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不错。”压在心头十多日的问题解决,祁望也松快不少。
“交涉得如何?”她问他。
“还算顺利,幸亏有梦枝,她的乌图话说得不错。”祁望望向曲梦枝。
霍锦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曲梦枝正与梁俊毅说话,发现他们的目光后便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曲夫人很厉害。”霍锦骁不由夸道,“那些乌图人叽哩咕噜也不知说什么,换作是我我该晕了。”
“你也很厉害,用不了几年能接我的班了。”祁望也夸她。
“几年?”霍锦骁一扬声,大惊小怪道,“还要几年?”
“你才十八岁!比很多人都快了!”祁望手掌压到她头上,用力一按。
“过了年,我已经十九了!”霍锦骁挥开他的手道。
祁望对她年纪的印象,总还停留在刚认识的时候,十八岁的姑娘,好像一直没变过,又好像变了许多。
两人正闹着,曲梦枝已与梁俊毅一起走来,曲梦枝朝二人略一欠身,正色道:“祁爷,景姑娘,虽说此次交涉成功可以靠港,但我想我们还是不宜久留,越快完成补给越好。”
“怎么了?”霍锦骁问道。
“近期乌图不太平,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清,夫人,肖纳将军到底和你说了什么?”祁望稍一解释便望向曲梦枝。
肖纳将军便是刚才那位乌图水军将领,负责这一带海防。
刚才在船上时间紧迫,曲梦枝的乌图语也不算特别好,做不到将肖纳将军所有的话都当场转述给祁望,当时便只拣了要紧的事说,如今回来一琢磨,她才能说出个大概来。
“肖纳将军说的,我也不完全听懂,只是半听半猜,大概是近期高贞国王暴毙,王室贵族…就是他们的皇亲国戚谋夺王位,正在内战,而王储流亡,去向不明,现在高贞国分作两派,一方要找出王储迎回,另一方则要追杀他们。”
“高贞是这里的大宗主国,周边的几个小国都依附于高贞,其中也包括乌图,这事确实会乌图有所影响。”祁望沉吟道。
“祁爷,从乌图到高贞,除了可以走陆路,也能走水路。王储若想回高贞,势必要从乌图逃回,他在乌图的可能性很大。”霍锦骁脑中浮出祁望的航线图,细思道。
祁望点头:“确是如此。我们能想到的事,高贞国人必然也想得到,我猜高贞必会派军前来搜捕。”
“高贞派出的军队已经在路上,分作陆海两路围堵。”曲梦枝又道。
“海路?那不正我们接下去的航线?”霍锦骁讶然。
“所以肖纳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再往下航行,最好在这里补给完返航回大安。”曲梦枝点头回答。
“我知道了。”祁望面色凝重道,“我们就在乌图完成补给返航,一切以安全为上。”
他语毕便转身去寻其他人商量靠港与返航之事,霍锦骁跟在后面,忽然一把拉住曲梦枝,小声道:“曲夫人,高贞王储是什么样的人,你可有听说?”
曲梦枝见她神神秘秘的,便也小声道:“听说是高贞王后的两个孩子,一位公主一位王子,公主已经十六岁,王子年仅八岁。高贞王暴毙,并未立下传位之诏,也不知由谁来继承王位。”
“公主也能继承王位?”霍锦骁好奇了。
“他们和大安不一样。高贞国曾经出过两位女王,现任国王便是上一位女王的二王子。”曲梦枝被她逗笑,耐心解释。
“女王陛下啊…”霍锦骁满脸神往。

劫船

平南的船在乌图港停了五日, 除了平南号因为船体过大无法靠港之外, 其余的船分两批靠港,如今已是第二批船靠港了, 玄鹰号也在其中。
霍锦骁在海里颠簸了二十多天,刚下船那会脚都是浮的,好一阵子才习惯过来。
乌图的四月气候宜人, 每日清晨都有海鸟飞落港口的码头, 也不惧怕行人靠近。小镇的屋舍红墙尖顶,此值花季,窗台外、墙根下全是盛开的鲜花, 霍锦骁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小镇颜色鲜亮,远处隐约可见五彩琉璃窗的大宅,耸立的尖顶格外高。曲梦枝说那叫教堂, 里面供奉着这里的信仰,也是镇上百姓成亲的地方。霍锦骁挺奇怪的,原来这里的和尚庙还管月老的事。
