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放任你在外面玩了很久了。你这五千年修仙,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从未有一刻放下。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承认的徒弟…在你不知道的时间之中,我一直都在陪你。所以青棱,唐徊不是陪你最久的,我才是。五千年,换你回来,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穆七言说着,眼中温柔忽然灼烫起来。
漫长的时光之中,他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尝遍悲苦辛酸,他以悲悯之心感同身受,这个曾经牵他衣角蹒跚而行的孩子,不知不觉间成为他这仙途上唯一的留恋。
说师徒情也好,说凡人情爱也罢,总之…这情已是他在这枯燥人生中最值得期待的东西。
“你想怎样?”青棱看到他的眼神,心头一凛,恨不能离得他远远。他怀抱虽暖,却叫她止不住地颤抖,“你觉得我会留在你身边吗?”
“不,你会。”穆七言说着,俯下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像五千年前哄她入睡一样,呢喃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会让你彻底忘记。”
青棱陡然一震,睁大眼眸看他。
“剥魂术,可以将你魂魄之中埋着记忆的那一魂剥离。从此,你不会再记得这五千年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你说什么?”青棱蓦地僵了背,伸手艰难抓住了他垂在肩头的长发。
忘记这五千年的一切吗?
这其中也包括了唐徊吗?
“不…我不要!”
那些生死相缠的过往,那些鲜活如昨的话语,不论爱恨都已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如果连记忆都守不住,那她还可以留得住什么?
“不要,穆七言…我求你…不要!”
什么都可以忘,唯独唐徊…
她纵死亦不愿意忘记!
第244章 遗忘(2)
秋荒殿后是一片虹海,七色虹霓铺作地,每踏一步都溅起碎光。
虹海正中有个巨大玉台,四只青凰雕像矗立玉台四方,仿若要将这玉台托起。
这里是青凰川的秘境虹海归凰台,景色美到极致,然而落在青棱眼中,却似修罗场。
她已被穆七言抱到了归凰台上。
“很快,你就不会再痛苦难过了…你就可以做回以前的青棱,乖。”穆七言将她放下,令她盘膝坐好,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轻语一句,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可他步子才迈出一步,身后的青棱却倒在地上。
穆七言转头,青棱的手正死死抓着他的衣袍一角,被他的动作给带倒在地。
“我不想忘记,不想失去…穆七言…我求你…求你…”青棱半趴在地上,抓着他的衣袍艰难抬头。
这一生,哪怕她再卑微渺小,再贪生怕死,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哀求。
她已经失去唐徊了,若连记忆都留不下,她情愿死去。
纵然悲苦痛撕心裂神,她也愿意用尽余生牢牢记住,记住这世间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给过她最痛彻心扉的恨与爱。
“青棱,听话。”穆七言温言安抚,他眉目话语极尽温柔悲怜,可那居高临下的身姿里,透出无边冷漠与不为所动的狠绝。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穆七言,我只求你让我留下记忆…”青棱抓着他的袍角将自己身体费力前挪,一点点靠近穆七言。
这玉台上是虹海打下的浅淡霓光,穆七言低头望去,青棱就像被霓光裹住似的,仰起的脸庞寡白如纸,眼里除了哀求,还有坚定。
那坚定惹得他有些不快,平静的心泛起一小圈涟漪,他眉色微松,叹口气。
青棱以为他起了怜悯之意,才要再开口,穆七言却忽一甩衣袖,袖中穿出气劲,将被青棱抓住的衣袍一角割裂。
“不…”青棱手里抓着残布,眼眸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她身后的地面忽然升起巨大凰柱,无形的力量缠上她的身体。
青棱整个人飞起,落到凰柱之上,被这力量紧紧缚在了柱上。
她歪垂着头,脑后长发四散,一身衣裙如血色染成,形如鬼魅。
“求…你…师父…我求你…”青棱声音碎不成语。
穆七言动作却一滞。
多少年没有听到她叫自己“师父”了?
