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带着暮朝等人轻车熟路的走入三楼最为宽敞的雅间,尚未点餐便已经有衣着考究的掌柜亲自带人恭敬的向刘彻与暮朝行礼,将各色美食呈到他们面前,随后悄然离去。刘彻挥了挥手,春陀和翠缕也退了出去,在外间侍候。转眼间雅间内便只剩下了刘彻与暮朝两人。
暮朝眨了眨眼睛,惊讶的问道:“莫非彻儿是此家饭庄真正的主人?”
刘彻缓缓摇了摇头,轻笑道:“我的确与这家饭庄的主人有着极深的渊源,但却并非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听闻刘彻所言,暮朝心中更加好奇,“那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呢?莫非是莹儿姐姐?”
刘彻摇了摇头。
暮朝又猜道:“母亲一直说起这里的汤包如何美味,总不会是…母亲吧?”
刘彻额头青筋直蹦,懊恼的敲了敲暮朝的额头,叹息道:“平日里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今日这般糊涂起来。这家饭庄名为陈记,你觉得母亲和姐姐若是这里的主人,会用这样的名字么?”
暮朝心中暗笑,面上却仍旧装作茫然无知的模样继续问道:“陈记!哦,我懂了!原来这里的主人竟是我的母亲…”
刘彻微微眯起双眼,再开口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如此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不会是故意与我开玩笑吧?你如此聪慧,应该早已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却并不点破,莫非是不好意思亲口对我说出感谢之言?”
暮朝虽然心中已有猜测,然而听到刘彻亲口承认此间饭庄是他建来送给自己的礼物,仍然觉得十分震撼。
暮朝看了看深深凝视自己的刘彻,目光又转向桌上香气四溢的各色美食,除了陈记的特色汤包以外,竟然还有造型精美的菜品及软糯可口的细粥。然而最为让暮朝震惊的是,这满桌的菜品竟然有一大部分是按照自己当年所绘制的食谱所做,并且每一样都很对自己的胃口。
只听刘彻细细解释道:“那时候你昏迷不醒,我每日与你说话也不见你有半分回应,这样的日子令我又是焦急又是懊恼,这种只能旁观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让我无法忍受。后来,我见到了你亲手所绘的食谱,那上面竟然都是我和蓁儿喜爱的各色美食。我看了既震撼又感动,于是就命人以你原本的姓氏为名在长安最为繁华的街市上开设了这家陈记饭庄,从你绘制的食谱中选取了一些菜品进行售卖,却不曾想原本并不看好的汤包竟然最受欢迎。渐渐的,人们提及陈记之时,竟然都于其后加上汤包二字。一年以后,我索性便将这里的名称改为陈记汤包,又将菜品精简了一些,便成了如今远近闻名的饭庄。”
“我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这里坐坐,想着若是有一天你能够醒来,便一定要带你来此处用膳。我曾经无数次猜想当你得知陈记是我为你一手建立的饭庄,你会是怎样震惊与开心的模样…”
说到此处,刘彻忽然顿住,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暮朝放于膝上的右手,轻声说道:“还好,你并没有让我等太久…我筹谋了这么久,如今总算得偿心愿。今日能与你在此处用膳,我很欢喜。”
暮朝轻轻回握住刘彻的左手,清澈的双眸坦诚的直视着刘彻深邃的双眼,柔声说道:“能得彻儿如此珍重呵护,是我的福气。刚刚我故意那样说,是在和彻儿开玩笑。其实,我心中也十分欢喜。”
刘彻亲手为暮朝夹了一个汤包,又细心的为她布菜,哄她吃了不少美食。
暮朝原本食量不大,然而只要她稍一迟疑,刘彻便会露出那种怅然失望的神色,幽幽的开口说道:“都是我不好,竟然任由你将我和蓁儿的喜好当成自己的口味,如今我竟然连你喜爱什么膳食都不知道了…”
暮朝顿时就泄了气,被刘彻那样无辜失落的神情弄得没了脾气,只能将刘彻盛给她的食物一口口吃掉,才换来刘彻心满意足的开心模样。暮朝张口欲言,却见刘彻竟然亲自给自己斟了一杯美酒。
在暮朝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刘彻浅笑道:“自从上次你醉倒后,我便打定主意让你日后戒酒,只是今日太过特别,如若不小酌几杯,实在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刘彻一边说,一冲着暮朝举起酒杯,低沉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柔情蜜意,“与我一起满饮此杯可好?”
