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结合先前严嵩去职的事情,不难看出,这是针对严党,以及那些依附严党的人发出的。
有人惊惶,自然就有人高兴。
那些被严党压制迫害多年的人,俱都拍手称快,无不睁大眼睛,想看第一个落马的人会是谁。
谁也没有想到,在旨意发出去之后的第二天,弹劾的折子便呈上来了。
只不过,弹劾的对象却是徐阶早年的门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随笔——
看到陆续不少评论,都在问包子他妈李太后和张居正,究竟有没有奸情。
我个人觉得,可能性很小。
要说李太后对张居正有好感,又或者张居正觉得李太后貌美,那有可能,但要发展成JQ,可能性基本是零。
为啥呢?
在张居正死后,被夺尽官爵,家里被抄,连尸体也差点被挖出来,最后还是王锡爵阻止了。
这个过程中,李太后没有阻止过万历皇帝,至少在史书上没有记载。
暂停,先插2个小故事,估计大家挺熟悉的。
1、有一回李太后问万历,为啥不立长子为太子,万历说,因为他是宫女的儿子,出身低微。
李太后大怒,说你也是宫女的儿子,万历跪地求饶,李太后才息怒。
2、还有一回,则是万历小时候,他贪玩不读书,被李太后知道,逼着万历写罪己诏,还让他长跪,数落他的过失,直到万历哭着认错。(太后闻,传语居正具疏切谏,令为帝草罪己御札。又召帝长跪,数其过。帝涕泣请改乃已。——梦溪石曰:这种棍棒教育对小孩子是很不好的,万历不敢恨她妈,就恨上张居正了)
由这2个小故事可以看出,李太后的性格是很强的,万历是比较怕她的。(当然在本文里,由于赵肃的存在,包子的性格肯定有所改变)
以李太后这样的性格,如果她真的跟张居正有什么私情暧昧,就算不阻止儿子抄张家,也肯定会阻止儿子要鞭尸。但是从头到尾,在张居正的死后处理上,李太后没有发过言,这也不符合前面对她性格的记载。
所以我觉得,这2人之间,是没啥JQ的,当然除了对她性格的揣摩,还有其他一些证据,比如说宫中的规矩,明朝言官的耳朵很灵之类,这里就不罗嗦了。

第44章

紫禁城,文渊阁。
凡入内阁,曰直文渊阁。
这是大明所有官员挤破头都想进入的地方,能够在这里办公,意味着你的地位在这个帝国已经处于巅峰,一人之下,睥睨众生。
天气很热,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将欲把人也烧焦。
榴花如火一般,从枝头探到窗前,明艳欲燃,灿烂耀眼。
只是屋里的人,却没心去看。
徐阶靠着椅背,两目微阖,仿佛睡着了。
“老师……”张居正轻轻道,语气带了些小心探询。
眼皮动了动,徐阶的面色淡定如初,仿佛不受现在外头流言蜚语的影响。
“太岳啊,为师做错了……”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微微自嘲道。
张居正忙道:“老师没有错,您一心为国,想趁严党下台之际涤荡吏治,是敌人太狡猾了……”
徐阶摇摇头:“是我太心急了,忍了十几年,没能坚持到最后,以为可以趁机把严党一网打尽,却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严家父子经营数十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彻底打败的。”
他想借此机会清理严党,却反被对方咬了一口,明着弹劾自己的门生,实则矛头直指自己,用意很明显:徐阶你不是要清理贪官污吏吗,自己却纵容学生受贿,家中子弟也占人良田,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张居正不愿看着老师继续自责,便转移话题:“幸好这次陛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徐阶挑眉:“你怎知道?”
“弹劾的折子呈上去,就被陛下留中不发,也没有下旨申饬老师,说明陛下心中还是很看重老师的。”
“你错了,”徐阶叹了口气:“现在陛下必然觉得为师说一套做一套,也没比严嵩干净到哪儿去,已经对我心生不满了。”
张居正大吃一惊:“何以见得?”
