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变故来得很突然,也没有征兆,或许是片刻前这一股格外凛冽的风破坏了某种微妙的受力平衡,或许是不甚牢固的冰壳终于无法承受更多的重量,也或许两者皆有…总之,夜幕中某个被调来干活儿的庞然大物忽然毫无预兆地、缓慢而静默地朝左侧倾翻而去,那沉重的钢铁吊臂携着顶端璀璨夺目的光源,以一种危险而蠢笨的姿态沉沉下坠。
空中的光源落向地面,在疾速的光影变幻间,吊臂轰然砸向叶辰身侧的大树,清脆的木质劈裂声近在咫尺,叶辰仰起脸,白净的脸蛋迅速被树干逼近的阴影覆盖。
…我是在拍《死神来了》吗?!
叶辰想躲,可已来不及,然而就在这时,他被谁猛地撞了一下,又被那人压着仰面躺倒在雪地中。
“操!”沈默风骂了句粗口,额角青筋暴起,两条肌肉紧实的手臂死死撑住地面。被断树砸到的一瞬,他的上半身猛地向下一沉,胸口与叶辰的胸口只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他承受了树干全部的重量与冲击力,一双手臂颤抖得厉害,眼睛黑亮得灼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因此叶辰没有留意到,在树干接触到沈默风时,他的周身隐隐亮起了一圈微光,又迅速地消失了。
好在工作人员反应很快,连上了年纪的陈导都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搬树,沈默风硬撑了没几秒,背上沉重的负荷便忽地一轻。他立即卸去支撑着双臂的全部力量,沉沉地压在叶辰身上,鼻尖抵着叶辰的肩膀,剧烈呼喘着,两具身体紧密得半丝缝隙也无。
“沈哥?”叶辰失声大叫,“你没事吧?!”
“没事,”沈默风居然还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被叶辰身上的衣料阻着,听起来有些沉闷,“小点儿声,震耳朵。”
四周传来嘈杂的尖叫呼喊声,有人嚷着开车送医院,叶辰魂魄勉强归位,颤声问:“你能动吗?脊椎有事吗?砸在哪了?”
被重物砸到后背是相当危险的事,别的还好,万一砸坏了哪节脊椎说不定后半辈子就站不起来了。
“哪都没事。”沈默风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叶辰的肩膀,但那动作幅度很小,小得令叶辰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辰辰不怕。”
这时,有人来搀扶沈默风,沈默风没接对方的手,只用左手撑地,右手悬在体侧,摇晃着起身。
叶辰毫发无伤,也站了起来,直直盯着沈默风似乎不太方便的右臂,哑声道:“沈哥你右手…”
“用力过猛了…没事。”沈默风一笑,容色淡定。
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也被刚才的意外波及挂彩,幸运的是没有重伤和死亡,现场一片混乱,沈默风很快被急红了眼的小何小刘一左一右傍着押进轿车后排座,叶辰也急忙追过去,抬脚就往后排座上坐。
“你回去。”沈默风皱眉,一反常态地撵人。
“我也去。”叶辰雪白着脸,“我帮您跑腿。”
“进来进来辰哥!抓紧时间!”小何不知道沈默风磨叽个什么劲儿,急忙招呼叶辰上车。
“你…”沈默风寒着脸,还想说什么,叶辰却坐进来了。
小何一脚油门轰出去,副驾的小刘火速导航最近的大型医院。
“烟。”片刻安静后,沈默风踢踢副驾椅背,“来一根。”
他和叶辰身上都是戏服,没地方揣烟。
小刘在身上摸索几下:“就有黄鹤楼,行吗?”
