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瞻走到床边,从莺时手里接过霍澜音的鞋子, 蹲在霍澜音身前,为她穿鞋。
霍澜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落在卫瞻的身上。紧接着,她木木的表情逐渐变了,翘着唇角开心地笑了,欢欢喜喜地喊:“让让——”
卫瞻“嗯”了一声,食指勾进鞋后一提,为她将鞋子穿好。
“让让——”霍澜音又不开心了。
卫瞻把她的另一只鞋子也穿上,才抬眼看她,问:“又耍脾气不肯好好穿衣服?”
霍澜音眨眨眼,茫然地望着卫瞻。
她听不懂。
卫瞻闭了一下眼,偏过脸去,努力克制着。
“让让……”霍澜音伸出手来,攥着他的衣襟晃了晃。
卫瞻又“嗯”了一声应她,冲她扯起唇角笑了。
霍澜音望着他,便也跟着笑了。
卫瞻压了压情绪,接过莺时递过来的衣服,给霍澜音穿衣。他一边絮絮说着:“今天要回家看望你母亲,音音可还记得你母亲?”
他以为霍澜音听不懂这样长的句子。
“阿娘……”
卫瞻为她系带的动作一顿,惊讶地抬眼看她,看见霍澜音眼睛红红的。
卫瞻摸了摸她的头,凑过去将浅浅的亲吻落在她的眉心。他握着霍澜音的手,耐心地问:“音音,见了阿娘之后还跟着让让回来吗?”
霍澜音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卫瞻。
“如果回了家见了你的母亲,你不舍得走,就会再见不到我了。”
卫瞻盯着霍澜音的眼睛,霍澜音却移开了视线。卫瞻的目光追随着霍澜音,随她看去。
霍澜音微微仰着头,望着床幔顶端缝制的一圈儿流苏装饰。
“拿剪子来。”
卫瞻亲自剪掉一块,霍澜音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卫瞻手里的那串流苏,直到卫瞻将那串流苏放在她手里,她才咧开嘴角,灿烂地笑了起来。她将流苏举在脸前,晃了晃,盯着晃动的流苏,好奇得像个孩子。
她就这样专心地玩着,也不嫌无聊,乐此不疲。好长时间之后,她才停下动作,歪着头去看卫瞻。
卫瞻一直望着她。
他冲她笑着。
霍澜音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流苏,然后双手捧给卫瞻。她眨眨眼,干净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舍不得。
“真乖。”卫瞻将她递过来的流苏握在掌中。
霍澜音眨了眨眼,歪着身子,靠着床边。
山河端着早膳进来,霍澜音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直到卫瞻将那串流苏重新递到她面前晃了晃,她瞳子滴溜溜地转动,又笑了。她伸手去拿,指尖儿还没碰到流苏,又去瞧了卫瞻一眼,然后收了手,将双手背在身后。
“送你。”她声音小小的。
“那么不舍得还送我做什么……蠢货。”卫瞻拉过她的手腕,将流苏强硬地塞进她的手心。
霍澜音摊开手心里的流苏,好奇地用另一只拨了拨。很快,她就被这个流苏吸引了,忘了这是送给卫瞻的东西。
卫瞻将霍澜音抱到了桌子前坐下,霍澜音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又低着头,继续玩手心里的流苏。
卫瞻习以为常。他调了酱汁,洒在栗蓉羹上,褐色的粘稠羹汁上晕开一层白。他盛了一勺,递到霍澜音嘴边。不用他说,霍澜音张开嘴,乖乖吃了。
她已经很近没有自己吃过东西了,别人也不知道她如今还会不会用筷子。
霍澜音甚至不知道饱饿,只要是卫瞻喂给她,她就会一直吃下去。为此,卫瞻不得不更留心她的小动作、小表情,来确定喂她多少。
将霍澜音喂饱,卫瞻才换了筷子,自己吃。不过刚吃了一口,肩头忽然一沉,他偏过脸去,看见霍澜音靠在他的肩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那个被她爱不释手了一早上的流苏串子随意丢在一旁。
每当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就是困了,想睡觉。
“不行。”卫瞻说。
霍澜音哼唧了两声,转过脸,用脸蛋蹭了蹭卫瞻的肩。
“你母亲想你。”卫瞻将她鬓间的发理了理,“现在不逼你去,日后你好了,会怪我。”
卫瞻的眸色瞬间暗下去。她可当真有朝一日会康复?他杀了那么多太医,仍然没人治得好她。
“娘……娘……阿娘……”霍澜音的声音低下去。她眼睛向下垂着,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
如今幼儿般智力的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一会儿就能见到你母亲。”卫瞻宠溺地亲了亲她的眼睛,“音音要乖,乖乖回家,也会乖乖回来,对不对?”