如今她这一声“师父”,听似顺从,满含哀求,可惜…不是她的真心。
还是从前的那声“师父”动听。
他脑中闪过旧日片段,眼神飘远,手却不再留情地伸出去。
苍白无色的手一闪而过,灰色的光芒从他手上窜起,化成厉爪虚影,插入青棱腹中。
尖锐至极的痛苦升起。
“啊——”青棱的头猛烈后仰,无法遏止地痛叫。
耳畔依稀传来可怜的悲泣:“娘亲…”
“小…噬灵…”青棱强忍痛苦,声音轻如浮羽。
他就连噬灵蛊都要收去吗?
当初唐徊替她换来的机会,她承受血引渡脉之痛,将噬灵蛊埋进体内,与她共生,小噬灵与她同体同命,和唐徊一样,已经陪了她四千年。
她受它一句“娘亲”,便已将它融入骨血,不想穆七言竟残酷至此,不止记忆,就连小噬灵也要生生剥离。
青棱五内俱焚,开始剧烈咳嗽,血水自唇角涌出,眼中却干涩锐痛,再无一滴眼泪。
厉爪一点点从她腹中抽出,带出一团莹白光芒,光芒之中如雪玉般的噬灵蛊蜷成球状。
“娘亲…小噬灵…给你留了…灵息…”小噬灵在她魂识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娘亲,记得…来找我…下次,再让我看看这世界…”
“小…灵…”青棱混沌地说着,眼睁睁看着厉爪虚影从她身上强行抓出了噬灵蛊,在彻底离体的那一刻苦,噬灵蛊的光芒黯去,雪玉之色尽褪,化作灰败石球。
耳边一片寂静,噬灵蛊的声音消失。
青棱心已痛至麻木。
穆七言将噬灵蛊收入手中,看了两眼,便将它封入了一方玉牌中收起。
青棱垂下头,眼眸空无一物。
“墨云空,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我的师父,呵…”她抱着最后一丝清明,在魂识之中开口,“你…进入琉雀体内,我以噬灵蛊的灵息送你离开。你去找裴不回,他会护你周全。这琉雀内有我的一丝幻魂,若有朝一日我前尘尽忘,幻魂可助我寻到答案。”
她说着,撤却了左臂经脉之上禁锢。
墨魂空的元神并未被她炼化,一直都与宿龙一起,寄生在她的左臂之内。
琉雀是机甲之物,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胜在一丝气息都没有,这些年经她改制重造,早就精妙非常,墨云空的元神进这琉雀,虽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总好过和她一起在这里坐以待毙。
九死一生,总还有一线机会。
墨云空没有回答她,青棱也并不在乎。噬灵蛊的灵息是它体内最纯粹的一点灵气精元,青棱凭藉这一点精元,将墨云空元神送入其中,她的元神并未反抗,便算是默许了。
穆七言又一弹指。
“离魂火,焚你三魂七魄;勾魂引,取你识魄,助你忘情。”
青幽的火焰从凰柱之下燃起,席卷了青棱全身。
青棱猛地抬头,乱发之后的脸庞,面容扭曲,眉眼狰狞,死死盯着穆七言,痛苦的嘶吼被离魂火吞噬。
她身后,琉雀悄然飞去。
离魂火焚烧魂魄之痛,比起这世上万苦都要惨烈。魂魄不尽,火焰不熄,这是场漫长的煎熬。
青棱神智早已溃散,唯一死守的,便是本心。
她的魂识,太过坚定,日夜被缚于凰柱之下,受尽火焚之苦,无一丝动摇,足足撑了五十六年。
穆七言未料到她的意志坚定至此,离魂火竟烧不融她的魂魄。
五十六年后,天翔秘境开启,穆七言将她带入天翔,于天翔封神冰上,将她识魄强行分出,与噬灵蛊一同,封在了幽玄洞中。
青棱魂魄不全,重伤难复,穆七言将她封于虹海归凰台上,以五川之灵日夜浇灌,足五百年,青棱方醒。
睁眼之时,乾坤已改。
“醒了?”
“…”
“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师父。”
“师父…”她重复一声,只觉得天地一片空白陌生,找不到半点熟悉。
记忆是空的,心也是空,她一无所有。
…
五百多年前。
永昼惨斗,轮回阵启,引发黄泉路上一场厮杀,地府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
地府之主,与穹影一样,是禀天地之力而生,掌管轮回的十殿阎罗。
五千鬼将涌入地府,搅得轮回之路差点溃散。
十殿阎罗于幽冥虚穹之中震怒。
“修士?修士怎么会进入轮回?这些修士逆天而修,早就不入轮回了,怎会进来?”
