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朝震惊的瞪大眼睛,万没想到刘彻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暮朝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半句话。
刘彻似乎被暮朝震撼的神色愉悦到了,竟然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浅笑,伸手捏了捏暮朝细腻的脸颊,“看你这般震惊的模样,莫非是被朕的话感动至深,竟至无法言喻的程度了?”
暮朝侧头思索片刻,轻叹道:“但是,无论如何,不想生育子嗣和不能生育子嗣可是两回事。你…实在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如此玩笑?”
刘彻看着暮朝别扭的模样,不禁低沉的轻笑起来,展臂将暮朝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顺滑的长发,安慰道:“你以为,朕曾经对你说过的话都只是儿戏么?罢了罢了,朕也不求你如今便相信朕。正所谓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许你的每一句承诺都是真心的,包括从今而后身无二妇…”
暮朝纤柔的身子微微一震,沉默片刻后忽然伸臂环住刘彻的脖颈,仰头问道:“今日送来驿馆的那名女子很美,彻儿当真没有一点心动么?”
刘彻听见暮朝满是醋意的询问,心中一喜,正想回答,却瞥见暮朝清澈的双眸中揶揄的笑意,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磨牙道:“好啊,看来你如今精神得很,竟然还有心情嘲笑朕!既然如此,咱们便继续刚刚尚未完成之事如何?”
暮朝连忙摆手阻止道:“彻儿不要闹了,保重身体要紧!”
暮朝此言一出,便见刘彻猛然变了脸色,再细想自己所言之语,暮朝也不禁后悔起来,不禁哀叹起自己未来的命运,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刘彻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暮朝,“哦,看来皇后是担心朕的体力!朕的体力如何,皇后一会儿便会知道!”
暮朝眼睛一转,可怜兮兮的望着刘彻,“彻儿,我还没吃饱呢!再给我取些螃蟹来吧!”
刘彻瞪了暮朝半晌,终于在那清澈无辜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放开暮朝,拿起桌上的小勺,一边挑拣大块的蟹肉盛入碗中,一边叮嘱道:“螃蟹虽然味美,但性寒凉,女子犹不可多食。你今晚吃完这些也便罢了,再用些热热的姜汤,也好驱寒暖胃,对你的身子大有裨益。”
暮朝听着听着,忽然扬起一抹及其温暖的浅笑,轻叹道:“此生能够得遇彻儿,实乃…阿娇三生之幸!”
刘彻目光微闪,却依旧柔声答道:“此生能够遇见你,与你相知相守,刘彻幸甚。”
第二日晌午,当刘彻与暮朝听闻玉娆死讯之时,刘彻果然大为震怒,下令严查所有参与伪造谣言谎称此地有奇女子之人。细查之下竟然发现玉娆原本乃是孤女,因其养母收了当地官员的好处,便欲将玉娆献给陛下,希望可以凭借玉娆博取圣宠,进而再谋取其他好处。
刘彻恼恨玉娆等人捏造谣言祸乱人心,欲下旨将所有与此案相关之人尽数诛灭,并且灭其九族。
暮朝却摇头叹道:“玉娆虽然也有过错,但她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尚且身不由己,又谈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她却敢在临终前故意将事情闹大,把真正心怀不轨的始作俑者拉下水来,也不失为一个有胆识有心计的女子。彻儿严惩恶人也便罢了,对他们的家眷亲友能宽容便宽容些,倘若因为这几个恶人而坏了彻儿的威名,让百姓误认为你残忍暴虐,反倒不美!”
刘彻却是抚掌大笑,叹息道:“你还真没说错,其实朕原本早已下定决心,宁可矫枉过正,也定要以严刑酷法治理国家。但是你却让朕渐渐发现,其实有些时候不用征战、不需酷刑,同样可以使朝政清明、百姓归心。既然你为这些人的家眷求情,朕便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命,全部贬为奴隶送到朔方城为汉军效力吧!”
