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取家法。”周自仪缓步往外走。
他推开书房的门,看见霍澜音站在外面。
“哥哥……”霍澜音哭红了眼睛。
他对霍澜音微笑着轻轻颔首,而后经过她,缓步走向庭院中央,一掀长衫前摆,端正跪下。
“爷,您忍着点……”清风握着鞭子。
“开始吧。”周自仪微笑着。
当第一鞭子落在周自仪的背上,万里晴天的天忽然响起一道雷声,乌云迅速卷来,轰鸣雷声落下大雨。
雷声遮了落在周自仪背上的鞭声。雨水湿了他的衣裳,鲜血亦染红了他的白衣。而他跪在那里,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霍澜音她跪坐在周自仪身边,早就泣不成声。
自从身世大白,她经历了那么多,见过太多的背叛、舍弃、嘲笑、陷害,也遇到过更多很善良的人帮助她。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今日方明白,她终于也有了家人的庇护。
原来被家人不顾一切保护的滋味是这样的啊……
周玉清怔怔站在门口,整个人又愤怒又心疼。
难道是他错了吗?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五十鞭结束,血肉模糊。
清风哽咽着说:“爷,够了,您起吧……”
周自仪道:“顶撞父亲,为不孝。加十鞭。”
清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重新握紧鞭子。
又十鞭结束,霍澜音哭着去扶周自仪。周自仪轻轻推开她的手,他朝着周玉清伏地跪拜,字字坚决:“有人为官求荣华富贵,儿子从仕立志效仿贤者,唯愿以一腔热血献江河。儿子不孝。”
以额叩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无以为报只好双更!
又因为这个剧情连在一起比较好,所以就双更合在一个大肥章里啦!

第119章

第119章
周玉清纵有千万句的训斥亦一句话说不出来。
才得到消息的赵氏和大姑娘周静兰跑过来, 赵氏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一个劲儿的骂着周玉清,并且奋力拍打着他。
“你长本事了!你欺我儿!你有没有良心……”
她专朝周玉清的脑袋打,让周玉清的老爷威严扫地。他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喊:“我是为他好!为咱们家里人好!他这样下去早晚赔上性命, 还会连累咱们!”
“你这个孬种!你要是怕受连累,赶紧休妻弃子断绝关系!”赵氏跳起来拧他的耳朵,“我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守他的什么道什么昼,做的都是大好事!就算赔命怎么地?我和兰儿陪他一起砍头!你要是怕死就滚得远远的!有罪俺们娘仨一起扛!反正最苦的日子都是俺们娘仨一起过的,那个时候你只知道抱着你的新娘子快活……”
周自仪脸色苍白地望着大雨中的母亲,皱起眉。幼时跟着母亲逃难,他眼睁睁看着母亲为了讨一个粗面馒头给他们兄妹果腹,是如何被那些男子调戏。
所以,对天下太平的渴望注在他的骨血里。
他并非不会圆滑处事,并非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这世间能者千万各有自己发亮的方式,可总要有人以血铺路。
愚笨也好, 固执也罢。
他愿意。
“哥哥!”周静兰匆匆去扶周自仪,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霍澜音。
“莫让母亲淋雨。静兰,劝母亲回去。”
周静兰点点头, 红着眼睛起身去拉母亲。旁人谁也不敢拉架,周静兰费了好些力气才将赵氏从周玉清身边拉开。
“母亲, 母亲!咱们先回去, 先回去看看哥哥的伤啊!”
赵氏这才推了周玉清一把,转身跑着去找自己的儿子。她一把推开扶着周自仪的霍澜音,和周静兰一左一右, 搀扶着周自仪往回走。
霍澜音默默跟在后面。
周玉清坐在地上,奋力拍打着地上的积水。
“都什么玩意儿啊!”
