上次苏夫人冒着性命危险交给自己的名册翻了出来。
凑在烛火下,她将名册倾展开来,再次细细的打量一遍。除了有一名之前在朝为不大的官职,现已被罢免的人外。其余的全是没见过的名字。若其他人都不是当朝的官员,那又是什么?而名册的最后,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密文。苏相在知道自己拿到了名册之后,并没有急于取回。极有可能的是,他并不担心名册里的内容被曝光。
把名册再次收起,她忽的心生一念。小心翼翼的将门窗关好。她拿出了纸和笔,凭着记忆,将方才那些人名都默写了下来。
将名字横着排列了一遍,她看了半晌,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重新写了一份,她又将名字纵向排列了一遍,看来看去,仍旧没有什么突破。
坐在圆桌前,她拿着纸张,目光跳跃式的继续搜寻着是否能有解密那些看不懂的文字线索。
良久,她的眼睛盯的生疼,记号也圈了无数,却丝毫没有任何头绪。烦躁的将笔朝桌上一甩,她将纸张撕得粉碎,丢在了墙角。
皱眉看着墙角的那团纸屑,她忽的走过去拾了起来。随即寻了个金属小盆,将纸屑扔在了其间全数烧尽。
将纸灰处理完毕。她直起腰身,一阵眩晕猛的袭上了她,再次微俯了身子,清浅步履微乱的朝床榻旁行去。
虚软的坐上床榻,她略显吃力的褪掉了绣鞋,身子斜斜的朝床榻上一卧。小手顺道将被衾拉上,她深吸了口气。
只觉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陷在了床榻里,她皱眉阖上了眼。
想起今日在重华殿,苏相说的那番话,看似是要隐退还乡,实则是以退为进。想借着自己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向连澈施压。看样子这君臣二人,已貌合神离。
胸中的疼闷与身子的虚软稍稍缓和些许后,她垂放在身侧的小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肚腹,掌心触上自己滚烫的肌肤,一想到里面安睡着的孩子,她便咬牙坚持强压下身体的各种不适。
希望她与孩子,能一切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浑浑噩噩的睡去,似乎做了一个梦,但梦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
翌日清早,清浅用过早膳后,便有宫女来报,今日早朝后,皇上会在重华殿接见贵客。
帝都通往皇宫的十里长街上,是一队浩荡的人马,军容比起常年驻守在帝都的军队,显得更加威武与勇猛,这正是之前支援幽黎国击退侵扰部族凯旋而归的军队。
而城中的百姓也都流连在街头,驻足观看,以表对班师回朝的军队的赞扬与敬佩之情。
重华殿。
连澈正坐与龙案旁接见着刚班师回朝,领旨进宫的云,柳二位将军,以及幽黎国的使节。大殿内除此之外,还有温玉,沈相以及其他几名大臣。
连澈眸光淡淡的掠过殿内的众人,开口道:“此次支援幽黎国,我军整体战况如何?”
云将军沉吟了片刻,上前一步朝他一揖,“回皇上,此次虽历经了数月的交战,但我军还是顽强的将幽黎国边境侵犯的部族大军击退。余下那部分也已溃不成军,分散而逃。所谓穷寇莫追,我军已长期深入在荒漠地带作战。许多士兵都因地域的关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水土不服。因此不宜长线作战,便向皇上请旨,班师回朝了。”
连澈眸光一转,落向了一旁的右相,嗓音淡淡,“沈相对此事有何看法?”
