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军,阿远说得很清楚了,她已心有所属,你别再纠缠她!”霍铮扬声,声音穿透水幕,似无数冰锥,四面八方响起。
“…”俞眉远脸大烫。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转眼又将她一军。
水幕渐落,如同一阵急雨,又似天堑,横在他与俞眉远之间。
魏眠曦看着水幕后两人身影又渐渐清晰,俞眉远倚在霍铮身边,又甜又俏,和对着他时的冷漠截然不同。
好一句“我爱霍铮”,好一句“心有所属”。
胸膛冷得像塞满冰渣,心上被割开的伤口覆满霜雪,连血和愤怒都一块冻结。
魏眠曦看看自己的臂弯,想了想刚才抱着俞眉远时的满足,又回忆起少年时她说的话。
阿远所求,赤胆忠心。
多少的求不得,都从那里开始。
他不再说话,缓缓朝岸边走去。
“魏将军,本王多谢你替我救了她,待他日回京,本王必当重谢将军之恩。”霍铮揽着她,言语虽和缓下来,字里行间却是不同以往的强势。
魏眠曦正淌着水走过他们身边,闻言不禁侧头望去,笑了:“替你?”
声音很低,问完也不待他们回答,便又转头继续走去。
“魏眠曦。”俞眉远忽开口唤他。
他停步。
“别再碰那东西。”她道。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死了,也好过被毒瘾折磨得像个废人。
“好。”他很淡地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上岸。
俞眉远暗自一叹,拔脚也往岸上走,脚才刚抬起,身体却忽然腾空。
腰上那手没有收回,另一只手便勾在了她的腿弯间,水“哗”地一响,她被霍铮轻巧抱起,横倚在了他的胸口。
“霍铮!”俞眉远惊怒一声,脸飞快地红了。
湖边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众目睽睽之下,霍铮抱着她就往岸上走,俞眉远的脸烫到几乎要烧起。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她不安分地挣扎。
霍铮的手臂动了动,她以为他妥协,结果他只是一震手臂,将她抱高了些,让她的头正好能搁到他肩头。
“终于找到你了,阿远!你还活着,真好。”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痛,霍铮抱得更紧,半分不让。
“我当然要活着。”俞眉远在他耳边说着话,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四周注视而来的眼神。
他还是不肯让步。这么逾矩的事,她的脸都丢光了。
也罢。
俞眉远将脸一垂,头埋到了他脖弯间,不理睬外间之事。
霍铮步伐稳健,她缩在他怀里只察觉到些微有节奏的摇动,一上一下,摇篮似催得人眼皮发沉。他胸膛还是很凉,反倒衬得她的身体很烫。她有些躁,便乖顺地把双手圈上他的脖子,身体又贴近他胸膛一些,想要交换来他的清爽温凉。
他想起自己是昙欢时,也曾如此抱过她。
怀中的姑娘虾似的曲着,没什么重量,却沉过他一生所有的期待。
“阿远,我很想你。”他道。
“哦。”她咕哝应道。
“你呢?有没想我?”他问她。
俞眉远不开口。
“我听到了。”他又道。
“听到什么?”她不解。
“你刚才说的话。”他低头,露出笑,是她思念的模样。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她觉得更躁了。才刚说的时候她很痛快,如今后遗症来了,她烧得慌。
“敢说不敢认?”霍铮话才落,就觉得自己脖子一紧。她用力勾紧他的脖子,脸越埋越深,让他觉得自己若再说下来,下一刻她有可能恼羞成怒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下去。
“掉下山的时候磕到脑袋,我记性变差,想不起来了。”她糊弄道。
“伤到脑袋?”霍铮脚步一顿,“在哪里?我看看。”
“我没事,你别停这,快点走。快点!”她蹬蹬脚,催促他。
他哪里不好停,偏偏停在人最多的地方。
霍铮低低一笑,笑声里带着难喻的喜悦和蛊惑,将连日来的忧急绝望与愤恨一扫而空。

