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妮没再理会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她的汤,那张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的精致面庞不露半分表情,好似对于盛谨枭的去处丝毫不在乎。
三月二十八,距离颜妮醒来已有三天,视线由刚醒来时的不适,现在基本上也已经恢复了。
病房里,信良浩田啪地一声合上病例,“整体情况恢复的不错,你可以出院了,回去后要注意的事项会一一帮你列出,你自己注意就好。”
颜妮颔首,信良浩田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出了病房。
像是想到什么,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回头,一双冷凉的眸子探究地看这着她,“我记得那天你对我身上的香味很是好奇?”
颜妮抬眸,棱唇一勾,嘴角浅浅梨涡乍现,“那信良先生能为我解惑吗?”
信良浩田扶额,“你倒是沉得住气。”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天的沉默不代表她不在乎,而是比谁都沉得住气,果然不愧是大小姐的孩子。
颜妮笑容不变,静待他下文。
信良浩田轻吁出一口气,正了正神色道:“她让我带话给你,尽快离开R国,好好过日子,别试图找她。”
呵呵~
低低的笑声从颜妮唇中溢出,她霍然抬眸,目光淡淡,“也请你帮我带句话给她,既是她所愿,我便应了,不过,让她别忘了曾经给出的承诺,他乡之处,有人守望经年,期盼着与她共品幽幽茶香,共数细水流长,就算不愿,也请她断了别人念想,别再误了他人。”
这么多年过来,风风雨雨,再加上这次差点在奈何桥上走一朝,她已经看淡了一切,既然这是她想要的,她成全便是,只是那个等了她半辈子的男人,她不忍心让他这般无望地等下去。
信良浩田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也不知什么感觉,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闷,“你母亲…心里是记挂你的。”
挣扎反抗了半辈子,就连封锁她的记忆,也没能让她妥协,却在不久前终是应了老夫人的安排,这里面恐怕是因了她的存在。
信良浩田离开没多久,处理出院手续和取药的青姨便回来了,“盛太太,手续办好,我们可以走了,燕少这会儿应该也到了。”
出了医院,燕吢正好从车上下来,“小嫂子,恭喜你脱离苦海。”
颜妮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长款毛衣,下身是条紫色的铅笔裤,一双腿笔直修长,脚下配着一双马丁靴,因为手术头发剪短,此时她带着帽子了,整个人看起来休闲不失时尚,不像是个久病刚愈之人,显得特别精神。
她点了点头,无视燕吢为她拉开的车门,从青姨手里接过背包,正是她不论到哪里都带着的那个看起来简洁轻便的黑色双肩包。
“谢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下面我就不叨扰了。”
燕吢愕然,“呃,你要去哪里?老枭还没回来呢,你就这么走了,他回来找不到你,定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以他那老兄弟对这位的紧张程度,绝对有这个可能。
颜妮眸色微凝,唇角却是一勾,“有些重要的事要办,他若回来,你就说我去会朋友了,让他不必找。”
想到来时的情况,她不放心他们几个。
那会儿是知道自己帮不上他们,不想拖他们后腿,如今她已恢复个差不多,又岂会任由他们独自面对危险。另外,既然她死不了,有些事还是要重新安排的。
燕吢好说歹说也留不住颜妮,最终无法,只得送她去了机场。
飞机冲上云端,颜妮视线从窗外中收回,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翻着,下一秒,视线被那张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的照片吸引,不,应该说是照片中的女人。
一袭白色勾着樱花的和服,姿态端庄优雅,清贵温婉,风姿卓越,娇美的面容描绘着精致的妆容,让人看不出实际年纪,此人不是神奈颜子还道是谁?
视线移到她身边的男子,那是一个儒雅俊逸,贵气斯文的中年男人,而标题则是德川三爷痴等未婚妻二十载,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
搁下手里的报纸,颜妮视线再一次转向窗外,那如棉絮般的白云在空中飘浮着,如无根的浮萍,四处飘零。
而她又何其相似。
M国
绚丽多彩的夜晚,绽放着千姿百态。
颜妮给了车资从计程车上下来,她甩了甩肩包,抬头看着眼前五光十色的会所,“魅色”是这片地区最有名的销金窟,各种娱乐应有尽有,里面有黑发黑眸的东方美人,也有热情奔放的金发女郎,妖娆清纯,环肥燕瘦,任君挑选。
不过谁也不知道,令各国恨得牙痒痒的残忍又暴力的血狐蜗居在这里当一个风骚入骨,迎来送往的妈妈桑。
她联系不上他们,别墅里找不到人,也就只有来这里瞧瞧了。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金发碧眼的迎宾小姐漾着优雅热情的笑容,颜妮脚步一顿,“我找你们孟姐。”
“呃,孟姐已经有好多天没来了。”
从‘魅色’出来,颜妮脸色有些凝重,她看了眼车水马龙的街头,转身拦了辆车往另一个地方而去。
过了两天,颜妮总算碾转得到了些关于他们的消息,然而,这消息却是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有消息传出玉公子和金百合他们杀了CAC国际联盟生物研究院的院长卡尼费尔博士,还盗取了他花了近二十年才研发出的一种命名为OSPK的生物武器,如今几乎所有势力都在追铺他们三个。
听说那种武器杀伤力极大,卡尼费尔博士怕落到不法分子手里,本准备毁了,可是又舍不得自己二十年来的心血,最终存留了下来,只是毁去了一系列研究数据。
最后不知消息怎么传了出去,引起了各路人马的抢夺,最终落到了玉公子手里。
夜色深浓,位于西街最鱼龙混杂的红灯区里,一名身着黑色大衣头戴爵士帽的男子进了一家酒吧。
普一进去,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震破耳膜,男子蹙了蹙眉,避开混杂的人群,来到吧台前,指尖在黑色的大理石吧台上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Godfather。”
调酒师看了他一眼,抿唇一笑,“先生稍等片刻。”
后面男子又连续点了几杯其他的调酒,每点一杯,那修长的手指好似无意识地在吧台上轻敲几下,直到五六杯颜色各异的酒下肚,他从身上掏出两张美钞递给那名年轻的调酒师。
“酒不错,赏你的。”
调酒师接过钞票,脸上露出高兴爽直的笑容,“Thankyou,Weletoyounexttime!”
