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直接打开电脑,单岩坐在他对面以为他还要和自己说什么,结果转过头来对他道:“你早点休息吧,今天没什么事了。”
什么叫没什么事了?
单岩翘着黎夜,觉得黎夜的心情并不比离开之前好到哪里去,显然收拾了程雅勤也没有让他觉得心里爽快,反而比白天还要糟糕。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站起来绕过大班桌走到黎夜身旁,低头询问:“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黎夜握着鼠标的手晃了一下,另外一手握了下单岩一下松开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是很多事情要做。”顿了顿:“闹闹睡了?”
单岩的脸落了下来,唬道:“除了问闹闹睡没有睡,让我去休息之外,就没有其他要和我说的?”
黎夜脚下一晃,转椅一转正对着单岩,单岩挨着黎夜在椅子扶手上靠着,一手放在男人肩膀上,脑袋挨着脑袋,道:“和我说说吧,今天出去都做什么了。”
黎夜心中一叹,终于开口道:“我把程雅勤关起来了…”
单岩没想到黎夜会这么做,但没把人弄死程雅勤就该烧高香了,他靠着黎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黎夜向来不善于言辞上的表达,他要做什么基本就是他在想什么,他也不喜欢绕弯子兜圈子,在程雅勤这件事情上他的耐心确实已经被耗光了,这女人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情,他就真的保不齐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反正对他来说,杀人也是毫不负担和罪恶感的事情。
黎夜这么想着伸手搂住单岩的腰将人拥抱住,在他怀里道:“程雅勤弄辐射陨石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这次不打算等了,我和你说过的,审判和裁决都由我来做,我打算让她在疗养院里躺一辈子,用癌症耗着她,给她最好的药物治疗,不让她这么轻轻松松死掉。她手里的东西都给单立娇好了,以后单家也不会有她这个人了。”
原来黎夜是要这么做,单岩听完之后心里并没有什么奇妙的感觉,就像黎夜说的,程雅勤这样的女人做了那么都的恶事,如何报复她都不会有半点满足的快感,他只是觉得恶有恶报,这女人终归落下了如此悲惨的下场,没有人会同情她可怜她,更没有人会帮助她。
单岩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发现黎夜的状态不太对劲,似乎有点无力感,他询问黎夜,黎夜也只是摇摇头,眉心皱了一下,道:“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无力,只是觉得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和解决一个问题的思路和方式都完全不对,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困惑,但只要明白原来人类是这样解决问题的就可以了。”
单岩笑喷:“你这也算是移民综合症?”外星人移民来地球不适应地球生活什么的,还真是有够囧的。
黎夜无奈摇头,“那也没办法,如果我是你,地球是我以前生活的星球,程雅勤早被我劈成渣了。”

第二天一早单立娇就拿着印鉴去取程雅勤存放的文件,取回来之后,单家的律师根据这份文件拟草了一份放弃继承的协议书,单岩看了没问题,就让律师把协议书打出来。
所有的流程都是既定的,放弃继承权当然也要本人签字才可以,当然除了本人签字,按照规定还要有印鉴和程雅勤本人在场才可以,但如今程雅勤身患癌症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于是最后那条约定便自动废除了。关键放弃继承权这东西就和你去银行存钱一样,取钱的时候各种手续,存钱的时候却十分方便,毕竟谁会没事做放弃那么巨额的一大笔抚恤金呢?
文件上的字是黎夜签的,笔迹鉴定也查不出分毫差别,再加上没人找得到程雅勤来核实,于是放弃继承权的流程办理得十分顺当。
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欧风找程雅勤找得恨不得把天都要掀过来,可无论怎么找他都找不到人,单立行还打电话回来问为什么程雅勤的电话打不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欧风根本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程雅勤到底去了哪里。找到第二天,欧风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如同毒蛇一般盘旋在他脑海里,让他觉得骨头里都冒出冰渣——程雅勤是不可能放弃那么一大笔抚恤金的,对这个女人来说这辈子金钱地位就是生活品质的象征,没有钱她如何供养自己的“品质”生活又如何让自己维持雍容典雅的贵妇身份?
