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过了几日,最后一场成绩出来,揭开姓名弥封,以姓名发长案。
长案由主考官和知县主持,围观人群众多,就连没有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人和附近乡民,都凑过来等着发案,想看看案首花落谁家,再看看前十都是什么人。
众所周知,案首万分荣耀,县试就能被授秀才功名,省去了后面冗长复杂的竞争应试,让人十分眼热。
俗话说去考场放屁,也是替祖宗争口气。
成为秀才,虽然每年只能领四五两银的补贴,但却可以穿长衫,有免赋税徭役,见县官不用下跪的特权,与普遍百姓又有着天大的差别。
平日家里若是出个秀才,那得大摆宴席宴请村民。秀才很有潜力,不少村民送礼祝贺,盼着结下善缘。
县试前十名称县前十,是一项荣誉,虽然没有任何额外嘉奖,却也让人羡慕,府试时每县前十要提坐堂号。
昭示榜上先写其余录取名单,当场朗读得第一名的试帖诗以服众,姓名弥封这才揭开。
照例有衙役鸣炮,由县令揭示头名案首所作的文章,再由主考官在昭示榜最上写上案首姓名,授予入学证明,成为主考官座下门生,择日入学。
县试主考官一般都是县学德高望重的老师,能成为当届主考官的门生,亦是十分殊荣。
主考官杨天寻与王县令一同坐在上首,杨天寻是县学学官,已年近五十,身板却不显老态,双眼微闭坐在一旁,等王县令主持流程。
到了时辰,王县令起身立于高台,执起头名考卷,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获得头名者文章,题‘隔岸渔家尽绿杨’,不限韵,五言六韵。”
念完题目顿了顿,才缓缓抑扬顿挫念出正文。
看尽垂杨绿,依依隔水涯。
小桥通野岸,矮屋任渔家。
河堤芳草萋,云染赤乌霞。
涤衣清流上,姝女弄蒹葭。
家翁声入耳,嬉笑语渐哑。
薄暮炊烟起,莫夜催人下。
念完,便不做声,留了时间给场下众人细细品味交流。
不认字的乡民相互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优劣,但能得头名而且听上去十分顺耳,那自然是上品。
而一众文人考生则只能赞叹,这案首实至名归。
题目“隔岸渔家尽绿杨”里的字,头句破题与次句承题就尽数嵌了进去。
整首诗描绘了青山绿水中,悠闲的渔家生活,与题意相近。
小桥流水,渔女嬉笑;芳草萋萋,芦苇飘荡;夕阳西下,云染赤霞;日暮炊烟起,夜阑人安寝。
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读这首诗,仿佛那宁静且美好的画面已浮现眼前。
顿时场下一阵抚掌赞叹之声,只等揭晓名字,看看做出这等佳作的是何许人也。
瑾瑜也立在场中,冬青就在身侧,冬青拉了拉瑾瑜的衣袖,低声说话,带着些期盼。
“瑾郎,听着耳熟吗?”
瑾瑜低头看着冬青,那双美目里亮晶晶的,一时好笑,道:“不耳熟。”
冬青眼里的神采暗下去,心里有些失落,她以为凭瑾瑜随口作诗的能耐,作出这等水平的试帖诗不在话下。
却听上首王县令已揭去弥封,大声揭晓案首之名。
“本年县案首,李全!明山镇清水沟人氏。”
念完名字王县令愣了愣,这个名字好生耳熟,而后想起,这不就是去年来找他入籍的农夫?
莫不是他眼拙?那人肤色古铜身穿裋褐,分明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农夫。
可常年劳作的农夫,又怎么能破题承题如此巧妙?意境优雅韵脚整齐?比之他当年县试有过之而不及。
没有太多时间供他思索,只得接着道:“案首上前,接功名文书。”
在听到名字的瞬间,冬青猛的抬头,“你不是说听着不耳熟?!”
难不成是与瑾瑜同名?可她分明听到后面有说明山镇清水沟人氏,清水沟绝无第二个来参加县试的李全。
瑾瑜爽朗大笑,“我只是说不耳熟,那是因为我一直记在心中,何来耳熟一说?”