男子目光微闪,笑着点头。
幽深僻静的巷子里,大衣男子摊开手心,打开调酒师塞到他手心的字条,看到上面的字,他轻吁出一口气,抬首看向天空,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昏黄灯光的映照下,也看清了那张藏在帽檐底下的那张脸,不是颜妮还到是谁?
凌晨两点,这个时间段人们都处于梦乡之中,处于闹区一处隐秘的地下酒吧的包房内,此时却是气氛冷沉。
“密斯先生,你觉得他会来?”
暗红色的沙发上,一名黑发棕眸的俊美男子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里端着酒杯,里面猩红的液体在他有意无意的摇晃下,漾起圈圈涟漪,他嘴角漾着淡笑,那双棕眸深邃诡秘,不可捉摸。
被他唤作密斯先生的是一名金发碧眸,年近四十,满脸络腮胡的男子。
听到他的话,他脸上露出自信而奸猾的笑容,“道上都说玉公子心狠手辣,残忍无情,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跟着他的几个搭档,绝对是性命之交,所以,有那妞儿在,不怕他不来,再说了,我们这只是一次交易,虽然手段偏激了点,但也不会亏了他。”
必定那玉公子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男人说着,冷沉的金眸扫了眼不远处软软地倒在轮椅上由两个黑人壮汉看押的女子身上。
他转回目光,看着旁边的俊美邪气男子,神情倨傲,“瑞克少爷,只要东西到手,我们龙誊会绝对少不了你好处。”
如果不是他们目标太大,各大势力皆在抢夺那东西,不便将人带回他们的地盘,这次交易,他们也不会请他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来做这个中间人。
这个男人在道上是个复杂而神秘的存在,不论是哪一方势力,或是黑白两道,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很多帮会有什么交易或者矛盾,都找他做中间人,只要请他出面担保的交易,没人敢放肆,当然,这中间,他抽取的佣金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天价。
瑞克笑了笑,没说话,棕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昏迷在轮椅上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幽光。
据他所知,能真正得玉公子以命相护的,可不是这位。
两人喝了会儿酒,密斯抬手看了眼手表,眉头微蹙,正待说什么,一名高大的男子推门进来,附耳在瑞克耳边说了什么。
瑞克眼底精光一闪,“哦,还不快请进来。”
“看来我还蛮受欢迎的。”
人未到,声先到,下一秒,一抹白色的身影霍然出现在门口,欣长的身躯,贵气凛然,他脸上戴着一副精致金黄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眸子,艳红的唇瓣和那有型的洁白下颚。
看到他,站在密斯先生身后的保镖们各个神情一凛,浑身透着一股面对强敌时的紧绷气息。
确实是强敌,这段日子以来,多方人马都在追铺他们几个,却从没有人在他手中讨到半点便宜,如果不是上次趁他们与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交锋,他们的战斗力大损之际,他们龙誊会也不会抓住行动受限的金百合。
瑞克好似没有看到他们紧张的神色,笑眯眯道,“当然,玉公子大驾光临,谁会不欢迎,请坐!”
还真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祁逍目光在简雪旸身上掠过,便姿态优雅地在密斯对面,瑞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做了个请的手势。
祁逍也不客气,端起来微微晃动几下,继而抿了一口,“都说瑞克少爷是品酒的行家,其中珍品无数,看来果然不假。”
瑞克笑着,眼神在密斯与祁逍两人身上流转,“今天二位是我的贵客,当然要拿出最好的酒招待,我这儿的规矩相信你们都知道,交易期间,会确保双方安全,只是出了我这儿的大门,生死便由你们自己把握了,我的话说完,二位请随意。”
“啪啪!”