当时暮朝并未想到,历史上风流花心、阅人无数的刘彻竟然用了漫长的后半生向她验证了自己许下的每一句承诺。
元鼎二年,王太后欲举行大选,为刘彻甄选美人,以利皇室血脉延续,刘彻以太子聪慧为由婉拒太后建议。次年元月,刘彻下旨送未央宫中尚未受过宠幸的女子出宫。同年六月,与皇后甚为要好的李夫人病逝,刘彻虽然不甚悲伤,却仍旧按照品级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两个月后,在一辆驰往塞外的极为普通的马车上,褪去华服的芷悦却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元封二年,苏瑾向暮朝密报,经过多年的收集与整理,他已经掌握了大汉九层百姓的基因数据,虽然尚未发现异能者,却已经将基因明显优于他人的百姓做出标记,并且询问暮朝是否应该通过人工干预通过基因匹配从优生角度促成更为适合两人结成夫妇,以此提升大汉百姓的体能素质。
暮朝苦思三日后,却决定禁用这种人为的基因筛选匹配方式,仅用药物帮助百姓们修补基因的缺陷,希望运用此种方法,可以在几代人后大幅度的提升人们的身体素质,增强人们的体能的同时,延长人们的寿命。
元封四年,刘彻让位于太子刘据,以太上皇身份居于建章宫中辅佐新皇处理政务。五年后,又携同暮朝悄悄离开汉宫,两人足迹遍布大汉江山,于泰山峰顶观旭日东升之壮美,在黄沙大漠赏海市蜃楼之奇妙,于东海之滨看海天一线之辽阔,在雪山之巅观天池胜境之神秘。两人惬意逍遥,好不快活,让整日忙于国事的刘据欣羡不已。
许多年后的一个温暖的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建章宫长门殿精致的雕花木窗上,在殿内投下斑驳的暗影。
已是满头白发的刘彻坐在窗前与暮朝对弈,刘彻抬头看着暮朝沾染了白霜的青丝,不禁笑道:“卿老了…”
暮朝望了望刘彻,浅笑道:“彻儿也老了…”
刘彻忽然伸出手来,握住暮朝温暖的右手,深邃的双眸格外明亮,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漫漫人生,帝位寂寥,彻从未想过能够得遇一位知己红颜。彻脾气孤傲,冷然心狠,幸得卿不离不弃,包容体谅,才能够得如今幸福。能与卿相守一生,刘彻幸甚。”
暮朝心有所感,勉强忍住几欲滑落眼角的泪水,绽放出一抹极其温暖的笑容,紧紧的回握住刘彻清瘦的左手,柔声道:“此生能够得遇彻儿,相携白首,也是我最大的福气!”
刘彻眼前一亮,露出满足而愉悦的笑容。
当晚,刘彻在建章宫长门殿内,于暮朝的怀抱中含笑而逝。
暮朝凝视着刘彻不再年轻却依旧令自己心动的容颜,恍然间发现,不知不觉中,刘彻已经兑现了他对自己承诺过的全部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守一生,永不相负。暮朝忽然发现,自己原本以为很难实现之事,竟然于岁月的流转间一一实现。
暮朝凝视刘彻半晌,俯□子,轻声在刘彻耳畔低语道:“此生能够与君相逢,相知相惜,白首终老,暮朝…幸甚…”
第189章 长乐少年游(一)
大周长寿二年,八月十五。
大明宫蓬莱池上,一艘华贵却不失雅致的小船摇曳其间,撑船的宫女小莲身着浅粉色宫装,体态微丰,圆润的脸庞上一双水润的杏眼格外明亮。此时她正小心翼翼的掌控着小船的速度,生怕惊扰了犹在出神的美貌丽人。
小莲望着自己美若仙人的主子,心中不禁再次慨叹,即便是在美女如云的大明宫中,自己的主子也算是极为出众的美人。主子虽然刚过及笄之年,但却生得清丽出尘、风姿卓绝,肌肤胜雪、细腻如玉,肩如刀削、腰如约素,尤其引人瞩目的便是那双澄澈水润的精致凤眸,望进其中透彻冰凉,使人不自觉的耽溺其中,无法移开视线。虽然时下丰润的美女更为惹人喜爱,但身子单薄的主子却自有一股飘然欲仙的淡雅气质,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却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小莲望着主子慵懒的俯身趴在松软的软枕上,伸出白嫩的藕臂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清澈的湖水,浅碧色的直臂小衣配上同色齐胸襦裙,衬得一张俏脸格外娇艳,映着周围明媚鲜妍的景色,使主子看起来好似从蓬莱仙岛上走出来的小仙女一般,越发显得轻灵可爱、秀丽无双。
小莲又想到主子贵重的身份与卓绝的医术,不禁暗讨也难怪大明宫中皇上、公主及各位贵人,无不对主子宠爱有加、和颜悦色。身为屹立百年盛名远播的同济堂最年轻的掌门人,行医数年却治愈了无数病患,况且主子又生的这般清丽绝俗、姿容出众,虽然如今早已无人相信修仙之事,却仍有不少百姓愿意相信主子是观音坐前的童女转世,专门行医施药、救人急难的。