修士修行,长生逆天,肉身毁去,元神仍在,不入轮回,元神若灭,便烟消云散,无可轮回。
四幽跪拜的小鬼瑟瑟发抖着,无人敢回。
十殿阎罗都看不明白的事,他们这些小鬼又怎会明白。
“现在到哪里了?”十殿阎罗怒气暂收,沉声喝问。
“已到忘川之上。”一个小鬼上前伏地回话,“可要喂饮忘川…”
“饮什么?不要饮。既然来了我幽冥之界,扰乱幽冥秩序,怎样都不能轻饶他们。去将十九层通道打开,赶他们进去!”
十九层,是位于十八层地狱之下的一处绝狱,是个连名都没有的地方。
“十九层?可那里已经有一个…”小鬼骤然抬头,在看到十殿阎罗森冷眼眸时一颤,再度低头,“遵命。”
十九层通道已经万年没有打开了,在这永无光芒的绝狱中,一团青影飘于其间,见到绝狱的入口再度,不禁飘到入口处,想要闯去,却被庞大的禁制力弹回。
它还待再试,入口处却忽然涌进无数魂体。
永昼鬼将尽数被驱进这十九层地狱之中,通道再度被关上。
青影很快退到远处,暗自窥探。
鬼将之中,一团浅白的光芒尤为明显。
这团光芒时明时暗,显然不属于这些鬼将一员,鬼将之魂不住撕扯着这团光芒,然而却每每在触及这光芒之时又缩回。
青影看得仔细,心里有些了然。
竟是噬魂而生的灵体,天生便有蚀魂之力,难怪这些鬼将触它不得,否则它早就被撕得干净了。
不过,鬼将五千,这灵体要想存活下来,只怕…
然而就算存活下来,又能如何?终究是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出去,就像它一样,被镇在此地,已有万年。
如今有人来陪,起码它不寂寞了。
这一陪,就是百多年时间。
那灵体不止未被撕碎,竟借鬼将力开始修炼,噬魂而强。
在这样绝望的地方,他竟然能旁若无人的再度修炼,就算炼成天道,他也出不去呀。
这异常状态让青影十分好奇,忍不住想认识它。
“你叫什么?”
“唐徊。”白光回它。
“你想出去?”
“是。”
“这是地狱十九层,你出不去的。即便你出去了,踏上轮回,这幽冥地府的轮回,是苍穹之轮,即便让你踏上轮回,你也不见得能回得到你想去的地方。”青影好心提醒他。
“百年不行,便千年,千年不行,还有万年。我不灭,便会想尽办法回到天仁寻她。”
“天仁?原来也是天仁…哈哈哈…”青影忽然长笑,冷冽的笑。
白光没有接话。
“若你能收服这五千鬼将,我便告诉你,如果回天仁。”青影逗它。
不想,这玩笑,却成了事实。
唐徊被镇绝狱五百年,其间万苦,言语不足盖之。然而他噬魂而修,终收尽鬼将。
五千鬼将,他为鬼王。
最后一个鬼将屈服之时,青影长叹一声。
“天意如此,要我倾尽所有。罢了,我可以送你回天仁,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成为古魔王者,守我族人,夺回霸主威名,保我族永世之光。”青影沉声而道。
被镇万年,它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它的名字是殊破雷——
昔年古魔族王者,海中霸主。
而今锐气尽失,被囚在此处,永无生路。
永昼埋,古魔藏,昔年的陆上王者,海中霸主,传说尽皆湮灭。
它在此里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好!”唐徊答应得干脆。
轮回再度转起,殊破雷以本命元神为力,五千鬼将为阵,引他再入轮回,转世重生。
他带着古魔王者之力、五千鬼将之兵,从绝狱回归,然而…
“这是什么?你对我下咒?”
