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轰隆声中,一团黑雾从裂缝里探出头来,倏而越来越庞大,等到它完全冒出来时,众人才发现,这并不是黑雾,而竟是一条足足有四根金丝楠木粗壮,三丈来长的黑色巨龙!
巨龙咆哮一声,从裂缝里飞了出来,双目硕大如铜铃,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盯住在场众人,俨然已将他们当成囊中猎物。
再定睛细看,其实黑龙周身并不是黑色的鳞片,而是在黑雾笼罩下,若隐若现的黑色血肉,有些地方还露出森森骸骨,仿佛是由许多尸体拼接而成的一只怪物!
葛禹怒不可遏:“清言,你竟敢动用禁术!”
清言冷冷道:“什么叫禁术,只不过是历代掌教不会运用罢了,我费尽心血,才寻来那些妖兽的血肉组成,你们就好好消受吧!”
他口中的妖兽,便是当日天衍宗培养的那些变异了的妖兽,上官函因此事而身败名裂,清言却暗中派人将这些妖兽的尸体都收集过来,炼制成尸龙,再融入清和与清莹二人的元丹,辅以上玄宗历代严禁使用的控尸傀儡术,成了眼下他对付周印等人的秘密武器。
清言心里很清楚,今日之事,他的胜算已经微乎其微了,大势已去,挣扎也是徒劳,但他并不甘心就此惨淡收局,就算能拉下一两个人陪葬也好!
尸龙的红瞳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黄文君他们那里。
蜀子捡软的捏,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尸龙虽然并不能算真正的活物,但它体内淬炼了清和与清莹两人的元丹,已经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此时自然而然避开实力最强的周印,而挑了一干低阶修士下手。
尸龙仰首喷出一股黑气,身体庞大却十分灵活,当先飞向黄文君他们身后的低阶弟子。
众人惊惶四散,纷纷驭上飞行法宝往外逃去,唯恐跑慢一点小命就不保了,然而尸龙动作更快,它颀长的身体转瞬就到了众人上空,五爪一伸,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名上玄宗弟子的身体被利爪穿透,瞬间鲜血狂涌,当场丧命。
此时三道剑光已经朝龙尾疾射而去,谁知尸龙尾巴一摆,调了个头,却不朝那些弟子下手,而突然向周印扑过去!
周印不闪不避,人悬立于半空中,随着黑雾袭近,但闻嗡嗡剑鸣,苍河剑已经脱手而出,飞向尸龙。
与此同时,其余那三把剑落了个空,也纷纷掉头斩向尸龙尾部。
四道剑光,分据四角,瞬间连成一片,光芒之盛,几乎覆盖了尸龙身上的黑雾,令人无法直视。
周印手掐法诀,周身随即出现六道符文,每张符文一种颜色,无火自燃,悬浮于空中。
黄文君如今已经是高阶修士了,见识阅历都非以往可比,可就是他,也只能瞧得出那六张符文中的其中两张,分别是水雷两系符文里最高阶的“紫气东来”和“天地河泽”。
六道符文燃尽,化作六道光芒凝聚而上,映出云层,霎时间阴云密布,天色陡然暗沉下来,闪电飞光,雷声轰鸣。
在这样的声势之中,连尸龙的咆哮也被掩盖了,只听得惊雷轰鸣,响彻天地,瓢泼大雨在云层中洒落下来,忽而扭成一股水龙,挟着雷光,卷向尸龙,将它牢牢箍在水柱中间。
尸龙愤怒地咆哮,庞大身躯不停地扭动挣扎,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来,将它一边龙角劈断,尸龙仿佛吃痛,挣扎地越发离开,此时四把宝剑蓦地飞起,趁着尸龙无法动弹之际,剑光耀眼夺目,掠向目标。
尸龙哀鸣一声,便见得它身上已经多了四个血洞,汩汩血肉连着附着在身上的那些妖兽骸骨一起扑簌掉落下来,一股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广场,闻者无不掩鼻。
就在周印全神对付尸龙之际,一团若有似无的白气忽然从旁处飘了过来,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地从他背后接近。
彼时大半人的注意力都被尸龙吸引,秋闲云和葛禹也还在与灵台寺的人斗法,唯有云纵一直留意周印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注意到那团来历不明的白气。
眼看要亲身飞过去已是不及,云纵手中的无常刀铮的一声出鞘,朝那团白气疾射过去,谁知那白气着实诡异,无常刀穿透而过,白气被冲散成几小团,随即又凝聚起来,依旧罩向周印头顶。
云纵大急,不由喊道:“小心背后!”
