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娶你。”沂轩淡淡说道。
“何必把这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呢?穆沂轩,真的没有必要啦。”寒鸢笑了,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他知不知道有一个半身不遂的皇后,天下人会耻笑的。
“不是责任,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欣赏你,所以让你走。”沂轩认真说道。
他在说谎,至少从事实看,他是在说谎,当初放寒鸢回钟离,反倒是激发了钟离内部矛盾,甚至,太子被俘一事,也是他故意散布出去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可是,他说得认真,深邃的双眸里满满的都是真诚。
让人如何都琢磨不透。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或许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寒鸢信不信。
她信的,她一开始就信的。
可是,信又怎样,她做不到,做不到以这样一副半身不遂的样子穿上那一身凤袍。
“我又不喜欢你,皇上,走吧。”寒鸢说道。
“幸好你之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知道你真正身份的人也不多了,三个月后,你会以林大将军之女入宫为秀女,圣女的身份是立后的重要原因,不会有人有异议的。”沂轩径自说道,也不再跟寒鸢商量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我不愿意!”突然,寒鸢厉声。
“喜欢就是喜欢,无关身份,更无关身体相貌,寒鸢,我自小为储君,如今是一国之主,自小到大,很多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不得不顾忌多方利益,以大局为重,因为在这个位子上,你不是你自己的,而不是你妻儿的,而是天下人的,但是,至少,感情的可以是自己的,妻儿也可以是自己的,你是不是不愿意陪我一起站在这个责任重大的位子上呢?”沂轩认真问道。
“我愿意!”寒鸢骤然脱口而出,一直藏着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她怎么会不愿意,她就是怕,怕自己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同他并肩,同他一起为这片热土的百姓谋福祉。
她本是夫妇,并没有那么博大的心去事事为百姓着想的。
可是,钟离的内战因她而起,钟离国灭也是因她。
她不得已而为之,只有一个办法,尽力去弥补,尽力却为那片土地上的子民多做些事情。
她愿意的!
沂轩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眸中藏着疼痛。
“沂轩,我愿意的,不用说什么责任重大,也不用说什么天下百纳,国家社稷。只是,只是,恰好,我遇到了我喜欢的人,恰好,他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也是我这辈子想努力做的事情,这么简单而已,所以我愿意,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我做不了了。”寒鸢哽咽说说罢,泪终是决堤,嚎啕大哭起来。
沂轩红了双眸,依旧没有出声,只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低着头,双眸沉敛。
究竟是利用多一些,还是喜欢也多了一些,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乖,不哭了,三个月很快的。”终于,他开了口,柔声安慰。
而此时,昊天就在屋顶上,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透过琉璃瓦将屋内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他唇畔噙着冷笑,暗笑寒鸢这女人的愚蠢。
如果她不是圣女,如今沂轩也不会在这里了吧。
立后纳妃,这个四个字,她怎么就没有听出端倪来呢?
这么一大片疆域,需要多少侯王,后宫需要多少侯王之女。
突然,昊天沉眸,冷不防站了起来,望向高空!
不一会儿便看到空中乍隐乍乍现的流光,是龙鱼!
他想都没想直接追了上去,十丈多高之处终于是看清楚了,只见四条龙鱼拉着一块人型玄冰,犹如马车一般,而琉璃懒懒地坐在紫龙鱼宽大的鱼背上,眸中尽是挑衅。
“胡闹!”昊天厉声。
“圣君,臣妾为难,臣妾既想待在你身旁,又不想留逸儿一人孤孤单单被冰封,只能出此下策,如果圣君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臣妾愿闻其详。”琉璃并不畏惧,认真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努力了…
正文 【一直在付出】
愿闻其详?
