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隆基睡熟后,本应早已沉睡的暮朝却缓缓睁开眼帘,神色复杂的凝视着与自己同床而卧的李隆基,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合上双眼。
月明星稀,夜已深沉。秋月阁中却依旧灯火通明,不时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及断断续续的哭骂声。
刘侧妃满面怒容的砸碎了数十个杯子,却仍没有停手的迹象。
棋儿心急的上前劝阻道:“主子息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刘侧妃犹自生气的砸了五六个杯子,才渐渐的住了手,却是缓缓落下眼泪,哽咽道:“那该死的狐狸精果然有些能耐,竟然尚未进门便怀上了四五个月的身孕!难怪王爷这么着急的将她迎娶入府,若是再等上几个月,只怕那孩子就要生出来了,岂不是生生坏了王爷的名声!”
棋儿心疼的上前揉了揉刘侧妃的手,焦急的劝说道:“主子犯不着为那个不要脸的秦氏生这么大的气!若是不小心割伤了手指,王爷可是会心疼的!”
刘侧妃冷笑道:“王爷现在哪有时间心疼我?只怕他的一颗心都教那个秦氏给勾引了去!真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王爷想来早已将我们这些姐妹都忘到脖子后面去了!若是老天爷不长眼,让秦氏为王爷诞下长子,到时候王爷还不将她们母子捧到天上去?”
棋儿见主子这般着急伤心的模样,也跟着皱紧了眉头,心思急转的帮忙想着对策。棋儿沉思半晌,忽然眼前一亮,谨慎的走到窗边看了看四周,又小心的将门窗关好,回到刘侧妃身边小声说道:“主子急什么?秦氏即便现在怀有身孕又如何?若能平安的生下孩子才算是她的本事呢!好在还有几个月时间,若能仔细筹谋一番,让她胎死腹中也不是不能办到!”
棋儿望着刘侧妃震惊的面容,又轻叹道:“虽然,这个法子的确有些有损阴德,但是,若能主子能够抓住机会为王爷生下长子,从此以后进获宠爱,在王府站稳脚跟,也是一件当做之事!然而,若是什么都不做,放任秦氏势力见长,凭借孩子将王爷的一颗心占的满满的,那时候再想反击可就难了!”
刘侧妃沉思半晌,点头道:“你说的十分有理,此时若是放任不管,任由秦氏羽翼丰满,到时候必成大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她的孩子干脆就不要生下来!”
说到此处,刘侧妃又面露为难之色,担忧道:“倘若秦氏只是一位寻常女子,我便找个恰当的时机送她一些香囊药物即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的孩子打下来。只是,秦氏自幼修习医道,又是同济堂医术最为高明的医女,若想在她眼皮底下对她的孩子下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棋儿眼睛一转,不禁掩口而笑,“主子就是太过心善,从未想过用些手段对付那些不自量力、妄想与主子争宠的女人!主子不必担心,让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流掉孩子的方法多得是,谁说一定要用药才能成事的?若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失足跌了一跤失了孩子,又岂能埋怨责怪别人?”
刘侧妃闻言眼前一亮,轻叹道:“还是你这个丫头聪慧机敏,比画儿那个实心眼的丫头强多了!你说的没错,若是秦氏自己不小心跌倒,或是因为其他一些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而流了孩子,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霉,没那个福气孕育王爷的长子!”
刘侧妃越想越开心,竟然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金簪亲自为棋儿插在发髻上,满意的拍了拍棋儿的双手,“只要你尽心尽力的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棋儿点了点头,摸着头上精巧的发簪,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慕云阁中,王妃疲倦的倚在美人榻上,让一名婢女为她捶着双腿,秀眉紧锁,喃喃低语道:“没想到那个秦氏居然早已怀有身孕,难怪王爷代她这般不同!”
魏紫为王妃斟了一杯刚刚泡好的普洱茶,轻声劝道:“王妃不是说过,王爷对待府中的侧妃及侍妾一向一视同仁、不分轩轾。依奴婢所见,这位秦氏虽然刚刚入府,但却由于怀有身孕不能侍奉王爷,一贯喜爱拔尖争宠的刘侧妃等人又岂能这般轻易的放过她,容她在府中挺着肚子自在逍遥?这对她而言,还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呢!”
王妃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纹,却没有接话。
魏紫思讨半晌,又疑惑的问道:“难道王妃当真希望秦氏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吗?”