卫瞻继续哄着她:“等回来,就做我的妃子。”
霍澜音眨眨眼。
卫瞻轻笑了一声,又说:“等回来,有糖吃。”
这下,霍澜音弯着眼睛甜甜笑了起来。她捧起卫瞻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讨好似地蹭了蹭。
霍澜音总是很怕冷,有时候夜里睡着会哭着醒来。卫瞻问她怎么了,她会抱着卫瞻的脖子发抖,卫瞻才知道她冷,纵使殿内的炭火已烧得很足。
走出寝殿,霍澜音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可她还是觉得冷,缩着肩,紧紧靠在卫瞻身侧。
卫瞻已许久未曾出过东宫。华舆刚一出东宫,立刻被几个守在那里的大臣拦住。
“您不能再不上早朝了啊!”
“让开。”
这皇帝,谁他妈爱当谁当。我只要我的音音。

第153章

第153章
“太子殿下, 如今陛下身体抱恙。朝中政务堆积如山,虽二殿下聪慧且有王爷和丞相大人辅佐,可许多大事堆压未解, 还请殿下定夺啊!”
霍澜音坐在卫瞻身侧,低着头玩临走前随手拿的一个手鞠。听见粗重的大臣声音,她好奇地抬起眼睛望去。冷不丁看着好几个穿着深色朝服的高壮男子, 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
“让开。”卫瞻再度开口。
“殿下三思啊!”几个大臣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拦住华舆。
手鞠落在地上,上面拴着的小铃铛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来,最后滚落在大臣脚边。
卫瞻的脸色冷下去。
几个大臣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那个救了卫瞻却损了智的女人。再看一眼卫瞻的脸色,顿时心头一紧。自从卫瞻醒来已过去了十来日,这十来日,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和耐心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很多人说,这个女人救了太子的命, 也要了他的魂, 让他入了魔。
“来人,将这几个臣子扔出宫。”卫瞻的声音是冷的, 阴翳的目光亦笼着一层寒意。
侍卫操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匆匆赶来, 拖起跪在地上的臣子。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几个臣子高呼。
“走……走……回去。”霍澜音侧着身, 拼命往卫瞻身后躲,攥着卫瞻的衣角,往回拽。她不想见到旁人, 低着头,将脸贴在卫瞻的后背。霍澜音吓坏了,恨不得将自己缩成米粒大小,不停往卫瞻身后躲。
卫瞻转过头望向霍澜音的刹那,像忽然变了个人。所有的冰寒如春冰乍破,一瞬间温暖如春。
“他们都走了,都走了。音音不怕。”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像哄着小孩子一样的耐心。
霍澜音抬手扯着兜帽使劲儿往下拽,想将自己的脸遮起来,红色的兜帽下只露出她的一个尖尖的小下巴。
卫瞻将她从身后拉出来,拉住她的手腕,发现她在发抖。卫瞻深吸一口气,下令折回去。
霍澜音这个样子,今日定然是不能强硬带她出宫了,只能明天再哄她回霍府。
霍澜音一双瞳子滴溜溜地转着,望着下方的路。嘴里呢呢喃喃数着:“一二三四五……”
卫瞻侧耳,凑过去,温柔地问她:“音音在数什么?”
霍澜音捏着兜帽的沿儿,动作缓慢地一点一点往上掀,直到望见卫瞻的眼睛。她的眼睛一下子弯起来,开开心心地说:“回去啦!”