他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得这县试第一,毕竟最后一场他在赶时间。
除了帖经墨义他胸有成竹外,旁的都满心忐忑。
策论一题题目是“贪”,他考虑到黎国官员的俸禄算不上高,官员不贪的可能极少,就此写了十分中肯的一篇文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而试帖诗,也只是灵光乍现间出的草稿,花了些许时间斟酌用词,将比较白话的部分替换。
冬青暂时顾不上瑾瑜拿她寻开心,兴高采烈推着瑾瑜上前,“快去!我就是秀才娘子了!”
揭示了案首名字,场下不认识此人的,开始四下张望。
只有与瑾瑜相熟的几人心中泛起惊涛骇浪,特别是知道瑾瑜是个农夫,且只读了一年有余的书那几人。
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认字数年,最后却输给一个农夫,这李全当真是称得上名副其实的后来居上。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身穿青色裋褐,身高约八尺上下,剑眉星目,仪态不俗,只是肤色略深,与在场大部分读书人白面小生的模样相差甚远。
瑾瑜不卑不亢,缓行上前,对主考官行了半礼,对王县令点头致意,双手接过官府签发的文书。
杨天寻微微点头,将文书授予瑾瑜,转身提笔在昭示榜最上写下“李全”两个苍劲有力的楷字。
写完示意一旁的衙役,晾干墨迹张贴下去。
杨天寻对瑾瑜道:“你且回去置办,待处理好家中事物,带上此文书到学院,自会有人引你来见我。”
杨天寻对瑾瑜还算满意,看策论一题的回答,论的部分条理清晰分析利弊,策的部分可圈可点,而非一味反贪不计后果,就知道此人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再看试帖诗,遣词用句虽略白,却破题巧妙,意境贴合,实乃可造之材。
他有许多门生,比较下来,今年的案首资质都能算是上乘,若是好生栽培,不要入了歧途,日后成就定不会太差。
瑾瑜谢过杨天寻,刚一下场,熟悉不熟悉的,只要有些交集,同坐的同院的,一一围了过来,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冬青都被挤到了圈外,心里的喜意却藏也藏不住,满脸傻笑,一口细米白牙在阳光下能反光。
这是她的丈夫,哪怕淹没在人群里,依然熠熠生辉。
瑾瑜连声道谢,偏头寻找冬青的身影,拼命挤出人潮,紧紧牵着冬青的手,才安心看向众人。
“今日我夫妻二人做东,请诸位到对街饭馆吃饭。”
又是一阵欢呼,来凑热闹的乡民远远看着这群读书人,脸上写着羡慕,他们跟这些读书人,过的是两个世界的生活。
来看热闹的,还有士绅之家,看今年案首是个年轻人,生得也俊郎,想着可以给家里适龄的姑娘寻个夫婿。
结果还没上前,就看案首牵了个美貌娇娘,口称妻子。
原来都是成了亲的,心里可惜,倒还是觉得这新晋的秀才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瑾瑜和冬青应酬了众人,收拾东西回清水沟,他要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事,再安心回来县学念书。
临走,瑾瑜忙着收拾东西,冬青找到李林,两人在院子里说了半晌。
瑾瑜透过门里看到两人有说有笑,顿时咬牙切齿,他如今可是秀才!冬青不忙着与他收拾东西回家报喜讯,去跟李林说个什么劲?
难不成冬青与李林话多些,是因为他跟冬青有了代沟?都说三岁一代沟,他比冬青大了四岁,反而是李林才十九,确实跟冬青年龄相仿。
想到此处,瑾瑜有少许自怨自艾,要走了冬青还去找李林说话,看样子是有些不舍,不知道冬青会不会嫌他年纪大。
收拾好包袱,瑾瑜从屋里出来,“冬青,走了,你们说些什么呢?说来我听听。”
“这就来。”冬青应着,转身走向瑾瑜,还不忘转头对李林道:“那就如此说定了,你事了后来城里找我们。”
“好。”李林答应冬青,又扯着嗓子对瑾瑜道:“全兄,保重,小弟与你来日再见。”
瑾瑜一拱手,拉着冬青踏上归程,他并不想跟李林来日再见。
“你跟李林商量了什么?让他来找我们作甚?”
冬青勾唇一笑,“山人自有妙用!”
瑾瑜低头,舌尖划过冬青耳廓,声音低沉沙哑,“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这些天住在寓馆,他都没有好好收拾冬青,早已饥渴难耐,回去一起算总账。
冬青浑身一僵,满面羞红,“混蛋!我们走在大路上呢!”
