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了一跳,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路惜晨,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下意识地想逃,却被他抢先一步拉到怀里,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急切而疯狂,简直像在啃噬,一点都不温柔。她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拼命捶打他,却丝毫不起作用,反而被他按倒在沙发上,炙热的吻落到脖子上,一阵阵的痛。
她没力气反抗,忍了许久的眼泪涌了出来,越来越多,完全不受她控制。
压在她身上的人终于停了动作,轻轻地吻她流着泪的眼睛,依然是那一句:“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顾着哭,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朦胧一片。他抬起手抹去她的泪,不似刚才的粗暴,轻柔地吻她的脸,“你说,‘没有想过将来’是什么意思?‘不会拖着’又是什么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推他起身:“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又伸手过来拉她,见她胸前的衣服被扯得大开,皱了皱眉,沉着脸替她整理好。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谈一谈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她说。
“谈什么?谈你跟我爸说的那些话?”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好,你告诉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路惜晨,你明明听得很清楚。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觉得你一直欠我一个交代吗?你是有婚约的人,却还跟我纠缠不清,你不觉得这很没有道德吗?”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笨,明明知道他是要娶别人的,却还舍不得离开他,难道非要等到亲眼目睹他跟别人走近婚姻殿堂的那一天才肯醒悟?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是自己偷来的,而这种忐忑的幸福,到底还能持续多久?她是真的没有耐心没有力气再继续,别无他法,只好放弃,“我跟你爸说的都是实话,我累了,不想再在这段感情上浪费精力了,既然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不如趁早分开。”
“分开?”路惜晨显然被她再次激怒了,语调骤然提高了许多,声音里全是隐藏不住的怒气,“你把我当什么?说分开就分开,难道这样就很有道德吗?”
“那你想怎么样呢?难道要我看你跟别的女人结婚,然后不计较一切地跟着你吗?对不起,我不可能做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过很多次,绝对不会娶别人,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到了今天,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做主了。”她想起病床上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的路景鸿,那种她从未见过的虚弱样子令她顿时丧失了所有的勇气,纵使心痛如绞,也不得不妥协,“别再违背你爸的意思了,难道你真想气死他吗?”
路惜晨深深地看着她,深沉如海的眼里闪过些许痛楚,话说得有些艰难,却怒意十足:“你真的要我娶别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却告诉我,你要把我让给别人?曲清然,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竟然这样大方?”
她心里一阵阵的抽痛,紧紧地咬住嘴唇,眼泪又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其实她哪有这么大方,她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拱手让人,却独独不愿将他让出去。她爱他那样深,从十五六岁到二十五六岁,近十年光阴,一颗心除了他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他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又怎么能不痛不痒地割舍掉?
她沉默地流着泪,万千滋味在心里翻滚,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脸突然被轻轻抬起,他吻去她眼角的泪,轻声道:“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的将来,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路惜晨看着眼前这张泪水涟涟的脸,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已经分开了四年多,对她,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自信,他拿捏不准她的情绪,摸不透她的心思,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爱他。
刚才在医院,他站在门外听到她云淡风轻地说“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跟他有什么将来”,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当时有多么难受,哪怕是四年前她离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心痛得几乎麻痹。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构筑他们的未来,可到头来却被她一盆冷水浇到底,彻头彻尾的冰凉刺骨,痛彻心扉。
他捏着她的下巴等她开口,她却只是看着他,倔强的眼神令他觉得自己仿佛随时会失控。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很久,他终于松了手,没再多说一个字,起身离开,连回头再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第四十九章
连着一个多星期,曲清然都没见到路惜晨,不知道是他真的太忙了还是刻意躲他,明明就住在对面,她却怎么都见不到他的人影。其实即使他存心躲避也很正常,她上次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他怎么还会想见到她?