她认了出来,这是回去的路。
“嗯,回去。”卫瞻将她的手拉过来,拢在手心里。她的手很凉,要给她暖着。
回了殿内,霍澜音没了刚刚的害怕,提着裙角跑进去。这让守在门口的宫女准备为她脱下斗篷的宫女措手不及。
殿内很暖和很暖和,没有讨厌的风。热气拂面,霍澜音开心地笑了。
厅中正中央的地方摆着一方圆桌。霍澜音扯着斗篷的两襟,像只小蝴蝶似得绕着圆桌跑了一圈又一圈。
整个厅内伴着她咯咯的笑声。
宫女们低下头。素星一个眼色,令殿内的宫女全部退了下去。
霍澜音跑了几圈,终于累了,脚步慢下来,慢悠悠的样子像踩在棉花上。
晕……
桌子那么近,霍澜音伸出双手想要去摸,可怎么就摸不到呢?而且越来越远了。她急了,眉头揪起来,又哼唧了两声。
脚步一歪,她倒在卫瞻的怀里。她在卫瞻的怀里仰起脸来望着卫瞻,笑了笑,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
“晕……”
“不怪你,是桌子的错。抬出去烧了。”
素星领命,转身出去吩咐小太监进来搬桌子,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霍澜音歪着头,看着几个太监进来把桌子搬出去。她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卫瞻弯下腰来,让自己与霍澜音平视。
他不舍得霍澜音抬起头来看他,所以他尽量弯下腰与她平时。
霍澜音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冲卫瞻笑。
自从那以后,她总是喜欢笑,一直一直笑。简单的、单纯的、真心的笑容。
曾经让卫瞻无数次渴望的——她没有目的纯粹开心。
卫瞻忽然想,她这样简简单单每日都能开心的笑……也挺好的。
……就是有点傻乎乎的。
她以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什么都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将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傻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
这般想着,卫瞻不由笑了。
霍澜音好奇地打量着卫瞻,用手指头去戳卫瞻的嘴角。
“睡回笼觉。”
为了今日带她回家,她起得比往常早了点。也就这么一点点,闹了一早上脾气。
“嗯嗯!”霍澜音使劲儿点头,嘴角翘得不能再翘。她主动去拉卫瞻的手腕,拽着他往寝殿跑去。
她跑呀跑,一回头发现卫瞻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歪着头,苦恼地望着卫瞻。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呢?”霍澜音又嘟囔了一遍。她想不明白,干脆不走了,蹲在地上使劲儿想。
卫瞻弯腰,问:“音音,说出来,让让帮你想。”
霍澜音揪着眉头,慢吞吞地抬起头去看卫瞻。然后她揪着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她伸出手来,去量卫瞻的腿。
“长!”她忽然笑出声来,一下子蹦起来。
“走走!”她想通了,就拉着卫瞻的手继续往寝殿跑去。
进了寝殿内殿的门,她松开卫瞻的手,提着裙子快步跑向床,一屁股坐在床边,张开双臂,连双腿也抬起来。
卫瞻走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话她:“连脱衣服都不会了。”
霍澜音声音又软又甜:“音音乖乖——”
她这是在学卫瞻前几日哄她要听话时的口气。
卫瞻有意逗上她一逗,问:“怎么个乖法?”
霍澜音歪着头,迷茫地望着卫瞻。
卫瞻顿了顿,换了个问法:“音音有多乖?”
霍澜音眨眨眼,使劲儿想。
想呀想。
“唔。玉、香……养让让!”
卫瞻刚抬起的手僵在那里,猛地转头望向她。
霍澜音被卫瞻的反应吓到了,抬起的双腿耷拉下去,双臂也放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卫瞻的脸。
卫瞻抬手,掌心抚着霍澜音的脸,隔着一层湿,凝望着她的眼睛。
“以前骂你是满心算计的小狐狸,总想着要你乖乖听话。如今……”卫瞻的手在发颤,“如果时间倒流,我宁愿不带你回京,给你自由。”
“不哭,让让不哭哦!”霍澜音吓坏了,她伸出手,用手心去接卫瞻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诶?虐吗?我写的好爽呀,因为终于到文案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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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154章
泪水落在她的手心, 沿着她的掌纹晕开。她低着头看了看,好奇地舔了舔手心的泪。她的眉头很快揪起来,望着卫瞻抱怨:“苦!”