“将军,已经按你的吩咐,把屋里所有的食物都送到四叔家去了。”邓维越过篱笆走到魏眠曦身边复命。
徐苏琰修复了下悬崖的机关,他与霍铮一同下来寻人,因没在山下寻到他们的尸体,便分头去找。邓维比霍铮晚了一步到达福家村。
“嗯。”魏眠曦已经换上掉下悬崖时穿的白袍。这白袍已被俞眉远浆洗过,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他发也束好,再不是初进福家村时狼狈的模样。
“我们要回了吗?”邓维问道。
魏眠曦站在小屋的院子里,沉默地放眼望去,福家村的村民都围站在远处望来,无人上前。他目光一低,又瞧见前些日子自己捧回的小鸡仔正散漫地院里走,绒毛小球似的身子已经长开,有了些羽翼的雏形。他缓步过去,蹲下身。
她见到他捧回的小鸡仔时惊喜的目光尤在眼前,笑颜动人,叫他不由自主随着回忆笑起。
邓维有些吃惊,他从没见过魏眠曦笑得如此温柔。
魏眠曦伸手在小鸡仔脑上轻轻抚着,目光又抬起。院里的鸡舍是他刚搭没多久的,还等着他抱回更多的小鸡仔,篱笆已经筑好大半,只差个小门。篱笆前的土已松好,俞眉远播了些菜籽下去,还没出苗。
一晃眼,院里都是俞眉远虚无的影子,重叠着旧日将军府的记忆,一阵阵涌来。
正想着,有道细瘦的小身影飞快地钻过篱笆门,跑到他身边。
“小杰!”后头有人惊慌地叫了句。
“魏大哥,他们说你疯了,我不相信。我喜欢你讲的故事,你也答应我要教我功夫…你这是要走了吗?”八年的福家村小少年拽了他的袖管,眼眶有些红。
这是魏眠曦在福家村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喜欢跟在他身后做他的小尾巴,满眼都是崇拜。
“是啊,我也不想走,可终究还是要走。”魏眠曦拉开他的手掌,将小鸡仔抱起,轻轻放进他掌心,“你替我把它养大,也许等它大了,我会回来。”
说着,他拍拍他的肩,起身朝屋里走去。
屋里光线昏黄,桌上的菊花已经半谢,灶上的梁下悬着两段绳子,挂在上面的粟棒已经拿走送人。屋里很空,榻上的枕被凌乱,是她被叫去找他那天起床时的模样。魏眠曦走到床边,抓起薄被轻轻一嗅,有些她的淡香。
他将被展开,叠好,平整地放到床尾,忽又转头走到自己睡的干草堆前,拾起枕头和薄被,抖去上面杂草,拿到床上。两个枕头并排而放,薄被都叠好放在床尾。
最后,他又将自己换下的那身粗布衣裳叠好,放在了床榻正中。
魏眠曦满意了。
仿佛这样,便又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相依相偎。
这个梦太美,只可惜醒得太快。
回忆越温柔甜暖,恨便越蚀骨。
不曾尝过那些幸福便罢,一旦尝了,他方知这世上有些东西,会比欢喜膏更让他上瘾。
从前是求不得,如今却是不得不求。
因为放不了。

陪霍铮见完福家村村长,两人一起道了谢,又与村长说明情况和打算,俞眉远才和他去了悬崖前的机关处。
悬壁上的机关是个悬下的木制吊篮,由数根粗绳稳稳吊着,轮轴设在崖顶,由徐苏琰控制着。
俞眉远已将湿衣换过,身上是套半旧的青布衣裙,长发湿着散落,她身上带的漂亮首饰都送给村里的姑娘,手里只剩两只粗簪,绾不起发。霍铮看她绾了半天,发髻仍是半散,便从胸前摸出样东西。
“别动,我帮你。”霍铮用手扶牢了她的发髻。
俞眉远察觉到发间有一物穿过,将头发固定在了脑后,她有些惊奇,伸手去摸。
“青龙簪?”她一摸就摸出来。
青龙绕凤夫妻簪其中之一,她送“昙欢”的男簪青龙。
“借你用用,上去了要还我的。”霍铮拢拢她鬓边的发。
“这分明是我的,不还。”俞眉远理好发,走到吊篮边,要往里迈进。
“你既送给我,就是我的,要不回去。”霍铮说着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她不解转头。
“崖间风大,冷。”霍铮将挂在篮沿上的一件斗篷取来抖开,披到她身上。
斗篷的系带在他手指间打成轻巧的结,他的手又绕到她脑后,拔出她的发后才将兜帽戴到她头上,最后把整件斗篷拍顺。
她低头看去,斗篷很长,下摆拖到地面,兜帽也宽,并不是女子的斗篷,应该是他下来时披在身上的。
“你倒熟练。”她取笑他。这分明是从前昙欢服侍她时的习惯。
“是啊,服侍你服侍惯了,四姑娘可还满意”他捏捏嗓子,装出女子腔调。
