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打量着甘文清,乌黑的眼睛一亮,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甘文清撑了一下膝盖,慢慢站起来。
心里寻思着要豁出去一次,脸上便自然的带了笑。
她一开口,花园里似乎就立时安静下来那么几秒。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小男孩往后摇了下椅轮,看着甘文清,脸上颇有些尴尬的意思。
周围有不少家属及医护人员善意的笑出来。
“好难听!”男孩子嘟着嘴巴。
“那我换一个……”甘文清清了清喉咙,“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现在已经没有一分钱了。”男孩子冷静的说。
这回,连简医生都捂着嘴巴笑出来。那小男孩竟只是转了一下眼珠子,甚至还小小的叹出来一口气。
甘文清呼出一口气,她真是……这辈子没这样丢人过。
“好没有绅士风度。”她边嘀咕着,边将外套脱下来,递给简医生。
简医生有点儿乐不可支了,点着她,“你,你,你还来……”
周围已经过来了许多围观的病人及医护人员,拍着手。甘文清不去仔细看他们,只是甩了下头。
“我头上有犄角。”甘文清边唱,边歪了脑袋,两手比在额前,“我身后有尾巴……”
随着文清弯腰撅臀的动作,人群里开始响起了大片“扑哧”、“扑哧”的声音。
甘文清扫了一眼那男孩子,似笑非笑的,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她抚掌大乐。
“晴丫头哇……晴丫头……”
甘文清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方才又唱又跳聚积起来的热度,一下子冷却下来,后背直发凉。
胳膊一下子被人扯住。
她扭头。
甘文清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颤微微攥着自己胳膊的老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点儿声音也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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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祝大家有个美好愉快的周末。
PS:上一章节有个bug,不知多少朋友注意到。昨晚太晚更文,脑子都有点儿糊涂了,竟然没有检查出来,希望大家表介意。
【05】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15
更新时间:2012-5-13 2:22:00 本章字数:5470
甘文清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着着一身土蓝布衣裳,抓着自己的胳膊,红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怔怔的盯着自己。言慭萋犕.
就听老人一声一声的唤着“晴丫头啊,晴丫头……”
她对上老人的眼睛,只那么一眼,像是瞬间在心房中撕开了一个小口,所有的回忆都叫嚣着蜂拥而出。
她扭了一下脸,一阵心酸,紧跟着便湿了眼睛。
“晴丫头,晴丫头……”明老太太一下子搂住甘文清,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脊,笑眯眯的,嘴里轻轻的哼着调儿茕。
甘文清辩出来,正是她刚才唱的蜗牛与黄鹂鸟的调儿。
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明***身子显得干瘦不已,轻柔又亲切的搂着她,像是无数时候,自然而然的搂着她,打趣她,也照顾她。
明奶奶哼哼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甘文清不出声,伴着这轻轻的哼唱,她想动,却又不敢动……低头看了明奶奶与她握在一起的手呐。
阳光下,这只布着老人斑,干瘦而粗糙的手,近乎透明……
那是他们在小学的最后一学年,也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儿童节,校方让所有应届毕业的班级在儿童节文娱汇演中出一个节目。老师便在班会上,把这任务交给了几个班委,只说,这是你们最后一个儿童节,日后上了初中,便再没这个节日可过,所以,务必要给你们自己的小学生涯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他是班长,课间的时候,所谓的班委班子便齐齐围过来,讨论究竟要出什么样的节目。她也不让座位,只是扭过头,让后面的同学教她做应用题。
那会子的数学应用题,是她的老大难,她总也闹不明白,类似——小明家养了五头猪,重量各不相等。从这五头猪中,如果每取出两头合称一次,可得到十种不同重量的斤数,分别为多少多少,最后请问这五头猪的重量各是多少?
类似这样的问题,不是出题的老师无聊死,就是她被五头猪给活生生的绕死。现实里,谁吃饱了撑的没事称五头猪来玩呢?最后她总结,说,小明就是我的克星。
后面的同学听她这样说,便捧着肚子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看着她说,不会被绕死的,你看啊……
舒晴晴!
他冷不丁的伸手过来揪了一下她的马尾。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丁点儿长的小马尾,她斜了他一眼。
他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反而笑了,说,舒晴晴,你脑子比我活泛,帮着出点主意呗。
先给她戴高帽呢,她想。
蜜赤豆,他对她撒饵,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她扁扁嘴,想着明奶奶做的蜜赤豆,立时把身子转了回去,什么小明,什么猪啊牛啊的,且都靠边儿站着先。
她心说,她脑子哪儿活泛哪,真活泛,哪儿还会天天被他盯着机会说自个儿笨呢。
说是讨论,不过就是几个人凑到一块儿瞎说,她也跟着侃几句。话题一转到正经事情上,一个一个便都跟哑了火的枪似的。
那会儿的文娱节目,无非便是几个人唱呀、跳呀的,再讨论也折腾不出什么新鲜的花儿来。
他忽然的就问她,说,晴晴,你怎么回事儿呢?平时点子挺多的……她正跟人侃在兴头上呢,看他一眼,说,要是这回儿童节比赛爬树,我头一个报名……他便看着她笑,问,那你会点儿什么呢?