暮朝莞尔一笑,也举起酒杯与刘彻轻轻碰杯,正欲饮酒之时却见刘彻将手中的酒杯送到自己唇边,另一手则握住自己举着酒杯的右手拉到他的唇边,将自己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暮朝微微一愣,温润的双眸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暮朝虽然猜不透刘彻此举的用意,但却因为刘彻这样的温情有着几分感动。暮朝垂下眼帘,低下头来将刘彻手中的美酒饮下,再抬起头时唇边那抹虽然清浅但却格外美丽的笑纹令刘彻心中震动,怜爱之情愈盛。
两人就这样品着美味佳肴,时而小酌一杯,虽然已有些微醺,但却并未酒醉。
刘彻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暮朝杯中的美酒,“我今日才发现,原来你的酒量并不算差,怎么那一日便醉成了那副模样?莫非是心情不佳所致?看来饮酒果然要挑选时机,倘若时机不当,再好的美酒也成了穿肠毒药,只会让人愈加悲伤。可见,所谓的借酒浇愁,都是人们美好的期望罢了!”
暮朝没有想到刘彻会提起这件事,想着刘彻先前的行为,再加上如今言语间的暗示与试探,暮朝忽然觉得刘彻也许当真发现了自己与阿娇的不同之处。想到这里,暮朝更觉疑惑不解。她曾经想过,倘若有一天刘彻发现自己的身份,将会有怎样的反应,震惊、恼怒、憎恨、厌恶…暮朝设想了无数种情形,但却从未想过刘彻在发现自己的异样之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温情脉脉的与自己相处。
暮朝很想要开口向刘彻问个清楚,可是然后呢?既然不能告诉他全部真相,那么用新的谎言解释旧的谎言又有何意趣?
暮朝沉默半晌,忽然举起酒杯,向刘彻示意后便一饮而尽。刘彻揣摩着暮朝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浅笑着看着暮朝这种既像致歉又像感谢的行为。然而渐渐的,刘彻有些笑不出来了。虽然他知道暮朝酒量并不差,但是一个女子如此豪饮下去,也实在有些太不像样子。
刘彻皱紧眉头,伸手欲夺下暮朝手中的酒杯,暮朝也没有拒绝,只抬眼看了看他,便放开了手中的酒杯。刘彻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暮朝干脆拿起桌上的酒壶,在他震惊的瞪视中已经饮下数口。刘彻顿觉头痛不已,心中暗自后悔今日的试探,连忙起身欲抢夺暮朝手中的酒壶,却见暮朝抱着酒壶后退几步,蜷着膝盖靠坐在墙边,水气弥漫的双眼带着三分醉意、七分祈求。
“彻儿,别拦着我!其实能够喝醉也是一种福气。你便让我试试,看看我是否能有机会享受这样的福气。”
刘彻看着暮朝这样孩子气的执拗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靠近她,在她耳边威胁道:“你再这样豪饮下去,若是喝醉了,可莫怪我趁人之危!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欺负你!”
暮朝却是转头望着刘彻,喃喃低语道:“我又岂会怨你?何况你我之间恩恩怨怨复杂得紧,也指不定是谁欺负谁呢?”
刘彻震惊的看了看暮朝,随即视线暧昧的缓缓扫过暮朝玲珑有致的身躯,低声笑道:“也好,今夜我倒要好好看看,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欺负谁!”
卫青无奈看着自己的两名属下,对于赵信与张次公竟然要来吃陈记最有名的汤包深感不解。相比那些精致小巧的面点,卫青更喜欢大块吃肉、大口饮酒。由于几人临时起意,事先并未预定位置,此时则站在陈记门口懊恼的商量着对策。
卫青见陈记早已客满,便开口说道:“陈记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不论何时前来都要等位,不如咱们改日再来。我知道前面有家酒楼也很不错,咱们到那里用些酒菜也便是了!”
赵信对于卫青的决定并无异议,他之所以对于这种美食感兴趣绝对是因为张次公与他提及过太多次了,也便决定跟来尝尝,此时见这里人多客满,倒也并不觉得遗憾。
张次公却拧紧眉头,不甘心的询问道:“我见你们这里足足有三层楼,不知三楼可还有空闲的雅间可供客人用膳?”
店里的伙计恭敬的回答道:“几位客官请见谅,三楼是我家主人亲友用膳休息之处,并不用来招待客人。客官若是喜爱这里的美食,可以现在预订明日二楼的包间,如今还剩下两间空位,客官可要定下一间?”