这样也好,她告诉自己,就这样算了吧,好聚好散总比扯破脸要好。也许他们真的是有缘无分,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才能在一起,却始终躲不掉分开的结局。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自从那天他头也不回地从她家走出去之后,她这些日子每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他挺直而决绝的背影。她想,从她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快十年了,她到底看过多少次他的背影?她在他身后追逐了太久太久,她真怕自己有一天会不记得他的脸长什么样。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却总是控制不住,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半夜里起来喝水,回到房里又去翻那张旧日的合照,翻得心急火燎的时候才想起那张照片早已不在她这里,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连最后一点寄托都没有了,怎么都没法再入睡,索性端着水杯在阳台上一直站到天亮。
大约早上七点的时候,她听见门外有落锁的声音,却不敢开门,怕自己会不争气地全面崩溃。
她就那样站在阳台上往下看,模模糊糊看见楼下有个人在熹微的晨光中越走越远。楼层太高,加上睡眠不足导致眼肿,她看不清楚,却直觉是他,努力睁大了眼盯着看。
楼下的那人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了脚步,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过身来,缓缓抬起头,直直看向她。
她在那一瞬间湿了眼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掏出来,看着屏幕泪流满面。
因为没有休息好,加上这一个多星期来也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曲清然反反复复的胃病又卷土重来。
她硬撑了两天,到星期五的时候实在难受得没办法上课,跟主任请了假回家休息。
一路艰难地回了家,开门的时候胃突然痛得厉害,痛得她头晕眼花,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还掉在了地上。她一手捂着胃,弯腰去捡,起身的时候身子一晃,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晕倒在家门外的时候,却意想不到地倒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
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低叹,“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她鼻头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突然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他打横抱起她,开了门进屋。
路惜晨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脱了外套和鞋,又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才走出去,再进来的时候给她拿来了药和水。
他坐在床沿,扶起她让她靠在他胸前,“先把药吃了,等会儿我给你熬粥。”
他身上的气息和体温都太过熟悉,令她别无他法地卸下了所有伪装,靠在他怀里不愿离开,“不用了,我不想喝粥。”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他拉高被子盖在她身上,双臂轻柔地圈着她,“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对,我没听你的话,几乎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胃里翻江倒海,她却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你看,我是不是又瘦了点?”
路惜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呢?这样折磨你自己,很过瘾吗?如果真的要分开,就让我看见你过得很好,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好吗,就让我这样吧,不要管我,就像过去的四年多一样……”
“你觉得可能吗?事到如今,我还怎么可能做到对你不闻不问?”
她的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肆意地流个不停,闭上眼睛,却感觉他温热的唇贴上她的脸,“我要你一句话,我们……是不是真的没可能了?”
她只觉得心里一恸,睁开眼来,恰好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眼,那里面显而易见的痛楚深深地刺伤了她。
他们是不是真的没可能了?其实这么多天来,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他不放弃,如果她愿意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有可能了?如果她愿意诚心诚意地去打动他的父亲,再说服云姨跟他们站在一边,是不是就有可能了?
曲清然记得以前有人跟她说过,她性格里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妥协,明明可以尽力争取一下的事情,她却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说放弃。
她以前一直觉得逆来顺受是优点,却在出国以后慢慢发现,其实很多事情,也许当初她再坚持一下,就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别这么快说放弃好吗?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是这种结局,相信我。”路惜晨抱着她,声音很轻,像是恳求,却信誓旦旦。
她看着他闪着执着光亮的双眼,默默流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俯下头来吻住她,清清浅浅的吻,唇齿间的温柔与不舍却直达她心底,令她不忍放弃这份温暖。
隔了两天,路惜晨说他父亲约了凌家一家人吃饭商量婚事,也许是怕她心里难受,有些欲言又止,“我爸刚出院没几天,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不好再刺激他。”
“我知道,你去吧,反正只是吃顿饭而已。”
曲清然替他细细整理好衣服,送他出门,谁知他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拉住她的手说:“你跟我一起去,我今天就跟他们说清楚。”
她吓了一跳,慌忙抽出手来,“不可以,今天不可以。”她实在没法想象,那样的场合,如果路惜晨当着两家人的面说要跟她结婚,路景鸿会气成什么样子。她不可以冒这个险。
路惜晨似乎愣了一下,没再坚持,微微笑了,无奈而嘲讽:“算了,就当我没说。”
中午的时候曲清然回父母家吃饭,前阵子忙于工作,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家,妈妈弄了一桌子菜,明明都是她喜欢吃的,可她看着却只觉得反胃想吐。
她不好扫了妈妈的兴,勉强吃完了一小碗米饭和妈妈夹到她盘子里的菜,谁知过后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到底没忍住,跑到厕所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妈妈见她吐得一脸苍白,拍着她的背担忧地问:“怎么吐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妈妈陪你去医院看一看吧。”
“不用了妈,最近胃病犯了,不太舒服,没事的。”她吐完了,用清水漱了口,觉得舒服了不少。
“也不至于吐成这样啊,你以前犯病不是都说想吐又吐不出来吗?”妈妈脸色突然一僵,朝门外看了看,又凑近她,“老实跟妈说,你回来以后是不是都跟路惜晨住一起?”