王妃目光微闪,轻叹道:“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王妃顿了顿,又缓缓说道:“虽然看到秦氏的肚子,我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但仔细想想,也便觉得这件事其实并不那么令人难以容忍。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孩子罢了,又能翻出有多大风浪?再者,无论秦氏如何得宠,我毕竟还是孩子的嫡母。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时将秦氏的孩子留在身边教养,秦氏即便心中不喜,也找不出半点理由来拒绝此事!我就不信,将一个母亲的爱子牢牢掌握在手中,还怕无法掌控孩子的生母么?”
魏紫赞叹道:“还是王妃有智谋!三言两语便戳中秦氏的软肋,看她以后岂敢与您作对?到时候,您让她往东她便不敢往西,说不定,她还能够成为您对付刘侧妃等人的利器呢!”
王妃微笑着点了点头,低下头来轻啜了一口茶,不知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又叹息道:“虽然秦氏不守妇道、举止放荡,尚未进王府便怀有身孕,的确令人颇为厌恶!但仔细想想,想那秦氏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她的医术出神入化,的确是一位出色的医女。若有机会,还是应该请她好好为我诊治一番,还是尽快生下一位自己的骨肉要紧。毕竟,人心隔肚皮,将其他人的孩子养得再好,也抵不过他亲生母亲的一个笑脸!”
王妃语毕,长叹一声,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默默出着神。
柳氏和董氏极为难得的凑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谈论着新入府的惠侧妃。
柳氏撇了撇嘴,不屑道:“我听说秦氏在同济堂为病患诊治的时候,言行便极为随便,时常以手碰触病患的身体,也有人说她与同济堂的许多男大夫关系都较为亲密,言谈之间毫不避忌,经常一起对弈小酌,谈笑风生好不快活!由此看来,秦氏腹中的骨肉究竟是何人的血脉,还真有待商榷!”
董氏附和道:“可不是嘛!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孩子,偏就赖在咱们心善的王爷身上,也就咱们耳根软的王爷轻易便被那秦氏欺骗了去,真是让人既生气又无奈!”
第218章 灼华定乾坤(六)
柳氏闻言眼前一亮,点头道:“妹妹此言的确有理!光看秦氏那副弱柳扶风似的妖娆身姿,便可知晓她必是一个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的女人。咱们姐妹可得看紧些,千万莫让王爷被她将魂勾了去!如若不然,只怕再过些时候,堂堂郡王府便都成了她一个人的天下,又岂能有咱们姐妹的容身之地?”
董氏点点头,咬牙切齿的怒道:“那个秦氏果真该死!哼!她最好每日三炷香,求求神仙保佑她千万别有什么事犯在我的手里!否则,我必要她好好尝尝我的计谋与厉害!”
两人又一起咒骂了惠侧妃一会儿,才各自返回卧室更衣就寝。
翌日清晨,习惯早起的李隆基卯时刚过便悠悠转醒,刚刚睁开双眼便看见暮朝恬静柔美的睡脸。李隆基望着这张不知从何时便早已深刻于心的娇颜,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李隆基看了看时辰,又见暮朝睡得香甜,也便没有叫醒她,径自轻手轻脚的披衣起身,吩咐在外侍候的近侍高力士进来服侍自己洗漱更衣。
高力士自幼跟在李隆基身旁侍奉,自然知晓自己的主子对于惠侧妃不同一般的感情,对于多次救主子于危难之中的惠侧妃感激不尽。如今见两人终成眷属,得知主子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也跟着开心不已。
高力士见李隆基言行动作见极为小心,生怕将仍在熟睡的惠侧妃吵醒,也聪明的放轻了手脚,果然得到了李隆基赞赏的目光。
小莲见王爷已经起身,惠侧妃却仍在熟睡,不禁有些担忧起来,生怕惠侧妃不合礼仪的行为惹来王爷的不满与厌恶。
小莲咬着嘴唇犹豫片刻,低头走到李隆基身旁,恭敬的询问是否应该唤醒暮朝,李隆基却连连摆手,压低声音小声道:“惠侧妃昨日劳累了一天,必定十分疲倦。万万不可唤醒她,且让她好好睡上一觉,无论什么事都等她睡醒后再说。”
小莲见王爷如此心疼主子,也觉得十分开心。
李隆基思索片刻,又对小莲道:“早膳多准备些容易克化的精致细粥与各色面点,尤其是惠侧妃近来十分喜爱的红豆糕与桂花糕一定要多备些!”