张次公连忙点头道:“订下订下!订金多少?我现在就付给你!”
伙计摇头解释道:“并不用付订金,只需要留下客官的姓名即可。”
卫青看着张次公固执的模样不禁摇头轻笑,谁能想到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竟然对这种小小的汤包如此执着,当真很有喜感。
张次公很快便随着伙计订好了包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拍了拍赵信的肩膀,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明日便明日吧,有道是好事多磨!兄弟便在等一日,这汤包虽然也可带回家食用,但味道却比刚出锅的相差太多!只怪我偏偏忘记这里的包间需要预先订位置,今日和明日这两顿都由我来付账,算是向两位兄弟赔罪!”
卫青却是笑道:“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赔罪之说,你们也不必相争,我的官职比你们高些,自然是要由我付账的。”
三人正欲走出店外,却无意中看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一行人,纷纷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僵直着身子呆立当场。
第170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二)
卫青等人向颇为引人瞩目的一行人望去,只见为首之人容貌俊美、气质高华,身着玄色深衣、紫貂外袍,除了佩戴于腰间的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佩以外,并无其他饰物,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身份贵重、不可逼视。
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容貌细致柔美,一双精致水润的双眸清澈明净,也许是饮了些酒的关系,白玉般细腻的脸颊上此时泛着淡淡的粉红,一身质料上乘的紫色深衣衬得她的纤柔的身子愈发玲珑有致,与男子身上质地相同的紫貂外袍穿在她娇小的身上不但不显臃肿,反而与她身上的华贵气度相得益彰。
两人身后分别跟着一男一女两名侍从,以及十余位体格高壮、身材魁梧的护卫。正是刘彻一行人。
卫青呆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带着张次公与赵信来到刘彻与暮朝面前,恭敬的行礼道:“给公子、夫人请安。此时天色已晚,请准许属下护送公子与夫人回府。”
刘彻微微勾起唇角,淡然道:“此处不比家中,不必如此多礼。我与夫人先行一步,你们几人自便就好。只不过,我不希望听见关于今晚之事的半句传闻,还望几位好自为之。”
卫青等人连忙躬身应诺,行礼相送。卫青望着刘彻小心翼翼的护着身侧的女子,想到他在深宫中消磨岁月的姐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张次公为人不拘小节,言语直率,他愣愣的望着刘彻护着暮朝离去的背影,低声叹道:“没想到公子竟是如此长情之人,绕来绕去,最终放在心上的竟然还是原来的发妻…”
心机深沉的赵信则不动声色的将一切记在心中,未有半句闲言。
刘彻扶着暮朝乘上马车,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怀中,并体贴的为她按揉着额角。
刘彻想着刚刚在店中所见的情形,低声说道:“朕从未想过像张次公那样的汉子也会对小小的汤包如此喜爱,卫青和赵信竟然也跟来凑热闹。虽为同僚,他们几个的关系也似乎太过亲近了些…”
刘彻忽然问道:“你看赵信此人如何?”
暮朝侧头思索,缓缓答道:“我毕竟只与此人有数面之缘,并不算熟识,评断难免会有所偏颇,彻儿胡乱听听就好。我常听人说起匈奴人虽然体格高壮、孔武有力,但是却心思简单,比不得汉人睿智聪慧、擅长谋略,但今日我观赵信此人,却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至少,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憨厚直率。”
刘彻眸光一闪,“哦?你如此评断可有依据?”
暮朝轻笑道:“刚刚你我走下楼梯之时,卫青、张次公、赵信三人几乎同时看见了我们一行人。其中,赵信呆愣的时间最长,表面上看来最为震惊的非赵信莫属,但我却认为,他在掩饰着什么,而那惊诧莫名的表情大多都是装出来的。”
刘彻闻听此言也颇为感兴趣,“以你所见,究竟如何判断一个人表现出来的震惊是真是假?”