徐阶没有回答,只道:“你且看着罢,过些时日便有分晓了。”
不得不说,徐阶在内阁那么多年,揣摩皇帝的心思同样也是精准的。
八月刚过,嘉靖帝就下了一道命令:召严嵩回京,重入内阁。
年过八旬的严阁老,此时还在直隶休养,离京不过咫尺,不过数日就可抵达。
这意味着沉寂了一年多的严党,又有东山再起的趋势。
而这一切的改变,不过是在皇帝须臾之间的决定。
嘉靖以他的实际行动来表示对徐阶的不满,而徐阶也只能默默咽下这个苦果,偃旗息鼓继续装孙子,等待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就在局势晦暗不明的变幻中,嘉靖帝病倒了。
病根是在很多年前就埋下的。
举朝皆知,皇帝陛下素来把丹药当成饭来吃,再怎么强健的身体,这么一年年积累下来,也会熬不住。不止是李时珍,每一个为嘉靖帝诊过脉的太医,都告诫过他,要停服丹药,可惜这些话全被成仙心切的皇帝当成耳边风,他积威日重,后宫、儿子、大臣,没有一个敢劝他的,日久天长,身体耗空也是必然的事情。
只不过大家都没料到,皇帝这一生病,会把裕王和景王都召进宫,侍奉汤药。
要知道这些年来,嘉靖与两个儿子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就算先前龙体有恙,也从没召过儿子进宫,这次如此大张旗鼓,禁不住令人浮想联翩。
裕王进宫,正妃陈氏和侧妃李氏也得跟着去,于是偌大一个王府,能算得上主子的,就剩下朱翊钧一个。
因为裕王不在府里,高拱他们也不常来了,只有赵肃身负职责,还得经常往返王府与翰林院之间。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因教导有功,晋升翰林院修撰,官职从六品,总算摆脱了“七品芝麻官”的头衔。
元殊那边已经到了曲靖上任,因为路途遥远,只来过一封信,说那里民风淳朴,只是问题也很多,汉人与夷人的矛盾,百姓穷困找不到生计,他正在想办法改变。
赵肃也回了一封信,说夷人与汉人的习惯很不一样,让他尽量尊重夷人的风俗,以免激起民变,还建议元殊先想办法把路修出来,只有打开面向外面世界的通道,才有可能实现其他的事情。
其他人方面,徐时行最终还是认祖归宗,改姓为申,从此便叫申时行了。大家在翰林院里共事,交情逐渐深厚,俨然已经有了个小团体的雏形,赵肃行事说话,老成得体,最受信服,又有徐阶裕王等各方势力牵连,隐隐被众人推为魁首。
回春堂少东家沈乐行来京探望赵肃他们,带来了陈氏的信,信上报了平安,又略略提到赵肃的亲事,说不少人家上门来求亲,快踏破了门槛,问他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赵暖脚踏实地,把铺子做得越来越好,又多了陈氏遣来的伙计,便拿出多余的钱租了一间铺子做点心,也挂上“唐宋居”的名号,生意还不错,赵肃还托关系请锦衣卫那边照看一二,倒没有人来找麻烦,又或者收些乱七八糟的税。
唐宋居有赵肃的份额,生意一好,他手头自然也有了不少余钱,便重新买了一个书童贴身伺候,又给他起名叫赵吉,跟赵暖的书童赵祥正好凑成吉祥二字。
朱翊钧也在不被许多人注意的情况下慢慢成长着,虽然依旧是白白嫩嫩的小包子模样,可渐渐长开了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集中了裕王与李氏身上的优点,假以时日必然也是个俊俏少年。
赵肃在如何培养一个合格正常的未来天子上面费尽了苦心。
比如说上回与申时行他们喝酒提到海瑞,便趁机教朱翊钧辨别清官与贪官。
赵肃:“忠臣未必是能臣,贪官也未必不会做事,像海瑞这样对自己和别人都要求苛刻的清官,可以管理好一个小地方,却未必能治理好一个大国家。”
朱翊钧:“所以对于贪官可以从轻处理吗?”
赵肃:“非也。要看他对国家百姓的贡献有多大,如果一个人敛财,却只是为了适应规则,在同僚之间混得开,然后在其位谋其政,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那么就不能将他和那些只知道压榨百姓,逞威淫刑的贪官以同罪论之。”张居正同志,我可是在为你未来的所作所为提前开脱。
小朋友继续发问:“那肃肃要做贪官还是清官?”