小莲点头应诺,又小声回禀道:“惠侧妃这几日的确喜爱这两样味道清甜的精致细点,昨晚的晚膳便是用的这两样点心。”
李隆基想到暮朝那副馋嘴的小模样,一双精致澄澈的凤眸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喜爱的美食,眼中的好奇与兴致一览无余,不禁莞尔一笑,然而想到小莲刚刚所言,又微微皱起眉头,小声道:“你也该好好规劝惠侧妃多用些正经的主食与菜品,怀有身孕的妇人又岂能仅仅凭着自己的喜好来用膳?长此以往只怕对腹中孩子的健康不利。”
小莲面露为难之色,却又不敢质疑或反驳李隆基的看法。
李隆基看了看小莲为难的模样,也不禁轻声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明明是医术最为高明的医女,可谓天下最为懂得养生之道的女子,却偏偏在自己怀有身孕时多了一个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挑食习惯,真是让人恨也不是、恼也不是!”
小莲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眨了眨眼睛,又小声解释道:“奴婢听说许多怀有身孕的女子口味都会变得与以往大为不同,像惠侧妃这样偏爱甜食的孕妇也很常见。”
李隆基想了想,对小莲吩咐道:“你好生侍候惠侧妃,她喜爱什么美食只管告诉本王,只要对她的身体无害,纵然她想吃天山雪莲本王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弄到;但若是对她身体有害,本王即使要冒着惹她不开心的风险,也不能让她胡来伤了自己和孩子!”
当暮朝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
暮朝揉了揉眼睛,拥着锦被坐起身子,迷惑的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显然是已近正午的模样。暮朝微微皱起眉,暗讨自己近来倒是越来越嗜睡了,一向既有自控能力的自己近期却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睡意。暮朝想到今早刚刚嫁入王府的自己本应前往王妃的住所请安,向王妃敬茶以示恭敬,却被自己一不小心睡过了时辰,这下只怕要将王妃得罪到底了!
暮朝想到未来的种种麻烦,懊恼的拧紧了双眉,正在郁闷间却见李隆基端着食盒走了进来,不禁嗔怪道:“你怎么让我睡到了这个时候?你一贯起的极早,怎么却不叫醒我呢?”
李隆基见暮朝已经醒来,莞尔一笑,欣喜道:“你昨日那般辛苦,难得你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安稳,我如何忍心将你唤醒?不过,你我二人果然心有灵犀!我这边刚刚将早膳取来,你便刚好醒了过来!赶快来尝尝今天的早膳做的如何?这其中有一样可是我的手艺,不知你能否品尝出来?”
暮朝无奈的瞪视着满脸理所当然的李隆基,惊讶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早膳啊!我看应该直接吃午膳才是!”
李隆基被暮朝逗得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会着急去给王妃请安之事,埋怨我没有及时叫醒你呢!”
暮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踱到桌边,从李隆基刚刚打开的食盒中取了一块红豆糕轻轻咬了一小口,松软香甜的口感令暮朝满足的眯起双眼。
暮朝一边吃着红豆糕,一边轻叹道:“原本我也有些着急,但此时既然已经晚了,也便不差这用膳的少许时间了!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若不是我贪睡误了时辰,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倒也不至于埋怨你。只不过,若是你刚刚叫醒我,让我可以按时去向王妃请安敬茶,应该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是非。”
李隆基微微皱起眉头,柔声安慰道:“不过是与王妃等人见一面罢了,去晚些也不会有什么是非!在王府中,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人胆敢找你的麻烦!”