曲清然心里猛地一惊。她跟路惜晨又在一起的事情,并没有打算隐瞒,想着等稳定下来以后就告诉父母。也许是妈妈在姐姐那听到了消息,前阵子有一次问起,她就老老实实说了。
“没,没有……我们住各自的家,没有住一起。”
“那你们有没有发生关系?”
妈妈问得直白,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只觉得脸上一热,微低下头没有吭声。
“哎,你这个孩子啊!怎么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妈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说,“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怀孕了,赶紧叫他来家里吃顿饭,商量结婚的事情。”
曲清然脑子里一阵发懵,怀孕?结婚?
她仔细地想了想,说:“妈,您别小题大做了,我只是胃病犯了而已,不是怀孕。而且我跟他都还年轻,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您就别瞎操心了。”
“这怎么是瞎操心呢?你这个孩子,真是一点都不理解父母!”
“我理解,可是我都这么大了,总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权利吧?”她走出洗手间,去客厅拿了自己的包包,跟正在看报纸的爸爸说了几句话后往门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你们。”
曲清然离开了父母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她想起妈妈说的话,不免有些后怕。其实她也察觉到了,这次犯胃病,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以前犯病,只不过是隐隐觉得胃里泛酸,没有按时吃饭的时候才会想吐,而现在几乎每天早上起床都觉得恶心想吐。
她仔细算了算,距离自己这个月应该来例假的时间,好像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她的时间一向不是特别准,有时提前有时推后,加上这阵子心情不好,她便没有多想。而现在想起来,简直觉得有些恐怖。
她跟路惜晨亲热的时候,一般都是他心血来潮,她几乎没有做准备的机会。而且他耐心极好,又太熟悉她的身体,往往把她折磨得晕晕乎乎的,自然也就忘了提醒他做措施。有时候她觉得怕,想吃药,他却把药夺了过去,说对身体不好不准她吃。
越想越怕,曲清然只觉得浑身都在冒虚汗,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来,按下一串号码:“小玥,你现在有空吗?陪我去趟医院。”
第五十章
曲清然跟唐玥刚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她转过头去,看见一部再熟悉不过的车,一个女人从车里冲了出来,朝着住院大楼狂奔而去。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驾驶座的门被打开,路惜晨急匆匆下了车,跟随着凌傲珊的脚步跑了过去,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她,旋即朝她跑了过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
“没,没有……”她原本差点就要告诉他自己有可能怀孕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莫名咽了下去,还没确定的事情,她还是不要说的好。
路惜晨大概有些着急,居然也没多问,只是说:“跟我来。”然后就牵着她往住院大楼里走。
一路上他走得很快,又掏出手机不停地打电话,带着她和唐玥上了五楼。电梯门刚一打开,她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病房不停有医生护士走进走出,神色都有些慌张。
曲清然进到病房里,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许久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原浩宇!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比几年前瘦了很多,整张脸看起来连一点肉都没有,消瘦苍白,身上插满管子,样子有些吓人。
凌傲珊笔直地站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直盯着病床上的原浩宇,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静止了一样。
医生护士忙碌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下来,凌傲珊依然像呆住了一样地站着,路惜晨看了看病床上的原浩宇,然后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有大碍了。他的身体对药物起了反应,这是好事,说不定有苏醒的机会。”
凌傲珊这时才抬起了眼,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不好说,”医生面色有些为难,“还要观察一阵子才知道,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机会并不大。”
医生走后,凌傲珊拿了毛巾替原浩宇擦脸,动作轻柔,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你又骗我一次,我记着了,等你醒了以后再跟你讨回来。”又用手指沾了水轻抚他的唇,“你怎么还不醒呢?睡得太久了对身体不好,你睡得够久了,别睡了好不好?”