欧风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那天黎夜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话有问题,也越来越觉得这是单岩的反击,他不禁颤心想程雅勤是不是还活着呢?
黎夜说要关程雅勤三天,就实实在在把人扔在那里没有管,第四天,他才驱车到了郊区那篇废弃的老楼,他也没有带单岩过来,每个人最近都很忙,黎夜也不想单岩再面对这个让人糟心的女人。
最近天气不错,老楼的地下层却依旧发出一股让人作恶的霉味和干燥的铁锈味,黎夜顺着楼梯走下负一层,静谧的楼道里回响着他皮鞋踏地的脚步声,黎夜走到那扇关着程雅勤的大铁门前——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丝声音,里面的人也许已经死透了也许还苟延残喘着最后几口气。
大门上的锁锈迹斑斑,黎夜伸手过去直接把锁给掰断了,拉开了大铁门,“吱嘎”一声,大铁门的转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臊夹杂着霉土灰尘的味道,和这股味道比下来,不透风的地下室的味道都显得小清新得多。
几平米车库内头顶的灯依旧亮着,那黄色的光带着一股让人压抑的死气,那难闻的味道就好像一团被憋在瓶子里的气体,把整个车库都弄得令人异常作恶。
车库门打开的瞬间,黎夜抬眼便看到和门相向而坐的女人,女人抱着膝盖曲腿坐在墙下,头发披散在肩头,微微抬起头从枯燥凹陷的双眼里看向门口,接着,一股诡异的冷笑从女人嘴角发出。
这是程雅勤这辈子遭受过的最大的折磨,她一辈子没有为金钱为权势为地位忧心焦虑过,如今人到中年,却遭遇了普通人都不可能经受过的煎熬,她被关在这了无人烟破破烂烂发霉的地下室里三天,三天里没有人没有谁没有食物,更加没有床让她休息。
这就像个坏境糟糕的监牢,墙上的涂层因为泡水一层层剥落发黄发霉,地上铺着的落满灰尘沾满泥土的板子到了晚上也会发潮渗水,压抑到令人疯狂的空间,没有食物,只有角落里一个滴水的水龙头,就是洗澡如厕的地方都没有。
三天,这三天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程雅勤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女人骄傲的自尊心让她即便在这种环境里也不容许自己放弃自己,她记得黎夜临走前的话,知道男人关自己三天之后还是会回来的,她没有把屎尿弄得满身都是,也自己掐着时间定时定点喝水,没有食物也让自己残喘活了三天。她身上甚至不脏不乱,头发用手指梳理好了贴在耳后,她蹲坐在门口,静静等着铁门被打开。
一直到刚刚,黎夜推开门,她还能冷冷诡异的笑出一声,这一声也不知道在她内心里演练过了多少遍,带着十成的嘲讽和冰冷,好像根本没把黎夜放在眼里一般。
黎夜觉得自己大概低估了这个女人,他本来以为自己开门的时候会看到一个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女人,却没想到这女人到这个时候还能以最大的限度保持她的雍容,不过这根本不是他关心的,黎夜不在意这些东西。
在黎夜从角落里捡起那块黑色的时候走到她身边之前,程雅勤扶着身后的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可惜三天什么都没吃太过虚弱腿都是软的,但女人腿软嘴倒是不软,这个时候都要说点什么来威胁黎夜,她道:“呵,关了我…三天,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或者干脆杀了我…自己做个杀人犯…”
黎夜就好像根本听不到这些话一般,一把将女人拽了起来拉出去,程雅勤还在用自己微弱的绵软的力气挣扎:“放…手!我让你放手!…你要是真有本事,还能关我三天?你…”女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黎夜一手捏在颈后给捏晕了过去。
黎夜把人扔上车,车开出这片废旧的老楼之后在一个高架口和唐晓山汇合,唐晓山找的那家私立医院的医疗车已经在高架下的路口等着了。
几名男医护人员把人弄上担架推上救护车,唐晓山则上了黎夜的车。
唐晓山上车之后先是摸着车内饰感慨了一句:“好车。”接着才道:“你关了那女的三天,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医院?”