“不满意。”她扬声嗔了句,双手撑着吊篮的护壁,轻巧跳进了篮里,“你呢?你不冷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霍铮的脸好像更加苍白了。
“我有别的取暖法子。”他跟着跳进篮中,笑道。
“什么法子?”俞眉远站在篮中,好奇地四下看着,没注意到霍铮的坏笑。
霍铮朝天空放了枚红色明弹,不多时天上就传来一阵哨响,绳子被绷紧,吊篮震了震,缓缓朝上升起。
“我们上去了,他们呢?”俞眉远忽看到远远走来的魏眠曦与邓维“吊篮只能承载二人重量,我们先上去,再放下来接他们。”霍铮看到魏眠曦望来的目光,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站进来些,外面危险。”
俞眉远靠到了贴着山壁的那一侧,吊篮上升得非常缓慢,崖下风景渐渐遥远,魏眠曦也如融于水间的一点墨渍,慢慢地消失去眼前。视野变得宽阔,远山流云,长空飞鸟,画一般的景致,她此生未见。
崖间的风果然冷冽。
“阿远,冷吗?”
到了半山腰,他问她。
“不冷。”俞眉远有霍铮的斗篷挡风,竟还觉得有些热。
“我冷。”他笑嘻嘻,“把你借我,抱着取暖罢。”
“无赖!”她一声轻呼。
“乖,别动,再动这篮子可要不稳。”霍铮伸手从背后圈住她,声音里多了丝喑哑。
“霍铮!”俞眉远脸色绯红。
自从揭了他那几层纸后,这人怎么一天比一天无赖了
“阿远,这几天…我好想你。”他忽垂头,唇落于她发间。
想到入魔,再也不是从前的霍铮。
满手鲜血,因她执戈。
“…”她心一跳,抿了唇,不作声。
她也想他,思念入骨。若他不来,就算要她花一辈子的时间,她也要走出这座山,重归尘俗寻他。

“将军,你在悬崖下的这几日,晋王…把潜龙寨给破了。”邓维看着渐渐上升的吊篮,在魏眠曦耳边轻声交代起最近发生的事。
“哦?”魏眠曦并不意外,目光只随着俞眉远而去。
“单枪匹马,杀了潜龙寨三十七个人,都是我们的人。”邓维想起那日他被杨如心死拉活拽回来时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
霍铮一身白衣为血染遍,脸色苍白如雪,眼神却似利刃,鬼魅般可怕。
“俞眉婷呢?”魏眠曦冷冷盯了他一眼。
“婷姑娘没事,如今也隐在崖上等你。”邓维回道。
“上去后,你替我传令给她。”魏眠曦露了丝笑,“杀了霍铮,不计一切代价。”
不管是为了上辈子的死,还是这辈子的夺妻之恨,他都要杀了霍铮。

第148章 阿远,我爱习

还没到悬崖顶上,俞眉远就睡着了。
她站着,靠在霍铮怀里,头歪在他胸前,倦得睡去。在刑洞那里守了七天,魏眠曦闹得她也不得安生,如今见着霍铮,又能回来,她心事全去,心情松快,倦意如海浪涌来。
迷迷糊糊地睡着,有霍铮在身边,她很安心。吊篮不知何时到达山顶,她也没醒,依稀间有人将她拦腰抱起走向某处。没多久她就到了很安静的地方,那人将她轻轻放下。身下的软榻躺起来很舒服,四周有些熟悉的玉兰香,她闭着眼滚了滚,满意极了。
“呵…”霍铮低声笑了。
脑后的发髻硌得慌,她躺得不舒服,他像她肚里的虫子,比她更快一步抽去她髻间发簪,拔散她的发,叫得她躺得更惬意些。她正睡得朦胧,他又盖了张被子到她身上,掖好被角后坐到她身边,伸手以指抚过她脸颊,最后停在她唇间。
她睡得正好,不为他所动,只将唇一抿,差一点儿咬到他的手指。
霍铮手缩得飞快,心也跳得飞快。
总感觉,像在做坏事。
一件他期待了很久的坏事。

俞眉远做了个梦。
梦到旁边坐的人忽然躺到她身边,用手撑起头,侧倚着身体望她。
他的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她不自在极了,就想醒来,可那人侧倚的身体却倒下来,压住了她的被角,不让她离开。
她想扭开头,那人却又伸手抚住她的脸颊,将头轻轻地靠过来…
心猛地一撞,她睁眼。
眼前确实有张放大的脸,不过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人。
“怎么是你?”俞眉远看到青娆,下意识开口。
青娆正两眼含着泪看她,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接着泪如雨下。
“姑娘你掉下悬崖一个月多,我都急疯了,好不容易见着你回来,怎么一开口你就嫌弃我?”