是小刘自己抽的烟,档次普普通通。
“随便。”沈默风语气隐隐透出些暴躁,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纵是小朋友在旁边看着也绷不住了,嘶声道,“…太几把疼了。”
小何焦躁地骂了一句,油门踩得更凶了。
第三十四章
叶辰听他说疼,眼眶蓦地红了。
“你别开那么猛。”沈默风左手接烟, 嘶着气安抚助理, “顶多就是个骨折…可能还没折,我自己有数。”
见小何轰油门势头不减, 沈默风也不避讳,懒懒道:“雪道这么滑, 待会儿再出个车祸。”
真出了车祸,沈默风也知道自己九成九不会有事, 可另外三个就难说了。
小何脸都绿了, 欲哭无泪地放慢速度。
那边沈默风已将自己这侧的车窗摇下三分之一,狠吸一口烟, 脸一偏,那蛛丝般的白雾就尽数被风刮到车外去了,额角的冷汗被风蒸干,又飞快沁出薄薄一层新的。
他也不想在满员的车里抽烟,太没素质,可这会儿右肩疼得他脑子发木,不借尼古丁稍微麻痹一下痛觉,想在小朋友面前维持平静的模样太难了。
而平静的假象是必须要维持的…“遇事不慌顶天立地模范老公”包袱三吨重的沈默风镇定地汲取着尼古丁。
叶辰本来耷拉着脑袋, 趁沈默风扭头往窗外吐烟的当口匆匆抬手抹了把眼泪,随即仗着车里光线暗, 转过脸郑重地和沈默风道谢:“沈哥,谢谢您救我,要不是您…”他本想再多说两句, 喉头却又哽住了,他不想被沈默风听出来,急忙收声,侧过身按下自己这边的车窗给车里通风,又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伸长胳膊去关沈默风那侧的车窗,怕他着凉。
沈默风却趁叶辰伸手来关车窗,用左手不轻不重地钳住他的手臂,随即叼着烟微微弯下腰,歪着头,借月光窥探叶辰的脸,低声问:“你怎么了?”
“没…”叶辰下意识地扭头。
“转过来。”沈默风道,声音很轻。
叶辰老老实实地转回去,脸上的水痕在月光偏转过某个角度时明显得晃眼,根本藏不住。
沈默风眼皮微微一抬,唇角翘了起来:“这就…”
怕助理听见害叶辰难堪,他咽下后半句,松开叶辰,用左手从储物盒里胡乱抓出一把纸巾递过去,又碰碰副驾的椅背:“我手机。”
小刘忙掏出手机给他。
沈默风用左手慢吞吞地用微信给叶辰发消息:真没多大事,别哭。
叶辰擦干眼泪,小声吸着鼻子,恍恍惚惚地把剩下的一沓面巾纸塞进戏服袖口。
这下不是故意的,纯粹是蹭出条件反射了…
“…”沈默风提醒他,“看手机。”
叶辰上车前顺手从小高那拿了手机,一直放在腿上,闻言忙拿起来看。
片刻后,叶辰打字回:对不起,沈哥,都是为了救我,我如果反应快点就好了,真的对不起。
沈默风单手打字:说谢谢就够了,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内疚,也别胡思乱想,没有如果。
叶辰垂眸,攥紧手机,眼圈又是一阵发热。
他其实不爱哭,或许是因为眼泪早就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童年流干了,他性格虽软,内里却是乐观坚韧的,极少掉眼泪,连一夜暴穷的巨大打击都只是让他仰天长嚎了几嗓子加咸鱼瘫了一下午,第二天就打起精神开始研究农药化肥哪家强了。
可他扛不住别人对他好。
自从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后,他好像就没再体会过这种被人爱护的感觉了:粉丝固然喜欢他,可毕竟隔着屏幕;经纪人助理照料他,只是履行工作;艺人之间表面交好,实际个顶个塑料兄弟情,入圈两年不到,他吃过两次亏了;神兽幼崽们倒是真的把他当亲人,个顶个贴心懂事…可叶辰自己也不过才十九岁,他的同龄人大多数还舒服地蜷在父母的羽翼下,在象牙塔里读书,他却要扛起这么多忙碌琐碎的事务,还有那么多真·小朋友要照顾…
最要命的是,他甚至不敢和人抱怨吐槽,唯恐泄露天机。
所以,当生活第无数次对倒霉的辰辰下黑手时,有人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下,他的情绪就忽然压不住了。
沈默风不只救他免于重伤或死亡,还在精神的层面上安抚了他,即便是相当短暂的一瞬,但在那一瞬,沈默风为他背负了所有的重量。
叶辰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心绪激荡不已。
沈哥真的太好了…
叶辰无处发泄这股汹涌的情绪,只好埋头打字,拼命表达从此愿为沈默风门下走狗的忠心:我知道了,沈哥,那些话我以后不说了。这次真的真的特别感谢您,您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的就和我说,千万别客气,只要您一句话,让我干什么都行。
——“只要您一句话,让我干什么都行。”
明知道小朋友不会是那个意思,沈默风的思绪却还是忍不住越飘越歪,一时连右肩的疼都变得不那么钻心了。
实践证明:浪能止疼。
叶辰见沈默风又要用单手艰难回复,出声劝阻道:“您要不要让手休息一下?怎么您能稍微不疼一点?”
