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面色沉重的听着暗卫的禀告,冰冷的语气好比数九寒冬凛冽的北风,直将人冻得从心里冷到身上,明明直哆嗦却又出了一身冷汗。暗卫低垂着头,心里却暗自琢磨着自己究竟是何处做得不对,竟惹的主子这般震怒。
此事还要从三日前李隆基给暗卫下达的一个十分古怪的命令说起。三日前的上午,李隆基刻意将办事最为得力的暗卫唤到自己面前,郑重其事的命他以十日为期,即刻寻访汉代古琴鸣凤的下落,不可放过一丝一毫关于鸣凤琴的线索,尤其要将古琴上的花纹字迹查证得清楚明白。
暗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李隆基这个命令实在太过诡异。暗卫表面上恭敬的领命而去,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琢磨着李隆基的用意:相传这闻名千古的鸣凤琴乃是汉武帝刘彻的心爱之物,早已在刘彻大行之日随葬于茂陵,主子如此命令莫不是要自己效仿盗墓窃贼,做些偷坟掘墓的勾当?
暗卫满心疑惑,主子虽然喜爱音律,对于收集各类名琴有着莫大的兴趣,但却从来不会动这样的歪念,言语之间甚至打起人家陵墓的主意来,行事作风与以往相距甚远,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上天垂怜,正在暗卫一筹莫展之时,便意外的在长安西市新开的一家琴行里寻到了这把鸣凤琴。然而据店家所言,此琴乃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传家之宝,只用作镇店之用,不租不卖,千金不换。暗卫想到主子的吩咐,便刻意记下鸣凤琴右下方以刀笔镌刻的诗句,随后便赶回东宫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给李隆基。
暗卫原本以为主子听了自己的回禀后会十分开心,却没想到主子的脸色忽然变得比先前更为可怕。暗卫想到主子满是杀意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暗自为那位姿容俊美、风姿隽爽的店主捏了一把冷汗。
李隆基沉思半晌,阴测测的问道:“你确定鸣凤琴右侧上镌刻的诗句当真是‘与子偕老,暮暮朝朝’?”
暗卫狠狠一抖,颤抖着声音回禀道:“的确是这两句话没错,只不过这两句话排列的方式有些奇怪,与普通人常用的书写方式大为不同。”
暗卫皱眉思索片刻,继续疑惑的开口道:“这两句话明显不是一首诗词中的语句,更加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要故意将一个语句分成两行书写,并且要将四个字排成一个规整的方形?虽然这把鸣凤琴的材质与样式皆与史书记载中并无二致,但依照属下之见,汉武帝应该不会在心爱的名琴上刻下如此奇怪的诗句。由此看来,此把出现于长安西市的鸣凤琴极有可能是赝品。”
暗卫当即俯下身子对着李隆基叩首道:“属下办差不力,有负主子所托,请主子惩罚。”
李隆基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低语道:“这把鸣凤琴也不见得就是一件赝品。你且先退下,不可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暗卫微微一愣,随即应诺着退出殿外。李隆基微微眯起双眼,果然是那两个字。不负暮朝么?李隆基嫉妒得双目赤红,恨不得立即前往昭华殿向暮朝问个清楚明白,又恨不能立即将那位自己心心念念痴恋多年的人儿揉入自己怀中,肆意亲热缠绵,让她那双清澈精致的双眼从此以后只有他一人的身影,让她那张总是惹他生气的粉嫩小嘴声音娇软的唤着他的名字。
然而当李隆基怒气冲冲的赶到昭华殿时,却不见暮朝和呦呦的身影。小莲见李隆基面色阴郁,赶忙上前恭敬的行礼问安。
李隆基冷声问道:“惠侧妃与灼华郡主现在何处?”
