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姑娘软语娇声,甜而不腻,“睡了一觉,更饿了。”
“朕让人做了碗蛋羹,若是不够便再用些点心,夜里莫吃太多。”
“皇上呢?”
“朕用过膳了。”
知漪点头,在宣帝回身拿碗时寻了件淡青色外裳披上,解下之前束发的红绳。三千青丝散下,发尾微湿,有几缕调皮地粘在腮边。
“下次在浴池中沐浴,需让宫女们从旁服侍。”宣帝见状道。
如果仅是不小心在池边睡着倒无事,只怕哪天那些宫女忘了进去察看,睡着睡着人便淌进了池底,可不要吃苦头。虽然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极小,宣帝也忍不住出声叮嘱。
知漪不好意思讨好一笑,“今日特殊情况,因为着实太累了嘛,到现在手还酸着呢,怕是连勺都举不动了。”
就知道小姑娘这话是在撒娇,宣帝十分领会其意,主动持勺喂去。
因着大婚,瓷碗亦是喜庆的正红,碗底刻了一圈釉白祥云。蛋羹里加了些红枣,提前去核,被炖得软糯熟烂,无比香甜。
“皇上也尝一口。”知漪伸手止住宣帝,推往他唇边,眸光清亮。
宣帝一笑,低头浅尝,他并不喜欢这么甜的东西,但每次这样经过知漪的手,总能多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甜吗?”知漪笑望。
故意沉吟片刻,宣帝才道:“尚可。”
“嗯?”知漪眨眼,半跪的身姿直起,“明明很甜的呀。”
她怀疑般望一眼,干脆往宣帝面前俯去,凑上前轻轻舔过唇角,如羽毛轻拂。若不是清晰看见小姑娘明亮的眼眸和根根分明的长睫,他几乎要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分明就很甜嘛。”知漪回身,神情仿若寻常,“我还以为给皇上吃的那一勺有什么不同呢。”
宣帝无奈,当真是大婚了就更胆大了吗?
只是他知道,知漪做的这些举动,纯粹只是因为好奇和孩子般的亲昵,与他期盼的无一丝相同。
而他所期盼的,自然含着更为隐晦而暧昧的色彩,那道界线却是目前的他们还不能跨过的。
“酣酣别闹。”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头,声音刚出口,便流露了宣帝暗藏的几点情绪,微哑的声线表明他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毕竟禁|欲了十几年,面前的人又是他刚迎娶回的小皇后,有些别样的心思实在再正常不过。何况知漪如今是个半大的少女,犹如青涩的果子,虽然未成熟,但只要想到今后的美味,还是会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所以即便宣帝自认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知漪这半懵懂半有意的举动。
只是早在成婚前太后就同他严明规定过,在知漪未及笄之前,绝对不可以有任何越矩之为。也即是说,虽然他们如今已是夫妻,但宣帝还是得…继续等着。
丝毫不知宣帝心声的知漪闻言反觉有些委屈,别人都道成婚后夫妻一体,自该是更加亲近,现在她只不过是亲了一下皇上,皇上就让她别闹,倒还不如未成婚前呢。
知漪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若非因为有宜乐时不时会教导两句,她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几近于无。正是因这点,关于大婚这几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太后当然暂时不会同她说,便转而对宣帝旁敲侧击,最后甚至来了个口头上的约法三章。
自古能让婆婆维护至此的,知漪约莫也算是头一个了。
“皇上不喜欢吗?”知漪将头歪在宣帝胸前,发丝顺势垂在宽厚的掌边,微鼓着脸颊,似乎不甚理解。
“该就寝了。”宣帝左右言它,“明日卯时正便要起身,再不睡就晚了。”
语罢将小姑娘抱往榻内,放下帷幔,将烛光挡在榻外,里面便更显昏暗。宣帝背光,知漪只隐约能瞧见他的轮廓,宣帝却能将小姑娘神情尽收入眼底。
借着昏昏的光线转头坐上宣帝大腿,知漪软声道:“才睡了一觉,睡不着。”
宣帝扶住她,以防倒向一边,无奈又纵容道:“酣酣想做什么?”
“今夜是洞房花烛夜,皇上居然还睡得着。”小姑娘不高兴,也不管这话是从哪儿看到的,适不适合用在此时。
“那朕该做什么?”宣帝反问,神色倒有几分认真。
知漪被问住,唔了半天,最后道:“刚才的问题皇上还没回答。”
“何问?”宣帝眸色晦暗,但被掩在昏蒙光线下,面前的小姑娘根本无从察觉。
“皇上不喜欢知漪亲近你吗?”