昊天看着琉璃,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
琉璃亦是不说话,却不敢看昊天,明明都不觉得自己错哪里了,可是面对他这样审视的目光,她会莫名得觉得心虚,开始怀疑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终于,昊天隐隐一声叹息,袍袖一挥,那被四条龙鱼拉着的人形玄冰顿时幻成了一枚菱形的玄冰,小小的,就只有拇指大小。
“你做什么?”琉璃大急,怒声。
“冰封对他有益,琉璃,后羿弓同相思弦一样,都是上古上等神器,即便是如今的神界,也再无神器可高于这两样东西,我至今不动相思弦,一个原因是琴弦不齐,另一个原因便是我的修为还未能完全驾驭那把琴。”昊天淡淡说道。
“你的意思…”琉璃狐疑了。
“你的修为亦是无法彻底唤醒后羿弓,这于你,于后羿弓,于小逸,都无益处,反而会反噬。”昊天解释道。
琉璃心下大惊,昊天真正冰封小逸,是因为这样吗?
“逸儿还小,心智不成熟,最容易被反噬。”昊天说道。
琉璃低头,一脸复杂,良久良久才开了口,“所以你冰封了小逸。”
“不过是原因之一,他擅入地牢杀毛东西,本就该罚。”昊天还真的是不懂甜言蜜语,即便是有如此好的机会。
琉璃看着他,有些尴尬,都不直到要说什么是好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三条龙鱼散了去,鱼聿缓缓现身,就落在琉璃身后,笑着解围,道:“圣后娘娘,你误会圣君了吧,嘿嘿,没事没事了,圣君也是为了逸儿好嘛。”
然而,这话音一落,他便看到了昊天那凌厉的双眸,惊得随即隐身而去。
没鱼聿这话都还好,有了鱼聿这话,琉璃越发地觉得尴尬,良久才伸手,道:“那玄冰还是我来保管,谢谢你。”
“不用和我言谢字,熬完鱼汤给我喝就可以了。”昊天仍旧说得认真,并不是讨好琉璃。
“那…那你先把玄冰给我,我自己保管。”琉璃的手都伸到他面前了。
昊天并不理睬,径自取出那紫冰晶玉石项链来,琉璃见了,眸光一闪,她确实很喜欢这紫冰晶。
只是,昊天却是取下了紫冰晶,以冰封逸儿的那玄冰为吊坠,替琉璃戴上了,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清冷,“这样可以了吗?”
“哦…”琉璃应了一声,眸中冰凉凉的玄冰,心下五味杂陈,似乎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走吧。”昊天收了紫冰晶,转身就走。
琉璃跟上,追问道:“那逸儿得多久才能出来?”
“你修为大增之日,或者是他长大成人,冲破这玄冰。”昊天如实说道,萧逸要冲破这玄冰至少要五百年吧。
琉璃点了点头,心下算是安慰,至少,这玄冰不会再抑制逸儿的成长。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将军府的火房中,昊天径自坐在案几旁等着。
一入蜀山上那几个美好的夜晚,他总是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地等着她端来一碗鲜美的鱼汤。
琉璃四下观望着见鱼聿不在,这才敢动手。
不一会儿鱼鲜味便飘满屋子,昊天虽视线不离琉璃,却早就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琉璃送来鱼汤,在他对面坐下。
“没什么。”昊天缓过神来,埋头喝汤。
“你见过神像了?”琉璃问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吧。
“嗯。”昊天应了一声。
“用什么办法的?你就不怕被明月天神嗅出不对劲来吗?居然是大祭司。”琉璃说道。
“圣弩的灵气。”昊天答道。
“那天你和凌彻商量的就是这办法吧。”琉璃问道。
“嗯。”昊天点了点头,这汤喝得津津有味,随口夸了琉璃一句,“厨艺越来越好了。”
“你答应过圣弩给沂轩的。”琉璃急急说道。
“会给他的,只有他才能彻底唤醒圣弩。”昊天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向来,天大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无关痛痒一般。
“难不成你想反悔?这样不太好吧,百纳的这一切都全实现了。”琉璃提醒道。
“我拿寒冰给他换。”昊天并不隐瞒。
“你有寒冰!”琉璃几乎似乎惊叫出声的。
“本就是魔界的东西,我怎么会没有?”昊天反问道。
“这么说寒鸢很快就会好了!”琉璃兴奋了,总算有件事是可以开心的了。
“还取不到,寒冰在极地的中心,齐了五界圣弩,应该能进得去。”昊天淡淡说道。
琉璃一下子像泄气了的皮球,双手撑着下颌,沉默了。
等,又是等。
一切都要等待。
等到五界圣弩到手,才能得寒冰,才能入修罗,才能找天地史书,才能同彼岸翻脸。才能知晓她的身份…
一切的一切都要等!
