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恨吗?”莫良缘问。
“恨莫潇算计先皇?”睿王道。
莫良缘嗯了一声,周净和赵季幻们都竖起了耳朵听睿王说话。
“恨,”睿王回答了莫良缘的问题,想想又加了一句:“莫潇一党是我父皇亲手养大的恶犬,犬这东西看门护院,若是成了恶犬,是主人的错。”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子不言父过,更何况那还是皇帝,没人想到睿王这么直言。
神庙还屹立不倒的半边屋舍这时终于在大火中坍塌,火星点点的飞扬起来,睿王抬手,将几粒眼见着就要落到莫良缘身上的火星挡住。
莫良缘轻声谢了睿王,起身要走。
“小姐,”周净喊:“您就这么走了?严少爷要是醒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答应过我,我活着他就得活着,”莫良缘说:“让他带你们回辽东去,我,我不会有事,今日一别,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那这一日是什么哪一日?一月?一年?还是三年,五年,十年?周净想问但不敢问,至少,周侍卫长自我安慰地想着,至少都活着,这也不算最坏的结果?
莫良缘又看严冬尽。
睿王走到了莫良缘的身旁,小声道:“等复生醒了再走?”
莫良缘摇头。
“想好了?”睿王问。
鼻尖突然感觉到了冰凉,睿王爷抬头,发现天空在这时候又开始飘雪了。
“都别愣着了,”周净喊兄弟们:“把帐篷搭起来。”这个时候,他得给大家伙儿找个事做,不然就都得疯了不可。
睿王抬头看天的时候,就听见莫良缘很小声地问他:“没有我,冬尽也可以过得好,是不是?”
睿王低下头,很是诧异地看着莫良缘,道:“你怎会这么想?”
“他现在会很难受,那时间久了呢?”
“时间久了又怎样?你觉得他会忘了你?”
莫良缘轻声道:“因为人间别久不成悲啊。”也许没有了她莫良缘,严冬尽还遇上另一个比她好上数倍,数十倍的姑娘呢?辽东这样的姑娘多的是啊。也许时间久了,会有这么一个姑娘陪在严冬尽的身边,和严冬尽一起生儿育女,一起青丝伴到白发。
莫良缘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这里很难受,却又隐隐地有那么一些高兴。
“你想他忘了你?”睿王这时问莫良缘道。
莫良缘抬头看睿王,睿王很年轻,却没有她与严冬尽的稚嫩,睿王看她的眼中带着怜悯和关切。
“我只知道他为你活,也愿意为你死,”睿王小声跟莫良缘道:“人活着不可能永远辈伤,所以人间久别不成悲,但不悲伤不代表他就会忘了你。”
“啊,”莫良缘轻叹,愁怅不已。
“你是莫望北的女儿,”睿王说:“你可以不管他回辽东去的,就像你方才想的那样,也许日后你会遇见一个比严冬尽还要好的少年,日后有很多的也许,为何你就是要回京呢?”
莫良缘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不能让严冬尽有事,她不能让严冬尽死啊。
“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强求复生做到,”睿王说:“我会帮你。”
风狂烈起来,将神庙废墟的余火吹灭,让雪花狂乱地飞舞。
莫良缘说:“所以王爷要当皇帝吗?”
睿王笑了起来,比起严冬尽的干净清朗,睿王的笑深沉,如必须煎煮的茶,沸腾了却仍是矜持,“我当了,”睿王笑着跟莫良缘说:“若是你要帮我成皇,那我们都会死的。”
过了良久,莫良缘才低头道:“王爷说的是,我总是这么的蠢。”
护国公可以害了严冬尽,她凭什么就认为,护国公害不了她与睿王?