“不是,我没…”俞眉远抚额而起,忙拍了青娆的背一边安抚,一边四望。
这是她的马车,四周熟悉的陈设和青娆的存在都叫她安心。不过短短一个月,却像熬了半辈子,她想死他们了。
“不是我,还会是谁陪着姑娘?”青娆收住泪,忽然问她。
俞眉远低声咳了咳,不作声。
“你是不是以为…是晋王殿下?”青娆抹掉眼泪,倒了水塞进她手里时又道。
“青娆!”俞眉远虎了脸。
“姑娘你脸好红。”青娆凑近了看她,“其实是殿下把你抱上马车的,也是他亲自照顾你的,都没让我插手。我就纳闷,你说殿下一个外人,怎么对咱们马车里的东西还有姑娘的习惯这么熟悉?姑娘你知道为啥吗?”
“咳。”俞眉远被茶水呛到。
青娆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云谷霍引、晋王霍铮就是从前她最崇拜的昙欢,要是她知道了,恐怕得吓傻。
“对了,姑娘头上的伤可还疼?殿下向杨姐姐要了药膏,已经替你抹了,说是散淤祛疤。”青娆又自顾自说着。
俞眉远拔开刘海,摸摸额边的伤,伤疤上果然有一层粘腻的药体。
他看到这疤了?挺丑的吧?
她有些介意了。

青娆服侍她洗漱更衣妥当,俞眉远这才下马车。
马车仍停留在老地方,但四周的镖车和大队人马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钱老六与吴涯两人在附近忙前忙后。魏眠曦他们也不在营地附近。
钱老六与吴涯看到她极其高兴,扔下手上的事忙跑来问候。一通闲扯过后,俞眉远问起镖银的事来,钱老六和吴涯两人就一搭一和地说了。
原来那日她所破的正是营地外围诡雾阵法的阵眼,只是这阵眼为双重陷阱,除了阵眼附近有傀儡人守阵之外,此阵又设在了悬岩之上,只消法阵一破,悬岩就会碎裂,在岩上之人便会随之跌落悬崖,因而俞眉远虽破了雾阵,却着了这陷阱的道。
她和魏眠曦跌落悬崖后,魏眠曦的亲随邓维见势不妙便立刻下山,找了最近的驻军带了一队人马上来,可惜悬崖太高又无路可下,众人只在崖壁上寻到一处废旧的机关。霍铮便与邓维商量,换万花门的玄松带领镖队,再由邓维派遣一队人护送着,将镖银送往赤潼关,而骆少白则快马加鞭,与向观柔连夜赶往断脉山去寻徐苏琰前来帮忙,而霍铮自己则留在白雪岭上。
徐苏琰约在半个月前到达白雪岭,着手修复崖上机关,终在昨日将机关修复。
“我的个乖乖哪,四姑娘你是没看到,晋王殿下眼睁睁瞧着你和魏将军落下悬崖时的情形,那叫一个痛心疾首!痛不欲生!”吴涯一说完,钱老六立刻补上,他眼一皱嘴一沉,捂着胸露出痛苦表情。
“不止如此,殿下查到在我们营地附近搞鬼设阵的人藏在潜龙寨里,就单枪匹马去了潜龙寨,独挑数十好手!”吴涯也跟着道,“听说…殿下杀了三十七人,大破潜龙寨,浴血而归。”
“啧啧啧…看不出来,云谷霍引,晋王霍铮,竟这等狠辣…”钱老六称奇不已。
俞眉远正听得皱眉,忽听到身边唤声传来。
“阿远!”