“不喜欢。”宣帝果断的回答让知漪一愣,竟不是该做出什么反应,面上下意识显出几分失落。
宣帝随即一手扣住知漪后脑,固定住,低沉的声音于夜色中回响,“因为朕想要的,不是这种亲近。”
气息缓缓靠近,知漪更怔,竟还呆呆道:“那是哪种?”
长叹一声,宣帝眼眸完全暗下,只能破一次例了。
覆上那双他肖想已久的粉唇,动作极为轻缓,知漪本绷着的身体也因这温柔放松下来。唇齿间共同浮着一股香甜的气息,宣帝极有耐心地安抚数下,再用唇舌轻柔撬开往里探去。
小姑娘有些羞涩地来回闪躲,片刻后还是被宣帝温柔捉住,唇齿交融,相濡以沫,极尽缱绻。
大约过了一刻,知漪才轻喘着气被宣帝放开,软在他怀中,两腮红晕久久未褪,粉唇也因吻得太久一直微张。这模样太过可爱诱人,迷蒙的神情夹杂着少女初识深吻的滋味,让宣帝忍不住又覆上去重复了数回。
“唔…”“唔…”知漪半天后终于忍不住微微挣扎,小腿轻蹬,被宣帝一掌握住,轻抚数下,再松开唇齿。
长时间的深吻,知漪眼角浮上一抹嫣红和几点泪光,和着委委屈屈的神情,倒真像是被欺负过了一般。宣帝才望了一眼,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潮瞬间涌来,顿时便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些。
“现在知道朕喜欢的,是何种亲近了?”指腹抹去知漪唇角被牵出的一点银丝,宣帝语气不明道。
看不清他神情,但知漪能敏锐察觉到面前人周身散发的渴望和一种危险感,她觉得有些可怕,又因刚才之事而生出羞意。
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之间真正的吻,是这般…这般缱绻细腻。
低不可见地应了一声,知漪刚动了下因静止太久而有些酸麻的大腿,便察觉出了不对劲,伸手就要往下探去,“皇上这…”
眼疾手快捉住小姑娘的手,宣帝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自然,“该睡了。”
疑惑望着被按住的手,再看向宣帝,知漪十分好奇,“皇上在这儿放了什么?”
顶在腿上,有些硌得慌。
低咳一声,宣帝只得解释,“该是被褥下铺的果子翻上来了。”
“是吗?”连连眨眼。
宣帝点头,摸摸头道:“再不睡,便睡不够四个时辰了。”
小姑娘立马轻叫一声,“这么晚了啊,明日一早还要去给阿嬷请安呢。”
轻点知漪鼻尖,宣帝含笑道:“酣酣方才唤的什么?”
“阿嬷啊——”知漪顿住,意识到了问题,支支吾吾半天,在宣帝期待的目光下还是道出“是母后”。
“嗯,明日可莫唤错了。”
知漪吐舌,“叫习惯了,皇上明日记得提醒我。”
宣帝应声,抚向知漪长发,确定发尾都已经干了才将怀中的小姑娘轻抱出,平放在软枕上,“感觉如何?可还喜爱?”
“嗯。”知漪漾起小梨涡,“我不认榻的。”
轻笑一声,宣帝随之躺下,一手自知漪枕下穿过。小姑娘便借势又滚到了他怀中,两人相对而拥。
静默了会儿,却无一人有睡意,知漪悄悄抬头,才发现宣帝正一直凝视自己。
“皇上。”
“嗯。”
“今夜,是第一夜。”
“嗯?”
