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笑道:“你别管我了,自睡罢。”
顾画生伸了个懒腰,倒头就睡。
顾香生坐了片刻,确定顾画生已经睡熟了,这才起身,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
她与碧霄二人出了后院,穿过链接后院的园林,直接出了寺庙后门。
碧霄不放心道:“四娘,我们可别离得太远,免得太夫人醒来找不见人。”
“放心罢,我经常来这里打马球,比你还熟。”顾香生嘴里道,她带着碧霄往左拐,上了一条狭窄的石阶。
碧霄这才发现,这石阶连着的是寺庙后院三层楼高的楼阁,从楼阁上可以远眺前后,尽收全景,包括整座东林寺,以及东林寺后面的碑林。
“难道徐郎君与您约在这里?”
“不,他约在了碑林。”晌午的阳光还是有些猛烈的,站在三楼的屋檐下,顾香生眯起眼望向碑林,那里密密麻麻都是碑帖,就算他们居高临下,也很难像平地那样一览无余。
“那您怎么……”她话没说完,忽然指着一处奇道,“您瞧,是二娘!她怎么也出来了?”
顾画生带着婢女,行藏看上去有点鬼祟,走路的时候还要东张西望,生怕别人发现的模样。
但当两人走到后门时,她就与婢女说了两句,然后将人留在后门那里,自己则出了后门,直奔碑林的方向。
“二娘去那里作甚?”碧霄很奇怪。
顾香生冷笑:“方才那封信,虽然笔迹一模一样,可根本就不是徐澈所写!”
碧霄很震惊:“啊?!那是怎么回事!”
顾香生道:“信上说,徐澈在后院碑林等我,这句话本没有什么破绽,对方甚至连徐澈喜好临摹碑帖都摸清楚了。可惜对方不知道的是,徐澈虽然喜欢字帖,我对字帖的兴趣却不是特别大,上回我与徐澈二人不欢而散,以他那样一个细致的性子,若想找个地方与我重归旧好的话,绝对不会选在中午的时候偷偷摸摸约我到这里来见面,我心觉有异,便特意留了个心眼,先来这里看看,果然发现问题。”
碧霄:“若不是徐郎君,那封信又会是谁写的,二娘吗?”
顾香生摇摇头:“顾画生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子,但她忽然向我道歉的时机,未免太过微妙了,就算此事不是她干的,肯定也与她有关,不然她不会在我前脚刚走,后脚就跟出来,摆明了事有蹊跷。就连方才的药茶,我怀疑也是有问题的!”
碧霄大惊失色:“可您还是喝了!”
“当然没有,”顾香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方才我让你进去说程翡要找她的话时,便趁她出去将茶碗调换了,又偷偷倒掉我自己的那一杯。”
碧霄:“那会儿您已经对她起疑了?”
顾香生嘲弄道:“若她不忽然向我道歉,我可能还不会怀疑,说到底还是顾画生自作聪明,多此一举。当一个人犯蠢的时候,她做的蠢事总不会只有一件。”
说话之间,顾画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碑帖的遮挡下,连顾香生她们也没法从一堆错落的碑林之中发现穿浅色衣裳的顾画生。
二人等了好一会儿,忽然便听见从碑林处传来微弱的声音,因为离得太远,四处还有鸟鸣声,若不是顾香生耳尖,几乎还要以为那是错觉。
再看顾画生的婢女,依旧等在后门处,看样子似乎也没有听见这场动静。
“四娘,您听见什么声音了么,是不是二娘在喊?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碧霄也听到了,紧张地拉着她的袖子。
顾香生沉吟片刻:“如果我现在袖手旁观,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
碧霄一愣,连忙摇头:“当然不会,那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顾香生笑了笑:“那好,我要让她得到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第34章
人一上了年纪,想要马上入睡就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
焦太夫人也不例外,早上遇见英国公夫人郑氏的小插曲,让她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美好,好不容易才昏昏然倦意上涌,眼睛眯了起来,眼看终于能够打会儿盹了。
冷不防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令这一切全都破灭了。
赵氏连忙起身去开门,原已到了嘴边的训斥化为愕然,就这么看着顾香生快步走进来,满脸焦急,后面跟着碧霄和顾画生的婢女灵芝。
“阿婆,您快让人去找找二姐姐罢!”