两声掌音响起,密斯身后的两人将两只偌大的密码箱搁在中间的茶几上,咔嚓几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一摞摞的美金,满满两箱子。
密斯先生看了眼对面不动声色的祁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输下指纹密码,盒子啪地一声打开,一束璀璨的光芒顿时溢出,看着里面的东西,里面的人眼底皆划过一抹讶异与贪婪。
密斯看着众人的眼色,嘴角漾起一抹倨傲的笑,“玉公子,虽然前面闹了点不愉快,不过,我们也不会让你吃亏,两千万美金外加这颗拥有世界之星之称的紫钻,换你手里的Ospk。”
祁逍斜靠在单人沙发上,如玉般的手指端着高脚杯,他看着面前的东西,妖冶的红唇微勾,语气甚是慵懒随意,“密斯先生应该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色,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嫌多就是了。”话虽说着,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颗偌大的钻石。
密斯看着他的眼神,哈哈一笑,“交出Ospk,这些都是玉公子的。”
“呵,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带着身上。”他说着,眼神看向昏迷的简雪旸,“我人已经来了,你这样对待我朋友,这不好吧。”
密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心里想着在这里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他给了身边人一个眼色,那人会意,来到简雪旸面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装有蓝色液体的瓶子,直接打开盖子,将液体倒入了简雪旸嘴里。
原来他们在抓住简雪旸的时候,便为了她全身发软昏迷的药物,而这种药是龙誊会研发出的,没有他们的解药,就算将人救回去,也于事无补。
没多久,简雪旸幽幽转醒,首先入眼的便是祁逍那慵懒的身影,眼睛一转,对上的是一双含笑的邪肆棕眸,还特骚包地冲她眨了眨眼。
简雪旸表情一顿,想到这男人的恶劣,心里有些愤愤。
“金小姐已经解了药,我们可以开…”
话没说话,嗤地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下一秒,密斯高大的身子便倒在沙发上,顷刻间毙命。
密斯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银光一闪,站在简雪旸旁边想要挟持她的保镖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抹血痕。
滋!
两道血柱分别从那血痕上喷出,两人倒地不起。
顷刻间,三人毙命,密斯的人脸色大变,其中一人速度极快地上前扼住简雪旸怒瞪瑞克,“瑞克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借用瑞克的地盘想要他做中间人,这里的第一条规矩便是不得携带武器入内,如今,他们没武器在手,见他们眨眼间便取三条人命,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瑞克耸了耸肩,“貌似这位小姐是你们带来的,我还要问问你们是几个意思?”
开口的那人瞬间闭了嘴。
确实,这女人是他们带来的,他们并不知道这轮椅里居然又这么多门道,这会儿又在别人的地盘上,自是不敢放肆。
他与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是我们大意了,不过,交易还得继续。”
就算没了密斯,他们也必须拿到ospk,外面还有他们的人,绝对不能让玉公子和这女人脱离他们的掌控。
瑞克看着掐在简雪旸脖颈处的那只手,棕眸幽光一闪,手心一个翻转,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迷你手枪,而枪口对着的就是那人。
他弯着唇角,脸上漾着邪肆而危险的笑容,“你们交易,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动手之前,你们龙誊会是不是该打听清楚,你手中的人,是我瑞克的女人。”
一听这话,龙誊会的人顿时一惊。
靠,这都是什么事儿?
金百合这个残废居然是黑白两道大名鼎鼎的瑞克少爷的女人?
不是他们不打听清楚,而是太让人难以置信。
然,当事人简雪旸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美目生恨,不过也只能用眼神虐他,毕竟脖子被掐住,她发不出声来。
祁逍依旧是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啧啧啧,瞧瞧,你们惹我家小猫生气了,她一生气,我心情就不好了。”
嘭!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表示了影响他心情不好的后果。
其余人在他动手之际,皆被他手下之人解决,豪华而低迷的包厢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火药味儿,有些刺鼻。
“这些…”
“世界之星归我。”
说着,祁逍动作很是迅速地将那颗璀璨的紫钻收了起来。
用这个给颜设计一套首饰,她定会喜欢。
瑞克见他生怕被人抢了去的急切样子,撇了撇嘴,“你还真是不客气,专往好的挑。”
话虽说着,不过他也示意身边的人收起了那两厢美金。
其实也该密斯倒霉,居然找上了他,谁也不知道,黑白通吃的瑞克少爷与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玉公子一行人是朋友,找上他,不就是肥羊送上门让狼宰吗?
另外,也怪他太信任这厮的人品了,只要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只狼也只对于看的顺眼的人有人品,至于看不顺眼的,必定坑的连对方的裤衩都不留。
“少爷,外面的人都处理干净了,消息也已经放出去。”
一名黑衣的白人保镖进来,神色恭敬地报告。
祁逍站起身,扶了扶袖子,“既然讨人厌的虫子清了,我就不留在这儿碍你的眼,阿旸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
“当然是留下。”
“跟你走。”
一男一女异口同声,意思却是相反。
简雪旸冷冷瞪了某人一眼,语气清淡,“我的去留关你屁事。”
瑞克勾唇一笑,不甚正经道,“当然,你是我女人,你走了,谁来帮我暖床。”
简雪旸怒极反笑,也不知从哪里摸出几张印着身材火爆面容或清纯或妖娆的名片丢给他,“只要你一个电话,我想这些个女人很是乐意效劳,我们走。”
瑞克一把按住她轮椅的扶手,凑近她耳边悄声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小秘密告诉他们?”说着,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她的轮椅,嗤笑了声。
简雪旸眼神一冷,“你试试!”
