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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徊大抵还是心有不忍,并未用幽冥冰焰焚烧她的魂魄,留了她一条轮回之路。
可是…
青棱死不了。
因为她的胸膛是空的,她的心在烈凰树下。
那一剑,刺碎的只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五蛛石以及她来不及明白的情爱。修行千年,凡间百年,她历经种种,唯独情爱不识,领悟之时,却已是绝路。
刻骨相思,却只得离路三寸。
玉华山的风很冷,锥心刺骨,半月巅很高,青棱有种从天际跌落的错觉。米分身碎骨,会是她这一番历炼的最终收场吗?
她眼中忽然红光闪过,魔意再现。
“破!”她指尖醮血,印上了缚魂珠。
漫天神威突然暴起,笼罩整个半月巅,乃至玉华山,亦震惊了整个玉华山的修士。
墨云空本站在云上看着唐徊,眼神冷漠,却忽然被这股神威压得动弹不得,那充满了凛冽杀意和悲恨的神威,如重石锤入胸口,竟叫她唇角沁出一丝血。
这是属于返虚期才有的力量,甚至已到了接近天道的地步。
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他们的魂识甚至无法打开。
到底是谁?
唐徊被这威压震得从悲痛中醒来,心中渐渐升起冰意。这股威压,他太熟悉了,在太初门大劫时,就曾经在他身边出现过,替他杀了杜照青。
他望着青棱跌落的方向望去,那里茫茫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不管她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只怕今生今世,他们都难再相见。
忽然间他心头一痛,很快便麻木了下去。正如墨云空所言,有情方可绝,情既已绝,再痛便也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落在半空中的青棱身边虚影升起,双手托起她的肉身,和她如出一辙的透明脸庞上,此刻是悲悯的眼光。
“你入魔了!”虚影的声音很悠远。
青棱闭上眼,没开口。虚影一叹,托着她的身体,飞离了玉华山,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芜山谷,将她放下。虚影手一挥,将她身上与唐徊相联的缠心符,轻轻抹除,方才渐渐消失。
山巅的唐徊心头一空,已察觉到与他相联的那抹牵挂,已彻底消失,远空只剩一片白雪大地。
而谷中青棱躺在冰冷坚硬的泥土上,眼前一片血色,耳边依稀缠绕着穆澜的笑声。
“师父,你早就料到了吗?”她呢喃着,身上的血几乎将她整个人浸没。
意识缓缓消失,只有满天满地的红,和烈凰一样鲜艳。她陷入一片殷红的血色中,浑身冰冷地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你这废物,不中用的东西!”恍惚之间,熟悉的冷语传来,她疑惑地抬眼看去,却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她双眼赤红,藏着重重杀机。
“你是谁?”青棱仍旧蜷缩着蹲在地上,语不成调地问。
那红眼青棱满脸戾气,一只手已抓起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拎起。
“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这废物,枉费你有千年道行,返虚修士,说出去简直笑死人。贪生怕死,卑微孱弱,你活得比一条狗还不如!”红眼青棱骂起她来不留余地,“放着好好的返虚修士不当,跑到凡间历炼,被这些低修耍弄!空有一身本事,却像堆烂泥!若我是你,宁愿被穆澜夺舍,也好过这样苟且偷生。”
听到穆澜的名字,青棱浑身一震,眼神渐渐清明。
“你既然活得如此不甘不愿,卑微可怜,不如把这条命给我,我替你活下去,我替你杀尽那些可恨之人,我替你站在这万华神州的巅峰之上!”红眼青棱眼中一道冷光闪过,抓着青棱衣襟的手越发用力起来。
代替她活下去?!不,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她要的道,是求生之道,不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从前的穆澜不能让她死,唐徊一样不行,眼前的人更加不可能!
“滚开!”青棱伸出手,朝着红眼青棱的胸前猛力攻去。
红眼青棱却仿佛早有预料,向后退去一步,脸上绽开一丝诡异的笑容。
“夺我生者,必杀之!”青棱看着对面和她面容无二的人,声音如冰雪般冷冽。
“杀我,你杀得了我吗?你要知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杀了我,就是杀了你自己!”那红眼青棱狂笑着,身影渐渐消失。
世界又恢复到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湿意一滴滴落在她唇上,叫她干裂的唇一阵阵刺疼。
她眼皮微抬,混沌中,一个白衣少年正蹲在她眼前,用树叶盛了水缓缓喂入她唇中。
那少年生得眉目清俊,唇红齿白,乌发用青木绾起,散下几缕垂在眼前,很是漂亮,他的手白皙修长,看起来就是双温柔的手。
有一点像唐徊那小煞星。她想着,心上却钝痛。
他喂完水,便起身,转身的时候,青棱依稀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蠢女人!”
