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霍铮没等火药炸开,便已揽了她的腰朝外飞去。
才飞到岩上,两人便听到轰天巨响震彻山谷,还伴随着某些凄厉的鸣叫,山体震动,他们脚下的岩石被震碎,已来不及将绳索缚到身上。霍铮眼明手快切断二人身上的粗藤,以臂将俞眉远束于胸前,另一手拉起绳索,脚尖点过悬崖山壁,带着她疾速往上面掠去。
崖间山风猛烈刮过,爆炸声响不断传来,灰烟与火浪从墓室里涌出,冲向二人。俞眉远不再避讳,单手环住霍铮脖子,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墓室。
一股震力从下方袭来,引得悬崖震动不停,山上落石倾落。霍铮将她的脑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上,和她一道趴在了悬壁之上。
尘烟四起,砂石不断落下,俞眉远埋首在他胸前,心中却没有惧意。他护得太紧,她未受外界半分影响,他的怀抱安稳,仿佛天塌地陷也毫无影响。
他们才认识半天,可那默契与熟悉感却让俞眉远觉得两人好似已经相识了很久很久。
她微微抬眼,瞧见的还是一方干净的下巴。
半晌,落石暂歇,霍铮抖抖衣衫,将覆在身上的尘砂散去,复又抱起她接着绳往上掠去。
墓室的炸响渐渐平静,俞眉远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水声。
细细的水柱落到地面的脆响。
封龙壁被炸裂,玄龙湖的水已经从缝隙里涌进。
由小到大,水声渐重,水柱也越发大了。
“霍铮,听到没有。”她喜得将头一抬,对上他俯来的清亮眼眸。
“听到了。”霍铮点头淡笑。
他发丝垂落,拂过她的额头,她惊觉两人距离已是如此之近,便蓦地闭嘴。
“哗——”
水声大作,似长空飞瀑,被炸裂的封龙壁挡不住玄龙湖早已暴涨的水,瞬间崩溃。
霍铮手上使力,向上蹿了一段距离,停在某处凹岩里。
“快看。”他引着她向下望去。
下方已是大水奔腾而至的景象,水花飞溅到半空,如同急雨,竟溅到早就飞离天洞的霍铮和俞眉远身上。
早春寒凉,这水也冰冷,然而扑面而来,只让俞眉远觉得畅快,她伸手接水,忍不住笑出声来。
霍铮见她高兴,便不再替她遮挡,由着她高兴。
水势汹涌,顷刻之间就已将墓室彻底淹没,水位涨到天洞,浩浩荡荡往下游冲去。
“阿远,你…抱紧点,我要带你上去了。”
两人看了一会,确认玄龙湖的水已成功泄入,霍铮才开口道。
“好。”俞眉远正乐,闻言痛快回答,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转回了头。
这一声应答,这一转头,却叫两人都愣了。
俞眉远脸陡然红去,何时起,这靠近成了习惯?她不知,只能懊恼自己。
霍铮发愣却是因为她回头时那个笑容,是她从未有过的恣意畅快、毫无拘束。眉眼弯弯,唇色染霞,竟叫他心里生了魔怔,想要不管不顾地吻过去。
而事实上,他也真的低了头想要吻,只是这一吻在触及她额前发丝时,被他狠狠掐灭。
他猛然撇开头不再看她,脚尖重点岩石,带着她往上飞去。
心里,有丝痛苦乍然蔓延。
山风猎猎,水气凉凉,吹不散、冻不了这丝痛。
他们没有将来。
…
一步踏上梅羡山的悬崖,霍铮便即刻松了手,将她放下。
俞眉抬头望天,日正当空,时间恰是正午,玄龙湖有半天时间泄水,应该够了。
她心头巨石松去,紧张感不再,便觉得身体酸疼疲乏不堪,又渴又饿。
“阿远,刚才多有得罪了。”霍铮自觉她两步远,朝她抱拳。
“刚才?刚才有发生什么事吗?我只记得你救了我,别的我不记得了。”俞眉远拍拍脸颊,又拭去满头水珠,俏皮道。
上辈子心里所敬之人,这辈子能与她结这一场患难与共的缘分,已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霍铮一笑,不再提及山下之事。
四周的人见他二人上来,纷纷围过来。
“钱六哥,我父亲呢?”俞眉远只抓着唯一熟悉的面孔问道。
她没在周围的人群里看到俞宗翰。
“大人伤重,一直勉力撑在这里等你们上来,刚才见到你们安然上来时,便已晕阙,被人抬进帐中了。”钱老六挠挠头道。
“伤重?”俞眉远语气稍急。
“是啊。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带了军医,不会让大人有事的。”钱老六回道。
“之前几位不是已探过墓了,这次怎么还出了这么大意外?”