知漪勾上宣帝小指,解释道:“今夜是知漪嫁给皇上的第一夜呀。”
宣帝无声扬唇,“对。”
“今后还会有许多个日夜。”知漪轻语,绵软的声音在此等夜色中尤为悦耳,“知漪都要陪着皇上一起。”
“自然。”宣帝反握住她的小手,紧扣在手心,“酣酣是朕的妻,当然是要一直陪着朕。”
不知话语中哪个词眼触动知漪心扉,让她温柔地低眉敛目,在宣帝胸前轻蹭,安心地闭上眼,“嗯,皇上说得对。”
小姑娘从来都知道,自己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得以遇见两位阿嬷和皇上。
自幼长于宫中,伴于膝下,当初的无心之花,却结成了最美的果。
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你陪我长大,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第104章 奉茶
“主子,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原嬷嬷自窗边往回,满脸喜气。
太后正坐于首位,闻言略一点头。不多时殿外响起宫人行礼声,清亮的少女声先至,“阿嬷——”
太后唇角刚浮出一丝笑容,便见宣帝捏了下知漪的手,小姑娘立刻改口道:“母后——”
林嬷嬷轻咳出声,防止知漪又像往常般依过去,直接令小宫女奉上茶盘,提醒道:“皇后娘娘,该奉茶了。”
另有小宫女小心递上,知漪笑盈盈奉去。太后虽是正色肃目,但眸中温和早已逸于言外,一手接过茶盏,端杯啜饮,待放下时杯中茶水已去了一半。
“好。”命人将盖着红布的托盘呈上,取过一对羊脂玉红宝石金簪,太后终于敛下威仪,含笑亲自为知漪插上一支,“帝后和睦,恩爱不移,便是哀家最想见到的,你们可明白了?”
“儿子(知漪)明白。”
二人按制继续走完该有的礼序,知漪才终于得以放松,坐到太后身边抱臂道:“母后。”
太后轻点她额头,“可算是知道改口,方才在殿外那一声,差点没吓着哀家。”
“下次再不会了。”知漪不好意思一笑,宣帝坐于旁侧笑看自家母后和小皇后喁喁私语。
略说了几句,宣帝起身暂时去往别处,殿内陆续进了众多女官和内侍总管,身侧的人各端着托盘,齐声向三人行礼。
太后望了一眼,转头拍知漪的手,“金册金印,可是都命人收好了?”
“嗯。”知漪转眸逡巡一圈,心中有了猜测,不由讶异,“母后?”
“莫急。”太后温和止住她,“哀家以前也从未教过你这些,自然不会一次放手。但哀家总不能一直帮你管着,从今日起,无论如何,也得学着认一些,偶尔也该管管。若是有人敢因你年幼便欺上瞒下或故意疏忽,不必告诉皇上和哀家,直接处置了便是。”
众人瞩目之下,太后这话显然不是说给知漪听,而在敲打殿中俯首的那些女官和内侍总管。得太后和皇上宠爱和自己有权势毕竟不同,旁人会因知漪受宠而讨好她,却不一定会真正敬重听从于她。
以前太后没想过自小搂在怀中娇宠的小姑娘有一日会成为大宣皇后,所以并未有意教导过这方面。而如今这第一步,总要慢慢迈出来。
知漪点头,却道:“执掌宫务是儿媳应尽之责,不过这些宫人们毕竟习惯了母后管制,而且儿媳于此道也尚不熟稔。到时偶尔有人疏忽也无可避免,还该先查明原因再分责处罚才是,不然本在母后手中管得好好的后宫,到了儿媳这儿反倒人人惶恐,便是儿媳的失职了。”
欣慰应声,太后知道知漪是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立威和收买人心一事,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一人白脸一人红脸,棒子和糖皆不可少。
偏头嘱咐两句,身侧原嬷嬷立刻抬眉扬目,朗声道:“各位都将名册按以往次序一一呈上吧,莫忘了向皇后娘娘报出名字宫职。”
众人齐声应是,随后井然有序依次上前。
“皇后娘娘,奴婢名应棋,掌司衣局。”
“皇后娘娘,奴婢名晓梦,掌储秀宫。”
“皇后娘娘,奴婢名乐玲,掌舞乐司。”

知漪沉眉凝神,将众女官和内侍的话与其面容一一对应,然后铭记在心。