“肥球,把你的尾巴藏好点,不然要叫人认出你是个妖孽!”青棱躺上地上,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出声。
那少年浑身一震,缓缓转头。
“别叫我肥球,我有名字,何望穹!”

第86章 结局

西北的风十年如一日的萧瑟刺骨,望仙镇过了几百年还是当初的荒芜,镇上的酒馆也仍旧开着,连名字都不曾变过。
浮屠醉。
四面无遮,几顶草棚,这小酒馆一如当年的简陋,唯一改变的,只是这酒馆中的人。
凡人寿元不过百年,风离雀早已不在,堂间唱曲的少女也已换了容颜,抱着六弦琴“咿咿呀呀”奏着无人愿听的小曲。
今日酒馆难得的热闹,比之接引天女出现之刻更加热闹,馆里馆外都早已宾客满座。
天际忽有虹霞飞过,堂下众人齐声高呼上仙,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唯有角落里坐着的一对男女,安安静静坐着,喝着苦涩的酒,听着小曲。
那少年白衣如画,生就一张檀唇星目的英俊容颜,颇有些与世隔绝的绝俗姿态,他以酒点唇,时不时抬了眼望着对面坐着的女子。
那女子,青衣素裹,罩着一件颜色黯淡的斗篷,兜住了发丝与容颜,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一个清瘦的轮廓。
天际又是数道霞光闪过,堂中众人已纷纷跑到馆外。
今日,是玉华宫圣女墨云空与唐徊结作双修眷侣的大好日子,也是万华神州修仙界上难得的盛事,墨云空艳名与威名同盛,自当有无数大能者前来恭贺,因此这小镇空时不时便有五彩虹光并仙兽灵影飞掠而去,仙界盛事传至凡间,引来大批凡人低修在此等候膜拜,希望降下仙迹。
“你还笑得出来?”少年看着对面的女子唇间勾起的笑容,不自觉得问出声来,“你不恨吗?”
“恨?我为什么要恨?我没死,他杀不了我!”青棱将酒一口饮尽,从腰间掏了一锭银子,随手抛在了桌上,起身便往馆外走去。
馆外的路上,已伏了一地的凡人与低修,天际隐约传来兽鸣与琴箫共奏之声,远眺而去,冰雪覆盖的玉华山上,已升起无数华光,即便隔得老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华光在远空之中不断幻化出无数盘绕的龙凤与舞天的仙姬。
青棱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眸。
有恨的力气,她更愿意将它花在修行之上,唐徊于她,也不过是漫长的修行途中一场人世历练。
如此而已。
再无其他。
相思入骨,终成陌路,三百年相依,殊途无归。西北冰雪,化她三千发丝,从此别过,漫漫仙途,再无师徒。
青棱遥望天际冰峰,沉吟不语。
天际灵兽嘶鸣而过,忽刮来一阵狂风,吹翻她头上兜帽,皓首白发,披爻而下,化作满眼悲怆,凛冽如玉华峰上万年寒雪。
她低了头,将帽整好,朝着相反的方向迈步而去,不带半丝犹豫。
“等等我,现在要去哪里?”少年疾步追上她的脚步,问道。
“去从前想去的地方,做从前想做的事,盛京的繁华、江南的缠绵、金州的大漠,人间温柔乡,一枕富贵梦,你愿随我去一尝其味吗?”青棱眸中云翻雨覆,已是金弋铁马的气象。
“听起来挺有趣,我当然去!”少年此时眼中精光一闪,仍旧是当年肥球眼中的伶俐。
二人渐行渐远,却不知玉华之上,一场与烈凰息息相关的阴谋,正悄悄缓缓的拉开了巨大的帷幕。
不期然之间,天空掠过一抹幽冷蓝光,引得青棱忽停步抬头。
云雾之上,依稀可见一身华衣、清俊绝俗的男人,掠空而去。
她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唐徊,你赠我三百年寿元。
我还你一条命。
从此,再无瓜葛。
师父,此生最后一次叫师父。
穷我一生,永不言师。

第87章 楔子

万华神州东——金洲沙漠。