那厢霍铮却向另一人问道。
“娘的。”那人闻言骂了声,方道,“要不是大人之前下墓时因地动受了伤,掌灯之时精神不济,这趟下墓怎会让我们着了那墓虫的道。”
俞眉远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适才与他们一同下墓的其中一人,方脸络腮胡,生得粗壮,个头却不高,一身衣裳绷得紧实,显得极为遒劲有力。
“墓虫?可是黑青色、多足,会噬血而入的虫子?”霍铮又问。
“就是那鬼东西爬上了老十的断掌处引至发狂,我们为了救他而中了墓里机关,白送了老李性命。”那人说着忽又想起一事来,朝着霍铮与俞眉远抱抱拳,又道,“说起这事,还真是多亏了二公子与四姑娘,否则俞大人和我们恐怕要这趟就交代在里面了。救命之恩,在下先替他们谢过二位了。真是万没想到,四姑娘竟也能掌灯,不愧疚是俞大人的血脉。”
此言一出,四周围来的人尽皆变了神色,看俞眉远的目光顿时改。
敬畏、怀疑、猜测…
“吴涯!”钱老六见他说得太多,忍不住拉了拉他。
奈何这吴涯是个藏不住话的粗人,当下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
“别扯我,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四姑娘,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个规矩,谁能点燃那盏灯,谁就是我们的掌灯之人,也就是我等之首。”吴涯说着忽记起俞宗翰还在,觉得自己的话不妥,便又临时改口,“当然了,如今我们皆奉大人之命行事,四姑娘既是大人之女,在我眼里和大人一般无二。日后倘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四姑娘只管和我吴涯开口。”
“吴大哥客气了,燃灯实属意外,并非我的能耐,救下你们也是全赖二公子出手,我没做什么。”俞眉远跟着抱拳谦道。
“好了,别老在这里说话。二公子,四姑娘,二位不如去帐里稍作休息,待大人醒转我再来通传二位。”旁边有人开口打断他们。
俞眉远微一思忖,道:“不了,我要赶回东平府去。我瞒着我哥哥出来的,若是不赶回去,怕到时候他们寻到这里来,就不好了。再者论,我要赶回去将这消息告诉他们,虽然玄龙湖水放出,然而洪魔是否真的能退也还未知,我们需要另作打算。至于我父亲,就交给你们了。”
她话虽如此说着,其实心里真正担心的是魏眠曦这会必然发现她失踪了大半天,要是又满天下找她,迟早会找到附近来,若再听到炸墓的声响,必定怀疑。
俞宗翰此行见不得光,这些人平时肯定也都暗地里行事,她想他们必然不愿意被人发现行踪。
“四姑娘女中豪杰,又心思细腻,吴某佩服。既然这样,我带人送姑娘回东平。”吴涯一想也是,便没勉强。
“不必了,你们若送我回去,路上必然遇到人,我反而不好交代。我的马就拴在山下,自己回去就行。”俞眉远摇摇头道。
“我送她下山就可以了。”霍铮开了口。
“二公子也要走了?”吴涯问他。
“嗯。我也是为了东平一事才来这里的,如今事了,我还另有要事在身,烦请几位代为转告俞大人,我先行一步。”霍铮朝几人拱拱手,转身朝俞眉远道,“阿远,走吧。”
“好。”
俞眉远干脆答道。
这半日时光,于她而言仿佛过了很长很长,可转眼又是归途在即。
第73章 朋友
邵信已与军医正在照看俞宗翰,便没来送俞眉远与霍铮二人,只命人把东平舆图的拓本交到了他们手中以防万一,再由钱老六和吴涯二人将他们送到法阵之外。
各自拜别。
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光线黯淡,俞眉远并未看清这山里景致。回去的时候阳光正盛,照得树林里一片斑驳碎光,草木葱郁,雀鸟清鸣,让她格外惬意。