一边朝周印那边飞过去。
但见周印手中握着一物,原是细长黝黑,只有毛笔长短,倏尔却光芒大涨,变得如同木杖一般,周印头也不回,反手将那木杖挥出。
木杖与那白气相接,后者瞬间如遭电亟,被生生反弹回去,飞快地撞在清言身上,清言呕出一口血,身体往后飞去,重重撞在墙上,顿是面如金纸。
他暗算不成,反遭了反噬,云纵看在眼里,面容极冷,自然不可能再对他客气,无常刀红光一闪,正正钉入清言心口,正好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
清言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已是当场断气。
此时尸龙作乱也已将近尾声,在六道灵符的威力下,已经被削去四肢的尸龙再无反抗的能力,从半空跌落下来,正好压在那座被分成两半的阁楼上面,轰然一声,阁楼倒塌,尸龙也已伏诛!
那边秋闲云和葛禹已经将灵台寺的修士都控制住,贺芸与司徒非眼见大势已去,不由脸色大变,惶惶不安,司徒非更是扑到秋闲云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师父,弟子,弟子知错了!”
秋闲云个性张扬,收的徒弟性格自然也不会是谨小慎微的,司徒非便因资质出众而得其青眼有加,然而秋闲云没有想到,他这一出事,徒弟立马就转而投向了清言,这会儿再匍匐在自己身下求饶,他心里也只有厌恶而已。
“秋某不才,担当不起,你还是另谋名师吧。”
司徒非一脸悔恨:“弟子只是受奸人蒙蔽……”
秋闲云哂笑:“你今年几岁,是黄口小儿,还是牙牙学语?居然一把年纪,还会被奸人蒙蔽,反而帮着奸人来对付你的师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这样的徒弟不要也罢,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上玄宗的弟子,至于这十几年来你干了什么事情,等新掌教查明之后再行发落!”
他的视线停在云纵身上,突然行了个大礼。
“天权峰秋闲云,拜见掌教!”
云纵手里拿着清和真人传给他的印信,本身又是清和最为器重的关门弟子,可不正是名正言顺的上玄宗新任掌教?
被秋闲云这一喊,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俱都轰然拜倒,声音响彻上空。
“拜见掌教!”
贺芸面色惨淡,咬了咬唇,也跟着众人下跪。
云纵神情内敛,并没有浮现出狂喜一类的情绪,凭心而言,他对掌教这个位置的兴趣,还不如修炼,只不过眼下非常时期,又有清和真人的临终嘱咐在,他不得不暂且担起这个责任。
众人之中,唯独周印负手而立,没有跟着拜倒,旁人亦不觉得出奇,以他如今的修为,放眼大陆绝无仅有,上玄宗与有荣焉,反倒是沾了周印的光了。
大乱初定,天枢峰上众弟子忙进忙出,重新打扫起当年清和真人掌事时所用的灵笀宫,以供新掌教所用。
山间小径上,云纵与周印二人并肩而走。
“你手里的天璇峰玉牌,是当日师父亲手传给你的,如今上玄宗百废待兴,只怕还得劳烦你一阵。”云纵道。
周印嗯了一声。
云纵问:“贺芸此人,你希望如何处置?”
他知道周印与她是旧识,故有此问。
周印微哂:“依照门规处置便是。”
咎由自取,无人可怨。
云纵点点头,又转了话题:“此间事了,你打算去哪里?”
周印道:“如今事情还未了结,有上界撑腰,灵台寺不会消停,我还会留在上玄宗。”
有周印在,上玄宗的安全自然大有保障,加上秋闲云等人的力量,就算是上界,也未必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想下手便能下手。
云纵顿了顿,“周辰呢?”