暮朝微微一愣,看着李隆基那笃定的模样与严肃的神色,心中暗讨李隆基虽然聪敏过人,但毕竟年纪尚浅,年轻气盛之时难免觉得自己可以成功的将一切事物掌控在自己手中。
李隆基之所以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说明他与当世大多数男子一样,自以为可以掌握女人们的心思和想法,其实却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妻妾们。他们并不知晓,即便是最为温婉柔弱、娴静淡雅的女子,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做出一些让他们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暮朝回想着史书中对于李隆基的记载,不禁暗讨难怪李隆基有时候看人极准,确实有识人之能,然而有时候却又极其容易被他喜爱信任的人蒙骗,做出一些极为荒唐的糊涂事来。难怪他日后因为迷恋武惠妃与杨贵妃,导致用人失当,甚至引发了安史之乱,险些断送了曾经盛世繁华、光耀万邦的大唐江山。
暮朝深知这些根植于天性中的个性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轻易改变,也便暂且将它放在一旁,在小莲的服侍下更衣盥洗后,心平气和的与李隆基一起用了早膳,之后才在李隆基的陪同下向王妃所住的慕云阁走去。
王府的女人们知晓新入府的惠侧妃今早会向王妃敬茶请安,均早早起身将早已选好的衣裙穿在身上,收拾妥当后便赶来慕云阁中向王妃请安,虽然各自打算不同,但对于惠侧妃向王妃敬茶均有些期待。
然而众人从清晨时分等到日上三竿,向门外张望了无数次,脖子都抻长了几分,也不见惠侧妃与王爷前来。众女想到昨日王爷看向惠侧妃时脸色柔和的表情,再想到昨夜抹云楼中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不禁皆有些嫉妒起来。
刘侧妃几乎已经将手中的锦帕拧成了麻花,恨恨的抱怨道:“虽说昨日乃惠侧妃嫁入王府的第一夜,但即便是春宵苦短,这惠侧妃也太过放肆了些,竟然胆敢仗着王爷的宠爱耽误到这个时辰,迟迟不来向王妃请安,分明是不将王妃放在眼里!”
董氏轻笑几声,不屑道:“虽然是嫁入王府的第一夜,可却不是侍奉王爷的第一夜。不然,又哪里来的孩子?我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女人,说起来我都觉得替她脸红!”
王妃低头喝了两小口茶,将茶杯放在旁边的几案上,淡淡的说道:“既然惠侧妃已经嫁入王府,便是王爷的女人。你们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说话还是小心些好!若是这些污言秽语传到王爷耳中,只怕会惹王爷厌恶。”
恰在此时,李隆基与暮朝相携而来。只见李隆基身着圆领宝蓝色长衫,腰带上仅挂着一枚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佩,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配饰,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暮朝身着湖蓝色齐胸襦裙,外罩宝蓝色广袖薄纱长袍,柔顺的秀发挽成朝云近香髻,两只蝶形金步摇点缀其间,衬得暮朝原就出众的容颜更多了几分俏丽。
王妃与刘侧妃等人见李隆基与暮朝身着颜色相近的衣衫相携而来,心里难免都有些不舒服。然而看着李隆基望向暮朝时宠溺温和的目光,众女不管心里如何不满,面上却都换上一副亲切友善的面容。
众人向李隆基行礼后,李隆基便与王妃一同坐在主位。刘侧妃与董氏几位妾室皆目光灼灼的瞪视着立在厅中准备向王妃奉茶的暮朝,心里皆不由自主的感到几分快意。
暮朝刚刚端起茶杯,却听闻李隆基温和的说道:“你怀有身孕,不必多礼,站立敬茶即可。”
此言一出,王妃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即柔声道:“王爷所言极是,惠侧妃怀有身孕,乃是王府的功臣,这般金贵的身子自然不可劳累,此时凡事皆应以孩子为先!”
第219章 灼华定乾坤(七)
暮朝听闻王妃面色温和提及自己腹中的孩儿,不着痕迹的瞥了李隆基一眼,暗中观察他的神情,却见李隆基一直面带微笑,竟是没有半点不愉之色。
暮朝垂下眼帘,上前几步恭敬的将茶杯递到王妃面前,温婉的说道:“谢王爷与王妃体谅,暮朝拜见王妃,请王妃用茶。”
刘侧妃藏在广袖之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险些气恼得折断了染着蔻丹的精美指甲,心中不屑的嗤笑,这哪里是拜见王妃,分明是仗着有王爷撑腰,给王妃下马威呢!刘侧妃很想出言讽刺惠侧妃几句,但望了望安坐于首位,一直面带笑容凝视着惠侧妃的王爷,刘侧妃又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拼尽全力才挤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心中却暗自期待着王妃被惠侧妃气得失去了理智,好好出言惩治惠侧妃一番,也好让自己出出气!
然而,一向以贤惠大方闻名的王妃却赶忙接过暮朝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茶,随后将茶杯放在一旁,亲手将一只上好的鸡油黄玉手镯戴在暮朝白皙细腻的手腕上,赞叹道:“惠侧妃果然生的钟灵毓秀,这只黄玉手镯戴在你的手上竟是这般好看,越发显得肌肤白皙、莹润如玉。这只黄玉手镯能够有缘伴在惠侧妃身边,也是它的福气和造化!”