金洲沙漠是万华神州上最大一片沙漠,触目可及,皆是永远没有尽头的黄沙,被风吹得如同金色海洋,浮现出一层层细腻优美的浪纹,像江南小姑娘夏日里的裙摆,层层叠叠。天空万里无云,被满目黄沙镀上一层昏黄,唯独天空中的烈日,永远不知疲倦地挥发着光芒与热量。
热,真的很热。
万物像被炙烤般,仿佛滴点油下来,就会“滋滋”作响。
在这片沙漠里,除了有整个万华最炽热的火沙谷外,还有许许多多凡人难以靠近的神秘所在。
比如,烈沙海。
烈沙海位于金洲以南,虽说不比火沙谷热,但同样是个人迹罕至的古怪而恐怖的地方。
一眼万里,黄沙如金,沙涛蔓延。
此处看似平静,却地如其名,如同一片沙海般,不论鸟兽人类只要一踏上去,身体便会陷入沙中,不断下沉,难以自拔,就如同沉入海中一般,因此而得名烈沙海。
除了偶有鹫鸟飞过外,烈沙海上空一如既往的苍蓝无云。
忽然之间,沙涛动了起来。原本静止的沙涛如同海浪般翻滚,仿佛地下埋藏着巨大的漩涡,天际风云变幻,桔色云朵从四面八方涌聚而来,瞬间聚成一片厚重霞云,笼罩在这沙海之上。
沙涛越转越快,似有巨物破土而出,地底沙磨之声不绝于耳,从最初的“唰唰”细声,渐渐转变成“轰轰”雷声。
不等这雷声暂歇,那些不断起伏的沙涛终于归于霞云正下方,扬起漫天金黄沙砾,一道人影突然破土骤起。
清亮的啸声响彻大漠。
霞云之中,那人影在空中一掠,稳稳落在了沙海之上。
人世历练一百八十年,闭关十五年,她终于结丹。
转眼之间,两百年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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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国在这片炽热荒凉的沙漠中,被美称为如海市蜃楼般的美妙国度。它位于金洲沙漠的正东方,拥有一片广阔并且湛蓝的湖泊,滋养出了沙漠中最大的一片绿洲,是沙漠上那众多部族里唯一一个能称之为国的地方。
虽比不上那万华神州的大国,但在这片沙漠中,它却是如沙中霸主般的存在。
“啊,唔!”一声张嘴讨食的声音,一声闭嘴闷物的声音,在明亮宽敞且充满异域风情的屋里响起。
这是位于蜃楼国国都最繁华地域的一幢宫殿,整幢宫宇足有三层高,屋顶尖尖,外墙金黄,与中原的建筑大相径庭,而这屋里陈设华丽异常,四角都罢放了四时猕像,让重重热浪摒在了屋外。
一身白色异族服饰的少年斜倚在青玉席的大榻上,墨黑的发丝松松绾着,垂落在脸颊两侧,衬得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越发白皙起来。
两名侍女站在少年的左右两侧,一人手持葡萄,一人手执壶盏,身着火红的大漠舞裙,脐上嵌了小金环,镶满璀璨的碎钻。
“甜。”少年公子的笑声响起,爽朗清澈。
“嘻嘻,您也尝尝我手里的酒,更甜。”右边的侍女娇嗔一句,银铃般的声音娇俏动人,将酒杯送往少年唇边。
“好!”少年就着她的手喝下,琥珀色的酒液来不及咽下,从唇边溢出。他一笑,眼角微眯,眼珠子灵光闪闪,写满惬意舒坦,像一只偷到油的小耗子。
砰!
忽然,房门被重重推开,发出一声巨响,带着热浪的狂风涌入,明亮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将微安的室内照得通透明亮。
逆光而望,门口站了一个黑漆的身影。
“祭司大人!”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变色,轻呼一声,各自抓紧了少年的衣袍。
少年拍拍她们的手以示安慰,他看向门边的身影,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你回来了!”