黎夜边开车边道:“她的癌,已经扩散了。”黎夜做事向来都是目的性极强的,在激怒的情况下关女人三天只为了让他心里舒坦这事黎夜是不会做的,真要让他心里舒坦就干脆电磁炮直接轰成渣,她会关程雅勤,又把女人关在郊区的那片废楼的地下室里当然是有原因的——黎夜当初就是在那里降落地球的,他的飞行器以隐秘的方式埋在那片楼的地基之下,一块陨石的辐射还不至于把人怎么样,但他的飞行器却不好说了,尤其是黎夜还专门操控了一些程序。
黎夜下定了决定不再让程雅勤出来崩蹋,就绝对不可能给她一丝半毫的机会,电视剧里那种狗血的因为操作失误导致境况急转直下的剧情在他这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要不然黎夜还要怎么担得起“外星人”这三个字。
程雅勤的癌在这三天里已经扩散了,扩散到什么程度还得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但至少黎夜现在就可以确保,这女人下半辈子都只能和医疗器械作伴一辈子躺在重症监护室,再不可能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了。
狠不狠?黎夜曾问自己,但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中国人有话老天从来没放过谁,他以同样的方式“回报”程雅勤,就是这女人应受的。当然,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单岩,毕竟他不是地球人,他也不是单家人,他想知道单岩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做法,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他在意单岩怎么看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单岩竟然十分冷静的告诉他,这并没有什么,甚至道:“如果我现在还是瞎子,还相信他们,也许若干年之后,我会被程雅勤他们烧死也说不定的。”单岩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飘忽,眼神看着一个方向,似乎透过玻璃窗沉浸在某个回忆里,最后转头对他淡笑了一下道:“所以不用担心,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也许我应该变现得心慈一些,应该不要这么麻木,但我觉得我的善心和心软可以用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对某些人。再说,我现在放过她,她当时害闹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过半点仁慈呢?好歹她还是个女人。”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黎夜便没有了半点顾虑,两辆车一前一后跟着上了高速,去了邻省离他们很近的一个小城镇,在那里,有唐晓山认识的某个医生开的一家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私人诊所。
程雅勤的癌症果然如预料之中扩散了,身上的淋巴都肿了,女人躺在病床上输着葡萄糖,黎夜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低头的时候能够看到她枯槁的脸颊和凹陷发黑的双眸,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在做梦,喃喃自语说着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拉到了医院更加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已经被定下了。
黎夜在医院只做一件事情,就是签了几份合同留下了一个银行账号,接着便走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唐晓山负责扫尾了。
半路上黎夜给单岩打电话,和单岩说事情都办妥了,单岩却道:“有两个人要去看程雅勤。”
黎夜道:“谁?”
