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死了他的哥哥,他伤了她的弟弟。
“史连。”她轻轻抚过那厚厚一捆的练字册,“当年,你为什么不杀我了,你该杀了我的。”
那一日,在小屋前,他没有下手。
她恨极,说,史将军,他日,他定会因我而死。
如今,一语成谶。
他真的,因她而死了。
五、金甲死士
公元前482年,吴王夫差北上争霸,率领大军与晋定公会盟于黄池,留太子友监国。
转眼间春去夏来,季节变换仿佛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勾践终于按捺不住,趁着吴王北上争霸,师出国空的时机,兴师伐吴。
醉月阁里,香宝依旧安静地练字,现在她的字已经很漂亮了,和史连的字一样漂亮。宫里很安静,连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侍婢们也都低着头,放轻脚步,仿佛怕惊醒地下蛰伏的怪物一般。
人人自危。
夫差呢?他在黄池会盟听到吴国被侵的消息,又会如何?
太子友,已不是当年那个躲在香宝怀里哭泣的孩子。
还有卫琴,那个被吴国的姑娘们津津乐道的红衣独臂将军,也在为守城而奋战。
吴越之战,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香宝已经到了无法安眠的地步,只要一闭上眼,便仿佛能够听到宫门外金戈铁马的声音,便会看到那一夜大火之中,云姬扭曲疯狂的表情,她厉声说,你为什么还不死!你为什么还不死!
诅咒一般的话语,烙在香宝心头,挥之不去。
“夫人。”梓若端了汤药进来。
香宝放下笔,回头看她,“怎么是你,喜乐呢?”
“夫人…”梓若犹豫了一下,“你在刻意疏远我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香宝笑。
“什么?”
“从一开始贬你为奴就是设计好的吗?”终究意难平,香宝笑,有些涩涩地开口,“大王不信任我,所以安排你在我身边?”
梓若咬唇,“你…”
“要你屈身为奴,大王许了你什么条件?事成之后入主醉月阁吗?”香宝摇摇头,“我从馆娃宫再回来就知道了,你已经是醉月阁的主人。”
“对不起,夫人…”梓若眼睛有些红,似是要哭的样子。
“没什么,我还是那句,你也没真的害到我。”香宝笑了笑。
越军分兵两路,势如破竹,太子友率军应战于泓水。
“司香已经不怕打雷,也许久不曾再做噩梦了。”临行前,司香这样跟香宝说。
“不好了,夫人!越军开始攻城了!”刚刚过了午膳时间,梓若面色青白的冲进香宝房中,道。
“什么?这么快?”香宝大惊,“谁带的兵?”
“听说是黑面将军苍梧。”
阿福?
香宝抬头抚额,倍觉头痛,难怪会这个时候攻城,这绝不会是勾践的主意,一定是阿福迫不及待要救她。
扔下笔,香宝冲出门。
“夫人,外面正在攻城,你要去哪里?!”喜乐拉住香宝,急道。
“苍梧将军,是我的故人,我去见见他。”
喜乐松了手,“您…小心。”
“嗯。”
冲出门,一路跑过,华眉、玲珑、云姬…这些女子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都已是一片寥落。
牵了马,策马扬鞭,一路直奔城门。
姑苏城内一片萧条,街边的房屋皆是门窗紧锁,仿若一座死城,一路走过,身旁不时有伤兵被抬着走过,都是满面疲惫的模样。城门口,伍子胥的头颅已被风干,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看得香宝一阵头皮发紧。这个一身忠烈,铁骨铮铮的伍相国临死前的预言已然实现,如若泉下有知,他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姐姐?”是卫琴的声音。
香宝转身,看到面色不善的卫琴。
“你不好好待在宫中,出来做什么?”