“重生之体孱弱,这力量浩大,肉身不足负载,我以古魔神咒封于你体内,待他日你肉身强悍,便可解开。”
“殊破雷,你这咒,不仅仅是封印力量…”
“我以余力引你归途,自然要你为我古魔一族所用,你带着私心,又怎会尽力助我古魔族人。既是轮回转世,这一辈子的旧事,就忘了吧。你只当饮过忘川,前尘尽去,一切重头来过…”
殊破雷的声音渐去。
一切归于混沌。
青棱醒转第24年,古魔族少主含咒而生,名为殊迟。
至此,唐徊二字,无人再提。
第245章 回忆续曲
回忆续曲
千年后天翔秘境
“再往后,你被穆七言带回青凰川上,我也不知那些年你是如何过的。”裴不回和她一起站在了幽玄洞外。
那洞里,封着她的回忆与噬灵蛊。
青棱叹口气,伸了手。
裴不回却忽然间按住她的臂。
“青棱,若这回忆会让你痛到极致,你还要找回来吗?其实…忘了也好。”
“裴兄,我在青凰川上呆了这么多年,无一刻不想寻回记忆。再痛,我也无惧。”
青凰川的记忆,永远代替不了她这五千年的过去。
…
千年前·青凰川上,青棱醒转第25年。
金秋十月,青凰川是另一番醉人景象。
川上的冰枫枫叶尽数染红,一片片枫叶似黄金琉璃,璀璨夺目,覆盖了半个川头。
这日,青凰川上颇为热闹,青凰七子中的三个人带着川上数十名修士去秘境西泰岭历炼回归,斩杀了西泰岭里盘踞已久的一只赤眼毒蝎,凯旋而归,如今一群人正在川上的璃光峰里饮酒庆祝,将这毒蝎一身皮肉毒血分而存之,或留或赠或卖,将这战利品分得精光。
和璃光峰离得最近的,是茂才峰。茂才峰上只建有一座七重楼阁,名为虚文阁。
虚文阁里收藏着这天仁仙境里无数的典藉功法册子,不论是炼丹、法阵、制符等秘法,还是天文地理历史这些典故,都被分门别类收藏完好。
一到三重,只要是青凰川上修士皆可凭身份进入,三重到五重只有特殊身份的修士方可得进,到了第六重,便只有青凰七子可入了。
至于虚文阁的第七重楼阁,那里向来只有青凰川主穆七言才能进。
二十五年前,多了一个人。
这第七重楼阁,是四面无壁的敞开玉台,整座楼阁的霁玉顶是悬浮于玉台之上。
玉台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玉白的骨案,是以千年前一条作乱于浮柴河的虬龙龙脊骨制成。远远的,璃光峰上饮酒高歌作乐的喧哗声传来,像是一阙遥远的歌谣。
有个人正站在案前,垂了头,挺直着背,手执一支朱红无尾笔,凝神片刻后,那朱红笔管的最下端凝出如银丝般的笔毫,她手轻动,笔锋点起手边金沙墨,她极快速地身前案上铺展开的一方符纸之上画过。
不过片刻,她额上已经沁出汗珠,执笔之手微颤,她以左手按住右手,强自写下去,却在最后一笔将落之时,笔毫的银光隐去。
符纸之上的金沙墨闪着浅光,差了最后一笔,这张仙符便可以完成了。
“唉…”她叹口气,清韵醇厚的声音透出些无奈,手还执着笔悬在半空。
可惜了…终究差这一笔。
正叹息着,不妨身后有人走来,靠近她。
“怎么?还是画不完吗?”一道浅如云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还未转身,身后的人已经站到了她身后,胸膛贴上她的背,骨节分明的手从宽袖中伸出,握住了她执笔的手。
“师父!”她唤了一声,刚想回头,却听到他声音再起。
“别动,凝神。”他肃语,另一手轻轻揽到她腰间。
早已暗去的笔毫再现,他握着她的手一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落下了最后一笔,竟与她先前写的符字连接得毫无漏洞。
他掌中温度袭来,按在她腰间的手如烙铁般灼烫,头更是已垂自她耳边,几缕发丝落到她胸前,蹭过她的脸颊,带来细痒。
她心一颤,莫名的抗拒感浮上心头,等那最后一笔落下后便立刻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啪”一声将朱笔搁到案上,她退离他怀抱数步,直到那道让她不舒服的气息远去后才转身躬下,执了徒礼。
“青棱见过师尊。”
可还没等她腿曲下,她便被他托起了身体。
“以前,我也是这般教你习字画咒,想不起来了?”穆七言笑笑,对她的避退不以为意。
青棱顺势而起,摇了头。
生命像是空白的画卷,所见所闻,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他说她五百年前被梦魇兽所伤,吞去了识魄,失去了记忆,就连一身修为都岌岌可危。
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没有记忆的日子,虽然无悲,却也找不到任何喜悦,所有一切,都淡到极致。
“回师尊,想不起来了。”她老实开口。
穆七言望去,少了一魄的她,没了五千年记忆,整个人都苍白起来,眸色沉潜,光芒浅淡,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只需要记得,我是你师父就可以了。”
“青棱铭记于心,不敢有忘。”她还是老实地回答他。
“早跟你说过了,在我面前,无须这些俗礼。”穆七言不喜她这样的恭顺模样,眉头终于微微皱起。
青棱察觉到他气息微变,转了话题:“师尊,你出关了?”