沈相听得他的询问,忙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臣以为,这些蛮夷之族,本就生活在那个区域。自然是对气候与环境极为适应与熟悉,想必再次发展壮大,还是很快的。所以臣觉得还是应尽快将之残余人员一网打尽。据臣所知,此次交战中,部族的二当家趁乱逃掉了,他本就是名好战分子,想来他势必会在部族恢复元气后,再次对幽黎国的边境造成威胁。”
幽黎国的使节径自上前,朝连澈一揖,接着沈相的话语,继续道:“且他与当地其他各部族间的联系甚为紧密。我想,他重新集结兵力,亦不是难事。”
听得二人的言语,连澈轻敛了眼眸,微微颔首。幽黎国使节看着他略带思绪的眸光,再次开口道:“我主上请求皇上,能把这片部族退让出去的土地赐予我们。为表回报,我主愿在每年进贡时将牛羊与珠宝的数量加一倍。”
被苍玄军队击退的部族之前所占的那片区域,位于幽离国的西南方,土地虽不大,却也物产丰饶。
连澈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道:“容朕考虑下,你们且先退下吧。”
殿内的各大臣与使节忙朝连澈行了退拜礼,便陆陆续续的出了重华殿。
清浅与池宋则是一直候在殿外,见大臣们各自出了重华殿,她低头犹豫了片刻,终是缓缓踏入了重华殿。
安静的朝龙案旁走去,连澈正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并未抬头看她。清浅伸手把茶盘撑起,将空了的茶盏静静的收进了盘中。
刚走下台阶,她身后便想响起了连澈淡凝如水的嗓音,“来替朕研墨。”听得他的话语,候在殿门处的池宋忙朝另一名小宫女渡了记眼色。
小宫女则是低头快步行至了清浅身旁,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盘,随即安静的退出了大殿。
清浅转过身,缓缓行至了龙案旁,小手执起松烟墨块,她轻轻的在砚台中打起了圈。殿内寂静一片,除了她轻撵墨块的和水声响,便是连澈翻阅奏折的微细声响。
小手规律的重复着打圈,清浅不觉用眼梢所及之处的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盯着奏折,用朱砂笔圈注的男人。
已经有好些日子,都不曾这般近距离的看过他了,他似乎隐隐中透了一丝疲惫浅倦。
胸口忽的传来一阵疼痛,清浅皱了皱眉,她紧咬着牙,用小手轻轻的抚上了胸口。
低垂着眉眼的连澈察觉到身旁女子似乎有些异样,他瞬间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起身几步跨至了她身旁,大掌扶上了她的手臂,细细打量着她,“怎么了?”
清浅深吸了口气,微垂了眼眸,将手臂缓缓从他掌中抽离,淡淡道:“不碍事,只是昨夜有些着凉。”
她的言语与举动,让连澈的面色微微不悦了几分,他将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脸上似乎上了淡淡的妆容,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到了她眼下掩藏不住的阴影与略显苍白的脸色。
“怎就偏生得像你这般执拗的人。”沉幽微愠的嗓音缓缓从连澈的喉中逸出。
清浅猛的扬起了小脸,看着眼前神色微绷的男人。那曾想过千百遍,在心中憋闷已久的话瞬间脱口而出,“你只会要她的孩子,是吧?”
看着他悬深似海,沉的映不出自己容颜的双眸,她微微苦笑了几许,“你终于如愿了,她有了你的孩子。”她清灵似水的嗓音喑哑微凝了点点。
连澈眸中瞬间透出了一抹寒凉薄愠之色,他冷冷道:“苏清浅,记住你的身份!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凝向他冷冷的目光和神情,她立刻便要脱口而出,那如果我也有了你的孩子呢?微低了头,清浅死死咬住唇瓣,将话语生生的咽回了喉中。
连澈拂袖转身,回到了龙椅上坐落,重新打开奏折,他淡淡道:“你下去吧。”
清浅朝他福了福身子,缓缓的走下台阶,向大殿外行去。轻垂着眉眼,她略略失神的望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如果我也有了你的孩子,你又会怎样?