“你不蠢,”睿王小声道,他跟莫良缘换了一个方向站,替莫良缘挡住了北来的狂风,“我也不算蠢,我们只是没有莫潇卑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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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杀人不如诛心
“走吧,我们路上说,”睿王指一下自己停马的地方。
有辽东大将军府的侍卫给莫良缘牵了马来,是严冬尽的褐途。在侍卫想来,自家小姐都说自己是严少爷的媳妇了,那自家小姐要走,自然得骑褐途走。
“咴,”褐途大脑袋蹭一下莫良缘的脸,轻轻叫了一声。
“另牵一匹来吧,”莫良缘摸了摸褐途的大脑袋,“褐图日后是要随主人驰骋沙场的。”
侍卫听得鼻子发酸,把头低下了。
“我那里有多余的马,”睿王说道:“走吧。”
莫良缘往前走,褐途又叫了一声,被睿王也在大脑袋拍了拍,牵马过来的侍卫想将褐途牵走,没想到褐图赖在原地不肯走,只冲着莫良缘低声咴咴的叫。
“褐途听话,”莫良缘说。
“走吧,”听莫良缘说话又带上了哭音,睿王先行往前走了。
有睿王府的侍卫给莫良缘牵了马来。
周净将严冬尽交给一个侍卫抱着,跑到莫良缘的跟前,说:“小姐你就这么走了?大将军和大公子那里,您就不留一句话吗?”
莫良缘沉默了片刻才跟周净道:“跟我爹和我大哥说,我知道发生了事,所以我不怕的,让他们不要担心我。”
“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周净跺脚道。
“将我逼回去,莫潇会反悔的,”莫良缘将手里提着的长剑挂在了腰间,低声发誓一般的说道:“他一定会后悔的。”
“那,”周净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睿王,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大将军带兵入京师,小姐你是不是就会没事了?”
“造反吗?”莫良缘抬眼看周净。
周净被造反两个字唬了一下,但随即周侍卫长就道:“我就听大将军的话!”
天晋王朝已经国祚三百年了,帝国从红日初升,再到年富力强,再到如今的暮气沉沉,就如同一个幼童长大再变老。早在兴元帝当政之前,天晋王朝就已经是藩镇割据的局面,到了兴元一朝,这种局面更加不可收拾。所以对于周净这样生在辽东,长在辽东的人来说,效忠自家将军天经地义,至于皇帝,那最多只是一个称呼,一个远在天边,跟己无关的贵人罢了。
“我爹率兵入京,粮草何来?”莫良缘问周净,“你当进京是件容易的事?”
率辽东铁骑踏平京师,这话听着威风八面的,可打仗到了什么时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京师城真要这么好进,前世里她父兄为何会死,严冬尽为何会败?领兵打仗的事,莫良缘不懂,可她懂辽东铁骑现在进不了京。
周净被莫良缘问住了。
“没事的,”莫良缘看着周净笑了笑,随即这笑容就变冷,莫良缘说:“有时候杀人不如诛心,我知道要怎么做。周净,你帮我跟我爹和我大哥说,我还想着有朝一日回辽东去,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死在京城。”
周净咬着牙,重重地点一下头。
“替我照顾好冬尽,”莫良缘又说:“我爹素来疼冬尽,所以我爹不会说冬尽什么,要是我大哥要是冲冬尽发火,请你帮我护着冬尽一些吧。”
“我能帮小姐护着严少爷,可谁护着小姐你呢?”周净又红了眼眶,“小姐你跟周净说话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我听不惯。”
“这是因为我之前对你们都不好,”莫良缘低声道:“过去我…”
“小姐就应该那样才对,”周净跟莫良缘急道:“您是我们辽东大将军府的小姐,您就应该那样!”
他们辽东大将军府的小姐,就应该肆意张扬才对,小意温柔?他们辽东的黑山白水,养不出那样不经风雨的娇花来。
“小姐,你要小心啊,”周净叮嘱莫良缘,突然就又道:“要不我跟着你回京吧?”
“我是要进宫的啊,”莫良缘说:“周净你怎么能进宫呢?”
自己不是禁卫卫,所以要进宫,就只有当太监了吗?周净愣住了,为了自家小姐,当太监就当太监了,可是他这年纪挨了断子绝孙的一刀后,能活下来吗?
“不要瞎想了,”莫良缘抿嘴笑了起来,说:“周净,我发现你是有点傻气的。”
周净气极,这个时候了,他家小姐还有心情玩笑?
莫良缘翻身上了马,再一次告别似的看向了严冬尽。
睿王见莫良缘上了马,才也上了马,赵季幻冲睿王府的侍卫们下令道:“上马!”