“到底怎么回事?”焦太夫人忽然被叫醒,心口跳得有些剧烈,忍不住伸手按住。
赵氏连忙上前帮忙抚弄。
顾香生道:“方才我睡不着,便带着碧霄出门转转,谁知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二姐姐却不见了,我有些担心,就出门去找,结果在后门那里找到灵芝!”
灵芝哭道:“太夫人,您快派人去找找二娘罢,方才她说要去碑林,又不让婢子跟着,婢子担心……”
焦太夫人深深皱眉:“她无端端跑去碑林那里做什么?”
灵芝嗫嚅着说不出话。
焦太夫人脸上的困倦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厉,她知道此时不是教训灵芝的时候,因此连半句斥责都没有,只对赵氏道:“你马上带两个孔武有力的仆从过去看看,记住,别惊动任何人!”
赵氏连忙答应,转身出去了。
焦太夫人厉声道:“还不说实话!”
灵芝浑身一抖:“婢子,婢子不知……”
焦太夫人淡淡道:“那好,回去之后再说。”
但她越是轻描淡写,灵芝反而越是害怕:“太夫人饶命,婢子,婢子是真的不知情……先前,先前庙里派人送来几碗药茶,二娘就特意交代奴婢其中一碗是要给四娘喝的,让奴婢将那一碗摆在四娘那里,……后来,后来看见四娘出去,二娘就说也要跟出去看看,还让婢子守在后门那里,看见她的暗示就跑回来报信……”
顾香生面无表情:“我察觉二姐姐的态度有异,那茶我便没有喝,趁她不注意倒掉了。”
焦太夫人闭了一下眼睛:“跟我去看看。”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顾香生扶着她的这一路上,却能感受到来自焦太夫人内心的怒火。
这怒火自然不是对着顾香生的。
几人循着方才的路来到后院,又直奔碑林处,远远地便瞧见几个人立在那里,再走近一看,焦太夫人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只见顾画生外裳已经被扯碎了落在地上,身上披着的是赵氏的外裳,正贴着石碑低头啜泣。
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从她紧紧揪着的那件外裳下泄露的春光和凌乱的钗鬓来看,也不知道赵氏赶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焦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还是因为顾画生的愚蠢。
她并未多看顾画生一眼,很快便将视线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吕诵?”焦太夫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翻出这人的名字。
年轻人倒是落落大方,甚至还有闲情拱手行礼:“见过太夫人。”
焦太夫人冷冷道:“想必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吕诵道:“今日陪家母和妹妹来此地礼佛,听说此地风景甚佳,就独自过来游览,没想到竟看见一名和尚对顾家二娘子欲行那不轨之事,我将那人赶跑之后,谁知二娘子还意犹未尽地扑上来与我纠缠,我别无他法……”
“你胡说八道!”顾画生声嘶力竭地打断他,哭喊道:“我怎么会主动与你纠缠,明明是你见色起意!”
吕诵冷笑:“二娘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方才是谁扒着我不放的?”
顾画生怒骂:“你血口喷人!是你给我下了药,想趁人之危!”
吕诵轻佻道:“我见你热情如火,还当二娘子仰慕我多时,故意制造机会,让我英雄救美,好投怀送抱呢!焦太夫人在这里,我怎敢信口雌黄,太夫人若是不信,不妨问问您的婢仆们,他们赶来的时候,难道只看见我在强迫顾而娘子吗?你们家二娘子就没有半分主动?”