如果是以前, 只要她皱眉,卫瞻立刻就会来哄她,可是这一次, 卫瞻没有来哄她。霍澜音茫然地等着,后来等了好久好久,也没有等到卫瞻来哄她。
而且卫瞻的目光让霍澜音觉得害怕。
他怎么了?
霍澜音将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的手心相贴,蹭了蹭手心里的湿意。
“别哭了,别哭了……”霍澜音的声音小小的。
卫瞻的眼神让她不敢看,让她想要逃避,可是她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偷偷去看卫瞻脸上的表情,看了一眼, 立刻匆匆别开脸, 然后再偷偷看一眼。她做错事情了吗?是因为她做错事情才惹他不高兴吗?可是霍澜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茫然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只好凑过去,身子微微前倾, 去舔卫瞻脸上的眼泪。
“苦, 眼睛会苦,不要眼睛苦。舔干净不苦……”
她难得说这样长的句子。
明明觉得苦,可是她怕他的眼睛苦。
卫瞻握住她的手腕, 向后退了退,轻轻合眼,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除了眼角还有些湿,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儒雅温柔的浅笑。
“好了。音音要乖乖脱了衣服睡觉。”
“嗯嗯!”霍澜音使劲儿点头。
她乖乖坐好,等着卫瞻给她脱了外衣,乖乖躺下来,乖乖抱着枕头,乖乖眨巴着眼睛望向卫瞻。
卫瞻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哄着她:“睡吧。”
霍澜音仔细看了一眼卫瞻的眼角,确定他没有再哭,才翘着唇角闭上眼睛睡觉。
卫瞻坐在床边,安静地凝望着霍澜音酣眠的睡颜。他无数次这样安静地长久地望着她。
只有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才觉得安心。
他怕再一个不注意,就弄丢了她,就伤了她。
情长岁短,余生都不够承载。
许久之后,卫瞻在床外侧侧躺着,近距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霍澜音。
莺时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走出寝殿。她迈步走进庭院,微微仰起头,任由细小的雪粒落在她的脸上。
心里酸酸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她慢慢蹲下来,抱着自己,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砖石上。
她心疼啊!
她不管旁人怎么说,说霍澜音舍身救人也好,说霍澜音命好就算傻了也能被卫瞻捧在手心里也好……她只想她的主子好起来!
偌大的东宫一点温度都没有,今年冬天比去年冬天还要寒冷。彻骨的寒,寒到了心里,寒得她心口插了一柄冰刃。
卫瞭下了早朝,低着头,垂头丧气的,脸色也不甚好。他没有乘銮,直接走回去。宦官跟在后面,小心等着伺候。
卫瞭很心烦。
他不想回去,他去了东宫找卫瞻。可是卫瞻早就有交代,霍澜音睡着的时候任何人来找,皆不见。
卫瞭更是心烦。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去栖凤宫找皇后。
“我儿何事?”皇后握着笔,正在红木长案上练书法。
卫瞭犹豫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终于狠心问出来:“母后,那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皇后随口问。
“他们说……他们说……”卫瞭又吞吞吐吐起来,那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
皇后今日心情不错,也不催,继续兴趣十足地练习书法。
“他们说……母后毒害父皇和皇兄,有意扶儿臣上位,暗中指使大臣令儿臣代理朝政。儿、儿臣愚笨……更容易受钳制,这样……这样……”卫瞭盯着皇后脸上的表情,“这样您就可以垂帘听政!”