穆七言点点头,远处的乐声传来,他放眼望去,璃光峰上人影晃动。
“我闭关三年,你也在这里呆了三年?今日他们归来,你怎不去璃光峰上凑个热闹?”
青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笑,道:“不去了,我更想呆在这里。”
她虽然仍是天道初窥的境界,但修为受滞。
当初覆神水带来的后果,便是她一身灵气再难凝起,只是如今她不知罢了,虽有五川之灵日夜浇灌足五百年,但也只是保她性命与境界,这修为恢复之路,漫长遥远。
只是再艰难,她沉下心来,一点点尝试,却也并非完全不能恢复的。
这杆聚灵朱笔便是她正在尝试的办法,朱笔需用灵气凝出笔毫,方能写出符咒来,她在这里呆了三年,从最初连笔毫都无法凝出,到现在已能画出符咒,已大有进展了。
“我看看你的伤。”穆七言看穿她的心思,他说着便闪身到她面前,伸手抓起她的手腕。
青棱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他的另一只手却更快抚上她的背心,微一用力,就将她按在了自己胸前。
就算是抹去了她的记忆,她仍旧对他退避三舍。
他唇边的笑绽得更大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却用了几分力。
青棱咬紧了牙,他的胸口温热,灌入她经脉的灵气纯粹柔和,像要将她拥入骨血,但是莫名的…让她觉得危险。
她不知道这危险的感觉因何而起,穆七言待她明明是很好的,这样的好假装不了,眉梢眼底都透出经年累月所积蓄的宠爱与喜欢。而对她来说,只要穆七言不靠近她,她也对他敬爱有加,甚至还带了点小儿女的心情,仰望他,期盼他归来,就好像旧日她曾经日复一日地期待过一般。
可这么多年来,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恨不得能立刻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她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心急,慢慢来吧。韶音山的池素言闭关三百年,心境了悟增进,邀了几个仙友去韶音山论法,待为师替你讨一枝千柱莲,助你恢复。”他说着,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冰冷,像暖不了的玉。
青棱的脸一避,道了句:“多谢师尊。”
穆七言见她眼中并无喜色,略一思忖,再道:“为师带你去韶音山可好?”
她闻言一愣。这些年因为修为重创的关系,穆七言一直不同意她离开青凰川。
青凰川虽大,但她仍是想出去看看天仁仙境,尤其是她阅遍这虚文阁的藏书后,就更想出去了,似乎游历四方,一直是她心里愿望。
“师尊,你说的是真的?”她喜上眉梢,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浮起一丝红晕,“不骗我?”
苍白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些喜悦之意,不再那么单薄萧瑟,和他记忆里的青棱有些相似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穆七言放开了她,看着这笑脸,眼里悲悯添上温柔。
“多谢师尊!”青棱喜得又朝他一拜。
这一拜,却被他阻止了。
以拥抱。
“青棱,叫我七言吧。”
“…”青棱的喜悦顿时全失。
想逃,好想逃!
不止是想逃,她还想…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