顾画生:“你这个无耻卑鄙下贱的……”
“闭嘴!”焦太夫人一巴掌扇掉她接下来所有的话。
顾画生好似被打懵了,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祖母。
焦太夫人却没有空再搭理她,而是铁青着脸转向吕诵:“今日之事到底真想如何,我自会查明,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吕小郎君心里也该有个数才是。”
吕诵道:“这个自然,但若是顾家的人自己外传,太夫人可就怪不得我了。”
焦太夫人冷冷道:“吕小郎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解决这件事?若你不能作主,让令尊和令慈过来亲自谈也行。”
吕诵斜眼看了看顾画生:“太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娶顾二娘子?”
顾画生:“痴心妄想!”
焦太夫人:“不管如何,你坏了我孙女的名节,此事自然要有个合理的解决方式。”
吕诵的回答更爽快:“那我就娶了她呗!”
顾画生尖叫起来:“不,我不要嫁他!”
焦太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和吕诵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吕诵笑了笑:“我可以带太夫人去见家母,马上将这件事定下来!”
对方这样爽快,焦太夫人反而意外,不过想想京中传言,也就不难理解了。
吕诵是吕音的兄长,子承父业,他也是武将出身,如今驻守边关,任折冲校尉,相当于府兵中最低等的军官。
吕家在京城算不得显赫门第,但也勉强称得上是武勋之家了,其父贺国公吕有德,如今同样驻守在外,难得回家一趟。
不过吕诵年过二十尚未娶妻,跟门第无关,和他老爹也没关系,原因很多。
一来,时下流行的徐澈那等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吕诵这种人高马大身材壮实的武将完全不受欢迎,若是想娶个出身普通的妻子那还容易,但他娘亲,也就是贺国公夫人一直想给儿子找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难度可想而知。
二来,平心而论,吕诵生得不算好,有些国字脸,脸上还受过伤,留下疤痕,算是破了相,这一点更是致命。
三来,贺国公夫人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她女儿吕音更不是,谁家想把女儿嫁过去,也得掂量掂量这么个婆婆和小姑子。
所以现在闹出这件事,吕诵反而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桩婚事,因为对他而言,能娶顾家嫡女,自然比娶小门小户出身的妻子更好。
再说了,顾画生长得也算漂亮,没什么可嫌弃的。
心念电转,焦太夫人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若换了平时,她当然不会这样贸然下决定,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就算时下风气再开放,这件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名声受损的肯定是顾画生。
“罢了,带我去见令慈。”焦太夫人又吩咐赵氏,“阿赵,你将二娘她们送回去安歇,将此事告知阿许她们。”
见焦太夫人与吕诵先行离去,赵氏对顾画生和顾香生道:“二娘,四娘,咱们也回去罢?”
“是你,是不是你!”顾画生倏地抬起头,恶狠狠盯住顾香生,露出择人而噬的表情,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却被赵氏拦住。
顾香生冷冷道:“二姐姐这是魔怔了罢,大中午的不歇息不说,无端端跑到这里来,若不是我担心你,去向阿婆禀报,现在你还能得救吗?还是你根本就希望我们不要过来?”
顾画生很激动:“那碗药茶,肯定是你把它调……”
“二娘!”赵氏也冷下脸,她提高了声音:“您这是准备将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过来看热闹,顺便看见您这副样子,是也不是?”
顾画生张了张嘴,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赵氏挥挥手,两名婢女上前,强行将她搀回去。
许氏和李氏听说出了事,匆忙赶过来,拉住赵氏询问个不停。
赵氏也不敢吐露太多,只将前因后果略略一说,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已经不知作何反应。
其实何止是她们,连顾香生到现在,也还觉得滑稽。
她万万没想到顾画生会胆子大到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陷害自己,但凡自己粗心大意一点,喝了那碗下药的茶,再对信上内容信以为真,现在这出闹剧的主角,指不定就换成自己了。
现在害人终害己,看着顾画生提泪横流的样子,她真是半点同情也提不起来。
然而顾画生真有胆子独自做出这种事情吗?