沈默风抬眸扫了眼前面的两个助理,也出声回应,口吻正派得宛如新闻播音员:“不用,和你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就没那么疼了。”
语毕,埋头打字,字里行间除了浪就是浪:右肩膀疼,过来给我吹吹?
这伤…吹能管用?叶辰盯着手机屏幕僵硬了一秒,虽觉得他沈哥只是又在皮罢了,却还是乖乖解开安全带,一拱一拱地往沈默风的方向蹭过去,抬手去解沈默风的领口。
沈默风全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失笑:“你…信了?”
叶辰意料之中地缩手,蹭回去系好安全带,嘟囔道:“其实也没真信。”
沈默风这回彻底不在乎肩膀的疼了,况且那疼也确实没之前剧烈了,他把两条长腿一岔,吊儿郎当地用膝盖撞撞叶辰的膝盖,含笑道:“没信…还这么听话?”
叶小狗腿一点头,再次向大哥表忠心:“嗯,刚和您说的…‘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没骗您。”
沈默风救过他一命,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夸张,从今往后只要沈默风一句话,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肯,何况是开个玩笑逗逗他。
沈默风全不知叶辰的心路历程居然长这样,眸子一亮,捡着宝了似的。
“放会儿歌。”沈默风吩咐小刘。
小刘不是很能理解沈默风怎么会有听歌的心情,但还是乖乖按下车载音响的播放键。
仗着有音乐掩盖自己的说话声,沈默风心痒难耐地逗弄起叶辰来,低声道:“都这么晚了,去处理完肯定得住院,你留在病房给我陪床,行吗?”
叶辰不假思索:“好。”
沈默风口吻严肃地发起调查:“你这陪床的…睡觉打呼噜吗?”
叶辰老实答:“不打,您放心。”
沈默风含笑问:“那踹被吗?抢被吗?”
叶辰茫然但认真地检索着回忆:“应该是不怎么踹,抢被…我…”叶辰窘道,“我也不知道抢不抢。”
沈默风忍笑,强作一本正经道:“那睡相老实吗?别一睡着就滚来滚去的,万一碰着我石膏固定板什么的,医生白治了。”
“…”叶辰舔了舔嘴唇,耳廓泛起莫名的微热,小心翼翼提出质疑,“护工和病人,应该不是…睡一张床吧?”
“万一病房里就一张床呢?”沈默风臭不要脸地问,“睡相好不好,问你话呢。”
“不会一张床的。”叶辰在医院护理过爷爷,知道陪护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和病人睡在一起,他不明白沈默风这么纠结自己睡相干什么,但本着再生父母大过天的原则,他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不敢糊弄,“我睡相还行,胳膊腿儿挺老实的,但是睡不踏实的话可能翻身比较多…您放心,没地方我就睡走廊,不能把您碰坏了。”
沈默风觉得自己要被乖疯了。
第三十五章
沈默风被乖得一时心魔丛生,恶劣地想从叶辰口中逼出一个无奈的“不”字来, 遂佯作骄横跋扈, 道:“我如果要住院,你就把你过段时间的通告都推了, 违约金我帮你付,怎么样?”