“嘭!”
手中的酒杯猛地摔到地下,应声而碎,“姓简的,我等你回来找我,到时候本少这里可没那么好出去了。”
瑞克盯着她的背影,棕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凌晨四点,街道上一片静逸幽凉,不甚起眼的黑色车子在车道上像是兜风般悠哉地行驶着。
简雪旸刚刚解开迷药,这会儿头还是有些晕沉,她揉了揉眉心,“狐狸有消息了吗?”
祁逍眸色微沉,“还没。”
两个字一出,车内的气氛多了一丝沉重。
前两天他们三人在一片海域上被几帮人马围杀,两艘快艇相撞爆炸,孟小裸危急时刻跳海自救,而祁逍和简雪旸突出重围后又被龙誊会趁火打劫,简雪旸也是这样落入他们的手中。
等祁逍回过头来寻找孟小裸时,她已经不知去向。
他们都知道,当时她是受了极重的伤的,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让人心情沉重。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临时落脚点天已经泛白,祁逍输入指纹开锁,然而,门还没开,一声破空之音传来。
出于对危险的感知,他第一时间身形一闪,同时手中的银丝一甩,那泛着森森寒芒的锋利刀尖直逼对方,只是下一秒,眼睛突地一瞠,急急收回手中的武器。
“颜…”
祁逍瞪着眼前之人,样子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心里是既惊怒又欢喜,惊怒于她的不知轻重地出手,如今自己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一出手绝对是夺人命的杀招,欢喜她活着回到他身边。
然而颜妮没等他说完,便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轻轻的几个字,如一阵清爽的风,却让在场的两个薄情寡心的人忍不住哽了喉,湿了眼。
“回来就好。”
良久,祁逍才说出这句话,声音暗哑的厉害,显然心里极其激动。
颜妮轻锤了他肩膀一把,“当然,要是让那些豺狼虎豹将你给撕了,我上哪儿去帮我家小包子找一个这么好的干爹。”
祁逍含笑不语。
其实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她不该回来的,不过,因为了解她的性子,所以他只能说一句“回来就好”。
颜妮来到简雪旸面前,蹲下身子,双臂圈着她的腰肢,脸贴在她的小腹上,“雪旸。”
简雪旸笑中带泪,她抬手摸着她短短地有些扎手的头发,指尖轻抚着上面那粉色的疤痕,“理智上不希望你回来承受危险,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欢迎回家。”
对,就是家,不管在哪里,只要有彼此,就是她们的家。
几人进了屋,颜妮将她手术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不过对于盛谨枭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他们也不问。
后面颜妮便问起了孟小裸,听到他们说生死不明时,脸色蓦地一白,还没得到好好修养的身子晃了晃。
祁逍及时扶住她,“别太担心,没见到尸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女人堪比九命猫妖,身手也好,没那么容易翘辫子。”
“是啊颜,你才醒没多久,注意身子,我们已经让人留意她的消息了。”
颜妮揉了揉额,“希望她的命足够大。”
两人听到她这话,瞬间沉默下来,深受重伤之下遇到快艇爆炸,能保住命不就是命大吗?
颜妮喝了口水,关心起令一件事来,“sopk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头的人要祁老大拿到这个,换取解药,彻底放我们自由。”
祁逍还没说话,简雪旸便嘲弄道。
到底是放他们自由,还是事成之后杀人灭口,谁也不知道。
毕竟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另外几人的能力称得上一流,不,几人联手之下,可以说在这片领域上几乎鲜有敌手,若不能为他们所用,杀人灭口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这两年来,由于她们三个并不是那么听话,组织早就看她们不爽了,她们与那头的关系,每半年所需要的药,一直都是靠祁逍做任务帮她们换取。
“东西呢?”
“在我这儿,这个月六号晚七点在拉斯号上有场大型赌局,杰斯约了我在那儿见面”
六号,不就是后天?
颜妮沉吟了片刻,“到时候我们布置下,若是真心放我们自由就罢,若不是…”只能硬抢了。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过两人却也明白她的意思,他们谁也不是乖乖受死的人,虽然少了一个武力值最强的孟小裸,但只要精心布置好,也不是不能从他们手中拿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那种地方有扫描仪,是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的,这个问题要解决,我想可以去找一下瑞克。”
祁逍摸了摸鼻子,斜睨了眼简雪旸,“我们刚从他那儿回来。”
简雪旸沉默了片刻,“颜,我…不想找他。”
颜妮默然。
简雪旸和瑞克之间那些糟七糟八的事儿,她身为局外人,实在是不好说什么,更何况…
她是最没资格说话的人。
“颜,我会入侵他们的保全系统,到时候…”
“行了,我们另外想办法,马上就要天亮了,你们两个好好休息下,看你们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好些天没睡好觉了。”
颜妮拍了拍她的手,推她入了房间,扶她躺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好好睡觉,我会在外面。”
她知道,这样的处境,对他们而言,想要睡一个好觉,那是奢侈。
在颜妮转身离开之际,简雪旸猛地拉住她的手,“颜,你的心愿依旧吗?”