船停在码头, 他们不能擅离港口,每日饮食起居都在船上, 船舱里太闷,水手们就在甲板上支起八仙桌, 闲时便聚在这里喝些小酒,说些话打发时间。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向镇上商人订的货还没送来, 他们正在等候,连祁望也坐在附近抽水烟。霍锦骁把凳子拉到船舷边,手里握着发硬的黑麦面包,旁边桌上还摆着几碗杂菜汤,还有碟烟熏肉,她食不知味地啃着,开始怀念大安的食物。
这都是乌图百姓的食物。港口有商船停泊,百姓们便会挎着藤篮过来兜售东西,大多是女人,粟色的卷曲长发编着辫子垂在胸前,脸颊上的雀斑也带着少女的活泼气息,身上穿着束腰的蓬蓬裙,胸脯勒得老紧,耸得像山峰。她们款款而来,引得船上这批半年开不了荤的男人垂涎三尺。
大安朝的姑娘可从来不敢这样穿。
霍锦骁瞅得直笑。
曲梦枝手里端着鎏金的铜盘走上甲板,朝祁望略点点头,就将盘子放在霍锦骁旁边的八仙桌上。
一股浓郁的香气直扑霍锦骁的鼻子,她猛然回头望向香气的来源处。
铜盘上有四只薄胎瓷杯,白底青花,杯身有细弯柄,底下托着同样的薄胎白碟,杯子不大,里边倒了八分满,只是倒的是何物,霍锦骁却是不知,黑的像药汁,闻着却香。
“曲夫人,这是什么?”她好奇道。
“这地方贵族才喝的东西。”曲梦枝端起一杯送去给祁望,“这是在上个港口采买的,量不多,我煮了一些,你们尝尝。”
“祁爷,景姑娘。”梁俊毅也从船舱里出来,自从盘上连碟带杯端起一份,深嗅一口,道,“这东西是稀罕货,价比黄金,当地人叫它‘咖啡’。去岁有人送了我父亲一小袋,他喝不惯都赏给我,我倒喜欢得很,提神醒脑,比茶还厉害,就是夜里不能喝,要不该走眠。”
他说着轻呷一口,露出迷醉的神色。
霍锦骁不明就里,瞧他喝得愉快,便也端起杯仰头就饮。曲梦枝正替祁望那杯咖啡加糖奶,转头看到她要阻止已然不及。
“唔…”霍锦骁饮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脸都变了,五官皱成团,鼓着腮帮子吞也不是吐也不。
又苦又涩,简直和药没两样,她强忍着才没喷出来。
祁望见状笑出声来,拿烟枪指着她,道:“你在喝黄金,给我咽下去,不准吐!”
霍锦骁瞪着他,发狠咽下。
“景姑娘,这东西要慢慢喝,刚开始不习惯,慢慢才品出它的味道来。”梁俊毅笑道。
“加点糖奶,没这么苦,你喝太快了。”曲梦枝也掩唇笑了。
“过来。”祁望冲她招手。
“干嘛?”霍锦骁咋着舌上的苦味,不情不愿地过去。
祁望拈了片切好的柰递给她:“给你压味。”
霍锦骁没接他手里的柰,却将他面前放的整碟柰都端走,边吃边说:“一片哪够?”
祁望便将手里的柰塞进自己嘴里,嘴角高高翘起。
耳畔忽传来曲梦枝细如蚁蝇的声音:“祁爷是该好好笑笑了。”
祁望一怔,不解何意,待要问她,曲梦枝却已转身离去。
“祁爷,货到港口了!”徐锋的声音从码头上传来。
向乌图商人定的货已经送到。
“开工!”霍锦骁吃了几片柰,剩下半碟子又塞回给祁望,“剩下的吃掉。”
祁望倒不介意,只对她强硬的口吻一挑眉,她却已经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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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的货除了补给之外,还有他们与乌图商人交换的香料、宝石、毛皮、布料等诸多东西,一直到夜暮降临,东西还在源源不断送来。
霍锦骁站在燕蛟的船上,与华威、林良一起盯着水手将货物搬上船,一一造册登记。船上原来装来的东西已被新的货物更换填满,这趟远航收获不浅,待运回东海转手一卖,燕蛟岛的银库就又充实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只可惜不能到高贞国了,听说那里才是繁华大国。
忙到大半夜,燕蛟船上的货好容易才搬妥,霍锦骁和林良站在码头的铁索栏前休憩。
“大良,想樱樱了?”她瞧着林良从怀里摸出个香袋儿放在鼻间陶醉地嗅着,不由打趣道。
开春宋樱与林良大吵一架,林良这小子总算开窍,费了九牛二虎之劲将宋樱给哄了回来,两家赶在出海之前定了亲,预备回平南就成亲,这香袋儿怕就是定情的信物。
“樱樱的绣活,不错吧?”林良献宝般将香袋儿递到她面前。
霍锦骁嗅到缕冰片的味道,点头道:“好,樱樱绣的最好。”
林良傻笑起来,摩挲着香袋上的并蒂莲不舍得收起。
“大良你又跟这思春了?”