刘侧妃不屑的在心里撇了撇嘴,暗讨这样一只极为难得的鸡油黄玉手镯就这样被王妃送给那个不知廉耻的惠侧妃,当真是可惜了。
刘侧妃羡慕的望着暮朝手腕上的精美玉镯,心中犹在愤愤不平之时,却又听的李隆基朗笑数声,竟然在诸位妻妾面前满面柔情的直言道:“有福气造化的又岂止是这只玉镯?能得如此知己红颜相伴一生,也是三郎最大的福气!”
暮朝没有想到李隆基会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愕然片刻,黛眉微蹙,轻声道:“王爷谬赞了,暮朝愧不敢当。”
李隆基却摇头叹道:“你一向不唤我王爷的,以后也不必如此,反倒显得生份了,实非我所愿也。不如,你便与以前一样,唤我‘三郎’就好。既然你我已经成婚,便是世间最亲密的亲人,我希望你将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你在秦府或同济堂如何行事,在王府也便同样行事即可,不必如此拘谨。”
暮朝连忙婉拒道:“王爷好意,暮朝心领。只是这样做似乎不合规矩…”
李隆基却浅笑道:“在自己家中又哪里又这么多规矩?更何况,与我亲近之人一向皆唤我为‘三郎’,我希望你也这样称呼我,就像以前一样!”
暮朝望着李隆基脸上如春风般和煦的温和笑容,却在其满含笑意的双眼中看出一抹狡黠之色。暮朝心中郁闷不已,心中暗讨自己什么时候唤过李隆基为“三郎”?都是直接唤他的名字而已。李隆基明明知道她不愿用这个称呼,却故意当众提出这件事,果真是狡诈无比。暮朝虽然心中不喜,然而实在不愿在此种情形下当着李隆基诸位妻妾的面出言反驳李隆基。
暮朝沉默片刻,小声答道:“既然如此,暮朝领命便是。”
李隆基闻言大喜,有心想要让暮朝开口唤他一声“三郎”,然而看见暮朝清澈的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之意,也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原本李隆基并不觉得“三郎”这个与他亲近之人皆用来唤他的称呼有什么特别,然而多年来暮朝却固执的坚持不肯唤他“三郎”。随着年纪渐长,李隆基在有了妻妾之后,也开始觉得这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从爱慕他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确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婉转缠绵之意。
李隆基对待妻妾一向宽和,然而王妃王氏一向自侍身份,以规矩严谨、娴雅大方严格律己,除却私下缠绵之时脱口而出唤他“三郎”以外,平日当着众人面前却一向规矩的称他为王爷。而侧妃妾室们虽然想尽办法争宠,却也不敢私自唤他为“三郎”,即便是言行大胆的刘侧妃也不例外。李隆基虽然觉得无趣,但也没有生出让妻妾们皆用这个亲近的称呼唤他的愿望。
然而不知为何,刚刚李隆基望着恭敬有礼的向王妃敬茶的暮朝,忽然很想当众撕下她带着温婉娴静笑容的假面具来。李隆基从八岁起结识暮朝,后来更是拜暮朝为师,跟随暮朝修习医道多年,他见过暮朝开怀畅快的明朗笑颜,也见过暮朝悲伤无奈的幽幽叹息。李隆基知晓,暮朝是一个内心温暖,极为难得的真性情的女子。因此,他便更加不愿看到暮朝如今面对王府众人时刻意伪装出的优雅大方。他想要让暮朝过自在惬意、畅快随性的生活,就像她心中所期盼的那样。
因此,李隆基才在诸位妻妾侍婢的面前,故意提出这个极有可能让暮朝郁闷懊恼的要求,除了心中些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秘心思,李隆基暗想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激发出暮朝原本的张扬洒脱的性子,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李隆基对于暮朝面对自己过分的要求,只是于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懊恼与不满却并未发作深感遗憾,但是能够得到暮朝允诺从此以后唤他为“三郎”,李隆基却也满心欢喜。想到暮朝用那轻柔婉转的声音情意绵绵的唤他“三郎”时的情形,李隆基只觉得身上舒爽至极,对此愈发期待起来。
王妃与刘侧妃等人自然不知李隆基这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隐秘的心思,然而却将李隆基看向暮朝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明白无误的看在眼中,心里不禁纷纷打翻了醋坛子,酸楚难过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