小莲心中一凛,连忙回禀道:“惠侧妃与灼华郡主用了早膳后便被皇上派人接到紫宸殿伴驾,此时尚未返回东宫。”
李隆基脸色稍缓,仔细思讨着此事的前因后果,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去了大半。毕竟鬼神、轮回转世之说太过虚无缥缈,虽然相信者众多,但却鲜有确凿有力的证据证明其确实存在于世。即便暮朝对待和鸾琴的态度有些奇怪,而她的名字又偏偏出现于鸣凤琴上镌刻的诗句中,然而这也不能说明暮朝心系他人,又或是与已经作古许久的汉武帝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关联。
李隆基微微眯起双眼,决定暂且将这些无法解释的疑惑放置一旁,先亲自去西市上见一见那把鸣凤古琴才做定论。
就在李隆基换了一身月白色便装出了宫门骑着骏马向西市行去之时,暮朝与呦呦两人却已经在西市上闲逛了起来。
呦呦看了看自己与暮朝身上样式相同的宝蓝色男装,欣喜的眨了眨眼睛,感慨道:“曾祖母的眼光果然不错,咱们穿上这两套男装果然很合适。”
暮朝无奈的瞥了兴奋不已的呦呦一眼,“还不是你先提及想要穿着男装出宫游玩,还列举了系列诸如安全、轻便等理由,否则祖母也不会特意命人找出这两套衣衫给咱们当做出宫的便服。不过你这孩子性子原本便十分跳脱,还是少穿几次男装好些。”
呦呦倒是对自己这身简洁利落的装扮十分满意,“我今日才发现男装竟比女装方便许多,虽然没有女子的衣裙繁复华美,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魅力。娘亲放心好了,即使我再多穿几次男装,也不会将自己养成一个假小子的个性的。”
呦呦说话间,却发现暮朝的目光被一家新开的琴行所吸引。
呦呦循着暮朝的视线望去,不由得巧笑道:“鹿鸣琴行?看来这家琴行果然与我很有缘分呢,倒是应了我的乳名。不如咱们这便进去看看吧!”
暮朝正暗自疑惑为何自己一见这家琴行便涌起莫名的不安,此时听见呦呦催促自己进店观赏,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强烈。
暮朝心中纷乱一片,拉着呦呦的手便欲离开,“还是算了吧,我想去前面的绣坊看看,你若是喜欢,娘亲便再给你选几件男装…”
呦呦无语的望着暮朝,心中却是无比肯定暮朝一定心思烦乱已极,否则绝对不会用这样莫名其妙、前后矛盾的借口。
呦呦正欲跟随暮朝离开,却忽然听闻从鹿鸣琴行里传出一阵悦耳的琴声,清冽的古琴将美妙动听的乐曲演绎的细腻悠扬、缠绵悱恻,竟是闻名天下的汉代古曲《故乡吟》。
暮朝驻足片刻,举步走入琴行,只见抚琴之人是一位容貌俊美、气质高华的青衣男子,而他所用的古琴正是暮朝无比熟悉的古琴鸣凤。
暮朝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鸣凤琴,仔细端详半晌,又缓步走到青衣男子对面坐下,神色平静的听着他抚琴,心中却是被面前之人与刘彻如出一辙的琴艺与气度搅得纷乱一片,一时间被暮朝刻意压在心底的种种往事纷至沓来,渐渐氤氲了暮朝清澈的双眼。
犹记在刘彻过世以后,当暮朝对刘彻的思念随着时光的流失逐渐累加,终至无法自拔之时,暮朝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这世上真有轮回该有多好,如果那样,她便可以怀抱着一点希望,安心等待于茫茫人海中与刘彻再次重逢。然而,过分清醒的暮朝却十分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虚妄的幻想,如此美好之事即便在梦中都是一种奢望,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呦呦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的青年男子熟稔的弹奏着鸣凤琴,不禁疑惑的皱了皱眉,心中暗讨虽然鸣凤琴如自己所愿出现于长安城内,然而为何找寻到鸣凤琴的人不是自己那位聪慧机敏、能力非凡的弟弟呢?
李隆基按照暗卫的描述,很快便在西市上寻到了这家新开的鹿鸣琴行。李隆基刚刚行到琴行门口,便听闻一阵悦耳动听的古琴声,所奏之曲竟是汉代名曲《故乡吟》。李隆基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十多年前自己跟随暮朝前往太平公主府作客,在邻水的碧波亭中初次遇见张易之的时候,那个艳丽俊美的男子便是用紫箫吹奏着这首《故乡吟》。
李隆基仔细回想着暮朝当时的神情,越发觉得暮朝当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思慕与怀念之情十分奇怪。李隆基心中一凛,毅然大步踏入琴行之内,却意外的见到两个意想不到的女子。
呦呦首先发现李隆基,露出惊讶的神色,正欲开口之时却见李隆基皱着眉头对她摆了摆手,并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呦呦微微一愣,随即发现李隆基的视线一直缠绕在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正全神贯注的听琴的暮朝身上。呦呦望着李隆基阴沉的脸色及紧拧的眉头,忽然有些担忧起来。
而李隆基此时早已无心关注其他事情,全部心神皆被眼前面容平静专注听琴的女子吸引了去。李隆基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暮朝的神色,却被其眼中浓浓的怀念与淡淡的感伤刺激得红了眼眶,心中再次涌起疯狂的嫉妒,看向正在抚琴的俊逸男子的目光中不禁带了些凌厉的杀意。
第280章 似是故人来(二)
一曲终了,青衣男子站起身子优雅的施行一礼,温润如玉的嗓音带着三分恭敬七分疏离,“在下琴艺浅薄,令公子见笑了。”
暮朝起身莞尔一笑,“公子不必多礼,是我不请自来,扰了公子抚琴的雅兴。”暮朝瞥了眼青衣男子怀中的鸣凤琴,精致的凤眸闪过一抹锐利,“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汉代名琴鸣凤么?可否借我一观?”