睿王坐在马上看莫良缘,大雪纷飞,莫良缘青丝霜染,正目不转晴地看着严冬尽。
“四小姐,”睿王催马到了莫良缘的身旁,低声道:“我再问你一遍,想好了吗?”
“想好了,”莫良缘说。
睿王说:“那我们就走吧。”
最后看一眼严冬尽,莫良缘拨翻了马头,催马往南行了。
“小姐!”周净喊。
辽东大将军府的众人跪下送莫良缘走,他们能杀敌,他们不怕死,可他们现在只能看着自家小姐走,去当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只因为他们这会儿无从选择。
“小姐保重。”
辽东的儿郎们给莫良缘磕头。
莫良缘侧身冲周净们挥一下手,之后就再未回头。
“王爷,”见睿王催马也要走,周净又喊了睿王一声。
“放心,”睿王跟周净说:“本王会护着你家小姐的,至少我与你家小姐的敌人是同一人,不是吗?”
“谢王爷,”周净又给睿王磕头,他的命换不回自家小姐,也换不回自家严少爷的命,那他就只卑躬屈膝了。
睿王抬手让周净们起来,看一眼昏迷之中的严冬尽,睿王叹了一口气,跟严冬尽默念一句:“她这样待你,但愿你此生莫负良缘。”
昏迷之中的严冬尽无知无觉,任大雪落在他的发间,竟也是青丝霜染。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也算白首了?
睿王挑一下眉头,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胡思乱想很可笑,今天晚上他变得多愁善感了
莫良缘打马远去。
远处的群山苍山负雪,周净们跪着的地上尸体遍布,渐渐的尸体被白雪掩盖,大地重又变得白茫茫一片。
睿王骑马追上了莫良缘,跑在下风处,替莫良缘挡着风雪。
这个时候,没人知道日后会发生何事,只是大幕拉开,不到落幕,谁也不能中途抽身而去了。
第59章 护他一世安宁
“风雪太大,”又一次见莫良缘被风雪迷了眼后,睿王忍不住跟莫良缘道:“前面有一座进香庵,我们可以先去那里避一下风雪。”
莫良缘摇一下头,说:“我不畏这点风雪,王爷,我们要如何入京城?就这么骑着马进城门?”
“自然不能,”睿王说着话,看一眼莫良缘的身后,抬手将披风的兜帽拉起,给莫良缘戴上了,小声道:“我们绕道西城,西城的守将是我的手下。”
“好,”莫良缘说。
“李祉中了毒,”睿王小声道:“不过没有死,他当皇帝对我们也有好处。”
莫良缘扭头看睿王。
睿王如说家常话一般,道:“是我下的毒。”
“王爷!”赵季幻在后面喊了起来。
睿王猛地一拉马缰绳,伸手要帮莫良缘的时候,发现莫良缘也已经停了马。
一棵挂满了冰柱的翠松倒在了睿王和莫良缘的马前,横在官道上,将地面也震得颤了两颤。
赵季幻反应很快,怕有人暗害自家王爷,带着几个侍卫下了马,就往官道旁的林中去了。
睿王手按在剑柄上,跟莫良缘道:“四小姐小心。”
莫良缘看着面前的翠松,跟睿王说:“树倒猢狲散,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睿王想着林中可能有刺客的事,对莫良缘的这句话反应不及,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
见自己的玩笑话没让睿王轻松下来,莫良缘只得老实道:“没什么,我说玩笑话。”
睿王更是愣怔了,方才这位莫四小姐还哭得伤心,经历一场生别,这会儿就又有心情说玩笑话了?