顾香生不明白,就算她们两人不和,终究也是同一个父亲,同姓一个顾,哪来那么大的仇恨,非要将她置于身败名裂的境地?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焦太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顾家与吕家的婚约——这是自然的,出了这种事情,顾画生名节有损,掩盖得再严实,迟早也会有风声传出去,除了用联姻来解决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正如焦太夫人所预料的那样,吕家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虽然贺国公夫人听见这件事情之后异常吃惊,并且对顾画生先前被撞见与和尚在一起的事情颇有微词,但在吕诵本人也同意的情况下,这件事依旧非常顺利地定了下来。
为免出现意外,双方商定,在顾琴生成亲之后,也就是年底之前,也挑一个日子尽快成亲。
就这样,顾家人出门礼佛,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一门亲家。
但顾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为这门亲事高兴,顾经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甚至差点气得要把顾画生打死。
顾画生自然不肯乖乖被打,眼明手快躲到许氏身后去,许氏也软语劝着,顾经怒道:“慈母多败儿,这些年若不是你总护着她,她如何会变成这样?!”
李氏道:“大兄,您说这话,我可就要替嫂嫂抱一句不平了。二娘又非嫂嫂亲出,若是管得严了,外头说不定有人要说她苛待原配子女呢,二娘不自爱,怎么能怪到嫂嫂头上呢?”
“你少说两句!”顾国见自家大哥脸色不对,忙出声道,将李氏拉到一旁。
顾经羞恼交加,气得不知说什么话才好,见顾画生依旧躲在许氏后面不肯出来,伸手便要去揪。
“够了!”焦太夫人不想再看眼前这场闹剧,断然喝止。“你们全都出去,二娘留下来,阿赵,你去将四娘也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们。”
赵氏应声离开,焦太夫人看着众人道:“眼前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此事是二娘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将来有什么后果,自然也要她自己去承受,你们勿须多说,如今婚事有些仓促,但正好与大娘的一并准备,对外头,所有人一律不准胡言乱语!”
李氏道:“阿家,就算我们不说,也难保吕家那边的人能管住嘴巴啊!”
焦太夫人冷冷道:“我管不了他们,可管得了你们。”
众人见她面色不佳,也不敢多话,便都应了下来,陆续离开。
老实说,出了这种事情,顾家真正能高兴得起来的也没几个,就算是李氏,也要为她两个女儿着想,担心顾画生的事情连累了女儿们的名声。
顾香生很快就过来了。
焦太夫人将所有人屏退,只余画、香二人。
“现在,将你所知道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准有所隐瞒。”她对顾画生冷冷道。
第35章
顾画生的表情带着惊惶和紧张,其中又夹杂一丝丝的不忿和不甘:“阿婆,这并不是我……我只是路过那里,结果吕诵就忽然冒出来,对我,对我……阿婆,我真的是被陷害的!”
她掩面哭了起来。
只可惜在场另外二人,焦太夫人无动于衷,顾香生面无表情。
等她哭了好一会儿,焦太夫人才缓缓道:“这件事,我自然知道,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定然还有别人在指使。你若是如今还藏着掖着,不敢坦白,日后再出了什么麻烦,别说顾家不可能为你遮掩,到时候吕家退婚,你就剩下两条路可走了。”
顾画生惊恐抬头。
焦太夫人看着她:“要么去庐州乡下,与黄氏作伴,要么暴病而亡,顾家就当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顾画生猛地摇头:“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焦太夫人厉声:“那就说实话!”
她这一威逼一恐吓,彻底把顾画生本来就不甚坚强的心防给彻底打碎了:“阿婆,是同安,一切都是同安让我做的!”
果然。
顾香生心底浮现出这两个字,没有丝毫意外。
焦太夫人:“说清楚点!同安公主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找上了你?”
顾画生抽抽噎噎:“上回品香会上,同安原本让人调换了四娘的香露,但后来思王出面给四娘解围,同安耿耿于怀,不肯罢休,就说要给四娘一个教训,让她不能再缠着徐澈……”
焦太夫人怒道:“别人让你一起坑害自家人,这种事你竟然也能答应,你还是不是姓顾!”