青衣男子侧头思索片刻,浅笑着将鸣凤递到暮朝手中,“原本鸣凤琴是在下祖上传下的宝物,即便对象是在下的至交好友,也概不外借。然而在下虽与公子仅有一面之缘,但却看得出公子也是一位爱琴之人,索性将鸣凤琴借于公子观赏片刻也无妨。”
暮朝接过鸣凤琴仔细查看,看到古琴右侧镌刻的诗句时不由得身子一震。暮朝微微眯起双眼,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指轻轻拂过笔力苍劲、笔体古拙的诗句,清澈的双眼闪过一抹复杂,心中不由得回想起在建章宫长门殿内刘彻用刀笔亲手镌刻下这些诗句时的情形。
李隆基见此情形早已怒发冲冠,隐藏于广袖内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由于用力过度而陷入掌心,留下半月形的血痕。呦呦紧张的望着李隆基与暮朝,有心想要出言化解尴尬的局面又怕惹了李隆基的忌讳,反而弄巧成拙,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在一旁观望。
李隆基虽然愤怒已极,但却依然留有一线理智,不愿在外人面前与暮朝发生争执,因此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打算上前先将那个只顾着观赏鸣凤琴犹未注意到自己的欠揍的小女人拉回东宫,再与她好好算算这笔账。
然而李隆基刚刚向前走了两步,却见暮朝忽然抬起头,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浅笑,一把将鸣凤琴狠狠的摔在地上,琴身不堪重击顿时断为两截,弦断随之崩断,竟是坏了个彻底,形状之惨烈只怕再难修补。
此变故一生在场之人尽数变了脸色,众人皆震惊的望着负手而立、淡然浅笑的暮朝,一时间竟忘记了如何反应。
青衣男子心疼的拾起断琴,愤怒的瞪着暮朝,冷声质问道:“公子即便看不上着这鸣凤琴,也不该狠心的将它毁去!在下见公子举止优雅、气度高华,原以为公子也是一位懂琴爱琴的有缘人,却没想到公子也只不过是一位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罢了。”
“真是够了,开玩笑也该有个分寸!”暮朝冷笑一声,摇头叹道:“认识你这么久,偏就这场戏演的最差。你可是闹够了?折腾出这么多事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暮朝略微停顿片刻,不屑的扫了一眼碎成两段的古琴,意味深长的叹道:“赝品就是赝品,即便模仿得再惟妙惟肖,也永远比不上真正的鸣凤琴。我的脾气你应该清楚,相比失去的遗憾,我更加厌恶善意的欺瞒。”
李隆基听得一头雾水,不禁疑惑的上前拉住暮朝的手,担心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认得这位店主吗?”
暮朝浅笑道:“何止是认得?她还是一位久违的故人呢!”暮朝忽然目光微闪,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戏谑道:“咱们姐妹好容易在此相逢,姐姐不说备好美酒佳肴与我一同庆贺一番,反倒故意穿上男装来戏弄我!若是惹得三郎误会我,可就是姐姐的罪过了!”
暮枫听闻此言,俊逸的面容上溢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宠溺的笑道:“你这丫头果然眼尖,我费尽心思的装扮了几天,没想到才刚一面就被你识破了。可是,看在我如此费心装扮的情分上,你多少也该装出一些惊讶或感动的模样也好啊!”
李隆基此时已经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指着暮枫,惊异的问道:“你说她是你的姐姐?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早就因病过世了吗?而且还是咱们一起亲眼见她入棺下葬的!她如何能够从棺中逃脱或是死而复生?”