“司…太子友,他在哪儿?”有些担心司香,香宝问。
没有多说什么,卫琴拉了香宝的手,带她进了守城楼。
“苍梧将军没有攻城吗?”香宝问。
“好像被谁拦了回去。”
香宝点点头。
案上满满都是写满兵法谋略的书简,司香埋首于其中,竟是已经累得睡着了,在他身后,悬着一张古琴,暗红色的琴身,十分古朴雅致。
略显英气的眉微微皱起,眉目之间像极了夫差,虽然睡得有些不安稳,但真的没有再做噩梦。
有人上前,低声跟卫琴说了什么,卫琴看了香宝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香宝一人在室内坐下,静静地看着司香睡着的模样,自小司香便十分仰慕他的父王,虽然处处模访,步步斟酌,但他本性的温婉,该是像极了他薄命的娘亲吧,那个深宫中的寂寞女人…
“娘?”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司香睁开眼睛,有些讶异地看着香宝。
香宝这才回过神来,笑,“醒了?”
“嗯,为何不待在宫里?”见面第一句,说的竟是跟卫琴一样的话。
“闷得慌,出来看看。”香宝随口扯了一个借口。
司香便也不再说什么,低头去翻案上的那些书简。
“出来打战,也不忘带着琴么?”走上前,轻抚那古琴,香宝笑道。
“那是那个女人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当年她自己带进宫的物品。”司香抬头看了一眼,有些闷闷地道。
香宝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女人,便是他的母亲妹姒夫人,“你娘,一定很疼你吧。”抚着那古琴,仿佛与那个寂寞的女子十指相触,香宝不由道。
“嗯。”司香低头,“疼得想带我一起去死。”
香宝微愣。
“那个雷雨夜,她中毒弥留的时候用双手狠狠掐着我的脖子。”司香抬头,轻轻抚着脖颈,笑,“她说,留我一个人在那吃人的宫中,她不放心,她要带我一起去死。”
香宝微微皱眉,却原来以前噩梦里一直嚷嚷着“不要杀我”,那个要杀他的人竟不是别人,而是他娘。
只是,一个女人该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才会想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去死?
“忘了吧。”心有些疼痛,抬手拍了拍他比她高出许多的肩,香宝道。
“嗯,自三年前那个打雷的晚上,娘抱着我入睡之后,我已经许久都不曾做过噩梦了。”看着香宝,司香微笑。
这些…他以前从未跟她讲过,这么多年,再深的伤疤也会学着愈合吧。
“越军又攻城了!”外面,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准备迎战!”
“报…南门被破!”
“报…西门被破!”
“报…东门被破!”
“越军攻进城来了…”
一声声,搅得香宝心乱如麻,夫差带走了精锐部队,剩下的,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司香提了剑走出去。
香宝站在城楼上,看着城楼之下一片修罗战场,喊杀声此起彼伏,越军皆已攻进城来,苍梧将军首当其冲。
“香宝!”抬头,他看到了香宝,眼睛微微一亮,“我来救你回去了!”
见他这样,香宝正要开口,却陡然一惊。
四方城门忽然关闭,四面城墙之上,尽黄甲战士。在炎炎烈日之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杀!”一金甲少年现身于城墙之上,金盔遮面,金甲护身,只是听那声音,分明是司香!
他手中的长剑在烈日下发出刺目的光芒,香宝不禁微微眯起眼睛,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司香吗?那个口口声声唤她娘亲的司香,那个一心想保护她的司香?
一声号令,万箭齐射,阿福大惊,慌忙想撤兵,可是四门皆已被堵上,根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这只是一个诱敌之计?难怪夫差有恃无恐地赴黄池之盟,司香修习这么久,就是为了带出这样一只金甲兵团?放勾践返越,只是为了考验其忠心,如若勾践诚心归顺,自然暂时可以相安无事,如果妄图来犯,便是今日这般下场…
香宝站在城楼之上,眼睁睁看着众越将在哀号,血的腥味…在空气中流转。阿福满身是血,拼命撕杀,竟是杀上城楼来。卫琴神色一凛,持剑将香宝护在身后。他认出来了,这个苍梧将军就是当年在留君醉里劈柴给香宝取暖的那个少年!