“怕什么?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别人又不在意。”瑾瑜突然心情愉悦,大步往前走,顺便抽空鄙视一下自己喜怒无常。
第54章 名扬
两人归家心切, 一路急行, 到清水沟时,天色还是已经擦黑。
到了晚上, 家里人都把大门用插销插起, 瑾瑜推一下没有推开,只得拍门喊人。
“爹, 娘, 嫂子, 大哥,我们回来了。”
拍了几下没人应门,瑾瑜只得又拍几下。
“大哥!来开一下门!”
少倾,才听到脚步声,大狗取了插销打开门来,上前跟瑾瑜撞了一下肩,满脸喜意。
“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你嫂子都要进城去找你们了!”
“哈哈哈,我知道家里现在又是春耕又是卖点心的,忙不过来,不然我都要让你们进城看我们了。”
瑾瑜朗声大笑, 一脚跨进门, 与冬青和大狗并肩往里走。
屋里本已经歇下的几人都穿了衣裳出来, 上下打量着瑾瑜和冬青。
王氏借光看了看瑾瑜, 欣慰道:“看来冬青把你养得很好, 还是那么结实精神气色好, 一点也不见瘦。”
冬青好笑道:“自然是要养好一些,否则怎么能考个秀才回来?”
众人一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冬青在开玩笑。
翠枝试探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旁的人也直直望向瑾瑜二人,过年的时候大伯家梅芳问过,是不是考过这次就是秀才。
瑾瑜分明说考过这次什么都不是,只是取得一个什么考试资格,后面还要考一堆乱七八糟的考试,都过了才会成秀才。
也就是三四年前的事,村长家陈君然前前后后考了近一年的时间,村长才放鞭炮通知全村人,他家陈君然中了秀才。
冬青刚刚吐出的那句话,乍听上去就是瑾瑜也考了个秀才回来,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人不爱面子,当年虽然陈君然只是增生,但怎么着都是个入了官学的秀才,村长嘴一直没合上过。
没多久就把自家房屋加檐拔高了,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高了三寸,预示着地位比平头百姓高三分。
所以哪怕感觉不靠谱,家里人还是期盼的看着冬青。
冬青笑意盈盈,从包袱里翻出盖了官印的文书递过去。
“你们没听错,瑾郎是秀才啦!如假包换。而且不是增生,也不是附生,是正儿八经的廪生,主考官亲自给瑾郎写了名字在昭示榜上,当众将瑾郎收做门生。”
“真的吗!?”
王氏接过那份文书,激动得手有些微微发抖。
虽然家里人都不识字,但还是凑过去,借着昏黄的烛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着翻着看了又看。
大狗挠了挠头,“这都写的什么?”
冬青走过去,指着文书上瑾瑜的名字,“你们看,这是瑾郎的名字,李全,山河县明山镇人,华元十四年亥春为县案首,授秀才功名。”
李老汉看清文书上的官印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官府的印章没错!你陈叔给我看过陈君然的文书,跟这个长得差不多,你陈叔当宝似的,现在我们也有一本哈哈哈哈哈!”
翠枝走来走去,“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呃…”
翠枝的话把瑾瑜和冬青都问住,他们要做点什么?
成了秀才官府不会特意来通知,中了状元也只是戴花游街而已。
在山村里,考上秀才算是光荣的大事,巴不得让别人知道。
一般都是自家买上鞭炮去跟村长说,村长确认无误后,召集村里人,燃鞭炮通知,说谁家那谁考上了秀才,什么时候要摆宴庆祝。
然后村里人会备上礼物,摆宴当天上门送礼吃酒。
翠枝兴高采烈,“明日我去出摊,买鞭炮回来,就去告知陈叔,让他主持。”
顿了顿又道:“我们还得请陈叔看个日子,好准备酒席,我请人给我娘家人带信,这是天大的喜事,要让所有亲戚都知道!”
王氏附和道:“对对对,翠枝你顺便请人给我娘家哥哥带个信,我儿子考上秀才了!”