“她自然没有本事死而复生,更加没有能力从棺木中逃脱。”暮朝浅笑道:“当年我便对你说过,棺木中的女子并不是暮枫,她一定活的好好的,偏偏没有人相信我的话,还以为我伤心过度以致神志不清,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姐姐你怎么还不去换身装扮,你这身男子打扮以及这张陌生的面孔还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呢!”
暮枫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真是怕了你这个磨牙的丫头了!我这就去换装还不行么!”暮枫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小声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竟然还敢嫌弃我这身衣袍…”那不阴不阳的戏谑语气着实令暮朝万分无奈,险些控住不住自己想要扑上去狠狠撕烂暮枫嘴巴的*。
暮枫语毕,便浅笑着对众人点头示意,随后便返回后院换装去了。李隆基拾起被暮枫放置于桌上的断琴,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李隆基沉思片刻,转头望向暮朝,若无其事的闲话道:“此琴与传说中的鸣凤琴极为相似,你究竟是如何看出它是赝品的?”
暮朝浅笑道:“此琴无论从材质或是工艺皆与传说中的鸣凤琴极为相似,的确很难辨认真伪。”
李隆基目光微闪,“如此说来,即便是制琴名家亲自检验,只怕也很难看出其中的破绽。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它并非真正的鸣凤琴?”李隆基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暮朝,“你一向对音律不感兴趣,也从未见你对古琴有何研究,莫非你是发现古琴上镌刻的诗句有什么问题?”
“你也知道我对诗词歌赋没什么天分,除了一手字尚能见人以外,诗词文章只是胡乱学来应付教书先生的。因此古琴上的诗句有何不妥,我还真没有注意到。”暮朝不疾不徐的解释着,精致水润的眼眸澄澈如昔,让人看不出半点伪装与掩饰的痕迹。
李隆基微微挑眉,疑惑的追问道:“那么,你断定此琴并非真正的鸣凤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暮朝望着李隆基怀疑的目光,浅笑着解释道:“我之所以能够看出其中的破绽,只因我年少时曾在家中的库房中见过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块珍贵的沉香木。此块沉香木大小正好可以用来做一把古琴。由于我一时玩兴大起,便在此块沉香木的右侧随意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故意将两个字横向排列。你仔细看看最后一行中暮朝二字,是不是与上面的字体有细微的差异?尤其暮字中的一捺格外长些且收笔之时向上微挑,这只不过是因为姐姐要掩饰我小时候刻字时失手划上的一点划痕,才故意将笔画拉长以作掩饰。这是我自己亲手刻上去的字迹,虽然笔画被掩饰过,但我又什么会不认得呢?因此我才可以看出此琴并非真正的鸣凤琴。”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迟疑的问道:“你的姐姐应该也会知晓你只要亲眼见到此琴,便可一眼看出其中的破绽。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大费周折的在此开设琴行,莫非只是与你开个玩笑?”
“其实,姐姐此次并非想要与我开玩笑。”暮朝莞尔道:“她费尽心思设下此计,想要引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李隆基微微一愣,不禁想起自己几日前刚刚命人寻访鸣凤琴的下落,长安西市便开设了一家琴行,只从时间看来,的确太过巧合。
恰在此时,暮枫已经换了女装回到琴行,只见其身着一身湖蓝色高腰襦裙,外罩同色广袖长袍,精致秀美的面容比暮朝多了几分豪爽与英气,虽然身量比普通女子略高些,但却纤浓适度、玲珑有致。修长的身形将湖蓝色襦裙穿出了其他女子鲜有的飘逸与洒脱,虽然与暮朝细腻婉约之美有所不同,但也是一位姿容出众的美人。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暮枫的装扮,意有所指的慨叹道:“早就听闻洛阳秦府的大小姐容貌秀丽、聪敏过人,尚未及笄便只身挑起整个秦府,不出五年便使秦府成为洛阳首屈一指的富商巨贾。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暮枫仿佛没有听出李隆基言语间的暗示,故意眨了眨眼睛,玩笑道:“殿下竟然当着暮朝的面夸赞别的女人,难道就不怕暮朝吃醋么?”
李隆基万万没有想到暮枫如此大胆,竟敢当众调侃自己,不禁噎得轻咳了数声,才缓缓说道:“秦小姐果然快人快语,虽然言谈举止出人意表,但细细想来却也有几分道理。”
暮枫勾唇浅笑,“你也觉得有道理是吧?偏偏我这固执倔强的妹妹总是将我所说的肺腑之言当做耳旁风,对我简直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若是长此以往,总有一天是要吃大亏的!”