赵肃一笑:“世间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也许我将来,也会收受贿赂,做一些贪官才做的事情,到时候是非曲直,自然逃不脱国家律法制裁与千古后人公论。”
小屁孩神情严肃:“肃肃不会做贪官的,贪官要被人骂,你要是缺钱花,我给你,你就不用去做贪官了。”
赵肃啼笑皆非,却也心头一暖。
很多东西,是不可能从四书五经,浩浩典籍上学到的,赵肃便尽力将一些所见所闻与书本结合起来灌输给他,希望朱翊钧小朋友能够用比较客观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成为一个偏激的人。
闲暇之余,他会带着朱翊钧走遍京城大街小巷,告诉他每一处古迹的来历,每一个衙门的职责,告诉他这城里的百姓如何生活,百姓的一天又是如何奔波劳碌,为生活而苦,告诉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告诉他中国之外,还有世界,大明并不是天朝上国,更不是世界的中心,遥远的西方,还有无数国家与文明。
世间万物,有付出,自然就有回报,铁树尚有开花的一天,何况是人。
朱翊钧对他越发依恋起来,赵肃虽然年方弱冠,实际年龄却远不止于此,两人的关系如师如友,更多了一层父子般的孺慕和爱护,这种感情随着日久天长渐渐加深,连赵肃自己都始料未及。
进入九月,局势开始变得多了几分火药味。
严世蕃守丧将满,很快便要返京。严嵩依旧稳稳坐着内阁首辅的位置,他虽然年事已高,办事效率和反应能力大大下降,可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严党便稳如磐石。
皇帝的病情似乎没有起色,裕王与景王还留在宫里,没有被允许外出,嘉靖根本不想见到大臣,连严徐二人也只是召见了一次,好在有内阁在,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就算皇帝不理事,国家一时半会也乱不起来。
严嵩与徐阶依旧每日到内阁点卯办公,没误了时辰,见了面自然也是笑脸相迎,浑似以前那些疙瘩龌龊都不存在过,只不过底下的人就没有他们这种功力了。
六部九卿,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心里都绷着根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张居正在裕王府侍女的引领下,绕过拐角的花圃,便看见两人坐在石桌旁边对弈。
再凑近一瞧,下的既不是象棋也不是围棋,而是一种很古怪的玩法。
那些石头做的棋子上面一一刻了字,从总兵,副总兵,参将,到最底层的兵卒,几乎囊括了大明朝所有的军职,模仿两方对垒,中间同样划了类似楚河汉界的分界线,下法却很不一样。
张居正看得有趣,两人却已经发现了他。
“张大人。”赵肃起身行礼。
“这是何物?”张居正指着他们在下的棋局。
“军棋。”
“从何处传来的?”
赵肃笑道:“这是我闲暇时想出来的玩法,供小世子了解大明军制的。”
清朝马上得天下,对帝王的军功也推崇备至,而明朝恰恰相反,自太祖成祖两位皇帝之后,大臣们心目中的好皇帝,应该是不扰民,不乱兴兵事的,所以就连皇帝想出巡,往往也会因为大臣的百般阻挠而告终。
换了个腐儒,要是看到赵肃教朱翊钧玩军棋,只怕既要大声斥责其教坏世子,怂恿他沉迷兵事,生怕重蹈土木堡的覆辙,但张居正毕竟不是常人,他听到赵肃这么说,第一反应是如果这种棋子可以普及军中,作演习之用,对带兵的将领来说大有裨益。
“怎么玩?”他马上表露出兴趣。
赵肃将规则简单说了一下,末了道:“二人有二人的玩法,四人有四人的玩法,世子还小,我想通过这样的法子让他知道更多。”
张居正若有所思地点头,视线扫过石桌上的茶盏糕点,和园中黄灿灿的金菊,不由叹道:“外头乱作一团,你倒是逍遥,在这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言语之间不掩歆羡。
赵肃察言观色,见他心事重重,便请人坐下,待侍女奉上茶,便问:“大人可是有烦恼?”