心愿…
颜妮愣了愣,心里有些恍然,“当…然。”
对上她清亮的眼眸,她眼底深处那一丝紧张让她心脏一抽,颜妮安慰地笑了笑,“别多想了,睡吧。”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简雪旸心底泛起丝丝凉意。
颜,你迟疑了。
你还是放不下那男人吗?
四月六号,春末夏初的时节。
华灯初上,斑斑点点的星光洒在浓墨铺成的夜空上,散发着璀璨的光晕。
风平浪静的码头上,一艘五层之高的豪华游轮威风凛凛地停靠中间,里面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码头,衣着光鲜靓丽的男女络绎不绝地踏上铺着红毯的阶梯,然而入了里面却是每一位宾客都需要核对身份。
“小姐,请您出示您的入场卡。”
一袭黑色露肩礼服,头戴淑女帽的女子行走在人流之间,闻言,她从皮夹里掏出一张暗红的磁卡交给守卫,守卫恭敬地接过,在一旁的身份核对仪器上一划而过。
屏幕上精准无误地显示出此人的身份“露卡斯,MS国际集团总裁千金,27岁。”
“请您在这儿输入您的指纹。”
女子甩了甩那一头耀眼的金色大波浪卷发,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然而,下一秒——
滋滋,仪器突然花屏,那名守卫神色一肃,“抱歉小姐,请您稍等一下。”
守卫询问保全部的情况,排在后面的宾客们开始出声催促。
女子抬手看了看腕表,语气傲然,“还要多久?”
“抱歉…”
“我赶时间,有问题让蒙特斯先生来找我。”
没给守卫说话的机会,女子抬手拿过屏幕上的入场卡,踏着优雅的步伐昂首挺胸地入了内场,那傲然强势的气场,让人不敢反驳。
而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蒙特斯先生是这艘游艇的主人。
“第四层,客房部309室。”
听着耳朵里面传来的话语,女子面无异色,径直上了电梯。
一出电梯,便有一面透明的玻璃门,两个黑面门神一左一右守在那里,还别说,这里的保全系统简直堪比总统住的地儿了。
女子目不斜视,手中的卡在卡槽上轻轻一划,叮的一声,玻璃门应声而开。
这一层来往的人并不多,幽深的走廊里,也只有一两个人进出,女子径直刷卡入了309室,之后的时间,这扇门再也没开过。
嗡——
绵长的汽笛声响起,表示这艘游轮已经驶离了码头,向广阔辽源的大海失去,黑漆漆的海面上,独有一艘美轮美奂的游船灯光璀璨,那画面浩瀚而唯美。
游轮上各种节目已经开始,到处可见穿着光鲜的男女端着酒杯穿梭在各种场合,当然,最是令人瞩目的莫过于顶楼那场盛大的赌局了。
拥有赌神之称的哥比仑与蒙特斯先生的赌局,谁人不关注?
这边是热热闹闹的,第五层某处的客房里,气氛却是冷凝。
长长的方桌上,两人对立而坐,白色西装,面容俊美魅惑的男人是祁逍无疑,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着银灰色西服,身材高大,年近四十来岁的白皮肤男人,正是祁逍口中的杰斯,FCA里面的高级长官之一。
如果不是深入了解,就表面上来看,他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温文尔雅好说话的男人,不过这里谁都知道,他不是。
他身后四个人高马大,气势悍然冷戾的保镖保驾护航,相对于单枪匹马的祁逍,他这边的气场明显强了不少。
“这是你们的药。”
杰斯将一个小小的瓶子顺着光滑的桌面手轻轻一推,滑至他的面前。
祁逍伸手接过,打开瓶盖闻了闻,继而又倒出一粒仔细看了一遍。
杰斯勾唇笑了笑,神色一派温和,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冷鸷,“别人不好说,你对这个最是了解,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傻得拿这个来骗你。”
祁逍笑笑不言,再三确认无误后利落地收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制的小盒子,手指在边缘处倒弄了几下,没多久,啪地一声,盒盖应声而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只透明的玻璃瓶,而瓶子里面那泛着蓝光的液体分外瑰丽醒目。
杰斯看着眼前的东西,瞳孔微缩,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底闪烁着热切之光,“这就是OSPK,目前全球杀伤力最强的生化武器?”