“热死我了!”醇厚婉转的女声,带着一丝肆意飞扬的气息,伴随着炽热的浪潮涌进屋里,“你倒知道享受。”
那人大踏步走入,手一挥,袖风一鼓,身后两扇厚重沉实的门竟自行缓缓合上,热浪被切断,屋内仍旧如江南三月般凉爽惬意。
“痛快!舒服!有没有酒?”感受到这屋里的凉爽,她狠狠地赞叹道。
两个侍女惊诧地看着来人,她们身边的少年是蜃楼国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祭司大人,就连国王对他也恭敬有加,何曾有人这样不客气地闯入,还如此无礼的。
少年只笑不语,光线已黯,那人的面容彻底清晰起来。
她身材颀长高挑,穿着蜃楼国最常见的茜色女裙,为抵抗风沙日晒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衣裙的布料却不是常见的丝绸锦缎,其上流动着一丝浅浅的光华,看上去并非凡物,朱红色头巾披爻而下,将脑后发丝尽数罩起,看起来就像蜃楼国普通的年轻女子。
头巾四周点缀着金色铃铛,走起路来,一阵铃声轻响,衬出一张眉色飞扬、目光灼灼的芙蓉米分面来。
“好酒。”她走到少年身边,从侍女手中取走酒杯和酒壶,径自斟满,连饮三杯后,眉头一舒,露出惬意的笑来。
少年微微一笑,眼神仍旧落在来人身上,手轻轻一摆,摒退两个侍女,屋子顿时幽静下来。
“一别十五年,你舍得回来了?”少年眼中有些喜悦,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满。
那女子却睨了他一下,笑道:“肥球,人间富贵虽好,到底不能长久啊!”
她扯下披巾,宛如撕去束缚一般,狠狠地丢远,朱红的头巾像火云般缓缓坠下,她身后的白发,乍然披泻。像西北的雪山,苍白悲凉又充满豪气。
转眼间两百年已逝,旧事已散,独剩漫漫前路,步步为营。
出世而修,入世而行。
她终究一偿夙愿,由修仙界回到了凡尘中,行路千万,看遍这万华神州尘世风情。十五年前,她历经生死大关,于烈沙海闭关。而今,她终于突破筑基,结成金丹,回来找他。
“何望穹,我叫何望穹。”少年笑容一滞,咬牙切齿道。
何望穹,是他为自己起的名字。他不是人,不了解人的世界。从浑沌无知的人间庸物,到灵智渐生的妖物,再到后来,妖丹生成,他都只是吃喝懒散。大概是仙丹灵药吃太多的缘故,不想有一天他竟比她还早结成妖丹,化成人形,只是出于对危险躲避的本能,他一直不以人形现世。需知修仙界中,妖丹都是上好的修炼材料,因此竟然连她也骗了过去。他无大志,只想舒服地活着。
她笑笑,也不接话,往后一倒,靠到了枕上,眼神却落在门口。何望穹望着她,不知为何,每次看她满头苍白发丝,衬着那张年轻清瘦的脸,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时光仍旧是两百年前,他从那个满脸悲悯、一身神威的“青棱”手中,接过浑身鲜血的她。
那时他在崖底,守了她整整半年,看她满头青丝一寸寸枯萎苍白,再睁眼之时,她眼底已沉敛如冰潭,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青棱了。
他刚想开口,忽然门口再度传来撞门之声。
砰——

第88章 重回

他刚想开口,忽然门口再度传来撞门之声。
砰——
何望穹皱起眉来。他这全蜃楼仅次于皇宫,什么时候变成了可随意进入的地方了?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闯进屋里,身后还有仆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显然是他们想要阻止却没能成功拦住。
看到来人,何望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就像看到了猫一样。青棱注意到他那副想逃跑的神色,戏谑地从何望穹脸上扫到来人身上。
这是个美丽的女人,额上有一层薄汗,发丝一绺绺地粘在脸颊两边,衬出一张异常生动美丽的脸庞。
沙漠异族人的面容,有着明显不同于中原人的特征,深邃的五官、高大的骨架,令他们天生就比中原人更显健硕,不过这些都丝毫不妨碍这少女的美丽。她看上去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拥有天生的璀璨光芒,即便落在尘沙之中,也无损她的鲜艳夺目。
“公主殿下,你怎会来此?”何望穹从榻上站起,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一面挥了挥手,令她身后跟来的仆人退下。
虽然尊称对方公主,他脸上却没有什么尊敬的神色。
来的人正是蜃楼国的公主,大漠中最尊贵美丽的少女,被称作黄沙玫瑰的莫加米。
“你是何人,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行礼?”莫加米的目光落在青棱身上,眼中有着明显的不悦,一开口便是盛怒的蜃国语。
瞧对方的衣着打扮,她只当这是何望穹新找来的中原侍女,可那一头白发又分外惹眼,还有似笑非笑的模样,都让她十分不喜。
青棱毫不在意地笑着从榻上起身,来到她身前,温和道:“你是莫加米公主殿下吧?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呢,一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
一开口,竟也是纯正的蜃国语。
莫加米有些惊讶,眼前的女人虽然看着清瘦,但个头竟与自己一样高,面容秀丽,神态温和,隐约有种异于常人的强大气势,莫加米不禁仔细地看她,而她眸如深潭,却是左眼纯黑,右眼暗红。
那红近乎紫黑,若非如此近距离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颜色。那眸色仿佛藏了无数刀光剑影,叫人无端被吸引。
“莫加米,意为大漠黄沙间盛开的玫瑰。”
莫加米被她的声音唤回神智,才惊觉自己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这个名字,还是十五年前我替你取的。”青棱继续道。
莫加米大惊,她才十六岁,而眼前的女人分明二十岁出头,再者她的名字怎轮得到旁人来决定?