满地的积水被他拍得激起。
霍澜音跟着到了周自仪的住处。赵氏和周静兰忙着吩咐下人打热水、准备干净衣物和伤药。霍澜音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远远望着周自仪。
“阿音。”周自仪微笑着朝她招招手。
霍澜音湿着眼睛朝他走过去。
“都已经湿透了。回去换身衣服,喝碗姜汤驱寒。不记得司徒爷爷说的话了?可不能再染上风寒,再多吃药。”
霍澜音杵在他面前,没动。
周自仪虽脸色苍白,却和煦笑着,说:“你母亲快醒了。让她瞧见你这样会挂心。何况我没什么事情,你也不是大夫帮不上忙。”
霍澜音慢吞吞地点头,这才离开。她知道周自仪说得对,她在这儿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何况有赵氏和周静兰在照顾他。
她刚迈出周自仪的住处,外面的雨忽然停了,重新晴空万里。
霍澜音望了一眼被洗过的湛蓝天空,脚步匆匆地回到小院,询问稻时得知母亲已经醒了,她也不敢这个样子去见母亲,赶忙跑去耳房换衣服。
她匆匆去翻包袱,去拿那条艾绿的裙子。
一个长长的小盒子掉到地上。
霍澜音愣了一下,捡起小盒子打开,里面是那支石榴石镀金步摇。她的指腹轻抚石榴石,微凉。
“姑娘,夫人正问您呢!”莺时匆匆进来。
霍澜音回过神来,将步摇放回盒中。把这个盒子和另外装着扳指的檀木盒收在一起。
“晓得了。快来帮我擦擦头发。”
霍澜音匆匆换好衣服,头发却是一时擦不干,只好这样去见姚氏。
还没进屋,霍澜音就听见姚氏的咳嗽声。印象里,她很小的时候姚氏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阴天下雨,总是咳嗽。
“娘!”霍澜音小跑着进屋,扑到姚氏身前拥着她。
姚氏温柔笑着,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音音……”
霍澜音的热泪一下子涌出来,小声哭诉:“女儿不孝!”
“没有,我的音音孝顺着呢。”姚氏摸着霍澜音的头发,“怎么湿漉漉的?”
“舟车劳碌,回来梳洗了一番,头发还没干呢。”
“咳咳咳……”姚氏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她将怀里的霍澜音推开一些,别开脸去咳,“可别把病气传给你。”
霍澜音坐在床边,深深望着母亲,只恨自己母亲离开太久。
姚氏止了咳,拉着霍澜音的手在掌中反复摩挲,霍澜音只觉得母亲的手瘦骨如柴。
“音音,你好不好?”
“我害怕!”霍澜音哭着伏在姚氏的腿上。她用力攥着母亲的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怕失去母亲。
“不怕,不怕……”姚氏轻轻拍着她,哄着她。她甚至想像霍澜音小时候那样给她哼唱着汾南小调来哄她。可惜她的嗓子坏了,唱不了了。
“姑娘,姑娘!”稻时小跑着进来,“宫里来人了!”
姚氏轻轻拍着霍澜音的动作一停,手颤了一下,搭在霍澜音的背上做出保护的姿势来。
霍澜音坐起来低头擦眼泪,嗡声问:“可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情?”
“是一位奚公公,带着太医来给夫人瞧病的。”
奚海生?
霍澜音怔了怔。
“姑娘?”
霍澜音回过神来:“快请!”
果然是奚海生。奚海生客气说话:“夫人,殿下令我去太医院拎两个年岁大的太医带过来。我把人给您送来了。”
霍澜音扫一眼奚海生身后那两个淋了雨且气喘吁吁的老太医,赶忙吩咐莺时烧水、煮茶。
姚氏的病症不是一副药就能药到病除的病症,她这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病只能先稳定下来,再慢慢调理。就算神医也一样。
太医为姚氏看过病,写下药方,起身告辞。
“两位太医,可否帮忙开一幅治疗鞭伤的妙药?”霍澜音问。
“我这里刚好有一瓶,夫人拿去用。”王太医从药匣里取出一瓶药,递给莺时。
霍澜音反复谢过,亲自送奚海生和两位太医离府。回来后又直接让莺时将这药送去给周自仪,刚巧稻时端来煮好的药,霍澜音亲自喂姚氏吃下。
姚氏服了药,很快又犯了困睡着了。
虽然姚氏睡前让霍澜音不要守在屋子里怕她染上病气,可姚氏睡着之后,霍澜音还是守在床边。她安静地、长久地、温柔地望着睡着的母亲。
姚氏起先睡得还算安稳,没过多久皱起眉,在睡梦里一会儿喊着“音音”,一会儿喊着“荷珠”。
霍澜音拉着稻时出了屋。她问:“母亲病后,荷珠可有来看过母亲?”