叶辰先是诧异地张了张嘴, 又觉得沈默风九成是在开玩笑,他斟酌几秒, 轻轻一点头, 道:“行。”
沈默风揣摩叶辰神色,心知玩笑开得太假被小朋友识破了, 他正想换个高明些的问题,叶辰却先一步坦白道:“我知道您是开玩笑的…”
叶辰偏过脸看他,眼神干净:“但您就算真的让我推掉通告,我也愿意推。”
一来他刚说完为了沈默风什么都愿意做,不能扭头就食言,二来,还清一个多亿前他的演艺酬劳到手就蒸发,这多少让他生出些债多不愁的消极心态, 还没有赚实打实的一点儿卖菜钱来得积极。
沈默风好笑:“你…”
虽明知“说归说,做归做”的道理, 沈默风的心尖却仍然软得要化了。
“你愿意什么?”沈默风又是心软,又是恨铁不成钢,牙痒得恨不得单手掀翻了叶辰打他一顿屁股, “不无故违约是原则,我让的也不行。”
叶辰与他对视一眼,也不知哪借的胆,不太服气地小声哔哔道:“我没无故,我有故…”
沈默风静静盯着叶辰,暗地咬了咬嘴唇,似乎肩膀的疼已经不够他克己了。
叶辰顶完嘴,秒怂,尴尬地扭头看窗外。
沈默风低声道:“还顶嘴?说不行,不愿意。”
再生父母之命不可违,叶辰老实听令,嘟囔着复述道:“不行,不愿意。”
沈默风:“…”
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沈默风心底那股邪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两个小时后,几人赶到最近的大型医院。
车一停,叶辰就迅速蹿下车,先助理一步绕到沈默风车门边,帮他开门,一手搀着他没受伤的左臂,一手挡在车门上沿防止他沈哥碰到头。沈默风下了车,叶辰又用葫芦娃搀爷爷的谨慎姿态搀扶他往医院大门里进。
来的路上小刘叫来几个保镖和临时助理提前等在要去的医院门口,怕待会儿记者蜂拥而至秩序混乱,那几人见沈默风来了,纷纷也毕恭毕敬迎上前来,生生营造出了一种七个葫芦娃簇拥着爷爷的阵势。
“都离我远点儿,”沈默风被簇拥得暴躁,面露嘲弄道,“我还没七老八十呢,用不着这么多人照顾我。”
叶辰闻言,瞬移消失。
“…”沈默风盯他一眼,浪好了的肩膀又被气疼了,“你回来。”
小朋友过于听话也是个问题。
剧组送伤员的车陆续抵达这家医院,有的比沈默风早到,有的紧随他们其后,挂号大厅与缴费窗口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剧组的熟面孔。小高也跟着另外一辆车来了,他受小何委托去沈默风房间找了些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带过来,还给叶辰带了替换衣服、充电宝和身份证。有零星几个消息灵通的记者也已闻讯而至等在挂号大厅,见目标出现,立刻不管不顾地围上来采访沈默风,结果全被保镖和助理挡开了。
沈默风进检查室拍片子,叶辰抓紧时间溜进洗手间换上常服又简单卸了妆,准备接受等一下娱记们的狂轰滥炸。他整顿完毕后,走出洗手间还没五步远就被一群到处抓壮丁的记者摁住了。
“请问这次的事故原因是?”
“剧组的安全防护是否存在漏洞?”
“沈默风的伤势怎么样?他的右臂好像活动不便,会对接下来的拍摄造成影响吗?”
“请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叶辰只回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对可能会惹事的敏感问题只字不谈,可沈默风的受伤原因他不能保持沉默,即便抛开个人情感的因素不谈,沈默风因救他而受伤,他却在接受采访时一口一个高冷的无可奉告,这在将来保不齐会被人拿去做文章大肆指责。于是叶辰模糊掉可能会招来麻烦的事故细节,只表达了一个沈默风是为救他而受伤的意思,并在众媒体前对沈默风表示了感谢。
这时剧组负责人也赶到了医院,记者们一哄而散,纷纷将炮口对准负责人,叶辰趁机跑脱,他回到检查室门口时沈默风碰巧拿着X光片的结果出来,两人被前呼后拥着去找医生看片子。结果是骨头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只是肩关节脱位,医生给沈默风做了牵引让关节复位,牵引治疗过后疼痛感立刻轻了不少,只是沈默风仍然不大敢活动右肩,他右肩有大片青紫淤血,虽说骨头和关节都没问题了,但活动仍然受限。
无论如何,骨头没问题总归让叶辰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一些。
至于沈默风,他在拍片子之前就知道大概率不会出现严重问题。
因为他有一个秘密。
但这个秘密的保密级别过高,以至于连身为秘密持有者的他本人都不甚明确其中的细节…
沈默风只知道从自己很小的时候起,家中的祠堂里就一直珍而重之地供奉着一个空白的牌位。他的父亲沈廷每天会将一日三餐亲手端进祠堂,放在空白牌位前,逢年过节,沈廷都会在牌位前大肆祭拜,自沈默风记事开始,沈廷送饭与祭拜的行为几乎风雨无阻。
沈默风记得幼年时母亲因为此事与父亲争论过许多次,可父亲一直语焉不详,无论被如何逼问,也不肯说出空白牌位供奉的是谁。后来沈廷下海经商,生意一路顺风顺水,越做越大,沈母张钰洁渐渐也就不再纠结于空白牌位的问题,她默认了祠堂中为沈廷带来财富的神秘存在。
沈默风幼年时也出于好奇追问过关于空白牌位的秘密,沈廷向来守口如瓶,一碰上这个问题就像哑巴一样沉默。只有那么一次,他或许是被喋喋不休的小儿子问烦了,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拍桌,扭头冲幼年的沈默风怒吼道:“我跟你讲了,你就是窥探天机,就要折寿!就要少活十年!你愿意少活十年吗?!小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问题?!”