香宝站在卫琴身后,看着昔日那个憨厚的打杂少年如今这般浑身是血的模样,一时口不能言。
“香宝…香宝!跟我走!我来救你了!”满面都是血,阿福冲向香宝,一路砍杀吴兵无数。
香宝怔怔地看着他染满了鲜血的手,恍惚间,记起了留君醉里那一块美味无比的蒸饼。轻轻推开卫琴,香宝走上前,“阿福哥…”
阿福见香宝已经近在眼前,眼中满是欢喜,伸手来拉她。
伸在半空中的手骤然凝固住,阿福瞪大了双眼…一只金色利箭贯胸而过…
香宝蓦然抬头,对面城墙之上,一身金甲的司香手执弯弓,弦上无箭,那支金箭,正插在阿福的胸口…
看着他仰面倒下,香宝终于伸手,握住了他满是鲜血的大手,那手上,满满的,都是茧,那是年少砍柴时留下的吧。
“香…香宝…”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如果…你一直都只是留君醉里的小香宝…该有多好…”
阿福看着她,咧着嘴笑,口中一片殷红的血。
“是啊,我也这样想的。”握着他的手,香宝跪在他身旁,无力地垂下头。
“你说…你说阿福没有能力救你,我以为…以为变成苍梧将军…就能够,能够…来带你走…”他抽搐了一下,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沫。
香宝咬了咬唇,忽然想起了秋雪。
阿福看着香宝,满目苍凉。
香宝低头,将脸缓缓贴上他染血的胸口,“阿福哥,谢谢你来带我走…”
阿福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随即便无力地垂了下去。香宝越来越相信伍子胥的言论了,她真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祸水。
耳边的厮杀声渐渐弱了下来,卫琴弯腰,一手扶起香宝。香宝双目空洞地看着对面城墙上,那一片刺目的金色…
“卫琴…”低低地,她开口。
“嗯,怎么了?”卫琴低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我…真的是祸水吧。”她开口,声音细如蚊蚋。
卫琴没有出声,只是拥紧了她。香宝头晕目眩,血的腥味在空气中流转。
越军惨败。
回到宫里的时候,宫里又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在说太子殿下如何如何英勇。香宝在梓若和喜乐担忧的目光里,回房,爬上榻。
她一厢情愿地想守住司香,却忘记了,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生在宫中,他长在宫中,他是夫差的儿子,他是吴国的太子…
夜,很黑。
香宝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
史连和阿福满身鲜血的模样在她眼前交替出现…她心痛如绞。咬唇,香宝捂住心口,额前渗满了冷汗。
猛地抬头,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谁?”
“姐姐,是我。”轻轻移过宫灯,香宝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是越女。
那一声姐姐,令她如芒刺在背。
“越兵败了。”越女看着她,缓缓开口。
“嗯,的确出乎预料。”香宝淡淡地应。
“苍梧那个笨带的兵马全军覆没啊…”越女微微咬牙,“若是早知那个蠢才竟是冲着你而来,我宁可自己了结了他。”
“死者为大,姑娘请积些口德。”
“范大夫的兵马还在城外,并未撤离呢。”越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谁?”