“有的,来过一次。夫人当时睡着,二姑娘便走了。”
“一次?”霍澜音皱眉。
“是。”稻时叹了口气,“倒是大姑娘来过几次,送过补品送过药,还送了些平常能用到的东西。”
霍澜音有些惊讶。
在她还是周澜音的时候,她和周静兰是很不和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多次来看姚氏。
霍澜音心中忽升起一种物是人非的颓然。
晚上,霍澜音想睡在母亲身边。姚氏到底是怕将病气传给她,执意不肯,将她撵了。
霍澜音独自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里望着屋顶,果不其然地睡不着。
不知道今晚哥哥要怎么睡才不会碰到伤口,不知道哥哥的未来会如何。不知道母亲的身子还能拖多久,当真没有痊愈的可能?
不知道……
霍澜音翻了个身,蜷缩侧躺着,望着身侧的枕头。
不知道卫瞻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可发了脾气,不知道他回宫之后可还顺利,不知道他这次有多生她的气,不知道她与他之间要如何收场……
霍澜音慢慢睡着,凌乱的梦塞了整夜,使得她疲惫不堪。
接下来的几日,霍澜音日夜陪在母亲身边,就连周自仪那边也不曾去,只让莺时随时留意着兄长的情况。如今她的身份实在不能太招摇,不管是假千金的身份,还是大殿下药引的身份。不过能一直守在母亲身边,她也怡然自得。
四五日后太医又来了一回,这次不是上次那两位,又换了两位。
霍澜音心下疑惑,悄声询问奚海生。
奚海生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殿下让我换两个老家伙。”
霍澜音迟疑了片刻,才问:“殿下可有什么话带过来?”
“不知道啊。”奚海生摇头,“我许久不曾见过殿下,都是别人传话给我的啊。”
又过了两日,霍澜音正花心思给姚氏讲趣事逗母亲开心,宫里来了懿旨。
“凤寿宴?”霍澜音黛眉轻蹙,望着手中沉甸甸的懿旨。
周自仪看着霍澜音蹙眉的样子,莫名想将她的眉心抚平。
“阿音,我们去放风筝吧。”他说。
霍澜音惊讶地抬眼看向他。
小时候,兄妹两个倒是时常放风筝。
“现在已经秋天了呢。”霍澜音说。
周自仪微笑:“秋风亦可和煦。”
霍澜音跟着周自仪上山。周自仪看着她熟练地上马姿势,目光凝了凝。他收回视线,吩咐莺时回去给霍澜音拿一件披风来。
“山上风大。”他说。
霍澜音沉默地看着周自仪。原来他还知道山上风大。
周自仪身上的伤没好,他立在马侧看着霍澜音放风筝。霍澜音拍了拍雄鹰风筝,一本正经地说:“你争点气,别断线。”
今日,卫瞻是被霍佑安强硬拽出宫的。霍佑安烦透了,他知道卫瞻也烦。
“骑骑马吹吹风烦心事都他妈滚蛋。”霍佑安甩着马鞭,“让之,咱们赛马吧。输的那个不许反抗让对方狠揍一顿如何。”
身侧卫瞻的马速却慢下来。
“让之?”霍佑安疑惑回头。
卫瞻眯起眼睛,望着天上翱翔的雄鹰。他视线下移,落在那道放风筝的倩影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求营养液啦,换换花样,求一发作者收藏叭!
希望早日到两万鸭~!

第120章

第120章
霍澜音举着线轮, 袖子滑落堆在臂弯,露出皙白的小臂。山顶的风有些大,吹起她的裙角高扬。风大时, 她用力拉着线,竟被风筝扯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越发将她的身量衬得纤细。
周自仪含笑望着她,说:“当心, 别被风筝带到天上去。”
“才不会!”
“那是最好。这个风筝是我借的,要还的。”
霍澜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再回话。因为她发现风越来越大,她拽着线有些吃力。她仰着头望着蓝天上的雄鹰风筝,手腕用力调整着线的角度。
周自仪望着霍澜音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淡了。
妹妹比他离开西泽时长高了些,也瘦了很多。
他拿起搭在马侧的披风朝霍澜音走过去,披在她的身上,说:“袖子理一理, 吹太多风要着凉。”
霍澜音望着平缓翱翔的风筝只是笑:“不碍事的。我现在身子硬实了许多, 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生病。”
周自仪皱眉,他问:“这近两年, 你病过几次?”