“应该不会是刺客,王爷你看,”莫良缘指着树的断口处让睿王看,说:“这里烂了。”
断口处显空洞状,一个一个的小洞连在一起,看着像蜂巢。
“被虫驻过了,”莫良缘说:“身上压得雪又太多,所以树断了。”
睿王看着树的断口处出了一会儿神,看着莫良缘说:“四小姐说的没错。”
莫良缘笑了笑,往林中望去,等赵季幻几个人回来。
“是个好兆头,”睿王说:“莫潇觉得他现在树大根深,没人拿他有办法,可只要他这棵树倒了,聚在他身边的那一拨人也就散了。”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能让睿王觉得对,莫良缘只能应声道:“王爷说的对。”
“有心情说玩笑话了,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了,”睿王看着莫良缘小声道。
“不想死就得好好活着,”兜帽低垂,睿王也看不清莫良缘脸上的神情,只听见莫良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得明白。”
睿王说:“回京城后,我再想想办法,宫墙虽高不是也有宫门吗?没有进去了就出不来的道理。”
“让王爷费心了,”莫良缘抬头看着睿王笑道:“我不急的。”
“这不是急不急的事,”睿王认真道:“我为你和复生可惜。”
“不可惜,”莫良缘摇一下头,“错过了,我护他一世安宁就是。”
睿王张口结舌了,错过了,严冬尽就与你无关了,你还要护他一世安宁?睿王也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女子说,要护心上人一世安宁的,不过想着莫良缘执剑护在严冬尽身前的样子,睿王知道莫良缘这话可不是玩笑话了。
“王爷对我有恩,”莫良缘又说:“若是有事,王爷尽管吩咐。”
如果这一世应不过严冬尽的约,那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好了。骑马迎着风雪走了这一段路后,莫良缘想明白了,逃不了,又不想死,那就只有去应战了。
“他严冬尽何德何能?”睿王愕然之后,笑道:“我有些羡慕他了。”
“与冬尽无关,是我自己愿意的,”莫良缘低声道。
“你,”睿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叹了一声,道:“我会帮你的。”
兜帽被人轻轻拍打,莫良缘知道睿王在替她掸雪,感觉意外,莫良缘抬头看向了睿王。
“京城是一个生死场,你不能生病,”睿王认真替莫良缘掸着兜帽上的雪,一边道:“未入京师城之前,四小姐你都可能反悔,只你要说,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莫良缘没说话,只凝神看着前路。
“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在睿王与莫良缘停在官道上说话的时候,侧对着神庙的树林里,青白着脸的莫字青小声跟莫良玉道:“要是让这帮辽东的丘八发现了,我们也许就走不了了。”
话到这里,莫字青心里埋怨起莫良玉来,看见严冬尽带着莫良缘从进香庵前过,他这个妹妹就一定要跟过来看,说要是放跑了莫良缘,他们莫家没法向天下人交待,可他这个妹妹怎么就不想想,凭他们两个人能拦住辽东的这帮丘八吗?
“莫忠卫死了,”莫良玉看着林外的空地,“被莫良缘死了。”
“莫良缘是二叔的女儿,会武很奇怪吗?”莫字青道:“良玉,事情你也看了,你不走你还要做什么?”
莫良玉说:“祖父要杀她和严冬尽。”
“这种败坏门风的女人,祖父为何不杀她?”莫字青小声恨道:“你也看见了,她与严冬尽同乘一匹马。”
莫良玉看着严冬尽住着报帐篷,“是啊,发现自己不能母仪天下了,就又回头巴着严冬尽,我原以为边地女子只是缺了教化,没想到莫良缘不是缺了教化,这人是生性不好,不顾家族,还不知廉耻。”
莫字青听愣怔住了,他这妹妹这辈子第一次用这么可称是恶毒的话说一个人,没想到竟是用在他们的堂妹身上。
“什么凤命,”莫良玉说:“克死了圣上,她又要克死严冬尽了。”
“他们的话我没听清,”莫字青皱眉道:“可莫良缘回京是为了救严冬尽吧?”
“若不为她,严冬尽又怎会遭此劫难?”莫良玉反问自己的哥哥道:“大哥是看莫良缘方才哭得可怜,你可怜她了?”
莫字青说:“她差点害了我们莫氏一族,我可怜她什么?”
“她现在又跟睿王站一起了,”莫良玉摇头冷笑道:“大哥,莫良缘是要帮着睿王爷害我们莫氏一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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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因为他无权无势
“严少爷醒了!”帐篷里传出了喊声。
周净扔了手里的碗,往帐篷跑去。
正说着话的莫良玉语音一顿,目不转睛地看着不透光的帐篷。
“走吧,”莫字青催道。
“严冬尽会死吗?”莫良玉突然问。
“什么?”莫字青道:“你操心严冬尽做什么?”