曲清然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却还要强装微笑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扯了扯路惜晨的衣角,轻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刚刚吃饭的时候她接到医院的电话,然后我们就赶过来了。”
她用眼神询问唐玥,唐玥也是一脸疑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最后还是路惜晨先开了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傲珊替病床上的原浩宇盖好被子,直起身子来,顿了顿才说:“我太坏了,做了太多错事,所以老天爷要惩罚我。”她看着曲清然,又看了看路惜晨,“四年前因为我你们才会分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当时不是一念之差使了坏,你们就不必分开四年多,而且……”她转头看向仿佛没有了生存迹象的原浩宇,声音低了下来,隐隐带着哭腔,“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害了你们,也害了他。”
凌傲珊的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似乎有些艰难,然而曲清然到底是听明白了。原来当年她出国以后,凌傲珊又找过路惜晨几次,谁知被原浩宇意外得知,而且还知道了她使坏故意拆散他们的事情。两人站在马路边大吵了一架,凌傲珊当时正在气头上,狠心说了分手之后扭头就走,完全没注意到左边正有辆车疾驶而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股猛力推到一边,而原浩宇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
经过及时抢救,原浩宇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因车祸而导致脑干受损,这么多年来一直昏迷不醒。凌傲珊不顾家人的反对,将他转到北京上海等地的大医院治疗,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却始终没能治好他。
怎么会这样?曲清然站在一旁听得心里难受万分,眼泪都差点涌出来。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原浩宇是学校里很多女孩子倾慕的对象,温文尔雅,亲切有礼,脸上总带着温暖人心的微笑。后来他跟凌傲珊谈恋爱,大家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她更是清楚地看到了这个温柔的大男生体贴细心的一面,不止是对女朋友,甚至是对她们这几个学妹也都照顾有加。
他带着眼睛温柔微笑的模样仿佛还是昨天,她怎么都没办法把那个如阳光般温暖的大男生和眼前这个苍白虚弱得没有丝毫血色的人联系到一起。
“傲珊……”唐玥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哽咽,怯怯地说了两个字,却没再继续。
“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报应。”凌傲珊突然笑了,那笑容看起来却显得格外悲哀,“我以前高傲自负,又任性,还做了那么多错事,老天爷终于来惩罚我了。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爱我,可我却不知道珍惜,一次又一次伤他的心。我知道,他是不会醒来的,他不愿意再陪在我身边了,不会醒的……”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滑过脸颊,素来写满高姿态和优越感的脸上此刻全是绝望。
曲清然只觉得难受,如果说之前她对凌傲珊还心存恨意,那么此时此刻,见到她这副前所未有的虚弱样子,就连心里最后一点疙瘩也消失不见了。
她忍不住上前,拉住凌傲珊的手,轻声安慰:“别放弃,医生不是说了吗,他有机会苏醒。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你在等他,肯定会醒来的。”
凌傲珊愣愣地看了她许久,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突然用力一挥手,“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以前那样对你,难道你都不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跟路惜晨分开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你们又怎么会不能在一起?曲清然,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善良?!”
曲清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被她甩得一个趔趄,晃了几步差点摔倒,还好路惜晨及时扶住了她,沉着脸对凌傲珊说:“你对她发什么脾气?现在这种局面难道跟我们有关吗?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别说了。”曲清然拉了拉路惜晨的手臂,他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再开口。其实她也能理解凌傲珊,像她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没受过任何打击,面对这样大的变故定然无法接受。而且她一直心存愧疚,她那个人又最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如果真的被人记恨说不定心里反而好过一点。
“是啊,你说得对,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一手造成的……”凌傲珊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弯着腰埋头哭泣,声音越来越大。
唐玥走过去坐在她身侧,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清然说得对,别放弃,我们都会陪你等他苏醒的。”
凌傲珊没再反抗,而是顺势靠上了唐玥的肩头,泪流不止。
从病房里出来,曲清然的心情很是沉重,边走边垂着眼看地,不想说话。路惜晨走在她身侧,问她:“你还没说,来医院干什么?”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干,唐玥留在病房里陪凌傲珊,她有些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检查,又不想让他陪着去,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
路惜晨见她欲言又止,眼神闪躲,以为她身体真有什么不舒服,不免有些着急,又问:“到底来干什么?说实话。”
“我没事……”她还是不太想告诉他。
“没事为什么来医院?”