自从去年主子为皇上治愈了眼疾,皇上便对主子宠爱有加,时常将主子接到宫中小住。而一向举止高傲的太平公主都与主子姐妹相称,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宫中却无人胆敢对主子有半分不敬。
然而此时被小莲羡慕钦佩的佳人却黛眉轻蹙,一脸郁闷,此人正是机缘巧合进入大明宫的暮朝。暮朝凝视着清澈的池水中悠闲游弋的锦鲤,心中却是回想起那个令她暗恨不已之人对她所说的那番话。
犹记在刘彻过世后,暮朝独自一人重新踏上了游历大汉江山的旅程。然而暮朝却渐渐发现,即使离开未央宫与建章宫,自己却依旧无法忘记刘彻。无论是在泰山之巅观日出之时,亦或是在漫天黄沙中看夕阳西下,暮朝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刘彻,想起他的明朗的笑脸,想起他温暖的怀抱,想起这里曾经有他们两人并肩前行的足迹。每逢此时,暮朝的心便会倏然刺痛,酸涩而怅然。
暮朝不禁暗讨,或许是自己离开得还不够远吧。只要有足够遥远的距离,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人,或许,自己便不会再这般思念那个人了。
此后,暮朝便毅然决定离开大汉,开始游历其他诸国。然而无论走到哪里,看到怎样的风景,暮朝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刘彻,想起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容,想起他的坏脾气,想起他的温柔、他的霸道,想起他的好,他的坏,想起他们相拥看过的无数个月夜。暮朝不止一次的想着,若是此时此刻,刘彻能够陪在自己身边,他会说什么,做什么,如果他能够继续陪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高山之巅,暮朝望着冉冉升起的旭日,低头凝视着刘彻在最后的日子里亲手做给自己的白玉簪,忽然展颜微笑。暮朝终于明白,原来,她根本不必费心忘记刘彻,她只要将他放在她记忆的最深处就好。而他其实,一直都在。
此后,暮朝便返回大汉,化名陆瑶在同济堂做了一名普通的医者。虽然开始的时候,百姓们皆对医女的医术持怀疑和观望的态度,然而暮朝却用她精湛的医术很快便转变了百姓们对待医女的看法。不过几年时间,便有不少女子上门拜师,请求跟随暮朝修习医道。
在暮朝的刻意扶持下,不过数十年光景,同济堂里的医女便已过三分之一。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对于医术出众的医女皆十分敬重,而以往碍于男女有别无法得到医治的妇人则奔走相告、携手相庆。
而当暮朝为昭帝刘据的小女儿公主刘曦治愈了腹疾以后,这位年仅十岁的小公主竟然非要拜暮朝为师,跟随暮朝修习医道。昭帝规劝不住,也便随她去了。却不想刘曦很有天分,几年后便大有所成,成为长安城内首屈一指的名医。自此以后,除却寒门之女,许多高门贵族也在族中选出适龄的女子进入同济堂拜师学医,许多高门望族也以求取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女为荣。尽管这依旧是男子掌权的时代,但至少在医道一途,却意外的首先实现了男女平等。
然而,当暮朝看着刘据与刘蓁先后离世后,看着大汉江山绵延十余代后最终被其他朝代所取代,暮朝忽然觉得疲惫已极。此后,暮朝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虽然于空间中整日忙于各种医学实验,但却不哭不笑,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人。直至有一天,忍无可忍的M将医学检验报告递到暮朝面前,暮朝才忽然发现,原来她的心理问题已经如此之重,倘若再不及时调节,后果难以设想。
恰在此时,久未出现的秦夫人却忽然出现在暮朝面前,她微笑着对她说了几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暮朝耳中却不啻于震天惊雷。
暮朝紧紧的瞪着秦夫人,终于忍无可忍的扑上身去紧紧的掐住秦夫人的脖子,怒斥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暮朝想到此处,不禁恨恨的一拍池水,顿时掀起一片水花,惊得原本围在船边的锦鲤四散逃开。小莲也被惊得一愣,十分不解往日亲切随和、端方优雅的主子怎么忽然做出这样稚气的举动。
小莲刚想开口劝说,却听见一阵愉悦的轻笑,只见一艘华丽的大船缓缓驶来,船上一位身着红色襦裙外罩同色广袖外袍的太平公主正冲着主子挥手道:“妹妹怎么独自一人于蓬莱池上游玩,怪寂寞的有什么趣儿?难得今日是中秋佳节,妹妹不如随我去街市上逛逛,我带妹妹去吃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醉仙楼里的名菜酒酿螃蟹,之后再去看点灯塔、舞火龙,这才有意思呢!”