看着清浅容颜略显苍白憔悴的跨出大殿,随侍在殿门的池宋心中暗叫不妙。他忙几步走了上去,轻声道:“清浅姑娘,你可还好?看你气色不是太好,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清浅抬起眼眸,故作轻松的淡淡一笑,摇摇头应道:“不碍事。”
“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要是你真有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池宋轻皱了眉,提议道。
清浅唇角轻扯出一抹弧度,笑了笑,便朝自己的厢房踏去。方才池宋说的那番话,因自己的无心,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缓步行在通往偏殿的小道上,她胸口的疼痛仍隐隐而作,看了眼不远处假山旁的凉亭,她索性走了过去,在凉亭中坐下,感受着还算清爽习习的微风。
小手轻轻撑上双膝,清浅微低着头,努力的顺气调节着胸口的疼痛。回想起方才自己在连澈面前不理智的举动,难道这便是胸口仍在疼痛的原因么。
轻阖上眼眸,她用小手抚了抚眉眼,似要将心中苦闷与憋屈一一抹去。静静的坐在凉亭中,顺着心绪的渐渐宁静与四下轻风的不断缭绕,她胸口的疼痛终是渐渐隐去。
清浅直起身子,指尖缓缓挑开轻逸在脸颊略略微痒的发丝,她将背脊靠上了凉亭的圆柱小憩。
与凉亭相依的假山后方,两名宫女正款款路过,而那二人,皆在谈论着同一个人。
“听闻此次柳将军击溃***扰幽黎国边境的部族凯旋而归后,便被提升了官职。别以为他征战沙场,便是个粗犷的汉子。其实不然,今日他们一道回朝来重华殿觐见皇上时,我正巧路过,便看到了他。他可是长身玉立,面如冠玉。我听说好多官家小姐都想嫁与他。如今他被朝中器重,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一名宫女低低的笑了一声,略显娇羞的开口道。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清浅缓缓的张开了眼眸,心中蕴了一抹狐疑。只听得另一名宫女继续道:“这柳嫔还不沾光得瑟么。平日在嫔位这个品级里,她便是最跋扈的一个了。如今哥哥又平步青云,她岂不是有了可以更加显摆的资本了。”
“这可不一定,这后宫之事难说,大抵也就是皇上与太后娘娘一句话的事。”之前一直夸赞柳将军的那名宫女淡淡应道。
“是是是,指不定哪天你也能成为娘娘。”一旁的宫女掩嘴而笑。
夸赞柳将军的宫女撇了撇嘴,“我是没那个指望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来重华殿当差。皇上是什么性子,我想你很清楚。这些年,除了那几个妃嫔外,你何时看过有哪个宫女被他宠幸过的?”
“这倒是。不过,见你方才那般夸赞柳将军,难不成你是看上他了?”一旁的宫女调笑道。“死丫头,再胡说,便撕烂你的嘴。”
“哎,还是莫在这里讲这些了,万一给谁听到了,转到柳嫔的耳朵里,咱俩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嗯,那快走吧,但是柳将军你还是可以想想的。”
“你…”
随着二人的嬉笑打闹声渐渐远去,清浅却是眉目深凝了几许。
柳嫔…
正文 197197.朕不会再逼你
缓缓直起身子,她想到了方才两名宫女口中的柳将军。 在他去支援幽黎国边境战事之前,她曾在重华殿见过他一次。
也是那次,她无意中知晓了他的名字,柳映寒。
倘若柳嫔是苏相在宫中的耳目,那么这个柳将军会不会也和这事有什么牵扯呢。
想到此处,清浅兀自站了起身,神色如常的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思忖了片刻,她决定先睡一觉,再去做她方才想到的事。将雕花木门掩好,她大刺刺的甩掉绣鞋爬上了床榻。
拉上被衾,她略显疲惫的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待她再次张开眼眸时,是被铃香轻声唤醒的。
抚了抚惺忪的眉眼,清浅缓缓坐了起身,慵懒的套上绣鞋,她行至了圆桌旁坐下。铃香则替她拿来了洗漱用具,“小姐,你这一觉睡的真沉,我方才来了好几趟,见你一直睡着,便没唤你,这会天都要黑了,你该起来用晚膳了。”
清浅点了点头,径自洗漱了一番。铃香将带来的食篮打开,从里面端出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和清粥,“上次见你吐的厉害,怕你胃受不了,这次我便做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和粥。”