“去百纳等我吧,总坛的事情安顿好,我们启程去鬼界。”昊天说道。
“鬼界!”琉璃骤然蹙眉,认真了。
“嗯,总体的事情结束,人界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昊天淡淡说道。
“鬼界鬼界…你想夺鬼弩。”琉璃自言自语一般。
鬼界有两界,地狱界和地藏界,地狱十八层为阎罗统治,而地藏界则由地藏菩萨统治,名义上虽属于地狱,实质上却属佛界管辖,这也是佛界于六界内的唯一势力所在。
不管是妖是魔,还是人是仙,又或者是神是佛,哪里没有等级之分,哪里没有强弱之分。
若是真可以看破红尘,不需修仙,不需成佛,心安即是归处。
这世界,高高在上的神佛皆有纷争。
“嗯,鬼界,而后是修罗弩。”昊天说道。
“可是修不到修罗弩之前,你入不了修罗。”琉璃认真说道,不由得想起了若离。
“要么搏一搏硬闯,要么寻齐相思弦。”昊天答道。
琉璃没说话,凝眸,一脸沉重,良久才开了口,“且别说是修罗,鬼界就不好闯,阎罗可是天帝的狗腿,魔头,要瞒着上头,越来越难了。”
“那就让他帮我们瞒着。”昊天冷笑地说道。
“有何妙计?”琉璃一下凑了过去。
“去百纳吧,在那里等我,别到神殿去。”昊天自然而然地锊起她掉落的发丝,淡淡说道,说罢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而案几上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这才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琉璃有些愣,丝丝暖意从心里一圈圈扩散而出,轻轻抚着脖颈上那一枚冰凉凉的玄冰,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暖笑。
她的魔头,其实还是挺好的。
昊天并没有走,就隐在一旁。
很想多留一会儿的,可是,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一日都不行。
其实从入了人界开始,万事都必须速战速决了,他也不能确定天眼何时会开,司界处何时会严察人界的一切。
看着琉璃喝光了那鱼汤,这才放心离去。
虽然,不识情滋味,只识心疼之味,却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在付出…
给读者的话:
同步似乎很慢,嗯,还有更,鞠躬感谢投月票的姐妹们。
正文 【入地狱—加更谢】
百纳刚刚落成的王宫,偌大的宫殿,婢女奴才都还不多,后宫也空着。
凌彻完全不似刚刚被册封的藩王,倒像是个城主,逍遥城主。
政务都交由原本洛城郡的官员们料理,朝廷几个要员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原本还人心惶惶,人人担心顶上乌纱难保,如今一个个官员倒是同凌彻混得熟悉,并不似先前那么畏惧了。
冷清的王宫隔几日便会热闹起来,不是凌彻自己大办酒宴,便是他出面帮涟瑾邀请诗友人骚客。
这夜,凌彻又大办酒宴,酒酣之际,竟同认了涟瑾为义弟。
琉璃就坐在屋顶上,一手把玩着脖颈上那枚冰凉凉的玄冰吊坠,一手撑着下颔,无奈地看着下方一个个男人,酩酊大醉,勾肩搭背,听着他们的醉言醉语。
这里头,除了佯醉的凌彻,就属涟瑾最有酒品了,安安静静地趴在案几上,也不闹,也不说话,就一直傻笑,气质干净的脸上,全是单纯。
“主子,这儿风大,咱们下去等吧。”鱼聿凭空出现,劝说道。
“闷热着呢,什么风大。”琉璃不耐烦说道,鱼聿见了她的真身后,就时不时会念叨她。
“应该是要下雨了吧,这个季节,洛城多雨。”鱼聿说道。
“你倒是很清楚。”琉璃懒懒说道,已经等了三日了,昊天他们也该到了吧。
“嘿嘿,凌彻到百纳后,我都来过不下十次了,五次遇到大雨。”鱼聿笑着说道。
“跟汐妖来的吧。”琉璃说着,懒懒地正要倚躺下去,鱼聿连忙往后面一坐,充当了琉璃的靠背。
“鱼儿,突然对我这么好作甚?有事相求?”琉璃笑了。
“嘿嘿,还是主子聪明。”鱼聿也嘿嘿乐了。
“有话快说。”琉璃懒懒说道。
“主子,你别管汐妖的事情了吧。”鱼聿开了口。
“什么叫做我管了她的事情了?”琉璃不解了。
“主子,你往右侧前面那宫殿看,动作别太明显,就在右侧一角,汐妖在那里呢!”鱼聿说道,几乎是弓成了一直熟了的虾,双手搀在瓦片上,这个角度琉璃才靠着舒服。