祁逍没说话,将东西往他那头推了过去。
然而,在盒子滑至中间之际,嘭地一声响,不远处的窗户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一根细小的丝绳飞了进来,极快地卷走了盒子,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
嘭嘭——
枪声响起,那些保镖们反应也是极快,第一时间枪口对准窗口开枪,其余的人纷纷上前追逐查探追逐,而杰斯手里的枪则是对准了祁逍的眉心。
这时候没人去纠结,在各种扫描系统的监视下,他们是怎么将武器给偷带进来的。
“长官,目标进了第二层。”
一名保镖对着下面开了两枪,神色冷然地转头报备。
“跟蒙特斯先生说一声,有偷盗贼混进了他的地盘,我丢了贵重东西,必须搜查整艘游轮。”
“是。”
保镖得令前去办事,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三个人,祁逍与杰斯和他身后的一名保镖。
“我想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夺回OSPK。”
祁逍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好似没有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神色丝毫不见变化。
杰斯温文尔雅的面容这一刻变得格外阴沉,他看着对面祁逍,“SOPK我要,但是你也必须死。”至于她们几个,没了他手中的药,也是活不长的。
祁逍勾唇,嘴角漾出一抹极冷的笑容,“抱歉,我还不想死。”
话落,他猛地抬脚踹向面前的桌子,同一时间,身子后仰,险险避开了从眉心处擦身而过的子弹,而对面杰斯需要避开他踹过来的桌子,第二枪便缓了一瞬。
不过,在某些人面前,身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就是他这一缓神,祁逍手中飞出一条银丝,银丝的末端凛凛寒光闪过,杰斯猛地一个后翻,避开银丝尖端处那带着勾刺的利器。
那名保镖手里的枪也在这一刻叩响,祁逍就地一滚,同时一刻,银光滑过,滋地一声,猩红的血如柱子般喷出咽喉。
杰斯神色一凛,眼底滑过一道浓郁的杀气,枪口对准祁逍,“都说你玉公子银丝一出,勾魂夺命一瞬间,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银丝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话落,嘭地一声响,然而,倒下的人却是执枪的杰斯。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天花板上下来,黑色的礼服,金色的发,不是那位露卡斯小姐又到是谁?
当然,也是颜妮。
她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的杰斯,“我要是你,就不会说那么多屁话。”
祁逍银丝一晃,钩剑划破杰斯的咽喉,让他彻底死绝,“走,外面的人来了。”
话落,两人纵身一跃至天花板上,消失在房间里。
从SOPK被夺到杰斯生死,所有的一切看似漫长,其实也不过片刻之间,而这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外面的保全人员。
出了这样的事,整艘游轮的保全尽数出动,一时间,所有的宾客被扰的人心惶惶。
祁逍和颜妮两人通过特殊甬道回到309号客房,刚一关门,便发现不对劲,下一秒,森冷的硬物便抵在了后脑勺上。
“不准出声,不然…”
没容他说完,颜妮猛地一个弯身,同时较厚跟往后一抬,男人闷哼一声,这会儿祁逍手中的银丝飞出,直逼对方咽喉,两人同时出手,对方显然避之不及。
然而——
在祁逍的钩剑距离对方咽喉一寸之际,黑暗之中,颜妮突然出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银丝。
“颜…”
祁逍惊呼,他自己的武器自然是知道的,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而黑暗中的那人在听到祁逍那声“颜”后,身子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
客房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晕模模糊糊能看清那背影的纤细和那头晃眼的金发。
“颜…妮?”
男人出声,声音低哑暗沉,似是不确定。
“祁逍,开灯。”
啪,灯光乍亮,这时候才将里面的情况看清,同时三人也将对方看清。
站在颜妮身后的人,不是消失多天的盛谨枭又是谁?
盛谨枭也看着颜妮,虽然是一张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脸,可那精雕细琢似的五官,还是可以找出颜妮的影子。
祁逍看着颜妮鲜血直流的手掌,脸色很难看,“你怎么在这里?”
盛谨枭不说话,深邃的黑眸直直盯着颜妮,“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会来这里?”