周印道:“先前他送了信过来,说有点事,暂时不会过来。”
此时两人正从小径拐入灵笀宫,就有弟子匆匆来报,说山门之外有个叫周辰的人,指名来见周印。
云纵让人将他请上来。
过了一会儿,便见那人白衣金冠,言笑晏晏地走进来,。
他里只有周印,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云纵。
“阿印,我来了!”
周印挑眉:“不是说有事不能来?”
周辰摊手,“事情异常顺利,提前办完就过来了。”
又扬起笑容凑过来,几乎亲上他的脸,“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云纵见此情景,索性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见没了外人,周辰笑眯眯地执起他的手,“阿印,一段时间不见,我发现你越发漂亮了。”
周印道:“北海之墟出了什么事情?”
周辰不以为意:“天帝派了人去,都被我收拾了。”
周印手指微动,忽然抽身退后。
一道符文蓦地凭空燃起,出现在两人之间。
“你不是周辰。”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周辰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阿印,你怎么了?”
周印淡淡道,“首先,你看到云纵的反应不对劲,真正的周辰虽然不待见云纵,可没有到视而不见的地步,反而会找话茬跟他斗嘴。”
“其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你所表现的,依然是周辰在外人面前的样子,你并不了解他的另一面。”
“最后,周辰并不会称呼天帝,只会直接喊承明。”
“所以,你不是周辰。”
啪!啪!
对方鼓掌,玩味道:“妖皇眼光不错,我本来只当你有一张好皮相而已,现在看来不止如此,难怪他会喜欢上你!”
周印微微皱眉,他突然发现自己纵然已经到了化神期,但比起对方,却还是不值一提。
就只这么站在对面,神识探测出去,却源源不断地被吞噬,如石沉大海,杳无声息。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那人微微一笑,温文尔雅,朝他走过来。
周印一手背在身后,默默掐起法诀,忽然便觉得脑中如针扎一般刺痛,眼前一黑,身体便不由自主软倒下来。
意识模糊中,只感觉到下巴似乎被人捏起来,耳边随即传来一声低笑:“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第128章
北海之墟这回的损失不算大,相反还有些赚了。
上界大举出兵,谁知最后折戟沉沙,相比之下,妖族虽然没了一个叠冰,却换了一个桓楚和四个仙族回来。
经此一役,上界去了不少精英,再加上之前被容羽所杀的翊华,天帝的左臂右膀皆被斩落,纵然他城府深沉,有无上权威,可毕竟也没人愿意不断来送死,上界内部更因此事和继续插手大陆与否起了争执。
先前不少人唯天帝马首是瞻,那是因为在对付修士,攫取大陆灵力这件事情上,上界利益均沾,大家都有好处,但现在好处没捞到多少,反倒损兵折将,翊华和桓楚一去,谁知道后面要派哪个去,凡人修士不足为虑,可一旦魔族和妖族联手,却不是好对付的,有鉴于此,每个人自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天帝原本步步为营,布的局不说天衣无缝,起码也尽善尽美,谁能料到半路先杀出个容羽,先杀了翊华,又有朱雀的力量完全觉醒,反败为胜,将他的谋算生生打断,搅得上界暗潮汹涌的局势越发混乱起来,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上界吃瘪,此消彼长,妖族自然人心振奋,大为可用,但此前叠冰破坏了女娲祭庙里的结界,那结界的缺口留着一天,北海之墟就等于毫无防护,所以周辰与重伤初愈的尺鸿等人不得不日夜不离祭庙,一共花了数十天,用了无数灵力,才算把结界修补完好,待到祭庙大门重开之日,个个只觉得疲惫不堪,恨不得倒头便睡。
周辰心里挂念周印,也不知道他在上玄宗那头的事情料理得如何,想着干脆去他那里看看,就算无事才好放下心来休息时,便忽然觉得心口一痛,手不由捂了上去,腰微微一弯。
“尊主!”早已等候在外头的离婴等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他。
周辰微微皱眉,只觉得这痛楚委实来得太过诡异,忍不住往周印身上联想,可两人之间有同心血契相连,若是对方有性命之危,他立时便可察觉,但此时分明又没有这种感觉。
他这边在出神,那边众人却急了,只当周辰耗费灵力过多而乏累,不由纷纷劝道:“尊主连日劳累,不如先回去歇息,不必为上界的事情烦心!”