几人转头一看,杨如心正缓步而来。
“杨姐姐。”俞眉远朝杨如心甜甜一笑。
杨如心回了一个浅笑给她。她脸色微沉,笑得有些心不在焉,见到俞眉远虽很高兴,却压不下她眉间一道忧色。
“阿远,帮我个忙吧。”她忽拉起俞眉远的手。
“什么忙?”俞眉远不解。
“帮我劝小霍回云谷。”

霍铮正在湖边刷马鬃。
他穿了身青灰的长袍,腰间束着玄色革带,长发在脑后半绾了髻,人似与身边的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俞眉远一眼就看到他发髻间的是青龙绕凤的长簪。
也不知何时,这簪子又被他拿回去了。
“殿下。”她唤了他一声。
霍铮转头。
俞眉远缓缓走来。她穿了身青莲色的夹袄裙,衣角斜开了朵白莲,裙子百褶,裙边锁着圈细碎的小花,不是她先前行走江湖的打扮,叫他想起在俞府时的她。
她轻歪着脑袋,眼角有些勾起,侧梳的发从脸颊边垂落一旁,凭添几许妩媚。
“阿远。”他看得有些怔,并没注意到她的称呼。
“镖银送到涂州了?”她走到马身边,轻轻抚着马背的毛。
“嗯,骆少白已经给我来消息,镖银和密匣都已交到李大人手里。李大人不日将动身进京,骆少白会随同进京。”霍铮趴上马背,探头到她这侧笑道。
“这李大人可靠?你不担心月尊教的人穷追不舍?”
“李大人是我父皇的亲信,不会有差。我下了云谷英雄令,从涂州进京这一路上,都会有人接应他,另外老四、老五和小九也已经赶过去了,有他们在,李大人很安全。”霍铮瞧着她的爪子在马背上扒拉着,便也伸手,要抓她的小白爪。
俞眉远倏地收回手。
“你别跟我拉拉扯扯。”她把脸一沉,“我刚才见着我表哥了,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是来和你告辞的。”
“告辞?阿远,你要去哪?”霍铮笑容僵去。
“去我想去的地方,反正和你无关。”俞眉远俏脸冷凝。
霍铮快步绕过马儿,走到她身边:“阿远,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好?我没和你好过。你骗了我那么久,瞒了那么多,我不想听你继续骗我。”她瞪他一眼,忽然扯过他的手,把攥在掌心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东西还你,我们两个无拖无欠。”
语毕,她转身就跑。
霍铮低头一看,掌心里赫然是那枚龙影玉。他心头钝痛,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身边景色呼啸而过,俞眉远将轻功催至极点,掠到了湖边的小树林里。霍铮追得急了,提气发力,一纵步飞到她身边将她拉停。
俞眉远喘着气,满头是汗。
“阿远!我知道瞒你是我的错,你生气是应该。但是…这枚龙影玉,你收着。”霍铮说着脸一红,苍白的脸颊上浮起可疑红色,“我只想给你。”
“殿下,这么重的礼我可收不起,你收回吧。”俞眉远沉冷着俏脸道。
他握着她的手,将龙影玉塞进她掌中,认真道:“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你随便如何处置都好,就是不要…还给我。”
“我听说,龙影玉是给你未来媳妇的礼物。那你送我是何意思?”俞眉远垂了眼,有些生气,都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不肯明言。
霍铮一愣,旋即明白自己怕是被杨如心出卖了。
“阿远,我…”
“霍铮,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俞眉远说着抬头,忽然笑起,有些威胁的意思,“想好了再回答我。如果答错了,这辈子你就只是殿下,龙影玉我是不会收的!嗯?”
霍铮顿时沉默。他想起刚刚杨如心对他说的话,体内的银针已经撑不了多久,他的慈悲骨控制不住就要发作…
生死难测,他忽又犹豫了。
汗珠自她脸颊两侧滚落,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俞眉远却觉得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的勇气又渐渐耗尽。
还不肯说?
俞眉远这回真恼了。
一折身,她不置一语就要走。
霍铮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重重一拉。
“阿远,你戏弄我?”他声音微熏,把她紧紧拥住。
“霍铮你个无赖,我戏弄你怎么了?你骗了我十一年!从我与你认识那年开始!整整十一年!我就捉弄你这一次,难不成你还怨上我不成?”俞眉远又羞又恼,在他怀里拳打脚踢,想将他推开。
“为师可没教你这些花拳绣腿,你要舍得我,就拿真本事来对付我!”霍铮抓住她的拳头按在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