越女笑了起来,“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勾践的妹妹,只是小从随师傅学武,一直没有回越国而已。”
香宝还有有点惊讶的,虽然早猜到她来历不会简单,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是勾践的妹妹,越国的公主。
“若你死了,卫琴该会很伤心吧。”越女忽然道。
香宝看着她,不语。
“卫琴一定会恨我。”越女咬了咬唇,面色有些青白,随即又道,“若是你死在别人手里,卫琴一定不会气我的。”
自顾自地说完,越女转身就走。
看着越女离开,香宝的手心里微微有冷汗渗出。
因为香宝昨天回宫没有理睬司香,司香一大早便来请罪了。
“娘…”司香站在香宝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娘…”
那样高的个子,配上无限委屈的表情,实在不搭调,香宝只是低头饮茶,没有看他。
“娘,我真的只是担心那个黑面将军会伤害你…”见香宝不理,司香急道。
香宝抬头,看向他,面前的他一身宽袖深服,那样一个无害的翩翩美少年,香宝无法想象他杀人时,在那金盔之下,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娘…”司香委屈得很。
正在僵持中,忽然听到宫外乱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有暴民闯进宫来了!”…
一片嘈杂。
皱了皱眉,香宝还没有起身,已见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闯了进来。
“谁是西施?!”四下里打量了一遭,那些大汉吼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宫!”司香怒道。
“哼,我们都是吴国无名无姓的卒子,拼死拼活为了吴国打战,你们却将西施那害死伍相国的祸水留在宫中!难平民愤!”
“大胆逆贼,竟敢出言不逊!”司香大怒,拔剑便刺。
“臭小子,活腻了,看老子宰了你!”其中一个大汉嚷嚷着便冲了上来。
香宝心下了然,这些人一定不是吴人,如果是吴人,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太子出言不逊。忽然想起昨晚越女的话,香宝大惊,这是一场布好的局!再抬头看时,司香竟是节节败退。
“司香,他们并不是吴人,杀了他们!”香宝忙大叫。
“我的盔甲…娘…我的盔甲…”司香边退边大叫道。
香宝傻眼,这个节骨眼,还要盔甲?耍帅么?
“娘…我不会杀人…娘…司香不会杀人…父王…父王…盔甲…”司香语带哽咽,惶然大叫。
香宝心下一惊,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那天城楼上射杀阿福的司香,与现在的司香,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香宝刚要上前,已被人用剑冷冷抵住后背,回头,正是越女。
果然是她布的局。
“杀了你,比起引诱夫差回来,可无趣多了。”冷笑,她道。
“西施,西施那祸水在哪里?!”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越女微微一笑,凑近了她,“门外那些,是真正的暴民哦,我散了些消息出去…无非就是伍子胥因你而死…吴国会因你而灭,你是越国的英雄呢…”
香宝咬牙瞪着越女,越女伸手一推,便将香宝推了出去。
“西施在哪里?西施…”那些杀红了眼的暴民闯了进来。
被一群暴民推搡着出了醉月阁,香宝心下恻然。
史连,该我承受的,怎么也逃不了呢。
“放火烧宫。”身后,传来越冷冷的声音。
香宝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骤然凝结。
“越女!你要杀的是我!放了司香!”香宝转身,红了眼睛,大吼。
“越女!放了司香!”
“史连因你而死,苍梧因你而死,如今这吴太子,也是因你而死…我要你知道,你是不折不扣的祸水。”虽然相隔很远,但越女的话却清清楚楚传到香宝的耳中。
醉月阁燃起了雄雄大火…
“娘…娘…娘…父王…司香不会杀人…娘…盔甲…”司香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仿佛要将香宝的耳膜刺破一般。
“司香!司香!”香宝大叫,挣扎着要冲进醉月阁,可是那些暴民推搡着她,让她无法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火助着风势,吞噬了司香的声音。
“娘…”
香宝的心痛得快要麻痹了。
香宝挣扎着,身旁有人狠狠将她勒住,“你这祸水,休想跑!”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啊…我儿子在里面…我儿子在里面…司香…司香…”香宝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臂被扭得脱了臼。
“放开我…放开我…司香…司香…”
她挣脱不开,她挣脱不开…
那个孩子,那个唤她娘的孩子,那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的孩子…他在里面…他在火里挣扎…他在喊她,他在喊娘,他在喊她娘啊…
“祸水,你这祸水!你这祸水…”耳边,有人狠狠地骂着。
香宝仿佛失去了灵魂了木偶娃娃一般,被那些暴民推搡着拖离了王宫。
醉月阁上方,一片浓烟滚滚…
那个曲着腿坐在水池边的寂寞身影,他光着小小的脚丫在池里戏水,他将岸边的小石子掷进水中…
他让她教他打水漂…
他喊她娘,他说他会保护她…再也没有人可以欺侮她…
他害怕打雷,睡觉的时候像她一样会做噩梦,会咂嘴,会喊娘…
那个唤她娘的孩子…
香宝睁着空洞的双眼,双手被捆绑着高高地吊在城楼之上,那个曾经吊着史连的地方。果然,该她承受的,谁也代替不了。
“祸水…祸水…”耳边一片凌乱,各种各样的眼睛在看着她,贪婪的…充满欲望的,痛恨的…不屑的…
突然之间,好累。
如果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一了百了?