“你有心了。”清浅接过勺子,目光落向了一旁替她细心打点着的女子。来到苍玄已一年有余,除了苏夫人,最关心自己的,便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自己遭遇过落魄还是被欺,她亦从不曾离弃。
倘若没有这个女子伴在她左右,她的日子,该是多么灰暗无依。这女子便像一束光一般,浅浅淡淡的照进了她心里,从不炽烈,却轻暖如熙。
“你也坐下来一道吃吧。”清浅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铃香却是撇了撇嘴,“小姐,我吃过了,我要是等到这个时辰才吃,估计早就晕过去了。”她瞥了眼窗外的渐暗的天色,掩嘴而笑。
清浅微微一楞,也顺着她方才的目光朝窗外探去,随即兀自低下头轻笑,“好吧,那我便吃了。”
桌上摆的几道小菜甚为常见,可口感却是她如今最喜爱的,清清淡淡,不甚油腻。许是饿坏了,亦或是因有孕后需要的营养更多。
她今日破天荒的吃了三碗粥。看得清浅食欲大增,铃香不禁好奇道:“小姐今日胃口甚好。”
清浅顿了顿,随即娇俏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你做的小菜太可口了,我便贪吃了。”
“小姐喜欢便好,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铃香眉目一展,轻轻笑开。
“好。”
待她用膳完毕,铃香便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一番,顺便嘱咐了几句,便提着食篮缓缓离去。
静坐了片刻,清浅起身行至窗前将窗栏掩上,随即从隐秘处再次拿出了名册。径自取出了纸和笔,她将名册在纸上倾展了开来。
将名册细细的打量了几番,她忽然发现从某一个名字的姓然后阶梯式的跳跃两个名字到第三个名字的第二个字,再继续向下阶梯式的跳跃两个名字到第三个名字的第三个字。
组合起来的新名字,竟是柳映寒。
心中顿时大悟,清浅依照这个规律,将名字重新组合排列了一遍,在纸张上写下了一系列新的人名。
看着纸张上新组合出来的人名,她心中暗暗明白了几分。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她微微一惊,忙迅速的将名册重新藏好,顺道把写有人名的纸张处理妥当,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忙着破译名册,她竟然忘了,今晚连澈会在重华殿会见大臣。
在茶坊准备好茶水,清浅端了朝重华殿行去,刚踏至殿门处,她便瞧见陪连澈用过晚膳的竹烟正从殿内款款而出。而殿外,是温玉和几名大臣正候着。
待竹烟出了重华殿行至清浅身侧,温玉同几名大臣才在池宋的示意下,朝殿内跨去。
“苏姐姐,听说你回重华殿当差了,如此一来,往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竹烟轻轻一笑,眸光细细打量着端着茶盘的女子。
清浅唇角轻凝,淡淡的应了声,“嗯。”眼前女子的一袭华贵罗裙,已掩藏不住她隆起的肚腹,似乎较前几次看到的,更明显了些。
“苏姐姐,谢谢你,上次你教我做的黄金葵,太后娘娘还是甚为满意的。”竹烟笑了笑,继续开口道。
“嗯,那便好。”清浅淡淡一笑,“我先不同你说了,这茶水还要马上送进去。”
竹烟点点头,应道:“好,那你快去吧。”
清浅微微颔首,随即端着茶水跨入了重华殿。
竹烟只觉心中有些忧闷,出了重华殿后,她便遣散了兰翠。缓行在花树小道上,她眸色悠悠的远观着四周的花草。
踏至一个较为偏僻的林园处,她神色淡然的走了进去,来到一片茂密的树丛后,她顿住了脚步。
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四周,竹烟眸光落向了脚边深长的花草。树丛的另一边,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一抹身影缓缓的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你还是来了。”男人凝幽淡薄的嗓音中,竟带着一抹微微的喜悦。
连曦站在竹烟身旁,静静的打量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沉默了片刻,他忽的自嘲一笑,“倘若不是你现在的装束,方才我竟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