暮朝听见太平公主的呼唤,便坐直身子,脸上已经带上了得体的浅笑,再不见刚才的烦闷抑郁。
暮朝吩咐小莲将小船靠向太平公主所乘的大船,浅笑道:“公主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无聊,正想着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呢!刚刚听到公主提起醉仙楼里的酒酿螃蟹,我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啦!”
太平公主笑道:“可不是嘛,我已经吩咐醉仙楼的掌柜将三十年上好的花雕酒用来酿制新鲜肥美的螃蟹,如今品尝正是时候。那样鲜美的滋味,只要吃上一口,当真是神仙也要醉倒了!今日妹妹遇上,算你有口福!”
暮朝想了想,皱眉道:“只不过,宫中不是还有不少庆宴,咱们就这样跑开,皇上不会生气么?”
太平公主摆了摆手,轻笑道:“母亲最是了解我的,知道我最不耐烦这样无聊的宫宴,况且我又不是第一次从宫宴上逃开了,母亲可从来没生过我的气!”
暮朝拉着太平公主伸过来的右手,提起裙裾登上大船。太平公主便吩咐撑船的宫人将大船靠岸。太平公主拉着暮朝坐在船上观景闲谈,不多时便到了岸边。
然而就在太平公主与暮朝正欲上岸之时,却忽然听闻噗通一声,只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翻身落入水中,岸边随即响起宫女的惊呼之声,道:“楚王殿下落水啦!快救人啊!救人啊!”
暮朝见李隆基落水处有很多暗石,又见附近虽然围拢了很多宫女,却没有一人下水救人,而远处虽然有几位侍卫向此处奔来,只怕赶到之时却已经为时已晚。暮朝心中一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隆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于是利落的奔到船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入蓬莱池中。
太平公主见侄儿与暮朝先后落水,不禁气恼的跺了跺脚,催促道:“快来人啊,还不快给本宫下去救人!倘若他们二人有个好歹,本宫定要你们陪葬!”
李隆基虽然年仅八岁,但却在年初之时经历了丧母之痛,自从其父李旦被废迁居东宫后,李隆基早已看透了世态炎凉。此时他落于池中挣扎无果、不断下落,想着刚刚将自己推入池中的双手,李隆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冷。
李隆基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难过至极,他不禁想到年幼之时被母亲温柔的搂在怀中,母亲用如水般清澈的目光凝视着他,轻声唱着柔和温暖的小调哄他入眠。李隆基渐渐感觉自己的身子轻盈了许多,映入李隆基眼帘最后的景象是一抹碧绿色的身影。
当侍卫赶到岸边之时,暮朝已经将昏迷不醒的李隆基救到岸边。暮朝使李隆基仰卧在地上,将他的头转向自己一侧,伸手探其鼻息,却发现他呼吸极其微弱。暮朝俯□来,不断按压李隆基的胸口,间或捏住他的鼻子,嘴唇相碰将气息吹入他的口中。如此反复几次,李隆基终于悠悠转醒,将灌入腹中的水吐了出来。
暮朝吩咐宫人取来锦被,包裹住瑟瑟发抖的李隆基,安慰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李隆基虽然狼狈不堪,但如寒星般的双眸却格外明亮。此时,他紧紧的盯着暮朝犹在滴水的脸颊,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你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李隆基正太时!O(∩_∩)O~~
第190章 长乐少年游(二)
暮朝望着李隆基稚嫩却固执的面容,看着那双如寒星般璀璨的凤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倔强,暮朝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怜惜。暮朝暗自慨叹,这个男孩子的眼神如此熟悉,真的与当年年幼时的自己很是相像呢!
暮朝伸手帮助李隆基理了理微乱的头发,柔声道:“你落水之时碰巧我在附近,也幸好我会游水,否则,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险境却束手无策。”
李隆基望着暮朝凌乱的发髻,以及被水浸湿的衣衫,忽然脸色微红,慌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是暗自叹息为何每次与她相见,自己总是这般狼狈!尤其是,也连累得她同样狼狈!