第45章

作为徐阶的嫡系学生,张居正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
虽然他在老师的羽翼护佑下,受到这场政治斗争的冲击很小,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置身事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撇开师生情份不说,徐阶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假如徐阶落败,那么张居正可能也要跟着一蹶不振,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当严党对他们下手时,张居正不得不站在徐阶左右,帮他应付对方层出不穷的诡计,还要想尽办法反击,如此耗神费心,不累才怪。
他沉默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听说陛下龙体欠安,至今仍不见好。”
赵肃几乎想笑,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跟着话题叹息:“算起来,王爷进宫也有一个月了,这府里没有主人,实在是太冷清了些,连高师傅他们也不常来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说了几句闲话,朱翊钧早就听得不耐烦,自己跑开去玩了,张居正这才道:“入秋之后,天气就开始转凉,什么魑魅魍魉都趁机跑出来了。”
赵肃微微一笑:“京城的冬季要比南方长些,长夜漫漫,冰冷刺骨,可无论再怎么长,冬天也终有一天会结束,到时候春回大地,一切就都重见光明了,大人不必忧心。”
张居正挑眉:“就怕春天到来之前,天地就已经被寒风肆虐得一片狼藉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打着机锋,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赵肃坐在那里,一身青竹色直裰衬得面如冠玉,神色舒展,直似神仙中人,他不像张居正那样要镇日奔波于勾心斗角之中,心境放得开,当然就更潇洒些,难怪张居正会羡慕。
“天行有道,不以尧存,不以桀亡。上天既然创造了四季,自然不会让其中一方打破平衡。”赵肃话中有话,张居正知道他指的,自然不是头顶青天,而是紫禁城里的那片“天”。
“假如这‘天’尚且自顾不暇呢?”张居正有意为难他。
“这就不是下官能够揣测的了。”赵肃顿了顿,又道:“当此之际,徐阁老身负重任,必然会奉召入宫的。”
张居正一笑:“少雍如不嫌弃,唤我一声太岳便可。”
赵肃也不客气:“大人比我年长,应唤兄长才是,太岳兄。”
二人相视而笑,换了称呼,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
“你有所不知,现在陛下谁也不见,不仅是老师,连严阁老求见,也被拒于宫门之外。”张居正凑近了些,略带无奈地道。
赵肃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在表明态度:内阁的人,包括满朝大臣,他谁也不信。
在此之前,严嵩刚刚去职,徐阶又被弹劾,嘉靖一怒之下,索性把严嵩重新召回来,互相牵制,这是对严嵩和徐阶二人的警告。
但内阁毕竟是除了皇帝之外,有权处理核心事务的帝国最高行政机关,将来无论裕王还是景王继位,都不可能摆脱内阁独立执政,更何况由于嘉靖的刻意压制,这两个儿子基本上很少接触朝政,更别说上手了。
所以赵肃推测,嘉靖帝的谱儿摆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如果好转倒也罢了,如果恶化下去,肯定是要召内阁进宫交代事宜的。
因此,严嵩和徐阶谁也不急,他们都在等皇帝先开口,这也算是皇权与内阁的一种博弈,在这一点上,严嵩与徐阶的立场是一样的,这三方之间,最终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赵肃道:“严世蕃的守制,到明年就满二十七个月了?”守丧期满即可返京叙职,到时候严嵩的左臂右膀又回来,对付严党会难上加难。
张居正颔首:“严家父子虽然作恶多端,但欧阳老夫人却持身甚正,可惜了……”
赵肃却不这么看,严世蕃养成今日这种嚣张跋扈的性子,欧阳氏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严家的每一个人,包括孙辈的严绍庆等人,都没有完全无辜的人。只是在这个时代,许多人虽然痛恨严家父子,但对严家老夫人欧阳氏的态度还是颇为同情惋惜的。
他接道:“只可惜严世蕃既没有学到其父的才气,也没有学到其母的仁厚,只余满腹奸狡,为祸不浅,他是严党的中流砥柱,想倒严党,就必须先倒严世蕃。”
话说到这份上,徐阶与严党的人必然是要死磕到底,不死不休的,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自然也是站在对立面上,赵肃没有再避开话题。
张居正赞许地看他一眼:“不错,我也是和老师这么说的,只不过如今他返乡守孝,要抓到他的把柄,实在是千难万难。”
赵肃心念一动,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在许多杂乱无章的线团里摸到了线头,豁然开朗。
“我看不难。”
严党喜欢无中生有,捏造罪名诬陷别人,他自然也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至于罪名,还得下一番功夫,像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这种,是不可能让嘉靖动容的,只有动摇到皇权统治的根基,才会引起皇帝的警惕和忌讳。
只要在这一点上做文章,就算嘉靖帝奄奄一息,也估计会立马爬起来收拾严世蕃。
徐府书房。
“他是怎么说的?”