她的确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明明知道她没有什么特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非要她说“我除了会爬树,一样都不行吗”这样的话吗?
打量着她“一无是处”,故意呢?
他总说她没个女孩儿的样子,可到底,马马虎虎的也还算个女孩子,这样的话,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的。城里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虽不至笑不露齿、足不出户,可爬树,捉虫子这样的事情,多半是些皮小子的专利。
她摸了一下马尾,想了想,半晌才说,这回文娱表演,要是我能帮什么忙,就算是我不会的,我便是现学都会出份力的。
好。他点头,说,这么说定了啊,先谢谢你了……哎,舒晴晴,咱俩不必言谢吧?
当然不必!她大手一挥,也觉得自己方才颇为仗义,一番话,多大义凛然呀!
他看着她笑。
隔不久,他们班的节目便在班会上定下了,是儿歌串烧。选的是颇典型的几首儿歌,由几位素日里嗓子好的男生女生担任主唱,又选了比较齐整的同学伴唱。末了,老师抚了一下掌,手指在剩下的人里边点了点,有她。他站起来,说,刚才老师最后点到名的人,放学后留下来排练三十分钟。
她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等的他坐下来,她才把脑袋凑过去,问,排练什么?
合着刚才你都没听呐。他看着她,笑容淡淡的,却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当然是练舞啊。你之前可答应了啊……
她真的……宁可他说的是练武。
她真是有点儿紧张兮兮了,容不得她不紧张,她半天冒出来一句——我不会跳舞。
要的就是你不会,舒晴晴,这是儿童节,儿童节懂不懂?他突然的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她说不清是心里热了,还是脸上热了,总之,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应了下来。
这练舞说起来,真不能叫练,毫无章法的,得叫即兴发挥。这样一来,她更没了理由退出。
放学后,她追着他丢石子——韩君墨,你故意的,铁定是故意的。他不置可否,趟着自行车,拍了拍后座,示意她坐上去,说,快点儿,明奶奶做了好吃的等咱。
他载着她,她仍是心慌,一直问他,说,现在好了,我到底要怎么跳呀?
自行车被他骑的不急不缓的,转弯、响铃、上坡路、下坡路……路边的树木被风吹过,树叶唰唰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
在他家中,她吃着明奶奶端来的蜜赤豆,乐呵呵的看着他对着电视机做小动作。他侧脸看她,说,瞧见没,你就随便跳,越随便就越自然,咱们过的可是儿童节。儿童是什么,儿童就是得天真无邪。
她嘴里含着蜜赤豆,含糊不清的说他。本来,他跟她一般大,做什么总是摆个少年老成的谱儿来。后来,明奶奶搬来把小凳子,远远的坐着,看她跳舞……当然,她自己没法子把那甩甩胳膊,踢踢腿,故作可爱的一系列动作当做是舞蹈。.
哎哟哟,这歌儿连我这老太太都会唱了哩。明奶奶看着他们,笑眯眯的说。
她便问明奶奶,奶奶,我是不是跳的特难看?
谁敢说咱晴丫头跳的不好,奶奶第一个得反对。明奶奶笑出来。
儿童节那天,校方是邀了学生家长一起来观看表演的。他跟她都没有能过来观看表演的家长,明奶奶便充当了一回大家长的角色。后台化妆的时候,老师在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抹上了一圈红到诡异的腮红,每个人都指着自己旁边的同学,兴奋又好笑到不行。
只有她,她见着镜子的自己,脸上涂了两坨玫红色的腮红,像是个要逗趣儿的小丑。
他那天的任务是开场主持,脸上的腮红并不比她少,可不公平的是,他的妆怎么看都不觉得怪异,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明奶奶拉着他们两个,左看看,右看看,一个劲儿说,真俊哪……她也不知明奶奶说的到底是哪个俊,可总归不会是她吧。
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连挖个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他偏还冲着她笑……真是,烦死人了……
甘文清的视线有些模糊。
明老太太颤微微的揉着甘文清的手,说:“晴丫头哇,你上哪儿去了……可算找到你了,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小墨儿,小墨儿啊……”
甘文清沉默了半晌,吸了一下鼻子,搀住明老太太:“……明奶奶……您认错人了……”
“认错人?”明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清明闪过,她转了一下脸,喃喃自语着什么。
甘文清转过脸去,清了清喉咙,平缓了一下呼吸。
她握住明老太太的手:“明奶奶,我是文清,甘文清,去过落英街几回的,您还记得吗?”