暮朝缓缓言道:“所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这世上最难猜测揣摩的便是人心。然而即使一个人再懂得掩饰自己,他脸上的一些细小的表情也会显露他真实的想法。不知彻儿有没有发现,卫青和张次公见到我们虽然也十分震惊,但他们眼中的惊讶只有短短一瞬,而之后所显露的神情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与手足无措。而赵信眼中显露震惊之色的时间却显然要比卫青与张次公长上许多,也许他想以此显示他憨厚耿直、不懂掩饰内心,却不知如此行事恰恰暴露了他心机深沉、多疑狡猾。”
刘彻心中一沉,想到当年向自己大力举荐赵信的卫青,深邃的双眸染上一抹阴郁。刘彻想起前些日子命卫青苦练的古曲广陵散,锐利的双眸闪过一抹阴鸷。倘若卫青当真胆敢在他面前演奏此曲,那他倒要好好查查,弄清楚卫青究竟是真愚钝,还是假忠诚。
刘彻忽然幽幽的问道:“你觉得卫青可会背叛朕?”
暮朝愕然片刻,轻叹道:“彻儿这个问题当真难倒我了!我与卫青说话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更不算了解此人。不过我倒是觉得此人是否会背叛彻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他以外,彻儿可还有可用的将才?其实有些人看似重要,但谁都不是不可取代的!”
刘彻微微一愣,随即想到被自己刻意培养的霍去病,淡然一笑,“你我二人果然心有灵犀,只不过,朕说的可是卫青的事,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说些消沉的胡话。”
暮朝莞尔道:“我正是在与彻儿谈论卫青此人啊,彻儿以为我在谈论谁?”
刘彻沉默片刻,渐渐收紧揽着暮朝纤腰的手臂,在她耳边磨牙道:“好!好!好!你倒是凡事不萦于心,云淡风轻好不逍遥,只有朕每日小心翼翼,生怕惹你不快,看来倒是朕杞人忧天了!”
暮朝仰头看着刘彻微微懊恼的双眸,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刘彻的脖颈,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轻声低语道:“彻儿的心意,我自然懂得。彻儿这样待我,我心里很欢喜。只不过,我刚刚真的没有故意试探彻儿的意思。我既然选择相信彻儿,便不会整日胡乱疑心,费心试探。”
刘彻唇角微扬,伸手揽住暮朝的背使她更紧的贴近自己,缠绵的吻上她的黛眉、微微泛红的粉颊、淡粉色的双唇,喃喃低语道:“既然懂得朕的心意,还敢戏弄于朕,故意误导让朕误会,害朕白白担忧着急,当真不乖的很,朕果然应该好好罚你…”
暮朝皱眉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故意误导彻儿的意思…”
刘彻却不再给暮朝继续解释的机会,忽然而至的强势拥吻与狂乱的心跳昭示着他不容拒绝的心意。暮朝凝视着刘彻深邃的双眼,双手不着痕迹的滑到刘彻的胸前,感受着手下快速而有力的心跳,暮朝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一片柔软。
出乎刘彻意料之外的是,对于他不合时宜的求欢,暮朝此次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推拒,反而格外配合,温柔缱卷的缠绵之际也不若以往那般拘谨,这对于在马车中便接受他求欢的佳人已是极为难得。刘彻心情舒爽之际,忽然想到或许在有自己陪伴的时候,适当的让阿娇饮些美酒,也是一件好事。
驾车之人皆为刘彻心腹,此时在听闻车中有所异动之时,便故意放慢速度,专挑平整宽阔的道路绕起圈来。直至车中传来刘彻低哑的嗓音,询问何时才到未央宫的时候,驾车的侍从才一扬手中的马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向不远处的宫门行去。
刘彻命人直接将马车行到椒房殿,才不顾暮朝的劝说亲自抱着她步下马车,一直走到寝殿之内,才将小心翼翼的将暮朝放于床榻之上。
翠缕见自家娘娘好好的跟随陛下出宫游玩,回来之时却成了这幅模样,竟然虚弱到需要陛下亲自抱回寝殿的地步,心中不禁十分焦急。翠缕上前正欲询问是否需要为娘娘请太医之际,恰好瞥见娘娘微微敞开的外袍内略显凌乱的衣衫以及娘娘雪白脖颈上的暧昧痕迹,顿时羞红了脸颊,灵动的双眼中却洋溢着欣慰与喜悦。
善于体察圣意的春陀早已在刘彻眼神的示意下吩咐宫人备好了沐浴用的香汤及更换的衣衫,不多时便送入寝殿之中。刘彻挥退殿内侍奉的宫人,对暮朝扬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刚刚皇后服侍朕辛苦了,如今便让朕好好侍奉皇后沐浴更衣,一定可让皇后疲惫尽去,通体舒畅。”
暮朝黛眉微蹙,想到刘彻刚刚明明对自己说过只要一次就好,可是后来,却将自己的承诺抛诸脑后,将自己折腾得可怜兮兮,最后竟然在下车前才帮自己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物,不由得恶狠狠的瞪着刘彻,恼怒道:“彻儿言而无信,我如今可算看清楚了,休想让我以后再信你半分!”