他其实很想上前摸摸她,想要感觉她的存在,他有很多话想要说,然而,事实上,却是站在这里僵立不动。
“颜,你们的时间不多,赶紧撤。”
颜妮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耳朵里便传来简雪旸有些焦急的声音。
显然,祁逍也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快离开这里。”
他来到卧室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两个背包,其中一个丢给颜妮。
颜妮接过,看了眼盛谨枭,这时候不用脑子想她也知道,刚才抢走OSPK,制造混乱的人是他无疑了。
“这里马上就有人来了。”
盛谨枭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精明,冷峻的面容刚毅而凌厉,“你们先走。”
颜妮这才想起被她忽略的血腥味儿,她将他上下扫了一眼,最后停留在他的大腿上,因为穿的是黑裤子,看不出什么血迹,不过,在左腿关节偏上一点,那里有一个子弹穿透的小洞。
祁逍皱眉,看向颜妮。
说实在的,他不想带个累赘。
颜妮从包里掏出纱布,哧啦一声,撕了一段蹲身给他绑在伤口上,“现在没时间帮你取子弹,先走。”
盛谨枭看着她清冷的容颜,尽管看不出表情,可是这一番动作,让他心有瞬间回暖。
三人刚出门没一分钟,一队人马踹开了309号的房门,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
至于颜妮这一行三人,有简雪旸的一路指引,在深幽的廊道上穿梭着,虽然一路上遇到几拨人马,但三人都轻松应付了过去。
很快,三人来出了客房部,只是刚一出出口,倒霉的与一对人马碰上,而且来人还不少,看穿着,名下不是船中的保全人员。
果然,一个照面就拔枪,嘭嘭的枪声不绝于耳。
祁逍暗咒了声“靠”便也很快投入对战中,手中的银丝说过之处,便是一条鲜血翻飞,人命陨落。
颜妮也加入了战斗中,只是她基本都没机会出手,因为有人比她更快,不管多少人攻击或是子弹招呼她,她始终处在某人的保护圈内,只是偶尔危急时刻,扣动一下扳机,解决对手。
盛谨枭腿上还有颗子弹,然而,他却没事儿一样,战斗力丝毫不弱,走动闪避之时,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你跟在我后头,找到机会冲出去,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有法子脱身的。”
枪声引来了更多的人,盛谨枭脸色冷沉,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煞气,他将颜妮护在身后,利用花坛藏身。
颜妮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球,往地上一掷,一股浓烟陡然冒起,颜妮冷喝一声,“走。”
三人趁着烟雾突破了包围来到游轮的边缘,入目的是黑麻麻地一片大海,颜妮和祁逍两人纷纷解开背包,拿出里面的简易的小型降落伞包固定在背上。
“待会儿跳下去的时候抓紧我。”
祁逍手臂在刚才中了一枪,自是带不了他的,更何况两个大男人,伞包根本就承受不住。
祁逍听到她的话,咬牙将伞包丢给了盛谨枭,“这只能承载一个人,你们走,我另想办法。”
话落,他也没管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药瓶给颜妮,“这是药,搁你身上。”
“不行,留在这里只有死,要走一起走。”
他们的撤离路线都有计划,就连时间计算的好的,雪旸破坏了这里的保全系统,将不少保全人员困在里面,不过时间却是有限,要是计划的时间内没安全撤离,便是必死无疑。
千算万算,没算到中途出了盛谨枭这个意外。
盛谨枭没说话,也没去接祁逍的伞包,他紧抿着唇,脸色有些泛白,额角也有细细的冷汗溢出,“你们走。”
“别墨迹,时间不多。”
说话间,颜妮已经准备就绪,她将地上的伞包递给了祁逍,“快点,你若不走,那就一起死了了事。”
她去拉盛谨枭,同时从包里拿出跟身子,准备将两人绑住,然而,身边男人的动作却是让她霎时顿住手。
“你要杀他?”
颜妮看着他,目光冰冷刺骨。
盛谨枭没说话,而是扣动了扳机,那势头,快而坚决,似是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颜妮瞳孔一缩,一股寒气从心底穿透四肢百骸,在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之时,她手中的枪已然叩响。
滋——
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在一刻似乎被放得格外的大,颜妮只觉耳朵突地一阵轰鸣,接着便什么也听不见。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一个目光冷然深幽,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一个目光平静,眼底似是遗憾悲伤,似是眷恋不舍。
祁逍看着落在地上的枪,再看看身形站立不稳的男人,脸色沉得似是覆了一层冰,他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姓盛的,你他么搞什么鬼。”
几人耽搁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从这边涌来,嘭嘭地枪声不绝于耳,祁逍拖着他就地滚过,避开那些如雨般的子弹,乘隙抬眼看颜妮,却见她依然愣在那里,而恰巧一颗子弹直逼她而来。
心神惧惊,“颜,小心。”
惊呼的片刻,他人以极致的速度从地上跃起,然而,他快,有人却比他更快,只见一抹黑影在他之前,张开双臂将颜妮整个人护在怀里,而那颗飞来的子弹在一瞬间没入了他的背心。
“妮妮,我终是没法与你白头。”
颜妮这时候回神,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居然有三处枪伤。
刚才放烟雾弹退离时的情景在脑中放映,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贴近她的身子,将她往怀里带,当时他没有任何异常,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曾想…
“你…”
话未出口,唇便被人封住,盛谨枭吻得极狠,好似倾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
不远处的海面传来一阵轰隆声,颜妮知道是接应他们的人来了,祁逍躲避了几颗子弹的攻击,同时解决了一些枪口对准他们的人,看到不远处乘风破浪而来的快艇,面容一肃,“颜,撤。”
祁逍的一声厉喝落下,颜妮的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同时伞包也被人解了开来,最后那男人那霸道的一句“不准忘了我”在耳中不断地回响,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有抓住。
两人落入海里,不过有伞包,入海的冲击力不大,两人都有准备,第一时间拿出军刀隔断了绳索,这时候快艇已然到了他们面前,而驾驶快艇的人是简雪旸无疑。
颜妮上了快艇,回头却看到一抹黑影直直落入海里的一幕,心在这一刻抽了一下,不是很痛,然而,那种痛似乎会蔓延,渐渐地全身都不住地抽痛起来。
祁逍也看见了,他看向颜妮,对面的女人脸上苍白无血,唇瓣因刚才那男人的吻渗出了点点血迹,他唇瓣蠕动了片刻,终是叹息而苦涩地出声,“刚才他枪里已经没了子弹。”
没有子弹却要做出那般快而坚决的样子,他是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走了吧。
那个男人,可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返回去。”
且冷且凉的声音响起,尽管轰鸣声重大,可身边的两人还是听了个清楚。
简雪旸闭了闭眼,心下一狠,当做没听到般,不但不返,还加快了速度。
颜妮没说话,却在下一秒站起了身子,想要跳下去。
祁逍及时拉住她,怒斥,“你想死啊!”