莫良玉正要说话,帐篷的门帘一掀,严冬尽从帐中踉跄着走了出来,莫良玉就这么微张着嘴看严冬尽。
周净从帐篷里追来,跑到严冬尽的身前,张开双臂拦着严冬尽,说:“严少爷,小姐已经走了好半天了,你这会儿就是要追也追不上了。”
生怕严冬尽要骑马去追莫良缘,有侍卫把褐途的缰绳牵在了自己的手里。
出了帐篷,看四周没有莫良缘的人影,严冬尽这心就空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听不见周净说话,只茫然四顾,雪花落在身上,严冬尽的衣衫很快就又湿了一片。
严冬尽的失魂落魄让周净不忍心看,挪开了视线,周净求严冬尽道:“严少爷你别这样,办法总会有的,咱人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不是?”
严冬尽说:“能有什么办法?”
周净哑然,他要是有办法,他能眼看着自家小姐回头往牢笼里钻?
严冬尽又往前走了几步,因为浑身无力,这几步走得跌跌撞撞,要不是周净伸手扶了,严冬尽就能摔到雪地上去。
“严少爷,”周净知道严冬尽这是被发生的事魇着了,他们兄弟心里都难受的要命,更何况严冬尽呢?周净扶着严冬尽站在雪地中,小声道:“小姐临走的时候说过,严少爷你答应过她要活着的,这话你得做到啊。”
严冬尽面颊一颤。
眼见着严冬尽要控制不住情绪,周净忙又道:“严少爷,小姐说了,你活着她就能活,严少爷你不能辜负了小姐的一片心啊。”
这话严冬尽记得,他还记得莫良缘哭,记得莫良缘要跟他一起死在刀下的,面无表情地站着,严冬尽的目光由茫然变得冰冷。
周净就觉得他要死了,不用来个什么人杀他,他自个儿就要把自个儿逼死了,他这会儿宁愿跑去京城找莫潇那老东西拼命,他也不想站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人,他就不会这个!沙场搏命的人,嘴巴除了骂阵,喊杀,没别的用处。
“是我没用,”沉默良久之后,严冬尽说了一句。
周净说:“这事又不是严少爷你的错。”
严冬尽推开了周净,转身要往帐篷里去,却一眼看见了被火烧成废墟的神庙,庙被烧没了,神像却还在,只是被火烧成了黑色。
周净见严冬尽盯着神像看,便也打量了神像一眼,说:“这是个什么神?”
乌黑的神像立在一片废墟之中,右手执剑,左手提一根绢索,面目凶恶,严冬尽摇头,他不信佛。
“那是不动明王,”莫良玉的树林中小声说道。
“走吧,”莫字青终于失了耐性,伸手拉了莫良玉一下。
莫良玉站着没动,莫字青再要开口催促妹妹离开,却看见严冬尽转身看向了他们这里。篝火照耀之下,严冬尽的脸半明半暗,目光阴森,莫字青没敢出声,身子也僵住了。别看这个人现在中着毒,在莫良缘面前要杀要活的模样,可这人方才也没少杀人,若是被这人抓住了,莫字青吓得冷汗都流了出来。
莫良玉也没敢动弹,这会儿的严冬尽看着很吓人。
严冬尽转身进了帐篷,心口在绞痛之中,严冬尽将嘴唇咬出了血,却硬是没再出声。躺在了被褥中,严冬尽也是全身发冷,不出事他还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的无能,在京师城,他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
严冬尽咬着嘴唇问自己,他只求一个长相守,他想要的不多,却为何会这么的难?
“把尸体都埋了,”周净在帐篷外面喊。
莫字青拉着莫良玉了轻手轻脚地走了,这是莫大公子第一次看见杀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尸体,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撑得住,再看跟在他身旁的妹妹,他也没想到莫良玉竟也能撑得住,没哭,没叫,冷静得如同见惯了这等事。
“我不能回去,”坐上了停在林深处的马车里后,莫良玉跟莫字青道:“大哥速回京城,将莫良缘和睿王勾结的事告诉祖父。”
马夫和跟着过来的,伺候莫良玉的丫鬟这会儿都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听着莫良玉和莫字青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