刘彻想到自己刚刚在马车上的孟浪行径,也不禁脸色一红,然而想到那种满心愉悦以及难以言喻的舒爽畅快,又暗自谋算着以后寻着恰当的时机,若能再与阿娇共享欢愉也是极好的事。只不过此时还要好好哄哄她才好,否则只怕她以后都不会轻易如自己所愿了。
这晚刘彻如何哄得暮朝回心转意暂且不提,三日之后,远在匈奴的伊稚斜却是接到了一封让他深感意外的密信。
伊稚斜看着手中的密信,又将暮朝曾经对他所提的谏言细细回想了一遍,想到匈奴与大汉相争多年,引起无数战乱纷争,如今好不容易暂停征战,得到极为难得的太平盛世,想着近来匈奴从大汉与西域各国往来贸易中得到的好处,想到暮朝曾经帮他分析过的战胜与统治的区别,想着越是了解越是觉得博大精深的大汉文化,伊稚斜不得不承认,即便他现在有机会杀了刘彻,甚至以骑兵战胜大汉的军队,他也无法推翻大汉帝国的统治,更遑论得到大汉百姓的认可坐稳帝位。
伊稚斜通过与大汉的几次交手,不得不承认刘彻的确是一位厉害的对手。在刘彻的统治下,大汉帝国如同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四射、愈加耀眼。选择此时与大汉成为敌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让伊稚斜在意的是大汉的百姓皆以自己的身份为荣,甚至自发的对外自称为汉族人,就连被迫远离故土在匈奴生活多年的中行说在病逝前仍然表现出对大汉又恨又爱的复杂情感。
伊稚斜又将手中的密信细细读了几遍,喃喃低语道:“一个人离开故乡久了,总是要想家的。只不过,有没有福气返回故土,还要看个人的造化了!本单于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不切实际的冒险计策,拿着大匈奴的安危与未来作为赌注。不过,本单于也十分好奇,英明睿智的大汉帝王,能否成功躲过此次劫难…”
岁羽殿内,心如止水的卫子夫听着身旁的宫人絮絮叨叨的详述陛下如何宠爱皇后娘娘,无论政务有多繁忙,夜间都要赶到椒房殿陪伴皇后娘娘,对皇后娘娘所出的大皇子与安和公主也格外疼爱,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册封大皇子为皇太子了…卫子夫只是默默的听着,沉静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狭长的双眸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那位宫人见卫子夫没有反应,不屑的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奴婢劝你还是听从我家主子的安排才好,如若不然,你的弟弟只怕要有无妄之灾。倘若陛下疑心他与皇后娘娘有染,即便他贵为将军,只怕也难逃一死!”
卫子夫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厌恶之色,淡淡的说道:“如果你的主子以为这样的伎俩便能骗过陛下,那么便只管去做好了。只是不要牵扯上本宫,本宫虽然无心继续争宠,但膝下还有三位公主要看顾。至于本宫的弟弟,他因为本宫早已与皇后娘娘结怨已深,如果你的主子有本事能够令陛下相信他们二人有染,本宫倒也钦佩她的谋略!”
那名宫人愣愣的瞪了卫子夫片刻,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
卫子夫静默半晌,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自言自语道:“争什么?若是你的,根本不必相争;若不是你的,相争也无用。陛下的恩宠来去如风,又岂是能够争得到的?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子,累得自己痛苦至此,当真是很不值得呢…”
卫子夫的回复与态度很快便传到了平阳公主的耳中。
平阳公主恼怒的将手中正在把玩的鸡油黄玉碗狠狠的摔在地上,怒斥道:“不中用的贱婢!小家子出身就是见识浅薄!本宫倒要让她好好看看,没有她在旁相助,本宫也一样能够将那个女人从后位上拉下来!至于她的弟弟,哼,既然和她一样不识好歹,也便没有继续留在世上的必要!尤其如今大汉与匈奴已经停战,他还以为自己还是陛下万分重视的车骑将军吗?”
说到此处,平阳公主停顿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艳红的唇角扬起阴狠的弧度,“既然身为本宫的奴隶,临终前能够为本宫的大事尽一份力,也算是他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