“没事就不能来医院啊,这里又不是你开的。”她知道自己没本事应付他的穷追猛打,索性跟他耍赖,又有些心虚,看都不敢看他,径直往前走。刚走出医院门口,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只觉得眼前顿时一黑,下一秒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大结局
曲清然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路惜晨一脸温柔而欣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真的怀孕了。她突然觉得很混乱,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傻妞,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路惜晨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拿了枕头给她垫在背后。
她沉默了很久,咬咬牙,说:“要不……我去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吧。”
他的脸色猛然一沉,瞪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却令她莫名觉得胆战心惊:“你敢。”
“那你要怎么样?难道要我看你跟别的女人结婚,然后帮你生孩子?”她很生气,又觉得委屈,明明不是爱哭的人,眼泪却一下子就冲了出来,话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仗着自己吃定我了就老是欺负我是不是?我不要帮你生孩子,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帮你生孩子?”
路惜晨早听说过孕妇情绪波动比较大,却也没想到效果居然有这么立竿见影,抽了张纸巾替她抹泪,有些好笑:“你都二十五岁了,再不生就生不动了。”
“那我也不要!我们又没结婚,我不要帮你生孩子,要生你找别人生去!”如果被向来严厉的父亲知道她未婚先孕,脾气一上来说不定会让她一尸两命,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又怕又气又委屈,见他一脸得意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去懒得看他,却被他强行转过脸来。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却不在意,眼底带笑,俯身将她圈在他与墙壁之间,一只手落到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轻柔地抚摸。她气愤地去打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抓住,看着她的眼睛里波光闪动:“如果我向你求婚,你答不答应?”
她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看了他几秒才反应过来,心里一阵感动又一阵失落,抽回手,有些挑衅地说:“答应啊。可是,你能娶我吗?别开玩笑了。”
路惜晨却笑了,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反问她:“你都这样了,我还能不娶你吗?”
什么意思?她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她没有怀孕,那他就没想法娶她了?把她当什么?生孩子的机器?
“哼,”她越想越气愤,不满地去推他,“你走开,别靠近我。”
路惜晨见她真生气了,也不再逗她,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说:“老实告诉你,今天中午我又被我爸扇了一巴掌。”
她一惊,忍不住去仔细看他的脸:“怎么回事?你又惹他生气了?”
“原本我以为今天只是吃个饭而已,谁知道他们几个长辈居然把婚期都订好了,没办法再拖,我只好当着两家人的面说我不会跟她结婚。”
“你……你疯了吧?那种场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她简直可以想象得到,路景鸿当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所以我爸站起来就扇了我一巴掌,”路惜晨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被打的根本不是自己,“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凌傲珊居然也说了同样的话,把她妈气得不轻。然后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我们就马上过来了。”
“什么叫没想到?你以为她非嫁你不可?自大狂!”
“别人我不管,你非嫁我不可就行了。”
“我不嫁。”
路惜晨拿她没辙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别跟我闹别扭了,医生说你怀孕快五周,初期要特别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多吃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不管?她能不管吗?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要当未婚妈妈?
“我不是闹别扭,这个孩子的确来得不是时候,我们都没有准备好。”她顿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没有怀孕,你还会娶我吗?”
路惜晨只觉得既好笑又无奈,想着今天不说清楚恐怕不行了,索性豁出去:“你忘了吗?我说过很多次我只会跟你一个人结婚。我不想惹我爸生气,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你。我不是没有试过,四年前我放弃过一次,可是当你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我就知道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放下。”他握紧了她的手,有些用力,好像怕抓不牢,“别太高估我的承受能力,如果你再离开我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听他说这些话,她莫名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又感动又难过,泪水又一次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别哭,孕妇不能常常哭的,对孩子有影响。”他替她擦泪,捧起她的脸轻轻地亲吻,从额头到眼睛,一路下滑到嘴唇。
极尽温柔缠绵的吻,令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吻到深处愈发情动,伸出手缓缓勾住了他的脖子。