一道红光突然灼痛了她的眼睛,香宝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卫琴…
他满面阴郁,单臂执剑,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
“司马大人?”有侍卫见是卫琴,忙迎了上去,“这祸水…”
话未完,一道鲜血喷出,侍卫已经身首异处。
人群刹时恐慌了起来。
卫琴杀红了眼,见人便砍。
一片修罗地狱。
那是她带来的修罗地狱。
恍惚间,香宝忽然记起年少时,那个春日的午后,她在街上初遇卫琴,有一个邋遢的老头儿,他对着她吐口水。
他骂她祸水。
莫非是命中注定么?
“住手!”突然,有一把剑横在了香宝的脖子上。
卫琴噬血的双眸猛地瞪向那人,被卫琴的眼睛吓到,持剑的人手微微一颤,在香宝的脖子上划下细细的一道血痕。
“你若敢伤了她,我要你满门皆灭。”卫琴的声音森冷得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
持剑的人吞了吞口水,稳住了颤抖的手,“我…你…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我就杀了她…”
卫琴单手执剑,站在原地,双目森冷得可怕,却没有再动分毫。
“哈…哈…哈哈…”持剑的男子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你怕了…你怕我杀了她…”
此话一出,那些刚刚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皆蠢蠢欲动起来,纷纷逼近卫琴,看那阵势,仿佛要将卫琴生吞活剥了一般。
香宝知道他畏惧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定然不会还手。香宝忽然侧了侧头,持剑的男子没有料到香宝会傻得自己往刀口上撞,慌忙收刀,香宝的脖子上却已经留下了第二道血痕。
卫琴瞪大了眼睛,那眼中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握着剑的手在隐隐颤抖。
“你…你疯了!”持剑人吓了一跳,怒道。
“卫琴你听着。”香宝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们杀你,你若不还手,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卫琴抬头看她。那些原来蠢蠢欲动,打算对卫琴痛下杀手的人一时不敢不弹。僵持着,香宝被吊得四肢无力,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唉,如今香宝总算明白,原来她的下场竟是被活活吊死。
六、千里之外
越军兵分两路,范蠡领兵由海道入淮河,欲阻断夫差的归路;畴无余、讴阳从吴国南境直袭姑苏,勾践亲率中军随后。
消息传到黄池的时候,盟会还未开始。
“大王,有人在帐外求见。”王孙雒匆匆走进帐中。
“什么事?”夫差低头拭剑。
王孙雒快步上前,凑到夫差耳边,轻轻说几句。
夫差面色微微一白,抿唇,“让他进来。”
“是。”
“见过大王。”来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看不准是什么人。
夫差没有开口,仍是低头拭剑。
“小人就是来带句话,西施夫人在姑苏城门上吊着呢。”见夫差不理会他,那人颇有些无趣地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道。
原就苍白的神色愈发的难看了起来,薄唇微眠,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结了冰。
“寡人讨厌被威胁。”夫差抬头,淡淡看了那男子一眼。
只一眼,便让那人颤抖,他开始后悔为了贪点小利而走这一遭了。
剑光一闪,暗红的血溅在了帐子上。
“还有谁见过他?”淡淡瞥了一眼横在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夫差道。
“在我之前,还有几个副将见过他。”王孙雒神色一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