“对不起!”
三个字,却让简雪旸心底一片荒芜,祁逍心底苦涩,却也知道,她意已决。
“雪旸,回去吧,我不想再去拯救一个疯子。”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倾尽了心力将她从地狱深渊里拽回,可终究是抵不过那男人。
有一种人,一生只有一份情,给了便是刻骨入心,无论世事怎么变化,那份情依然不变,只是被深深埋进了心底。
他想,颜妮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爱那个男人。
当那男人枪指他的那一刻,他从她眼底看到了害怕,看到了怨怼,看到恐慌,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在她眼底看到这么浓烈的情绪过。
也许别人会认为她是害怕他死,可是只有了解她的他知道,这并不是全部原因,更重要的在于,她怕他死在那男人的手上。
这里面的道理,不用说,他也懂。
绝对是一种永远无法原谅的痛恨。
三年后,位于金三角一座不知名的岛屿上,这里四季如春,椰林丛丛,沙滩细软,海鸥戏水,相对于大城市的繁华纷扰,这里的生活节奏惬意而缓慢。
距离海边不远处有栋白墙红瓦的欧式小别墅,此时别墅里却是鸡飞蛋打,室内的一切犹如狂风过境,混乱不堪。
客厅里,一红一白一男一女两抹身影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一拳一腿,皆是实打实的招呼在对方身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人又什么深仇大恨。
“你个王八蛋,居然敢在老娘酒里下药,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哎呦,敢情本少没将你伺候爽?”
“你怎么不去屎?”
“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儿,我死了谁来伺候你?”
“老娘自己来都比你强。”
…
两人一边打一边吵,不远处的露天阳台里,一男两女各自躺在躺椅上,对这一幕似乎见怪不怪。
这时候大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口一手提着鱼桶一手拿着鱼缸的男人看到屋里的情况,眉心狠狠跳了跳,“五分钟屋子没给老子恢复原样,你们两个等着瞧。”
低沉霸气的声音一响,打斗的两人立马就停了下来,红衣女子撩了撩发,“你以为你是谁?”
男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试试?”
女子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想到这几年来在他手中吃的暗亏,心底有些犯憷,她眼神微闪,看向身边的男人,恶声恶气道,“给老娘收拾整齐。”
男子笑容邪肆,“凭什么?”
“凭你每晚睡在老娘的床上。”
白衣男子摸了摸鼻子,嘟嚷了句,“欺软怕硬的恶婆娘。”
“恶婆娘也是你的婆娘。”
没好气的丢下这句话,男人提着鱼桶进了厨房。
没多久,他从厨房出来,手里多了一杯蜂蜜水,他径直来到露天阳台,将蜂蜜水搁在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女子边上,从她手里拿过书,“老对着太阳看书伤眼睛。”
女子笑了笑,没说话,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小洁儿她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还有个把小时,我待会儿去做饭,颜曦那小子可是点了红烧鲈鱼。”
“你儿子来了可以随便点菜,为什么我们每天跟着你们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膳。”
红衣女子端着杯水往这边走来,一边喝一边不满地控诉。
“叫你男人烧,你也可以随便点。”
仰躺在躺椅上做日光浴的男子语气慵懒地呛了一句。
不错,这几人正是颜妮他们。
当年因为盛谨枭受伤太重,几人差点将命留在那片海域里,险险脱离危险后又被各道追杀,警方追捕,几人连出境都困难,最后还是在美国的盛谨华暗中助了他们,同时也知道那男人将孟小裸给藏了起来。
而这座小岛,则是他们几人当年早已准备好的退路,约定在脱离组织后便远离尘嚣与血雨腥风,来这里过这种隐世而居的散漫生活。
至于小洁儿与颜曦,为了两人更好的教育条件,则是留在了盛家,只是暑假寒假期间才会过来与自己的爹妈团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颜妮看着,听着,嘴角始终挂着轻浅的笑,她以前也是经常笑的,只是那时的笑不达眼底,如今连眉梢都染了笑意,看起来越发美丽耀眼,身上那股清冷气儿,也褪去了不少。
盛谨枭看着她,眉目间满是柔情,他的妮妮,总算是褪去了冰冷,这样的他,一直都是他想见的,老天没有亏待他们彼此,让他有机会再看到她如朝阳一般温暖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