皇后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听了卫瞭的话也没什么意外。如今宫中多变,不管是朝堂还是乡野间各种传闻五花八门,能够传到卫瞭耳中没什么好意外的。
“给你父皇下毒的人不是本宫,若你不信这结果尽管自己去查。你皇兄修炼的功法的确是本宫给他的。至于扶植你上位,本宫垂帘听政……”
皇后轻笑了一声,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递给身旁的宫女。她好笑地轻飘飘看了卫瞭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在跪地小宫女举过头顶的盆中洗手。
她说:“本宫没这个兴趣。”
卫瞭怀疑地看着皇后。
“母后……”
皇后重新将目光落在刚刚写完的大字上,忽觉得不甚满意,随手揉了扔掉,语气中也略有了几分不耐烦:“敏之,让你代理朝政是大臣的意思,你若怀疑那些大臣是本宫指使……”
皇后顿了顿,因为卫瞭的不够聪慧而有些心烦。她喜欢聪明人,说话不会累。可卫瞭是她的儿子,她还要勉为其难地给他解释。
“你父兄出事,让你代理朝政还需要旁人暗中指使?”皇后反问。
卫瞭怔了怔,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样的发展好像的确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需要旁人暗中指使。
“可、可是……”卫瞭又疑惑了。那些来前想了多日的事情,好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皇后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她略带嘲意的轻笑了一声,道:“垂帘听政?躲在帘子后面不能见人?那也太委屈本宫这容貌了。”
皇后爱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卫瞭明显没想到皇后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若想你父皇早日康复,就多督促太医院。你若想你皇兄管那些朝堂烂摊子,就去找你皇兄。你若想为你父兄分担,就自己争点气。别永远像个小孩子似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马上十三了,你皇兄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出入军营,比你年长一岁时已经带兵打胜仗立了军功。而你,听了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就连自己的判断都没有了!”皇后说着说着,语气里的斥责让卫瞭的脸不由涨红。
自小,他就怕母后。不仅是他,甚至连卫瞻小时候也极怕皇后。
卫瞭使劲儿低着头,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兄长,所有先生都说皇兄天赋惊人,而他不过资质平平。没有人会用皇兄的标准要求他,因为他永远追不上。
“可是……”卫瞭终究是抬起头,鼓起勇气质问皇后,“母后,您为什么要害皇兄!您做这些究竟是为了支持谁掌权?外祖父?舅舅?还是哪个王爷?”
皇后厌烦至极。
信任这个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缝补不了。纵使她今日对卫瞭说的话都是真话,可他又能信几分。
“本宫倦了,退下罢。”皇后拂袖转身,不急不缓的步子往内殿去。
卫瞭神色黯然,纵使没有得到答案,也只好行礼。
“母后康安,敏之告退。”
皇后绕进内殿,坐在窗下,望着桌角的一瓶红梅,若有所思。许久之前,她慢慢勾唇,挽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来。
“娘娘。”红风走进来,“太子殿下求见。”
“哦?”皇后惊讶地挑眉。
红风瞧着皇后的脸色询问:“娘娘,您见还是不见?”
“见啊,当然见。本宫这宝贝儿子这个时候求见,倒是出乎意料。本宫倒想知道他所为何事。”
皇后也没出去,直接在内殿见卫瞻。
卫瞻迈步走进来,也不行礼,开门见山:“我需要你的懿旨,需要你主婚。”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她直接笑出来,问:“让之,你莫不是开玩笑吧?你当真要立那个傻姑娘做太子妃?也不怕被满朝文武乡野市井嘲笑?落在史书中,也是个骂名。”
卫瞻出来一趟,心里惦念着霍澜音。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不知道她有没有找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无聊发闷。他不想和皇后多说,直接随口道:“那就先立了太子妃,再废了这太子罢,贬为庶民都成。”
他曾答应过给她太子妃的位子。所以他一定要给,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了。即使做一天的太子妃。
他当然可以直接下令操办大婚事宜,可是他要给她封立太子妃的完成流程,这需要皇后。
皇后收了笑,正色起来。
卫瞻的视线落在床角的一个拨浪鼓上。翠风看见了,赶忙将它捡了起来,跪地领罪:“硕婉公主早上过来玩时落下的,奴未能及时收拾。”
“把它给我。”卫瞻伸手。
翠风愣了一下,赶忙起身将拨浪鼓递给卫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