怀孕的事情意料之中地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路惜晨带她回家,说明她怀孕的事情提出结婚,路景鸿气得当场就要他滚出这个家永远别回来,差点又一次心脏病发。而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妈妈多少猜到一些所以反应并没有多么激烈,而一向对她严加管教的爸爸知道以后震怒不已,抄起扫把就想打她,路惜晨牢牢地将她圈在胸前保护她,自己却被打得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还是姐姐姐夫在中间说了不少好话,事情才得以解决。其实两家人本也算得上亲戚,如果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还好,出了这样的事情大不了就用钱摆平,可偏偏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路景鸿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生意又做得那样大,自己的儿子干出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脸上肯定挂不住。而且自从那天闹得不欢而散的午餐结束后,凌家那边也很久没有消息,后来凌母才打电话过来,委婉地说孩子大了由不得父母做主,最终还是和平地取消了原本约定好的婚事。
路景鸿虽然强势精明,但他到底也是一个会心疼儿子的父亲,见路惜晨怎么都不愿意跟别人结婚,心里也清楚了,又想起他曾经的失魂落魄,也不忍心再硬生生拆散他们。
最后长辈们还是松了口,两家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商量,妈妈和林素云都异口同声地说趁着肚子还没显出来赶紧结婚。
曲清然虽然有些不乐意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子,但眼下这种情况,她想拒绝都不可能,只好听从长辈们的安排。
因为担心她太过劳碌影响身体,所以妈妈和林素云商量以后要他们先领证登记结婚,酒席就等到明年孩子出生以后再补办。其实她倒觉得无所谓,那些婚宴酒席她从小就去过无数次,千篇一律,又麻烦又琐碎,她一点都不喜欢。而且那种热闹非凡的场面她也不太习惯,想着跟路惜晨两个人去旅游度蜜月就好,其余的都可以省略。
路惜晨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听她说了以后也很赞成:“可以,等你生完孩子以后我们就出去旅游,想去哪里都行。”
“真的?”她激动不已,旋即又觉得不太可能,“哎,还是算了,长辈们不会同意的。”
“那可不一定。”路惜晨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现在我们家,只有你说了算。”
她想起“母凭子贵”这个词,顿时笑倒在他怀里,又觉得肚子饿,指使他去拿水果,等他拿过来了又说想喝鲜榨的果汁,害他又跑去弄果汁,看他忙碌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笑个不停。
怀孕六个月,曲清然跟路惜晨搬到了路家的大房子里住,林素云天天在家里照顾她,还特意买了一堆孕妇健康饮食的书籍,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妈妈一星期也会过来看她一次,总说要她坚持适量运动。她每天倒是有在花园里种种花、散散步什么的,只是怀孕令她变得十分嗜睡,一天要睡上十几个小时,吃倒是吃得不多。
她睡觉的时间太久,弄得路惜晨很郁闷,每天他出门的时候她还没醒,他回家的时候她又睡下了,想跟她说说话都难。
这天下午,路惜晨早早结束了工作,拒绝了同事的邀请,一路往家里赶。刚走到花园门外的时候,看到她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鼓起的肚皮上还放着一本书。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过去弯下腰看她,哭笑不得,居然又在睡觉。
眼下正是初春,阳光普照,微风徐徐,但多少还是有点凉意。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孕妇装,连床薄毯都没盖,他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有点凉。见她睡得挺香,他也不忍心叫醒她,索性将人打横抱起,不禁一笑,挺沉的,估计再过阵子就抱不动了。
将她抱进房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盖被子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反应过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还装。”
她果然睁开了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力气好大啊,我重了这么多还能抱得起来。”
他扶她坐起身,自己也坐上床,挨着床头靠着,让她靠在胸前,从身后抱着她,手习惯性地抚上她的肚子:“嗯,是挺重的。”
她靠在他身上,顺手在床头柜上拿来一本杂志,翻来翻去地指给他看:“你看,这些小衣服都好可爱,怎么小孩子的衣服比大人的还要漂亮?喏,我最喜欢这一套了,男孩跟女孩的都有,好看吧?”
“嗯。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有不舒服吗?”他问。前两天她说觉得肚子有点痛,去医院看了一下,没查出什么异常,医生也说没有问题,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很好啊,一切正常。”她依然翻着手里的书,又突然想起些什么,说:“云姨今天炖的鸽子汤很鲜,她特意给你留了,你要不要喝?我去厨房端来给你。”
“不用,我晚上再喝。”路惜晨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感慨。她离开的那四年多,很多次午夜梦回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都希望她能立刻出现在眼前,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然而一切都是奢望。此刻她就在靠在他的怀里,身上有他熟悉的清香,熟悉的体温,这样真切的温暖反而令他觉得恍惚,像是似曾相识的一个梦。
可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回来了,又回到他的身边,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温顺地躺在他的怀里,满脸微笑地跟他说话。他太珍惜这样的美好,以至于拥有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意放开。
过去种种他不想再追悔,只愿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体会到这份心底最渴盼最珍惜的温暖。
路惜晨想着,不禁稍稍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她察觉到了,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顺势吻住她莹润的唇,辗转缠绵,又移向她白皙的耳垂,温柔地低语:“我爱你。”
“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