霍澜音望着风筝,没怎么在意周自仪的话。她摇摇头, 的确也不记得自己生病过几次。
周自仪握住线轮。
霍澜音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他, 继而弯着眼睛灿烂笑起来:“哥哥才知道帮我。”
“阿音,过几日的凤寿宴你可准备好了?”
霍澜音蹙眉:“准备?”
“你可能会遇到很多恶意的人。他们可能嘲讽你鄙夷你,甚至害你。你会受委屈, 也可能受伤害。最严重的情况可能连命都赔进去。那些妃子、公主、郡主和京中权贵之女和你不一样。”
话一出口,他发现真把这话说出来,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
霍澜音温柔笑着。她说:“哥哥,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我小时候读书最先读的是《孟子》,最先背下的句子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教我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最先会写的字,是你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正’。”
周自仪忽然觉得妹妹的眸光有些陌生,不再是记忆里那种少女无忧的神态。他看着妹妹问:“那可还记得我当时如何对你说的?”
霍澜音目光躲闪了一下,才说:“哥哥说我不比任何人差……”
周自仪失笑:“只记得这句?”
“那时候我那么小,你讲的那些道理我都听不懂,还那么长,我怎么可能记得住……”霍澜音的声音低下去。
“所以你就一次次骗为兄时刻谨记?”
霍澜音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道错了。哥哥再说一遍,我回去抄上一千遍,等我七老八十都忘不掉!”
周自仪无奈地摇摇头,他抬起头望向天上的雄鹰,又拽了拽线。
“哥哥,你说乾坤在我心。”
周自仪看向霍澜音。
霍澜音收了笑,认真地说:“不管我是谁,是什么身份,不管旁人怎么轻贱我,我都不能轻贱自己。身份也好,经历也罢,旁人用这些来嘲讽我,我却不会因为这些而自卑。只有做错才让人羞愧。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行的端做得正,只要无愧于心,不管到了哪里面对什么样的人,都要挺胸抬头骄傲以对。旁人怎么看我与我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如何看待自己。”
周自仪盯着霍澜音的眼睛,半晌,他舒了一口气,说:“阿音,你长大了。”
心里却是忍不住的酸涩和疼痛。
记忆里的小妹妹是个娇气的小姑娘,会骄骄傲傲地笑,也会任性地耍脾气。
周自仪不敢去想分开的这近两年里,他那个娇气到骄纵的小妹妹都经历了什么,才会瞬息成长起来。
他知道她总会长大,但不是以受到伤害这样残忍的方式逼她成长!
“哥哥?”霍澜音伸出手来,用指腹小心翼翼抹去周自仪眼角的湿意。
“我挺好的,哥哥不要心疼。有失就有得,我去了很多地方,见到很多人,学会了很多东西,体会过以前不会有的生活。”霍澜音微笑着轻轻点头,“真的。”
线轮转动,缠在上面的麻绳不断放着线。
“再不收线,这线要断了。”
霍澜音一惊,猛地回头,看见卫瞻和霍佑安出现在不远处。
“参见殿下。”周自仪话音刚落,手中放得太长的线忽然被风吹断了,雄鹰在湛蓝的天空挣扎了一下,朝着遥远的方向一头朝下栽去。
霍澜音眼睁睁望着那风筝跌落,直至跌向另一座山后,看不见了。
“驾。”卫瞻随手甩了下马鞭,力度很轻。马蹄踏过草丛,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卫瞻连马缰也没握,双手随意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地由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
霍澜音望着卫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她抿抿唇,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小跑着去追卫瞻。她追上了卫瞻的马,也不走上去与卫瞻说话,只是默默跟在马后。
马蹄哒哒,风儿沙沙。
霍澜音顺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掖到耳后,继续跟在马后。跟了很久很久。
霍佑安坐在马上,停在原处,没跟。卫瞻走得远了些,他转过头看向周自仪。他说:“周大人当真了解你这假妹妹?”