虽说林间寒气湿重,俞眉远却觉得身上暖融,额上还出了细汗,拿手背一抹,搓下来片灰泥。
她心里不由一乐。这趟进山,倒是把人折腾得满身尘土。
如此想着,她朝霍铮窥去。
两人并排而行,只静静走着,无人开口。不知为何,从山上下来后,他就变得沉默。
山里笼着树影,霍铮一身雪青的衣裳便显得格外明亮。俞眉远回想起早晨刚遇见他时,他还是一副干净整齐、神采翩然的模样,像个入世而行的少年公子,面目皎好、风姿绰绝。和她在山里混了这半日出来,他也变得灰头土脸,衣上血污斑斑,脑后长发微乱,哪还有什么皇子模样。
不过,他仍旧是好看的。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看。
他鲜活明亮,与京城里的贵人们不一样,像林间的鹏鸟,志在四方。
可他不是体弱多病吗?且这趟进山他出现的时机也凑巧,而从头到尾他似乎都没说自己进山到底为了什么。先前她没功夫多想,如今方觉可疑。
如此一想,俞眉远笑容顿凝,眉头一蹙,狐疑地打量他。
她的打量明目张胆,霍铮忍不住了。
“你一直在偷偷看我?”他转过头,直言。
“我哪有?”俞眉远脚步一迟,收回了目光,正视前方的山路。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已临近山脚。
分别在即。
“我看到你偷偷看我了。”霍铮瞧见她小男生似的正经表情,又起了逗她的念头。
“是吗?那你看错了。”俞眉远“哼”了一声回答他。
霍铮以为她否认了,刚要打趣,便听她转过脸来又道。
“我在光明正大的看你!怎么?你不能让人看的?”俞眉远没在怕。
这个答案,和她这人一样张扬。
霍铮失笑,身形晃动,眨眼前移到她面前。
“那你看够没有?要是不够,我们可以停下来,我让你慢,慢,看!”从前他因为“昙欢”的身份原因,无法与她斗嘴,现在可不一样。
若论嘴上功夫,两人怕是势均力敌。
俞眉远差点就撞上他。
她煞住脚步,瞪他一眼。
目光流转间,说不出的娇俏。她并没察觉自己的眼眸汪着水,可正是这不自觉的模样却叫霍铮胸口一缩,心脏似被她的目光掐紧。
他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总想着要逗她说话。
算了,不斗了,这一眼就让他甘拜下风。
他摸摸鼻子,给她让路。她下巴一抬,冲他说了句:“看腻了。”
人已经越过他的身侧往前去。
走了两步,俞眉远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阿远,到山脚了。”
她抬眼望去,四周视野已然开阔,山下的路隐隐可见,她的马就系在前方拐角处的树后。
霍铮已在她身后停了步伐。
“我只能送你到这,剩下的路,你自己保重。”他向她告别。若再和她走下去,一会儿他不好潜踪跟着她,不如趁早分开。
俞眉远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他一会,方向他拱手:“二殿下…”
话未落便被打断。
“我说过,叫我霍铮。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我都许你叫我名讳。”霍铮摆摆手淡道。
他曾经恨过自己这个名字,如果他不是霍铮,不是大安朝的二皇子,也许会活得更加自在。然而每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又觉得“霍铮”二字动听至极。
除了父母兄弟,他的名字只有她能叫,他也只愿意听她念。
他是她的霍铮,她是他的阿远,一如平凡百姓,如此而已。
俞眉远犹豫一下,先前是情势危急,他们顾不上身份差距,如今大事已结,他到底是大安朝的皇子,名讳怎能随便她叫?