离婴心说你们太不了解尊主了,他哪里会为上界烦心,他这是想媳妇了,便笑眯眯附和,“是啊,尊主您要是累坏了,周先生可要心疼了!”
周辰瞅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这些天堆积的政务就交给你了,反正素锦没有什么大碍,尺鸿他们也需要休息,其它几城的事情你也能者多劳,多担当点!”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离婴暗恨自己嘴快,又见尺鸿他们确实两眼乌青,只得苦着脸应下。殊不知他虽然不用修补结界,可日日对着那些公文琐事,现在一看见书案就想吐了,不过这次打了大胜仗,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离婴现在每天忙里偷闲的乐趣之一,就是到桓楚那里转一圈,去瞻仰他那张死人脸,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上界布置了那么多年,只有叠冰这个空子可以钻,一旦叠冰身死,结界又修补上,就没有第二次可以侵入北海之墟的机会,相反还折了那么多人在周辰手里,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难怪众人如此欣喜。就在周辰哼着小曲盘算着要如何将手上的桓楚等人利益最大化,顺便过几日去媳妇跟前炫耀一下时,他当然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周印,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周印悠悠醒转,只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疼,待要运转灵力时,竟觉得丹田一片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样。
但他心志极坚,历经两世,见过无数风浪,此时竟是半点也没有流露,只是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
床榻不远处的窗边背光站了个人,衮冕加身,广袖博带,萧肃清贵,负手而立,单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类似的气质,周印也曾在周辰身上见到过。——当然,那得是他在人前的时候。
“你醒得倒快。”那人道,语气平淡,隐隐蕴含了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
“天帝承明。”周印想了片刻,已有答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区区一个凡人,也敢直呼朕的姓名!”对方如是道,语气里却不见得如何生气,“你就是妖皇最喜欢的人?”
周印沉默。
天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看姿色,也并不如何出众,还比不上朕一个妃子,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妖皇喜欢上你的?”
周印还是不答。
对方又道,“想来你之前的修为,在凡人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了,不过,如今你的灵根悉数都被废了,从今往后也与那些凡人无异,生老病死,过不了几年就会满脸皱纹,倒不知妖皇瞧见了,还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
他见周印面色如故,沉静如常,倒真有些稀奇了,不由近前,捏起他的手腕探看,确实是一片空空荡荡,毫无着力,与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一样,便道,“你这一身修为,虽比不上神仙,可也是成百上千年苦修而来,莫非你就一点都不心疼,还是笃定妖皇会帮你修复灵根不成?不妨告诉你,你的灵根已是完完全全被毁,别说朱雀,就算女娲复生,也是毫无办法的。”
承明笑意吟吟,神情温煦,就连对周印说话,也是慢声细语,仿佛毫无架子,若是没有听到这番内容的,只怕还当这尊贵无比的天帝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周印早已知道这天帝性子复杂多变,光是当初分身之一,那灵台寺住持迦叶大师,就与眼前之人极为不同,所以眼下自然也不会惊诧恐惧。
“生如花开,死如叶落,纵然到了神仙境界,也有天人五衰陨落之时,天道轮回,从无永恒之说,我不过是提前而已。”周印淡淡道,“你既然不会杀我,我又何必担心?”