华威从船上下来,悄悄走到林良身后猛地拍上他后背,突然吼起。林良不妨往前一倾,手里的香袋便飞了出去,恰逢有批货又运来,当前一辆两轮板车眼见就要碾上香袋,林良飞扑而出,拦在了车前,单手抵在车上,迅速去拾香袋。
板车走得急,冷不丁被人拦在前方,推车的人变向不及,一个踉跄便摔在旁边。
“你没事吧?”霍锦骁忙上前扶那人。
那人身形瘦削,穿了件土黄的衬衣,外头是件皮制无袖马甲,下面是深色马裤,脚上穿着长靴,与码头的苦力没什么两样。见到霍锦骁伸来的手,他一掌挥开,很快就爬起将车继续往前推去。
霍锦骁看到他的脸,心里有些讶异。虽然和码头苦力一样的打扮,可这人脸上的皮肤却比这小镇姑娘还光滑,五官深邃精致,身形按乌图人的标准,要比港口普通男人瘦削。
平南与燕蛟的船都装得差不多,这几车货是送到梁家的船上。
霍锦骁站在路旁边,盯着已经过去的人不放。
“怎么了?”祁望忙完一茬过来寻她,见她发呆便问道。
“那个人…”霍锦骁疑道,“好像是女人。”
祁望蹙了眉。
这人在霍锦骁面前女装男扮,不啻于班门弄斧,霍锦骁扮男人,整个船队包括他在内没有一个人看出破绽,她说对方是女人,那十有□□错不了。
“过去看看。”他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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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锦骁与祁望到梁家的船下时,这批运货的苦力已经帮船上的水手将货搬到船底货舱去,曲梦枝正站在甲板指挥着,她套着件杏红的比甲,头发挽得高高,比先前看起来干练不少。
他们两人跟在最后上了船,曲梦枝见到他们便招呼道:“祁爷,景姑娘。”
梁家这艘船是五桅沙船,船也很大,此时上上下下的很多人,霍锦骁往船舱中望了两眼,将刚才怀疑的事与曲梦枝细细说了。
曲梦枝惊疑不已。
“虽是猜测,但万事慎重些好,乌图这几日也不大太平。”祁望叮嘱一句。
“这样吧,我进舱里探探,你们稍候。”曲梦枝语罢便拉过一人,令其照看着甲板上的事,自己折身进了舱。
霍锦骁和祁望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曲梦枝从里边出来。
“没事儿,我去看过了,只是个普通苦力,祁爷和景姑娘放心。”曲梦枝冲二人笑笑,转头便又指挥起船上的人干活。
祁望看她忙碌,似乎无暇多谈,便不再多说,与霍锦骁下了船。
霍锦骁仍觉得不对劲,与他并肩走着,疑道:“祁爷,我还是觉得奇怪。”
“怎么?不相信自己看走眼了?”祁望问道。
“就算我看错,可你不觉得刚才那批人进舱那么久都不出来,有些古怪?”霍锦骁挠挠头回答他。
“梁家的船我不方便插手。梦枝是个稳妥的人,她既然说没事那便没事,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祁望淡道。
霍锦骁鼻子“哼”了声,笑道:“梁家的船你不便插手,曲夫人的安危你就不管啦?万一有个意外,你安得了心吗?”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祁望把脸一沉,刚想骂她,霍锦骁已经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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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曲梦枝在甲板上看到他二人走远之后,神色顿沉,转身飞快地冲进了船舱。
运送这批货物上船的几个苦力都有问题,船舱里的梁家水手都被放倒,黑漆的甬道里守着两个乌图人,看到曲梦枝也不拦,最里边的舱房门敞着,曲梦枝一眼便瞧见梁俊毅被人五花大绑扔在船上,霍锦骁口里所说的那个人正拿着柄锃亮的匕首在手里把玩着。
梁俊毅的命攥在他们手里,曲梦枝不得不配合他们哄走祁望与霍锦骁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曲梦枝以乌图语喝道。