明老太太睁着眼睛,仔细的看着甘文清。
甘文清察觉到明老太太的不对劲,所有的心绪都被她强压了回去,她搀着明老太太,问,“您怎么会来这儿,有谁陪您过来吗?”
她说着,伸手去摸手机。一旁的简医生忙从她外套里找到手机,递给她。
甘文清接过来,对简医生点了一下头。
“晴晴啊,你怎么不认奶奶了呢。”明老太太哽着喉咙,抬手捶了文清肩膀一下子。
老太太并没有多大的手劲儿,这一下,并不算疼,甘文清却终于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滚出来,她用手背抹掉那带着咸味的液体。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甘文清喘了口气,并没有得到回应,明老太太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甘文清抬手按了一下额头,对简医生说,“简医生,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她是跟谁一块儿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明白,你放心。”简医生答应着。
人群里突然有人道了句:“老太太,可算……”
甘文清认出来,来人正是欧阳,韩君墨的特助。她看着满头大汗的欧阳,哑然。
“甘律师。”欧阳见甘文清盯着自己看,忙打了声招呼。
“明奶奶怎么了?”甘文清看着气息尚未稳定的欧阳,声音清冷,“还有,她这样,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欧阳被甘文清这一串问弄的头皮直发麻,只觉得此时的甘文清像极了另一个人,他这样一想,下意识的绷紧了一身的皮子。
“很抱歉。”欧阳立马说。
明老太太仍握着文清的手,甘文清感受着老人家手心的温度,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不好意思,我刚才的态度很恶劣。”
欧阳说,“不会。”
“怎么了这儿,今儿这么热闹。”
只一句话,一些围观的医护人员,表情一下子恭敬起来。
甘文清也认清楚来人,喊了声“姑姑”,又对甘品茗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张口叫了声“三哥”。
欧阳恭敬的立在一旁,不声不响的。
明老太太仍怔怔的盯着甘文清喊“晴晴”。
韩君墨听到,显然一时也没有料到眼前的情形。他看向欧阳,问:“不是在做检查吗,怎么回事儿?”
欧阳感觉到了寒意,皮子一整,说:“那边有电话进来,我听电话的时候,一时没留神……”
“快带明奶奶去做检查吧。”甘文清打断他们的话,转脸对韩君墨说,“明***情况不是很好……”
她的语速并不快,说话间,明老太太仍是抓着她不松手。
韩君墨略点了下头,过去搀明老太太。
欧阳略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甘文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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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祝所有的母亲朋友们,节日快乐。
【06】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1
更新时间:2012-5-14 0:27:19 本章字数:5295
本章节标题: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释义: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后来风卷孤松,雾漫山冈。言慭萋犕
你说茜纱窗下,棋罢茶闲,意绵静日玉生香,后来风雨飘零,孤松独支,山冈无处话凄凉。
*********
“奶奶,奶奶……”韩君墨轻声喊着,明老太太蹙着眉,一时间仍是没有省过神来的样子,看着他,却是指着文清,脸上浮着笑,却又转瞬而逝,“小墨,是晴晴啊,晴晴……她不肯认我……茕”
甘文清心中难过,看着明老太太,脸上不由自主的涨红。
明老太太攥着拳头,一下一下的捶在她身上,哽着声音,说,“你这坏孩子……不肯认我……”
“奶奶……”韩君墨心中一紧,险些说不下去,他握住明老太太的手,“她不是晴晴。呐”
“不会错儿的,没错儿,小墨儿啊,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的伐……”明老太太哼唱着,把手抽回来,凌乱的比划着。
甘文清辨认出来,正是她刚才逗那男孩子时做的动作。
“奶奶,晴晴已经死了,她不是晴晴!”韩君墨咬着牙,明***病,明***话,叫他心里乱成一团麻,逼的他生出一股难过。
这句话堪堪的冲出喉咙,他几乎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牙齿打磨的声音,他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像是旁人无数次的告诉他,舒晴晴已经不在了。眼下,终于轮到他自己亲口讲出来,告诉明奶奶,也告诉自己。
明老太太听到这话,原本并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灰暗。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甘文清推了一下韩君墨,握住明老太太的手臂。
韩君墨定定的盯着她关切的搀着明奶奶。
老人的手抖的厉害。
兴许,她的手也抖的厉害。
久久的,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
“奶奶怎么了?”甘文清开口。
韩君墨抹了一把脸,并不言语。
甘文清没理会他,而是转头对甘如茗说:“姑姑,您给帮个忙。”
甘如茗对眼下的情形,也颇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索性笑着说:“老人家交给我,好吧?君墨,这就是你母亲跟我提的那位?放心……文清,你也不要着急,你今天过来是见简医生的吧?”