顾画生哭道:“孙女本来也没答应,可同安说,若是我不答应,就要往外散布,说上回将四娘香露换成馊水的人是我,因为当时谁都看见我当场说话了,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可就没了!”
其实真正原因是,同安公主向她许诺,如果能够让顾香生彻底死心,不再和徐澈牵扯上,那么她就会在刘贵妃面前进言,推荐顾画生为益阳王妃。
但顾画生知道,这个原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不然焦太夫人只怕更饶不了她。
一旦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坦白就顺利多了。
东林寺本来就是皇家寺庙,同安公主想要下手,完全有地利人和的优势。
她先是伪造了徐澈的信件,借寺中沙弥之手传递给顾香生,又拿了能够令人神智混乱的药,下在要给顾香生的那碗药茶里,让顾画生劝她喝下去。然后借着信件引顾香生到碑林去,再事先在那里安排一个和尚在那里,作出顾香生与和尚幽会的假象。
到时候只要顾画生大声一喊,引来旁人,顾香生的名声也就毁了,肯定没脸再缠着徐澈不放,就算她有脸,徐澈也不可能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只是顾画生万万没有想到,顾香生根本不按计划来,非但把茶碗给调换了,反而让自己给喝下去。
阴差阳错,顾香生没有被放倒,她倒成了中招的人。
顾香生接口:“我不知当时二姐姐在药茶里下的是什么,只觉有些蹊跷,所以将那杯茶调换了一下而已,若是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也会阻止她的,毕竟二姐姐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对她不义啊!”
顾画生闻言倏地抬头,朝她射去怨毒的一瞥:“你这贱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已经扑上去将顾香生撕个粉碎了。
“闭嘴!你还有脸骂你妹妹!”
焦太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是气同安的狠毒,更不是气顾香生的将计就计。
而是气顾画生的愚蠢。
“你说这一切是同安指使的,可有证据?”
“有,碑林那个……”顾画生咬牙,强忍难堪说下去,“那个和尚,就是她找的!”
焦太夫人:“这些有什么用!到时候一问,人家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你难道还想去与她当面对质不成?”
顾画生绞尽脑汁地想,忽而灵光一闪:“还有,当时给送来药茶的时候,也是有人事先告诉我,哪杯茶是有问题的,让我给四娘……”
焦太夫人打断她:“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顾画生:“大约这么高,我听他说是叫明慧……”
她手忙脚乱地比划,恨不得立时撇清自己的嫌疑。
顾香生接道:“听形容,应该也正是给我送假信件的那个人。”
焦太夫人却长长叹了口气,已经没力气发火了:“东林寺并没有明字辈的僧人!”
顾画生强辩:“那或许是没有露面的小辈呢……”
焦太夫人打断她:“不管是不是寺庙的小辈僧人,你现在找过去,他们也不会有这个人了,你信不信?”
顾画生:“不,不可能,同安为什么要骗我!”
她膝行过去,一把抱住焦太夫人的腿大哭:“阿婆,阿婆您救救我,我不想嫁给吕诵!现在这件事不是还没几个人知道么,只要吕家不说,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焦太夫人恨其不争:“你怎么就这么蠢,被别人利用了一场还不知道!同安要对付四娘,她自己不出马,却总让你当马前卒,你怎么也就傻傻地听了,你当同安真是和你一样傻么!现在好了,出了事,你顶着,同安却站在岸上,连鞋子都没沾湿,她既然有所准备,就不会给你留下把柄,我就算现在带着你进宫与贵妃对质,你难道觉得能有什么结果吗!”
顾画生哭得说不出话。
至此,她方体会出害人害己的后悔滋味。
要知道吕诵的妹妹吕音,前些日子与她在品香会上才吵过一架,如今转眼,顾画生就要嫁入吕家,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会遭遇吕音怎样的嘲笑。
从小到大,顾画生在顾家虽然谈不上恣意妄为,但起码也没有人给她下绊子,与她过不去,日子过于顺风顺水,以至于她完全无法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