“你我相识一场,虽只有半天,也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便算平辈朋友,何必拘泥这些。”见她迟疑,霍铮又道。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不要做朋友。
可惜,他们只能是朋友,也必须是朋友。
“好,阿远便交了你这朋友。”俞眉远想了想,展颜一笑,“先前没同你说全,我叫俞眉远,在俞家行四,阿远是我的乳名。”
他说得没错,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他又是她从前最敬佩的人,若她再拘泥小节,倒对不起他这光明磊落的心了。
“俞眉远,好名字。”霍铮细嚼嚼她的名字,同笑道,“好了,你快回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笑颜虽灿,但他却瞧出她脸上的倦意,便不再多说。
“好,就此别过,你也珍重。”俞眉远再次拱手道别。
霍铮深望她一眼,提气纵身,飞掠而去。
眼前雪青人影如轻絮飞纱,眨眼间消失于她眼前。
俞眉远怔怔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原来…上辈子她所敬仰的人,竟是这般少年。
此别,相逢无期,也不知在她离开俞家之前能否再见上一面。
她忽垂头浅笑,抛开这些,回神收心下山。
才往前行出一段距离,她便听到声沉冷的叫唤。
“阿远。”
俞眉远心中一惊,抬眼望去。
魏眠曦从她停马之处缓缓走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上辈子的魏眠曦。
两人争执过后,他都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
魏眠曦看到了山坡上的俞眉远与霍铮。
记忆里本来属于他的俞眉远,她也曾经用那样的目光与笑容望过他。
带着敬佩与欣赏,坦然而灼热,从未有过掩藏。那时的她骄如烈阳,只为他一人夺目。失去她的十年中,他每次回忆,最先想起和最怀念的,就是这样的她。
可今天,他竟看到她用同样的神情面对另一个男人,甚至于那目光更明亮,笑容更迷人。
有过之而无不及。
寻到她的欣喜被一股陌生而强烈的情绪取代。
重生而回,不知为何,他已经找不到当初与她行过的轨迹了。很多事情被改变,初见、相识、相交…每一次见面都与从前不同,所有的回忆都只是回忆,他们的故事不会重现。
她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对他大笑的姑娘,也不会再甜甜唤他一声“魏眠曦”。
他本以为只要他用心,便能再次拥有,便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可如今,他却隐隐约约地担心。
是因为他改了两人间的故事,所以她也不再像上辈子那样爱上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如果…如果她也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爱上别的人,又该如何?
而且那个人竟是霍铮!
霍铮!又是霍铮!
上辈子就是这个男人,让他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死于霍汶刀刃之下。
人都死了十二年,尚有本事凭着生前布下的局帮助霍汶对付他,霍铮这份能耐当真称得上是他生平宿敌。
如今,还要添上她?
魏眠曦跟在她身后微眯了眼,恨意与杀气闪过。
今生,若不杀了霍铮,他便是夺了大宝也难安稳。
…
“阿远,你出来为何不说一声?”冰凉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质问又像是随口一语。
魏眠曦站在树影里,眉梢结雪,目光含冰。
“魏将军,你怎么来了?”俞眉远见他这般神情便不愿作答,只漠然问了句就迈步朝停马之处走去。
“你不见了,我出来找你,听到山里的动静就赶了过来。”魏眠曦缓缓回答她。
天亮之时他就已发现她不见了,便亲自带人出来找她,一路寻到这附近,听到爆炸声响担心她有意外,便抛下众人策马狂奔而来,谁知竟看到了霍铮。
俞眉远知道,他动怒了。
夫妻十二载,她清楚他的习惯,每次他被她激怒,就是这样的表情。
越怒,便越冷静。
只是这次,不知他因何动怒。
因为她的失踪?
“哦。”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俞眉远懒得猜他想法。
他心情好不好,与她何干?
如此想着,她继续朝拴马的地方走去。
“刚才那个人,是二皇子霍铮?”
行过他身边时,他忽然问她。
俞眉远脚步停住:“你窥探我们?”
不知他躲在那里窥探了多久,她与霍铮竟全无所觉!
“我看你们相谈甚欢,便不想打扰,就在这里等你。”魏眠曦见她变了脸色,便压下怒火,将语气放缓,“阿远,我担心你。”
俞眉远压根不信他这话,几步走到拴马地方,绕了两圈,却没找着自己的马,只在地上发现了一段被扯断的缰绳。
没有马,她到天黑也未必能回到东平。
魏眠曦没听到她的回答,便用目光扫过她手中缰绳,道:“我的马在那边,我带你回去吧。”
马早就被他放跑了,她想回去,只能靠他。
俞眉远望着他所指的方向,瞧见了他的坐骑追电。
两人一马,他要与她共骋?