如此持续了约莫一刻,林嬷嬷将名册同摆好,呈给太后查阅。太后唤过知漪,再一一教她如何辨别这各司各局的宫务往来联系,每逢节日祭祀又该调配哪些宫人,教得极为耐心仔细,让下面呈列站好的一众宫人都忍不住吃惊。
太后娘娘当真是将这位皇后疼到了骨子里,以往但凡有交接宫务权之时,总会有一方贪恋权势先将部分握在手中。他们太后娘娘倒好,若非因为皇后娘娘不熟,看这架势怕是都要直接放手了。
岂知若非因为宣帝后宫久久无人,必须要有人打理宫务,太后连这些年都不想管。要知道她前半生早就当够了皇后之位,便是为着宫权同后宫嫔妃你争我夺,如今知漪为后,她便只等着小姑娘羽翼丰满,便去享清闲了。
此举让众宫人知晓,今后虽说是由太后和皇后共掌宫权,恐怕今后时日一长,便该完全是由皇后娘娘做主了。这也代表着她们今后真正该服从效忠的主子,已然易位。
“可记清了?”又重复了一遍,太后温声道。
知漪略一回想,“记熟了。”
“哦?”太后知道小姑娘向来背书厉害,但也有点怀疑不过听了两遍便能将这些牢记于心的效果,有心考校一番,待挥退这些宫人后才轻声询问。
知漪思绪飞转,往往太后问题才说出一半,便已将答案道出,最后叫太后高兴又好笑道:“哀家的小酣宝儿就是聪敏。”
“咳咳”提醒的是林嬷嬷,她最是谨慎。
太后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也说岔了嘴,顿了顿与知漪对视一眼,升级成婆媳的二人齐齐笑出声来。
其实称呼再如何变化对她们来说差别也不大,不过是习惯问题而已。
回避良久,宣帝终于回了大殿。帝后大婚,朝臣集体休沐十日,也不许上奏折,所以最近他都会十分清闲。
径直在知漪身旁落座,十分自然地握住小姑娘垂在身侧的手,毫不避讳的模样让太后微不可见挑眉。
“皇上去哪儿了?”知漪顺口问道。
“宫内四处随意走了走。”因着大婚,宣帝眉眼间染上的柔意一直未褪,那些宫人私下都道最近皇上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可怕了。
太后似想起道:“说起来,近日宫中的桂花似乎也开了,昨夜哀家都还闻着不知何处飘来的桂香。”
宣帝应是,“正是云清湖边梅花中夹的几株桂树,母后喜爱桂花糕,正好此时桂花最为鲜嫩,朕方才已着人吩咐了御膳房。”
太后好笑道:“皇上这话儿,倒像哀家平日有多贪嘴一般,叫人听了笑话。”
知漪仰眸才想帮宣帝说什么,就被太后含笑作势轻轻一推,往旁边斜去,正好被一双宽厚手掌接住,“今日天儿好,你们可别窝在哀家这敬和宫中,多出去走走。”
“母后嫌弃我们了…”知漪委委屈屈道。
太后边摆手佯装赶人,“可不是,两个这么大的人了,还杵在哀家这里像什么样子。奉过茶便散了吧,哀家昨夜没歇好,这时正乏着呢。”
再欲开口,眨眼间人都已经到了殿外了。
立在庑廊下,知漪小小望了眼宣帝,目光复杂,“原来是皇上一人被母后嫌弃,现在连累得知漪也被嫌弃了。”
安德福忍笑,皇后娘娘这话说的…他们皇上可真委屈。
一路行至宫中各园,为帝后大婚特制的各处装饰还未取下,就连那几株最先开花的桂花树上也挂了一串串同心铃,淡黄的小花儿随风轻摇,细碎的铃声和成一片。
这是一月前宫中便挂上的,听说还有许多宫女暗地到这些树下祈祷,期待能有个好姻缘。
“听说皇上命人在宫外摆了流水宴?”
宣帝颔首,手心多了一片落下的桂花瓣,本想拂下,却鬼使神差般同知漪那支羊脂玉簪放在了一起。
安德福补充道:“回皇后娘娘,正是呢。皇上命人大摆流水宴,从咱们东直门穿过三条街,径直摆到了京城的西城门,连续摆六日六夜,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皆可前去。”
“我和皇上也可去吗?”
安德福咧嘴,“皇后娘娘说笑了,您和皇上千金之躯万金之体,怎么好去呢。”
知漪也就说说,想也知道那一条长道必定是人声鼎沸、乱得很。
“想出宫?”宣帝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他这十日无事,都会一直陪着他的小皇后。小皇后想去哪儿,他自然便跟去哪儿。
看出知漪顾虑,他淡笑道:“避过那几条街便可。”
语罢知漪也不再纠结,只有周围一圈宫人瞠目结舌。
这才大婚第一日,皇上就带着皇后娘娘偷溜出宫,这…这合适吗?