承明可真是有些惊奇了,他从未见过这等从容淡定到好似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要知道这世上之人皆有所求,皆有欲望,都说快活似神仙,可神仙未必就真逍遥,饶是他贵为天帝,也需要为诸般事情算计。
“蝼蚁而已,就是杀你又如何?”他微微一笑,左手放在周印肩上。
霎时只觉一股针刺般的痛楚传遍五脏六腑,没了灵力护身,周印几乎无法坚持片刻,瞬间白了一张脸,冷汗津津,软倒在床榻上。
承明满意了,在他看来,这样才是正常的。
“如今别说朕,就连这上界一个小小的侍女,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他轻轻摸上周印的脸,触手冰凉,可见刚才被折磨得不轻。
“周辰不出北海之墟,你就奈何不了他,更何况他是朱雀之身,想让他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你想拿我要挟他。”
“说对了一半,”承明笑道,“还有山河社稷图那五件失落了的法宝,可惜你们白白拿着那五件东西,却不知它的妙用。”
周印心头一动,那五件法宝,如今都藏在他的须弥戒中。还记得当日陈重吴风二人从镜海派偷拿出来的灵犀角,被那如意猫一闻就立马辨别出来,但当时另一件宝物洗天笔,被他放在须弥戒里,如意猫竟丝毫不知,可见这须弥戒不仅来历奇特,开天镜等放在里面,完全被掩盖了气息,竟连天帝也无法察觉,还当法宝仍旧在周辰手上。
“有何妙用?”他顺口问道。
“关乎天地三界的一个惊天之秘,只要山河社稷图能够重现,到时候灭不灭世,也无所谓了。”承明呵呵一笑,捏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忽然将他压在身下。“你想知道的话,不如成为朕的人。朕不仅会与你分享这个秘密,还能帮你把失去的修为都找回来,让你得到上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承明诱惑道,两人距离不过咫尺之遥,维持着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彼此呼出的气息清晰可闻,天帝的手指在周印的下巴轻轻摩挲,甚至有往下的趋势。
周印阖上眼,不动如山。
承明见状一笑,不以为意地松开他起身,作为天帝,他不屑用强,他也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够在巨大的诱惑下毫不动心的,就算一天不动心,一年不动心,那么十年,二十年呢?
所谓的风骨与原则,从来都敌不过时间的侵蚀。
更何况这人骤然失去修为,从云端跌落到泥底,这样的人,更会对力量有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周印睁开眼睛。
天帝早已离开,即便他现在没有一丁点灵力,也知道外面必然是重兵把守,禁制重重,别说出去,就是周辰来了,只怕也要头疼。
他先抛开修为尽失的事,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很明显,天帝承明并不想杀他,否则不会把他捉到这里。
而自己对于承明来说,应该是很有用的一枚筹码,不然以承明的地位,大可派其他人去,而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就自己亲自出马。
周印想到刚才的对话,神情不由微微一凝。
他本以为,自己来到这里,是天帝要以此为要挟引周辰过来再杀了他,但现在看来,远非如此。对方想得到山河社稷图的心,比杀了周辰还要迫切,以至于会说出“如果有了它,灭不灭世都无所谓”的话来。
也就是说,山河社稷图的用处,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除了重现当年这幅女娲至宝之外,只怕其中还隐藏了什么,可以达到天帝想要的目的,实现他的野心。
总不可能是一打开山河社稷图,就能让他拥有超越世间一切的力量吧?
他的推论到此为止,暂时不会得到答案,除非能够重现山河社稷图,否则谁也不知道天帝到底想利用山河社稷图做什么。
但目前来说,在周辰得到讯息来救他之前,大家都还是安全的。
只希望那人不要一听说自己的消息就五内俱焚,乱了分寸。想到这里,周印不由微微蹙眉,他再次凝神聚气,开始一寸寸探查自己体内的灵力,周印是人族,三界四族之中,最脆弱的就是人族,即便是人族中的修士,比起上界神仙,又或者妖族长老的境界,也是不值一提的,但周印历经两世,见识阅历远非常人可比,当年渡劫陨落重生,一无所有,灵根残缺,他也可以凭着惊人的毅力,硬是把先天不足的灵根一点点修补好,再重新踏上修真之路。
所以眼下,也许对别人来说,修为尽失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但对于周印来说,无论内心如何汹涌,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没有灵力,只能像第一次修炼那样,屏气凝神,一点空明聚于丹田,想象着一缕游丝从丹田往上凝聚到百会,又从百会到命门,命门回丹田,丹田再到涌泉……
灵根被废,按理说体内的灵力也荡然无存了,但周印在丹田处,却发现一缕若有似无的“气”在缓慢游走,不像灵力,倒像是……
他再次集中精神,忘却一切身外之物,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缕“气”上,果不其然,随着“气”越来越明显,丹田也微微发热,往外辐射向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