“不必,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甩下缰绳,俞眉远断然拒绝。
魏眠曦一阵沉默,在她走出数步之后忽然开口。
“阿远,是你吗?你也回来了?”
第74章 甘苦
俞眉远步伐微滞。
他开始怀疑?还是已经确认?不,魏眠曦是个自负的男人,如果他已经确认,就不会用这样的口吻来试探她。但很明显,他开始怀疑她了。
她对他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和上辈子出入太大,再加上这辈子她也不按过去的轨迹行事,他会怀疑一点都不奇怪。
其实让他知道她回来了也没什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来她不知道魏眠曦在打算什么。按上一世的记忆,他应该知道她手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再来他心里也没有她,按理这辈子不该再缠上她才对,可如今他对她仍旧纠缠不清,着实奇怪。二来魏眠曦这人行事不择手段。若是让他知道她也重生而回,为达目的他必会变本加厉对付她,再加上他又和月尊教有牵连,若是起了变化她会更加麻烦。
在解决一切、离开俞家之前,她不想再有变故。
还是要稳着他一点好,以免节外生枝。
所有念头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心里已有决断。
“魏将军,听你话里那意思,似乎不想见到我回来?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俞眉远回头,面色不悦地开口。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只作听不懂他的话。
说话间她已走到他的坐骑追电之前,追电见生人靠近,朝她打了个响鼻,怒瞪着她作势要朝她蹬去。
“连你也给我脸色看?”俞眉远意有所指地骂了声,忽疾速走到马旁,拽了缰绳利落地翻身而上,“将军,把你这马借我用用。你武功高强,想必不用骑马也赶得上我。”
“不要!”魏眠曦脸色顿惊,他高呼一声,旋即飞身上前,心中疑思全抛。
追电脾气暴烈,除了他之外无人能驾驭得了它,生人别说骑上它背,便是靠近一些也要惹它不快。她冒然骑上去,必引得追电大发雷霆,不把她掀下势不罢休。
果不其然,俞眉远才一跃上马背,追电便暴躁地原地跃跳,一边不断打着响鼻,一边要将俞眉远掀下。
俞眉远俯身攥紧马缰,双腿夹紧马肚子,追电闹腾了几下发现无法甩下她,便发起狂来朝前蹿出,往山下奔去。
就见她的人跟着马的动作上下左右颠箥着,仿佛随时要被甩出,身后的魏眠曦没有片刻迟疑地飞到她身侧,身形一晃便稳稳坐到她背后。
俞眉远人一僵,不自觉地往前挺直了背。
有双手从她腰侧绕到前方,紧紧抓住缰绳,往后一拉。追电嘶鸣一声,前腿凌空而起,马背上的两人都往后倒去。她人往后一倾,靠到了魏眠曦胸前。
俞眉远眉头紧蹙,咬了牙不想过去,只一心专注于眼前。
因为魏眠曦的关系,追电的脾气被压制,奔出数丈之后终于改成缓行,除了偶尔打几个响鼻表示不满,它倒也没再有别的暴烈举动。
魏眠曦却已被她惊出一身冷汗。
以前她喜欢他时,在他面前乖巧安份,他可从来不知这丫头的脾性比追电还野。
两人共骑一马,他圈着她,在山路上缓缓而行。她腰肢纤纤,又不同于其他女人那样柔软,总是挺拔有力,后颈与发间有淡淡的白兰香,一丝丝钻入他鼻间,叫人意乱情迷。
十八年…不,不止了,他已经算不出有多少年没靠近过她。她这样的脾气,宁死不屈,当初他强迫了她一次,她便再也没让他近身过。
今日这样的亲近,叫他不想松手。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多好。
“你下去!”俞眉远喝道。魏眠曦身上一股龙涎香,醇厚幽香,仿佛一旦沾在身上,就永远都洗不掉。
她讨厌这香味。
“阿远,别闹,追电不是你能驾驭的。我带你回去就是。”魏眠曦俯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缩了缩,没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