无可奈何,还是各自呈上便服,伺候帝后二人换上。
既然成婚了,知漪自然就改了髻。三千青丝挽起,配上各式华丽珠钗,小巧耳垂上是宣帝亲自为她选的红珊瑚耳坠,与昨日的庄重大气之美不同,今日更还原了小女儿的娇色清丽。
出宫去的第一处,自是信王府,途径几条热闹的街道,叫卖声不绝于耳,让知漪想起几年前的场景,不禁笑出声。
宣帝转眸用目光询问过去,知漪便歪头俏皮道:“皇上可还记得那次带知漪出宫,结果没带银子的事?”
怎么可能忘记,这简直能算是宣帝前半生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尴尬之一,而每次这种场景发生,往往都是有身旁的小姑娘在场。宣帝无奈扬唇,“自是忘不了。”
“皇上这次可带银子了?”
宣帝一瞥安德福,知漪随之望去,安德福立刻识趣道:“带了,银票碎银都有,二位主子放心。”
他暗暗抹汗,心道这回若再忘了,自己丢脸事小,让皇上失了颜面才是罪无可恕啊。
几人身后照例跟了一队带刀侍卫,寻常百姓见着都会主动远远躲开。但便是这种情景,知漪回身同宣帝说话时,还是有一人匆匆忙忙自前方行来,也未看清这边场面,径直往知漪身边撞了过来。若非宣帝反应极快地搂过知漪的肩往身边一带,当真差点就要被撞着了。
那人最后迎面撞上侍卫剑柄,侍卫反射性抬手,“锵”得一声拔出一半剑鞘。
来人被这剑鸣惊回思绪,目光先瞥见反射出银光的剑身,头也没抬便赶忙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口,众人才发觉这人应该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之前带着兜帽,求饶低头抬头间帷帽抖落,露出一头乌黑略为凌乱的长发。想是走得太过匆忙,里面的发髻早就散了下来。
宣帝皱眉,一手护着知漪,默不作声后退两步。
安德福领会上前,淡声道:“既是无意,便赶紧走吧,咱们主子好心,不会怪罪。”
他压柔了声线,饶是如此,也被来人听出宫中内侍特有的丝丝尖锐。意识到这点,她不禁悄悄抬头往被侍卫围住的中间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宣帝,而被他护在怀里的那张面容,却让她惊惶地瞪大了眼。


第105章 告御状
慕听霜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如此之‘好’, 刚溜出府就碰到了这二位。
自在江南养老的祖父母归京, 她和姨娘几乎就没再见过面。姨娘一直被关在别庄中, 她也被禁在房内,整日除了学规矩学女红,便无其他事可做。往日她是府中最受宠最得意的姑娘,到后来, 竟连那个由婢女升为小妾所出的女儿都比不上。
祖母见不到嫡姐本人,也不喜欢自己, 起初慕听霜还很疑惑, 据她所知自己的姨娘分明是祖母的远房侄女。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数年前祖母就不待见姨娘, 当初爹爹要先纳姨娘为妾祖母也曾严令禁止。
怪不得多年来爹爹从不敢在信中说自己和姨娘的事, 慕听霜终于明了此事。
被禁闭近一年,数日前慕听霜房中的婢女不知从何处听说姨娘在别庄风寒未完全好,又因长期劳累患了恶疾,再不请名医诊治好生休养, 怕是性命堪忧。管家将此事报给祖母时, 祖母却只淡淡道:“随天意吧,是死是活,全看林姨娘的福缘了。”
婢女将此事告诉慕听霜时,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何意, 怔了半天才听懂祖母的狠心。明明真正做出这一切的是爹爹,姨娘最多不过是正好被爹爹利用了而已,祖母转眼却将所有的罪全推到了姨娘身上。
更何况,祖母现在做这些给谁看呢?那位高高在上的嫡姐, 被太后和皇上捧在手心的嫡姐,根本就不会再往慕府投来半点目光,而且就连母亲也与爹爹和离回了庄家。
所以既然祖母如此狠心,就算姨娘外家比不上慕府,她也定要寻机让外祖家知晓此事。再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姨娘被这般拖着恶疾送了性命。
午时前慕听霜让婢女出府为她置办东西,实则是让人带了些银票碎银出府,自己再在用了午膳后偷溜出府。
她算计得不错,帝后大婚才过,阖府的人仍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她溜出去没费多少力气。只是万万没想到,她那位才成了皇后的嫡姐竟也会出现在街上。
眼角注视着那二人,慕听霜对庄氏面容很熟悉,也曾见过她这位嫡姐画像,所以能一眼认出。她猜测着嫡姐旁边那位应该就是皇上,恐慌之余亦浮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