“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有事求她不成?”琉璃又问道,还是狐疑着。
“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妖界的主子,虽然是被昊天给收买冷冷,不过呢,我和云兮雨都还是感激着,至少现在妖界不像之前那样乱成一团,咱们走出去了也长脸,不是吗?”鱼聿说道。
“呦,你这归属感怎么突然这么强了?”琉璃还是那懒懒散散的语气。
“我的归属感一向很强的,当初死心塌地跟着斩影,不还是希望他一统妖界了!”鱼聿认真说到,冷不防起身,害得琉璃就这么仰头而下,险些扭了脖颈和腰。
“找死啊!”琉璃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一脸气呼呼,就这时候,不经意地朝右侧瞥了一眼,汐妖果然在那里。
“太激动了啦。”鱼聿说着,径自往一旁坐下,虽然现在是琉璃的跟班了,却比小龙王还没有奴才的样子,没大没小。
“鱼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原则吗?就像汐妖当初明明知道逃不了,却还是选择站在斩影那边了。”琉璃认真问道。
“嘿嘿,当然,琉璃,你不会懂的,因为你并完全不归属于那一界。”鱼聿直言不讳。
琉璃顿时沉眸,恶狠狠朝他看了过去,小嘴微张,两个猫类动物特有虎牙缓缓露了出来。
鱼聿二话没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良久,琉璃才隐隐一声长叹,仰头望月感慨道:“是啊,我连个同伴都没有,上哪里去找一只像我这样死都死不了的猫啊…”
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不经意地看到了裙角那朵彼岸花。
她知道彼岸又走了,如果不是,昊天不会跟她说那么多的。
彼岸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她身旁吧,这烙印又出现了,同过去的近万年一样,都是他欺骗她的罪证。
彼岸现在在哪里呢?
他有他的事情,是什么事呢?
一个相视了近万年的朋友,一个她一直当成大姐姐一样亲近的男子,一个她自以为曾经共患难过的挚友。
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他。
缓缓地后仰,头脑朝下仰躺了下去,好累好累,好像幻成一只小白猫寻个洞好好地睡上几日几夜。
可是不行,昊天应该快到了,她也清楚,接下来,不管是鬼界,修罗,还是堕仙界,都容不了他们一丝一毫的懈怠。
然而,总是有人,比他们更不懈怠。
他已经先到了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分别为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羊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
每一层皆以该层刑罚方式而命名,为阎罗下属十八个判官所掌管,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刑等级轻重而排列,每一层地狱比上一层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
要抵这十八层地狱,必须经过地狱同人界同地狱的交界之路,黄泉路。
彼岸一步一步往前走,从人界的灯火通明处走到了鬼界的阴森幽暗地,他那一身妖红的拖地长袍,红得如同前面那一片火海,他手中提着的一盏大红灯笼,一样是妖异得令人心生畏惧,越往黑暗里走,这妖红便越是明亮越是诡异阴森,如血一般。
这一身红,映衬着他那苍白而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终于,周遭越来越亮了,路旁全是一片片妖异的红,如同他的长袍,如同他的灯笼。
那是一簇簇红彼岸,跟着花藤走便可以抵达忘川河了。
“很久很久没来了吧…”他自言自语,苦笑着,手优一伸,手背上便凭空开出了一朵妖娆的红彼岸。
他轻轻凑近,微微一嗅,还是无奈苦笑。