“想借夫人的船回家。”屋里的人开口,清脆冷冽的嗓音,果然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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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很深,大多数船只都已停工,只剩梁家的船还在连夜往船上运货。霍锦骁远远盯了许久,没见有异常动静,便暗道自己疑神疑鬼,伸伸懒腰回舱房休息。
码头上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人声,平南和燕蛟的船员也各去歇息,只留几个值夜的人勉强打着精神盯着四周。
霍锦骁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被甲板上的脚步吵醒。也不知出了何事,外头有些闹腾,她很快穿上衣裳出舱,才走到甲板梯口,就遇到前来寻她的人。
“小景姐,梁家的船不知何故张帆出航了。”
霍锦骁心陡然一沉,果然出事了。
外头天才朦朦亮,海面上有些雾气,视野不太好,祁望披着外袍站在船尾,正看着海面,桅杆之下几个船员正在升帆。
“祁爷。”霍锦骁站到他身边唤道。
“被你料中,我大意了。”祁望脸色十分难看,指着前头道,“梁家的船被人劫了。”
霍锦骁大骇,忙凝神望去。这会风大,那船满帆,已离港有些距离。梁家的船停在码头最旁边,夜里很难看清情况,再加上谁也没料到这船在码头会被人劫持,竟趁夜悄悄张帆离港,发现时已然晚了。
“祁爷,炎哥已经派了三艘战船过来。”周河上前禀道。
“追。追上了将他们围起。”祁望一声令下。
玄鹰号也缓缓离港,朝曲梦枝和梁俊毅的船只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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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亮了,那船已行到深海处,正全速前进,不过速度到底比不过玄鹰号,更比不过战船,渐渐被祁望追上。
玄鹰号上的弓/弩手已准备妥当,战船更是严阵以待。
两船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已近在咫尺,两船几已并行,祁望正要下令攻船,那船的甲板上忽上来一群人。
曲梦枝与梁俊毅被反缚双手押上甲板,当前一人,穿着衬衣马甲、马裤长靴,一身男人打扮,不过头上的帽子摘去后,便露出浅金的长发,雪肤蓝眼,是个年轻明艳的高贞女人。
她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用手里的匕首指向曲梦枝,她身边的人便拔/出火铳对准了曲梦枝与梁俊毅的头。
“祁爷,她说,你要是再追来,她就杀了我和二公子。”曲梦枝被迫替她转述。
“告诉她,船可以给他们,只要把人放回来就行。”祁望喝道。
两人的声音被海风吹得破碎。
“她不同意,说若是放了人,你们就没有顾忌,只能等她到家了再放人。”曲梦枝继续转达金发女人的话。
“她家在哪里?”祁望问道。
“高贞。”曲梦枝说完,与祁望同时变了脸色。
霍锦骁也已猜到,眼前那人便是高贞公主无疑,他们被迫卷入了高贞的王位之争。
两边正对峙着,遥远的海面忽又有数艘船驶来,看方向果进港。高贞公主瞧见那船上悬挂的旗帜,忽神色一变,回头时已露狠戾之色,将刀刃抵到曲梦枝脖子上,也不管祁望听不听得懂,只扬声疾喝。
祁望也看到远处的船,若不出意外,应该是高贞国叛党派来抓捕公主与王子的船只。
“祁爷…她要你马上…降帆停船,否则…”曲梦枝话说得断断续续,脖子上已有血色沁出,她转达完公主的话,又道,“祁爷,我的命不要紧,但是二公子…老爷于我有恩,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保他一命!”
“好,我不追。”眼见曲梦枝与梁俊毅性命不保,祁望只得妥协,面色已沉冷如冰。
他朝后吩咐了几句,徐锋与周河即刻领命。
玄鹰号的帆慢慢降下,船速减慢,三艘战船也跟着缓下,与梁家的船再度拉开距离。
祁望站在船头,眼睁睁看着那船越离越远,他怒极反笑,正要转头找霍锦骁,忽然发现霍锦骁不知何时已失了踪迹,他便出声唤人。
“小景姐刚刚似乎去了船尾。”身后有人回了句。
船尾?