“你是何人?”她瞪大眼问道,此时她早已忘了来此找何望穹的事了。
“我是你们祭司大人的好朋友。”
“她是蜃楼护国圣女青棱。”
青棱和何望穹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叫莫加米不知该听哪一句。
莫加米从未听过护国圣女这个名号,但是青棱这个名字,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却猛然间想起了起来。
蜃楼国的皇室之中,青棱这个名字,与何望穹一样,都是带着神话传奇色彩的存在。传说之中,从中原来了两个仙人,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助蜃楼国度过了五十年前一场大劫。后来皇室赐封二人,却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正是如今蜃楼国的祭司大人何望穹。
掐指一算,青棱已在尘世行走近两百年,带着何望穹半修半行,于五十年前来到这金洲沙漠,为取漠龙石而被蝎身蛇尾的异虫蝎蛟所伤,后得到当时还是幼女的蜃楼国皇后相助。因这一番机缘,二人便留居蜃楼国,又恰逢蜃楼国八十年一遇的水荒大难。
神眸湖水沉沙满,万里骄阳似火,足足半年没下过半滴雨,举国上下惶恐不安之际。为报皇后相助之恩,青棱同何望穹亲下神眸湖,更施法引来天外之水,降下甘霖,解救蜃楼国上下水荒之难。至此二人成为了蜃楼国的传说,更得到国王的赐封。而后何望穹留在了蜃楼国,青棱却推拒赐封,仍游历修行,渐渐便在蜃楼国湮灭了名字。而最后一次回来,正是十五年前她闭关结丹之前。而莫加米的名字,正是皇后向青棱求取而来的。
当然,以上这些不过是蜃楼国对外的说辞。
事实上,何望穹之所以留下,却不是因为什么缘分。他跟随青棱数百年,兜兜转转,竟意外结成妖丹,但他本性不喜争夺,虽有结丹的修为,却无结丹期的法术,仍旧是个懒鬼。虽怕死却也不求长生,只愿安稳度日,享尽繁华。凭他那些微末的术法,在凡间糊弄凡人自是无碍,而这蜃楼国地处大漠荒处,条件恶劣,不会引来修仙人士觊觎,正适合他这样的妖修藏匿。
另一方面,当日青棱进入神眸湖时,便发现神眸湖底下,似乎埋藏着一个古老而繁杂的法阵,且四周还设置了庞大的禁制。她推测这湖底可能藏着某个仙人遗址,且极可能与蜃楼国有关。只是凭她目前的修为,别说破解禁制,怕还没摸到边角就被禁制打得魂飞魄散了,所以何望穹留在这蜃楼国里,恰也能打探一二。
“你真是青棱?!我还当你是新来的伶人…”莫加米难以置信地望着青棱。
青棱微笑颌首。
“公主,你这么急来寻我,可有要事?”何望穹不耐烦地催促道。
“师父!”莫加米立刻转头,“南城发生一些异相,父王命徒弟来寻师父!”
师父?!青棱讶然地望向何望穹,十多年没见,这贪食的耗子都收徒弟了?
“莫加米公主,我不收徒弟,你也不必再来缠我!”看到青棱眼中带着戏谑的疑问,何望穹心中暗恼。面色沉凝下来的他,倒颇有几分大能者的气势,当然,除了那丝可疑的红晕。
“师父,我是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你会收我为徒!”
青棱不由失笑,十六岁的莫加米,心思浅得像一湾溪流,清透见底,那样诚恳执着却充满热情的仰望眼神,可不单纯只是为了一个“师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