暮朝拧紧双眉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好了好了,你也先别急着指责我,还是先聊聊你忽然抛下我与秦府,设计假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缘由吧!”
暮枫瞥了瞥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李隆基,浅笑道:“这个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为了躲避一个自以为钟情于我,实则不知好歹、胡搅蛮缠的男人而已。”
第281章 似是故人来(三)
暮朝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几口气,虽然面上带着柔和的浅笑,然而心中却恨不得立即将大放厥词的暮枫拖到无人处狠狠的痛扁一顿,极力粉饰太平的目光也逐渐失去了以往的平和,时而闪现出杀人灭口的*。
李隆基却是淡淡的瞥了几欲抓狂的暮朝一眼,饶有兴致的询问道:“究竟是哪个不识相的登徒子胆敢找秦大小姐的麻烦,竟然将你逼迫得炸死以求解脱?若有需要,我可以派人找他好好谈谈,或可劝说他日后不再招惹秦大小姐。”
“殿下的好意暮枫心领了,可是的确没有这个必要。”暮枫似笑非笑的望着李隆基,精致的眼眸中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情之为物,可以让人目眩神迷,甚至做出许多有悖常理以及与自己脾气秉性毫不相符的事情来。旁人劝解只能隔靴搔痒,除了自己想通以外,很难真正释然。请恕暮枫直言,以殿下对于感情的看法与态度并非作为说客的最佳人选!殿下,你说是不是呢?”
李隆基微微一笑,明亮的双眸坦荡的直视着暮枫的双眼,缓缓言道:“秦大小姐所言有些道理,但却也不尽然。”
李隆基说到此处,故意微笑着望了暮朝一眼,意有所指的感慨道:“情缘之事,无比玄妙,虽不知所起,却悄然滋长,于发现之前,已一往而深。人生苦短,人海茫茫,若能有缘相逢已属不易,既然得遇知己红颜,自然要竭尽所能将其留在身边,疼之、爱之、珍之、重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然情之所钟、持之以恒,相信终有一天,可一偿所愿、修成正果。未来之事,难以预料,说不定秦大小姐在与那位钟情于你的男子相处后会逐渐改变原来的看法。其实,固执也好,坚持也罢,原本并无好坏之分,厌恶与感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只在于情之所系、心之所向而已。”
暮枫抚掌朗笑数声,点头道:“殿下果然见解独到。倘若那个愚钝之人能够有殿下一半聪明机敏,懂得投其所好,徐徐图之,也不至于做些南辕北辙、事与愿违的事情来,既不讨好又惹人厌烦。”
暮朝实在被李隆基与暮枫两人的往来试探弄得心烦无比,懊恼的将暮枫拉到一旁,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昭告天下,为你办一次比武招亲,相信以姐姐的姿容品行,一定有很多青年才俊趋之若鹜!”暮朝微微眯起双眼,刻意在“青年才俊”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顿时惹得暮枫一阵朗笑。
然而李隆基看着暮朝与暮枫亲密的挽着手窃窃私语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悦与嫉妒。而此时正忙于同暮枫暗中较量的暮朝并未注意到李隆基的情绪的转变,一直安静的在一边旁观此时的呦呦却细心的发现了李隆基的不悦,心念电转,连忙带着天真的笑容走上前去,好奇的打量着暮枫。
“这么说来,您便是我素未谋面的姨娘喽?”
暮枫看着主动与自己攀谈的呦呦,和蔼的笑道:“没错,我就是你传说中的姨娘。”
暮朝冷笑一声,“怎么不是现实中的姨娘么?”
暮朝此言一出便有些后悔,浅笑着松开了挽住暮枫的手臂,心中暗自疑惑今日自己为何这般沉不住气,竟然几度被暮枫气得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与沉着,如今甚至做出在李隆基面前与暮枫争执的事情来,如此冲动鲁莽简直不像自己以往的风格。
暂且不论暮朝暮朝如何懊恼,呦呦却是欣喜的拉住暮枫的双手,恳求道:“呦呦早就娘亲多次提及姨娘,称赞姨娘不仅姿容秀美,更有着过人的本领。呦呦想请姨娘到东宫昭华殿陪伴呦呦几日,希望能够跟随姨娘学学经商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