年仅五岁的小沈默风:“…呜…”
自那以后,沈默风再也没问过那个问题。
但他能感觉到一些异状。
譬如说…沈廷老得很快。
沈默风出生时沈廷二十四岁,如今沈默风二十六,沈廷也不过刚到五十,可纵使他每日五花八门的名贵保健品不离口,按摩健身田园疗养统统不落,私人健康顾问请了一个又一个,还专程飞去国外打一种几十万一针、据说能延缓衰老的新型尖端药物,他如今看起来也像是个六十来岁的人,与保养得当的张钰洁站在一起时那反差更是…令人看了就难受。
再譬如说…沈默风总能化险为夷。
幼年与念书时的磕磕碰碰姑且不提,他十九岁出道到现在,为保证拍摄效果绝少使用替身,大伤小伤正经受过几轮,可每次遭逢灾厄,他都能隐约感到冥冥中有什么在庇佑着他,那是一股货真价实的、保护的力量,绝非幻想。
沈默风确认这一点,因为他并不迷信,不仅不迷信,在叛逆期的那段时间他还因为父亲的神神叨叨而对这类事情极为厌恶抵触,十五岁时他甚至跟当时在他眼中迷信得可怕的沈廷掀过一次桌子,可后来,随着经历的事多了,他不信…也得信。
那是二十一岁的某一天,沈默风拍一场骑马戏时因意外坠马,当肋骨被跌倒的马匹结结实实地压住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神秘力量的庇佑,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意外,也是那股庇佑的力量最强大、最不容置疑的一次出现。
当天晚上,沈默风揉着仅仅被砸青的肋骨,灰头土脸地走进沈廷的书房,为他十五岁时掀翻的那张桌子向沈廷道歉。
从此,他不仅不再试图窥探祠堂中的秘密,甚至都不会去试图去推理、去思考。
有些东西,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祠堂里那块空白牌位…真香。
剧组另外几个受伤人员的受伤过程看起来都没沈默风惊心动魄,却一个个都伤得比沈默风严重,最后倒是沈默风没事儿人一样第一个出院了,小何拎着一袋跌打损伤药,和几个保镖一起阻挡潮水般涌来的娱记。
几人坐回车里时已是凌晨两点,急需找地方过夜休整,小何把车子开出包围圈,小刘则搜索起离这里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叶辰坐在小轿车后排中间,紧挨着左边的沈默风,不太自在地朝右边偏过脸,看看混乱中跟着他挤上车的小高。
小高回之以无辜的注视,小声问:“辰哥,我们今天晚上去哪住?”
“呃…”叶辰的穷鬼CPU全速运转起来。
他跟过来时满脑子都是担心沈默风,还真没想到今晚住宿的问题。
叶辰和沈默风同为艺人,各自带助理去酒店住宿,这种情况下没有道理让沈默风承担叶辰和叶辰助理的住宿费用,肯定是各自负责自己与助理的房费,而小刘找的那家酒店,一宿两千多,两间房就是五千…
…找家24小时KFC蹭座怎么样?还亮堂。叶辰用饱含信息的复杂目光凝视着小高,企图用心电感应与他交流。
“和我们一家酒店吧,别折腾了。”车内的安静大约只持续了三秒,沈默风无比自然地吩咐小刘,“多订两间房。”
叶辰下意识地推拒道:“不用不用。”
“一家酒店,一起订了不是方便吗?”沈默风轻描淡写地一笑,“正好你过来帮我上上药,他们两个手重…小刘订完了吗?”
小何面无表情:“…”
呵呵,是我们手重,还是沈哥你心脏?
“订完了。”小刘道。
大局已定,叶辰紧绷的肌肉略略放松下来,局促道:“谢谢沈哥。”
“不客气。”沈默风应着,不动声色地偷瞄叶辰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