李隆基回想着暮朝清澈的眼神,发现她竟然未对自己和她的初次见面留下半点印象,心中不禁怅然若失;然而思及当日的情形,又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暮朝见李隆基脸色发红,不禁担忧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对身旁的宫人说道:“赶快去煮碗姜汤来,给楚王殿下驱驱寒气。若是受凉感染风寒,只怕还要多受不少罪。好在楚王殿下年轻体壮,只要护理得宜,应该很快便可复原。”
太平公主也附和道:“还不赶快按照秦三娘子的话准备去!你们几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让楚王自己走回东宫不成?还不赶快去抬肩舆过来!”
太平公主看了看同样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暮朝,连忙从宫人手中接过锦被,披在暮朝身上,又连声吩咐道:“本宫的肩舆就在不远处,你们几人赶快将肩舆抬过来,送本宫与秦三娘子回寝殿更衣!再给秦三娘子也送一碗姜汤来!如此会照顾别人的女子怎么偏就这般不会照顾自己呢!”
由于暮朝刚刚在蓬莱池中已经运用异能为昏迷不醒的李隆基护住了心脉,此时倒也并不担心他会因为此次落水得什么难以治愈的急症。暮朝又叮嘱了侍奉李隆基的宫人几句,也便没有坚持送李隆基返回东宫寝殿。
以暮朝观察所见,李隆基此次绝不可能是意外落水,只怕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宫廷隐秘。而自从年初皇上将李隆基的生母窦氏及嫡母皇妃刘氏秘密处死后,皇上对待李隆基的态度便有些矛盾。
一方面,皇上十分喜欢这个聪慧勇敢的孙儿,另一方面,却又对他有着些许防备及疑虑。在此情形下,作为被皇上恩旨入宫小住的暮朝,倘若毫不避忌的接近李隆基,只怕反而会给李隆基带来不少麻烦。
暮朝暗想,今日自己已与李隆基有过不少接触,只怕已经引来不少关注,还是适当保持些距离比较好。毕竟,此时掌权的皇帝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武则天,倘若因为不当之举而引起她对自己的猜忌,于自己欲行之事则百害而无一利。
太平公主望着李隆基,侧头思索片刻,又疑惑的问道:“平时看你这孩子也挺机灵的,刚刚怎么会忽然失足落入池中?再者,为何不见在你船上撑船的宫人?”
李隆基垂下眼帘,轻声道:“侄儿刚刚看见蓬莱山那边风景极美,便催促撑船的宫女划快些,却不想小船失了平稳,船身摇晃间竟致侄儿与那名宫女双双落水。此时也不知那名宫女怎么样了,只怕如今也是凶多吉少。姑姑还是派人在蓬莱池中打捞一下,也好将她的尸首送还给她的家人。”
李隆基顿了顿,又摇头叹道:“不过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当真是可惜了!”
暮朝看着年仅八岁的李隆基虽然刚刚经历生死大劫,如今便能收放自如的在众人面前演着戏,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怅然。
恰在此时,宫人们已经将肩舆抬来。太平公主看着宫人们将李隆基扶上肩舆后,才携着暮朝登上肩舆,吩咐抬肩舆的宫人们向含凉殿行去。
暮朝望着肩舆前行的方向,不禁劝道:“公主送我回蓬莱殿更衣就好,那里有我此次入宫带来的几件更换的衣裙。”
太平公主打量了暮朝一番,撇嘴道:“你这人虽然医术高明,但穿衣打扮却太过随意!你的那些衣衫虽然质料尚可,但样式太过简单无趣。也多亏了你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否则只怕混迹于平民百姓中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暮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可不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么?不被人注意到又有什么不好?反倒更加自在惬意呢!公主莫非以为我外出行医之时都要穿得华贵而隆重么?”
太平公主夸张的摇了摇头,瞪大眼睛感叹道:“快别提你外出行医时候的装扮了!我只于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一次,却险些被你吓死了!好端端的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偏要将自己弄得其貌不扬才肯作罢。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那白嫩的肌肤,你偏就狠心将它染成暗淡泛黄的颜色!你的确应该庆幸你有一手出众的医术,否则只怕当你以这幅装扮匿名外出行医之时,根本不会有人放心让你诊治!”
暮朝愣了愣,喃喃低语道:“哪有公主说得这般夸张?其实我…”
暮朝尚未说完,便被太平公主打断道:“你就别用你那莫名其妙的理由狡辩了,仔细听我的话,对你好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