祁望疑惑了一下,猛然变了脸色,走到船舷前,举起观远镜便望。
梁家船的右侧船舷上悄然勾着个三爪钩,霍锦骁正抓着绳索悄然攀上船身。这一惊非同小可,祁望整个人扑到船舷之上探出身去,一手仍握着观远镜不放,一手紧抠住船舷。
该死的,这人几时入的水,竟一声不吭就潜过去了?
要知道,去高贞已不能走西行航线,那船如今只能走桑达海峡,那里可是臭名昭著的索加门海盗区。

海战

船上不断有人来回巡视, 霍锦骁很难才避开耳目翻上甲板, 悄然潜入船中。船后平南的船队早已不见,只剩茫茫无际海面。她寻了隐蔽的角落藏了一会, 摸清这几人巡逻的频率之后,才从角落里出来,慢慢靠近甲板下的舱口。
船舱里的甬道漆黑, 她也不知道人被关在哪里, 这船上来来去去全是乌图人,一个梁家人都没有,也不知是被制住还是根本没有上船。若是没有上船, 那她救起人来就麻烦多了。这么大的船凭她与曲梦枝和梁俊毅三人之力根本无法操纵,就算她救出梁曲二人也难以离开。
进入船舱后她便先挑了间空舱藏入,甬道有脚步接近,她仔细听了一阵, 确认甬道上只有这一人接近后便趁人走到舱房门外时突然出手,掩了那人口鼻将人拖进舱中。她问了这人几句,这人也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只是摇头,霍锦骁怕放手他要叫嚷, 只得作罢,一掌将人敲晕后将他外衫剥下, 换下了自己的湿衣,这才把人五花大绑又塞住口舌扔到床底下。
躲在舱里听了许久,凭借《归海经》的功法, 她虽听到不少声音,然而碍于语言不通,她搜集不到有用信息,正要出舱继续搜找,忽然听到细微的女人声音。
————
曲梦枝被人反缚双手扔在最里面舱房的床上。
“解开她的绳子。”金发的公主站在房中吩咐道。
很快就有人上来解开她手的束缚,曲梦枝转转手腕,道:“公主殿下,我的另一位同伴呢?你已夺了我的船,茫茫海上我们逃不掉,你能放了我们吗?”
“你可以叫我伊莎。你的同伴很安全,我可以解开你们的束缚,但是你们不能离开房间。”伊莎微微一笑,没了与祁望对峙时的肃杀,湛蓝眼眸里除了明艳风情,还有些年轻的好奇,“你们是东方来的客人,我无意伤害你们,等到了高贞我就安排船只送你们回去。”
“伊莎公主,我的同伴在哪里?我想见见他。”曲梦枝道。
“他在我的房间,真是个英俊害羞的男人。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伊莎与她简单交流完便出了舱房。
房门再度关上,曲梦枝跟上前拉门,门并未锁,一拉就开,可门外却站着两个彪悍的乌图人,一见她便抽出腰间佩剑,她只得将门狠狠关上。
舱房里没有灯火,只有明瓦镶的小窗透进的些许光线,曲梦枝坐在床上无计可施,只盯着明瓦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传来两声闷响,有人猛地将门推开。曲梦枝霍然站起,来人一身乌图装束,双手各拖着一个男人,赫然便是守在她门口的两个人,她惊疑非常。
“快把门关上。”来人将人拖进舱中之后抬头,露出熟稔的脸,正是霍锦骁。她躲在舱中听了许久,总算凭借听到的女人声音寻到此处。
“景姑娘?!”曲梦枝又惊又喜,一边说话一边将门关上。
霍锦骁三下五去二将守卫身上的衣服剥下,嘴里只道:“曲夫人,船上有多少梁家人?”
“除了我与二公子之外,没有别人了。昨夜骗了你们真是抱歉,但她以二公子性命要胁于我,我无计可施。初时我只当他们求财,不料你们走后,她便要我遣散船上的人,再借运货之名让她的人堂而皇之地进入船上。”曲梦枝如今想来十分后悔,早知如此,若是当时便请祁望出手,也许不会闹到这般田地。
“她挑中你和你的船,应是经过多日盯梢,知道你会乌图语,才会对你们出手。这公主心思深沉,不易对付。”霍锦骁将剥下的衣裳递给曲梦枝,又把人绑好,口舌塞扎实,踢进床底,“如今比较麻烦,船上没有我们的人,就算我救出你们,也无法操纵船,还是要受制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