甘文清点点头,抿了唇。
“哎唷,我就跟你母亲说,不必担心不必担心,瞧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不乖乖儿的过来了嘛。”甘如茗笑着,眼睛转向简宥年,说,“小简,人我可交给你了,好好儿给她检查检查,省得她母亲三天两头儿的来,快啰嗦死我了。”
简宥年听到,说:“是”。
他点着头,对甘文清说,“那我们先走。”
甘文清张了张嘴,没有能够发出声音。
她转了一下头,看见背着光的韩君墨,脸上平静的看不出喜怒,一潭深水似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因为难过,让泛着的那一抹难过无所遁形。便连目光,也因为难过而盈盈闪亮。
她看着这样静静站着的韩君墨,眼睛竟是一潮。
“奶奶,我会再看您。”她说。
明老太太的眼泪却倏地的掉下来,一手抓着她,另一手去拉韩君墨,喊着,“晴丫头啊……小墨儿,你快拦住她……”
甘文清看了看明老太太,轻轻的把手抽回来,然后,她跟姑姑道了别。
“文清,检查完了,来我这里一下。”甘如茗笑着,走过去搀住明老太太,温和的说,“老人家,打起精神来,去我那里坐坐可好?”
明老太太怔怔的,看着甘文清离开的方向。
甘如茗搀着她,一起往住院区走,又递给韩君墨一眼神,问,“老人家,您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告诉我……”
……
“怎么样,这样疼不疼?”
甘文清看着简宥年那长长的白大褂,修剪整齐的指甲,饱满的指肚儿……她蓦地想起另一双手来。
简宥年关了亮如白昼的检查灯,他看出来甘文清正在走神。
“嘿!”
简宥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甘文清甩了下头,见简宥年认真的打量自己,笑了下,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简宥年站起来,打开头顶的柜子抽屉,拿了份文件出来,翻了翻,“你手术之后一直恢复的不错,可千万不要因此而懈怠了。”
甘文清吸了口气,说:“我知道。”
“你还知道?”简宥年回头,挑了下眉,“知道你还非得我给你下了通牒才舍得移驾?”
甘文清望着简宥年的眼睛,他在这上面,对她的态度总是严厉与犀利居多。分明是关切与担心的,她却多少的生点儿怯意。
“好,以后不会了。”她保证。
“律师的一张嘴呀。”简宥年笑了笑,他戴好了口罩,坐下来,手上也戴上了胶皮手套,扬了一下下巴,示意文清将腿伸直。
他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她的小腿,只听甘文清“嘶”一下,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我再信你就有鬼了。”简宥年看她一眼,声音又重新严厉起来,“你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
“还有。”他指了指地上的高跟鞋,“这个能少穿就少穿,最好不要穿,记性不好?”
这人,这脾气,这语气……甘文清扯了扯嘴角。
简宥年替她按揉着腿,力道时轻时重的,她却疼的厉害,腿下意识的要往回缩。
“忍着点儿!”简宥年单手扣着她的脚脖子,眼皮子都没抬下,“刚刚你看见的那小孩儿……”
甘文清的注意力立时转移了,“他这么小,什么情况?”
“截肢,刚戴假肢,还没有适应。”说起这个,简宥年的声音有些凝重,“他的幻肢痛非常严重。”
甘文清怔了一下,这是截肢后常常会出现的疼痛,非常痛苦,并且,目前尚没有有效的药物治疗。她在美国治疗时,认识一位病友,便是长年患有幻肢痛,痛到极点时,便会直接昏厥过去。
她想着那漂亮的男孩子,正承受着连成人都无法承担的痛苦,不禁攥了一下拳,身上竟起了凉意。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简宥年感觉到她的变化,笑了一下,“你若再不仔细照顾自己,我可不敢保证日后你会怎么样。”“他最近非常悲观,恰好我最近的病人又都是坐轮椅的,他大概对我也失去了信心。”简宥年微笑着,看文清一眼,“你今天做的很好。”.
甘文清望着他的眼睛。
“你今天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笑容这么简单——是希望。”简宥年说。
甘文清一愣。
“你没看见嘛,你说你是我的病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有多亮。你能昂首挺胸的站着,他就能。”简宥年笑了下,“小家伙一定是这么想的。他非常有毅力,也很聪明,以后一定会配合治疗。”
“不。”甘文清摇了一下头,“我跟他情况不一样,他知道了一定会更加失望。”
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个,是原装的,他的,是假肢。”
“嗯……”简宥年敲了一下她的膝盖,“没错儿,你的是原装的,可原装的怎样,假的又怎样?有区别?他的是假肢,他的腿已经没了,眼下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是需要更多的鼓励,还有能让他看见希望的曙光。现在的你,就是那道曙光。别急着否认,你也是在那条线上徘徊过的人,能在这儿听我说这些,不易。我眼下能替你按一按这原装的腿,更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