这花香可以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而再往前,忘川河畔奈何桥边孟婆的忘情水却会让死者忘记一切。
唤醒了,再选择要么忘记一切,入十八层地狱,偿还生前罪过,抵往生台,要么,投入忘川河中,千年沉浮。
这或许就是地狱最绝情的地方吧。
很快,手背上那朵彼岸花便凋零了,他继续步步往前,看到了云雾中出现了那条哀声满满的河流,忘川河。
这时候,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婆婆从云雾中凭空走出,一身玄色镶蓝边衣裳,面容和蔼,一件彼岸便惊了。
彼岸止步,就这么淡淡一笑,似乎这幽暗阴森的周遭都开除了似锦繁花来了,美好极了。
“孩子,你好久没回来了。”老婆婆哽咽地开了口。
“是啊,孟婆婆,好久不见。”彼岸淡淡说道。
正文 【我等他们】
十八层地狱每一层地狱都充斥着惊叫声喊冤声,而地藏界则是静寂得可怕。
就只有这里这条忘川河畔,广不数尺,流而西南,河面很是平静,终年蒙着一层阴森恐怖的青色光芒,不会太过于寂静,也不会太过于嘈杂,只是千年不断地传来幽幽的哀怨声。
这里,只有孟婆婆的客栈前面有几方石凳,是唯一可以驻足停歇的地方,停歇正是为了那碗孟婆汤。
此时,彼岸和孟婆婆就坐在这里,望着忘川河中因那沉浮着的鬼魂而一起一伏的青光,沉默着。
“彼岸,不如来一碗忘情,忘了过往的一切,往新生吧。”
突然,孟婆婆开了口,万年前她也是那么劝说的,说着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块墨色瓷碗,七分满的水,淡淡的浅黄,如茶水。
“婆婆,不能拉你下水。”彼岸淡淡说道,视线仍旧落在忘川河里沉浮着的鬼魂身上。
不喝忘情水,忘川河中苦等千年。
这千年里,有多少人能坚持倒底,又有多少能不灰飞魄散呢?
“婆婆被罚,总比你…”孟婆婆欲言又止。
“孟婆婆,这忘情于我无用,而亦非凡人,入不了地狱这轮回道的。”彼岸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唇畔噙着浅笑,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痛痒之事。
“不试试如何知晓忘不了?孩子,一万年多年了,是因为当年那个承诺,还是因为你的心呢?”孟婆婆又问道。
“若无心,岂会许下承诺?”彼岸反问,缓缓起身要走。
“那琉璃呢?你悉心呵护那么多年的女子,你真的舍得?”孟婆婆追问道。
“孟婆婆,你本该是最无情之人,何时生了这怜悯之心?”彼岸驻足,笑着问道。
孟婆婆无奈,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今日是阎王召见十八层判官的日子吧?”彼岸转移了话题,双眸静敛,已经能够步至忘川河胖,一抹鬼魂就在他脚下挣扎。
忘川河里要承受的可比十八层地狱里任何一层的刑罚都来得重。
突然,那鬼魂猛地从河水中跃起,双臂紧紧地抓住了彼岸的双腿,如影一般,一身透明,一半的身子已经离开了忘川河,另一半还在河水中,虽然这河水相当于是静止的,只是,那河水中那半边身子却似乎一直被河水冲着往下游去,又似乎一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住。
“救…救我…我喝…忘情!”
那鬼魂哀求着,手都快抓不住了,若是掉下去,必定是要灰飞魄散了吧。
“既然承受不住,为何不直接选择了忘情呢?”彼岸淡淡问道,修长好看的手指不过是凭空,轻轻地在河面上划了划,仿佛拨拂水一般,动作轻柔。
然而,下面的河水竟然真的被他划开了,鬼魂终于不再被拉扯,身子直直垂落。
鬼魂惊着,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而一旁,孟婆婆亦是惊着,一万年,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彼岸又问道,低头认真地看着鬼魂。
“我不想的,可是我办不到,我受不了,我会灰飞魄散的,灰飞魄散了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她了!”鬼魂哽咽不已。
“喝了忘情,一样是生生死死都无法想起。你叫什么名字?”彼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