“…”
瑾瑜和冬青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喜讯,能让家里人高兴成这样。
“那个…娘,嫂子,咱用不着这般大张旗鼓吧?通知一下村里人就成了。”
李老汉一拍膝盖,“用!怎么不用?你跟冬青安心念书去,不要你操心,有我们就成。”
当年李老汉还年轻时,王氏的兄长就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如今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这必须得通知才说得过去!
瑾瑜和冬青无奈,只得由他们去了。
人生短短数十年,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管别人的看法。
冬青笑道:“就算要带信,那也是明天的事,现在是时候去歇息了,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办事。”
“对,冬青说的在理,咱赶紧去睡觉。”大狗推着翠枝进屋,旁的人也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氏就起床跟翠枝忙活开了,她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决定要亲自上街找人带信。
瑾瑜好不容易从考试里解脱出来,暂时就放了放书本,干脆跟家里人一同去镇上,纯纯粹粹的赶个集。
大狗和李老汉要去种苞米,就让王氏翠枝和冬青夫妇二人去镇上置办。
走在路上,翠枝说起自瑾瑜和冬青去了县城应试,明山镇没了卖挑花刺绣的人,没多长时间,就看到大伯母在镇上卖挑花刺绣。
“大伯母?”冬青心里讶异,大伯家好像没有谁是能作点画的巧手,怎么就能去卖挑花刺绣?
翠枝道:“好像是跟你学的,你不是复制二狗画的花色么?别人家买了挑花刺绣的,大伯母去布庄买了那种网格布,去那些人家照着剪差不多的大小,自己穿暗线数格子点的。”
瑾瑜目瞪口呆,半晌吐出一句“厉害!”。
在他看来,没有人指点,又没有绘画功底,这事算是一个大工程,不得不说这大伯母很有毅力也很有耐心。
王氏问道:“要不要去问问你那大伯母?为啥要用咱二狗画的花色去赚钱?”
冬青摇头,“不用去,虽然花色最初是出自瑾瑜之手,但她能想法子让别人准她去复制算她的本事,复制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随她去吧。”
明山镇终究地界不大,长远发展自然是去大的地方,并且没多久她们就要去县城落脚。
明山镇这块肉她们已经啃得差不多,就留点骨头和汤,给清水沟其他有能耐的人去吃。
虽然大伯母实在难以让人喜欢,但怎么说都还是亲戚,只要她不过分,冬青一般不主动找茬。
王氏和翠枝点头,如今她们家可是有秀才的人家,才懒得跟赵氏计较那些鸡毛蒜皮蝇头小利的事儿。
到了街上,还果真看到大伯母,她没能耐接定制花色,只是身前摆了几套相同花色的挑花刺绣,等别人看上。
看到瑾瑜和冬青,赵氏心里一怵,下意识想把那些她们举家复制的刺绣收起来。
伸手往后拖了拖又停住,瑾瑜和冬青肯定都看见了,就算没看见,翠枝和王氏自会与二人说,现在藏起来也没什么用。
冬青看这大伯母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悲。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确实如此。
她不至于同情心泛滥,却也懒得再去磋磨阻碍,自生自灭吧。
赵氏见冬青一行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直接从她摊前走了过去,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
她以为冬青至少要上前给她难堪,再把这些她辛辛苦苦复制出来的挑花刺绣毁去。
虽然心里奇怪,但没做多想,只要冬青不来妨碍她挣钱就是。
今天破天荒的,瑾瑜和冬青守着点心摊子,翠枝和王氏上街转悠,找到娘家那边的人,就请了帮忙带信过去。
之后王氏忙着买鞭炮,买红布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买了满满两背篓,回去的路上直接去了村长家。
村长听闻这事,一时有些愣神,虽然他一直觉得李老汉家这次子夫妻俩不是池中之物,却没想到瑾瑜能县试得了县案首。
要知道前年的时候李全都还是李二狗,沉默寡言两眼无光。
摔一跤后,变得口齿清晰就已经算是奇迹,而后在冬青的教导下,用一年有余的时间,一试便成秀才。
想到此处,村长心里一突,莫不是文曲星下凡历劫?附身在了李老汉家李二狗身上?
如此才能说得通!
村长又细细看了李老汉家众人一眼,心里感叹李老汉夫妻真是福泽不浅,竟能有李全这样的儿子和一知书二达理的两个儿媳。
“既然如此,便留下炮仗,明日一早鸣炮报喜!”