天气窒闷难耐,饶是把内阁当家来过的徐阶也受不了,时辰一到就赶紧回府,书房里摆上几个冰盆,又有侍女左右扇着扇子,总算稍解闷热。
“他说严世蕃生性跋扈,就算守丧在家,也不会甘于寂寞,建议我们派人查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徐阶嗯了一声:“那你怎么看的?”
张居正沉吟道:“依学生看,赵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种事情,只要查到点风吹草动,也足以成为我们扳倒严党的有力佐证。”
徐阶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赵少雍这是在给我们出主意,顺便还人情呢。”
张居正奇道:“什么人情?”
“上回我推荐你与他一起进裕王府,他必是还记着这份人情。”
张居正明白过来,也微微一笑:“老师,这不是好事么,说明赵肃是个聪明人,又知情识趣,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总要舒心很多。”
徐阶睨了他一眼,心道,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现在是好事,将来就未必了。
“老师可要派人去查?”
“自然,先前你我当局者迷,只顾着应付陛下与严嵩那边,忘了还有个严世蕃,赵肃这一提醒,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严世蕃有个心腹叫罗龙文的,从他身上着手,定能查出不少东西……”
那头赵肃陪了朱翊钧半天,直到下午才离府,结果刚出门,就碰见陈以勤。
“大人这是来看小世子的?”
陈以勤咳了一声:“……算是吧。”
赵肃:“……”什么叫算是吧,这位大人还真不会说谎。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想回翰林院去找点书册。”
陈以勤一把拉住他:“不忙,先和我进去看看小世子吧!”
赵肃无奈:“大人,我刚从里头出来。”
“那有什么,再陪我去一趟吧,回头我有事和你说。”陈以勤呵呵一笑,不由分说拽住他就往里走。
赵肃只得陪着他又进去转了一圈,一一见了半刻钟前才刚刚见过的人。
待得两人离开,他忍不住问:“大人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陈以勤欲言又止,慢吞吞道:“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说吧。”
见他这副神色,赵肃也有点狐疑起来,心道莫非是和裕王或嘉靖帝有关?
两人进了醉仙楼,挑了个人少的角落,陈以勤叫了几个小菜,又与他说起醉仙楼的来历,东拉西扯了半天,才终于进入正题:“少雍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赵肃点头应是,心里莫名其妙。
陈以勤上下打量,直到对方毛骨悚然,方笑道:“少雍在老家订了亲事没有?”
赵肃感觉不太妙,却仍道:“不曾,男儿志在四方,当先立业后成家,是以我让家母先不要为我订亲。”
陈以勤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话就不对了,你想做出一番事业,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该让父母因此挂心。”
他啼笑皆非,敢情这是来给自己说亲的?
“大人教训得是,只是您把我喊到这里来,是为了……?”
陈以勤拈须笑道:“老夫膝下有一嫡长孙女,年方十四,虽非国色天香,可也知书达理,贤淑大方,少雍既然尚未婚配,也不曾订下亲事,不如考虑一下?”
赵肃愣了一下:“少雍出身寒门,又是庶子,只怕有损老大人的门风。”
随着话语,他流露出恰如其分的为难,话又说得坦诚,并不让人觉得是在推搪。
陈以勤面容一整,语重心长:“你这话就不对了,这朝中上下官员,也有不少是庶子出身,只要品行好也就可以了,陈家向来是不会看重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