周自仪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道:“霍小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霍佑安说:“据我了解,你这假妹妹不仅身份假,更喜欢说假话。心里弯弯道道,算计来算计去。你以为你奋不顾身站出来护她,到头来说不定她还要屁颠屁颠去讨好大殿下。到时候周大人恐怕里外不是人。”
“她是我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妹妹,霍小将军是第二次见的陌生人。我自是评断。”
霍佑安笑了笑,道:“那周大人敢不敢打个赌,你这妹妹不过欲擒故纵,最后还要离开你周家去大殿下身边。”
霍佑安的语气仿佛胸有成竹。
周自仪看着跟在卫瞻马后的霍澜音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他朗声开口:“周某从不下赌。”
霍佑安轻笑了一声。
周自仪的视线从霍澜音的身上移开,正视霍佑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只要不牵扯旁人、不涉及是非善恶底线,谁也没资格对旁人的选择指手画脚。我是她的兄长,为兄者,教她护她,而不是管教命令她。路是她自己选的,不管她是因为日久生情,还是因为权衡利弊做出的现实选择。我即使不赞同,也不会阻止她。至于里外是不是人,这话也不对。她做她想做的事,我做我想做的事。无愧于心即可。”
霍佑安收了笑,心里莫名堵得慌。
“失陪。”周自仪颔首,越过霍佑安,朝着远处树下拴着的马走去。他从挂在马侧的行囊里取出水囊和素饼,席地而坐,慢条斯理地吃着。
霍佑安指着周自仪半天,重重放下手,狠狠低声抱怨:“我脑子有病才跟文官逞口舌!”
霍澜音跟在卫瞻马后走了很远,远到确定看不见霍佑安和周自仪的身影了,她才叹了口气,说:“让让,我走不动了……”
卫瞻猛地握住马缰,转过头瞪向她。
“真的!”霍澜音弯下腰,双手搭在自己的膝上轻轻揉着。
卫瞻嗤笑了一声。
霍澜音忽然小跑了两步,跑到卫瞻身侧。她仰着脸望向卫瞻,朝他伸开双臂。
卫瞻又嗤笑了一声。
霍澜音叹了口气,她将脸贴在马脖子上,拍了拍马儿,说:“小黑马,你帮我说说好话吧!你帮我说一句好话,我就亲你一口。”
她嘟起嘴,当真亲了一口。
卫瞻将手中的马鞭往马侧一插,探手握住霍澜音的腰,将她拎到马背上趴着。他抬手狠狠打她的屁股,可是他的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最终也只是拧了一下。
他松开她。
可是又气不过就这样扰了她,更气不过自己连拍她都不狠心,卫瞻像是置气一样再次高高举起手,又缓慢受了力度地落在霍澜音的屁股上。
“疼!疼!”
这还疼?
卫瞻瞥着霍澜音,恨得想敲她的脑壳儿。可是对上她的那双眼睛,屈着的食指落在她眉心时又松了力度。
背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大黑马有些不自在,两只前蹄不停地动着,马背晃动。霍澜音趁机跳下马背,向后退着。她说:“殿下打人!我可得躲远些!”
卫瞻跟着跳下马,大步朝霍澜音走过去,几乎走到她面前,逼着她继续后退,一直到霍澜音的后背抵在树干上。
卫瞻一拳砸在她耳侧树干,边缘开始发黄的叶子簌簌往下来。
卫瞻逼近霍澜音,咬牙切齿:“混账东西!混……”
霍澜音忽然双手捧起卫瞻的脸,踮起脚尖,将香香软软的唇贴在卫瞻的唇上,将他的第二遍“混账东西”堵回去。
四目相对,那般近的距离。
霍澜音从卫瞻的眼睛里看见真实的自己。她想,这样也好,没什么不好。既然选择了,只有走下去。
霍澜音松开卫瞻,她弯下腰,从卫瞻胳膊下逃开,弯着眼睛笑:“饿了,回去吃饭。”
她转身,还没走两步,脚步生生顿住。
葳蕤的杂草中,一条横着的蛇,歪着头瞧她。
她小步挪到卫瞻身边,卫瞻闲闲瞥了她一眼,牵着她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霍澜音停下来抱怨:“怎么还不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