李老汉家众人点头应下,与村长一起在近日选一吉日,大摆宴席宴请全村。
第二天一早,李老汉和大狗忙着在全村议事的场子高台上挂起红,村长就敲响了召集锣声。
村里得空的人听到这声响,陆陆续续往这边来,汇聚在场子上。
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他们都觉得奇怪,一般没事村长根本不敲这锣,要有什么大事或者通知,才会让村里人在此聚集。
看场子上聚了差不多的人,大狗点燃早就挂在一旁的鞭炮,顿时噼啪声不断,震耳欲聋。
不少人捂着耳朵,更加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大喜事?用得上大张旗鼓浪费炮仗?
上次这种阵仗,还是村长家陈君然考上秀才。
待鞭炮散去,声村长清清嗓子,大声道:“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要宣布一件喜事,村尾李二壮家次子李全,也就是二狗,二月参加县试,获案首,被授予秀才功名!”
场下静了几个呼吸,随后一片哗然。
清水沟没有几个秀才,加上陈君然和现在的瑾瑜,一共两个。
村长只是童生,陈君然虽然是秀才,却一直在读书,与村里人交集甚少。
平时村里人想认几个字,启蒙就请村长和季老头两个参加过县试府试的老童生,成亲祭祖也都更愿意让两人主持。
如今清水沟再添一个秀才,居然是李老汉家一直遭人诟病的傻儿子?
不过场下之人只是震惊了片刻,随后掌声雷动,与道喜之声交杂。
大伯家几人在下场中,一边跟着鼓掌一边震惊得无以复加,宛如在梦里。
说好的考这一场什么都不是呢?怎么着去县城一个月回来,就成了秀才?
一众村民非要让瑾瑜说几句,瑾瑜站在台子上干咳一声,有些尴尬,不知道秀才是不是相当于一个村供出来一个大学生那样。
“咳…我能得案首被授秀才纯属运气,不过要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感谢我妻子冬青的谆谆教诲,感谢父老乡亲曾经每一次伸出援手,若日后我能更进一步,定不忘乡情,带动家乡发展,共同致富。”
瑾瑜说完,对场下众人点头示意,这样说应该还行,反正很官方的说辞,逐一感谢一遍就是。
场中又是一片喝彩,大叫好字,不管瑾瑜说得是不是真的,以后会不会真的带他们一起致富,他们都觉得瑾瑜挺好的。
因为很少见考上秀才还这般谦逊有礼的人,一般的人考上秀才都用鼻孔看他们这些山野村夫。
村长忍不住叹息,他家君然是一心扑在书本上,读书读得呆板了,不懂交际。
当年考上秀才的时候才十七,性子内向,年岁小也不太会说话,根本没有提提携家乡这事,不如瑾瑜来得讨喜。
都考上秀才两三年了,在村民心中的形象还十分单薄。
对此村长也无可奈何,只盼着今年秋天陈君然再次参加乡试能够考个举人回来,如果明年直接中了进士便更好了。
只要中了举人,哪怕春闱落榜,也好让陈君然把书本放一放,处理一下人际,挣一片民望。
瑾瑜说过话后,又说了宴席时间,这才各自散去。
大伯一家没有先走,而是站在场中,等了李老汉一家从台子上下来。
看到瑾瑜,大伯就迎了过去。
“二狗!你果然不负所望!摆了宴席后,是不是就要去县里的学院念书?”
瑾瑜笑道:“应该是的,虽然我自己将四书五经背熟了,但还不够融会贯通,应付县试没问题,若去考乡试肯定是不够的,要跟学院里的老师学习才是。”
“好好好。”大伯连声称好,与瑾瑜并肩而行。
“二狗,是这样的,我想着是不是可以让大河和栓子暂时跟你学认字?”
不止瑾瑜顿住脚步,旁的人也都看过来。
瑾瑜思索了一下,道:“倒也不是不行,但我即日就要去县学报到,只怕不方便。”
瑾瑜有点头疼,他自己学习感觉算不上难,也理解那些意思,但若要他给别人讲解,总觉得无处下手。
“那就赶着这几天,你先看看他俩适不适合读书。”大伯有些期盼,既然瑾瑜能考上秀才,他们家两个孙子,以后可能还会有,总有一个读书能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