单岩:“立娇,还有一个是欧风。”
黎夜想了想道:“可以,”欧风来看也无所谓,程雅勤现在已经和单家彻底没有关系了,按照欧风那个老狐狸的做事习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事情,况且黎夜现在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劲儿,欧风要是也敢耍什么花招,黎夜连他一起收拾。

唐晓山也不知道黎夜是怎么做到的,或者是程雅勤本人在遭受一系列的重创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总之程雅勤的癌扩散得很严重,身上有淋巴结的地方都肿了,切片后的检测也显示结果相当糟糕,女人从被送进医院开始没几天就是各种高烧发炎症状,医院用了最好的药请了最好的医生会诊做治疗方案,能保命但也是折磨人的治疗过程。
医院里有护工,除了护士之外,护工会照顾程雅勤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而程雅勤的护工是黎夜亲自指定的,这个人就是钱安宁——黎夜支付高酬劳的薪水以确保她一个单亲妈妈能够以优渥的物质基础养大她的女儿,而出于各方面考虑,钱安宁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做了程雅勤那么多年的秘书,不是个生人,也不是个会到处嚼舌根乱说话的人,当然,她也是当初把石头塞进单岩办公室桌角的人,让她照顾程雅勤看着女人被辐射癌症扩散之后的惨样,于她也是一种间接折磨。
这是钱安宁该受的,黎夜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她也需要钱来养活她的家,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
程雅勤醒来之后已经能分辨出自己在哪里了,她看到白色的墙壁吊顶和白色的传单被套,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以及穿着淡蓝色工服的钱安宁,她想要手机打电话,她想要联系欧风联系外面的人,可是根本没有人理睬她。程雅勤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为了反抗挂水的时候拔针头吃饭的时候掀盘子,可都没用,没人理睬她,护士医生对她的态度是公事公办,钱安宁对她的态度是相当冷漠,她没有力气自己爬起来跑出去,每次闹了一通钱安宁就过来帮她收拾,收拾完了奉劝她道:“你还是别闹了,安心养病吧,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也清楚。”
“滚!滚!你给我滚出去!”程雅勤大喊,她要出去想离开,黎夜来的时候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监禁在医院里养病,更没有想到自己的病一下子就把她拖垮了。
欧风去看程雅勤之前黎夜带着单岩去了一通,单岩告诉自己他和这个女人见面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之后,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这人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单岩走进白色的病房,程雅勤正躺在那里输液,女人原本显得圆润的五官如今已变得如刀锋搬尖锐,凸显瘦削的脸颊显出病态的尖锐和死气,转过头来,用铜铃一般大的眼珠子投射出尖锐的眼神,看向门口。

第49章

单岩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病房并没有特意安排在高层也并不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房间,病房所在的楼层也就在四层,住院区外不远处有一小片拱病人散步的院子,院子不大但设计得很像公园,有小孩子玩乐的设施,也有夏天供人消暑的长廊,从程雅勤的窗口望去,可以看到草坪上被家人扶着出来散步透气的病人,也可以看到陪着孩子出来解闷的大人,甚至还有人在草坪上放风筝,楼下虽不似公园广场那么热闹,但也给这个白色的医院住院去带来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把程雅勤安排在这个楼层这个病房,单岩觉得黎夜把握住了女人心态,他就是故意的——程雅勤不是普通小老百姓家的中年妇女,她骨子里带着自视甚高的骄傲和傲慢,她被关了三天都不容许自己有失身份的流露出让人耻笑的败象来,便不会在这个医院里当着别人的面做出撒泼耍赖让人看笑话的事情来。
女人好面子,面子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她会绝食拔针头来威胁医生护工,却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选择跑出去呼救,她的面子如此重要,她顶着富太太的头衔昂着她高贵的头颅,是绝对不会像市井小民的那些妇女一般撒泼谩骂的。明明门外就是住院去的走廊,明明敞开窗户就可以大喊大叫引人注意,可她偏偏不会选择这么做。
黎夜像一个狡诈的奸人,给她能够逃离出去的希望,可这种希望却又不是女人会去选择的,内心里的矛盾和煎熬会在这样一个病房里越来越多,要出去要离开要呼救就要放下她高贵的自尊心,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自尊心,抛弃自尊心出去她就一无所有了,至少现在,她还是一个高贵的骨子里骄傲的贵妇。
这是程雅勤心里的一个死结,偏执的人往往最放不下的是自己,这种人才是最自私的,可到最后,这种自私也成了将他们推出悬崖的最后一道力量。
程雅勤就这样住在这个病房里,明明有离开的希望,却什么都不能坐,只能每天承受身体的痛苦的同时再经受内心的煎熬。
单岩走进病房,病房门合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程雅勤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凸出大入铜铃,看上去十分可怖诡异。
单岩两手插在兜里垂眼看她,女人如今已经在做放化疗了,头发落了大把,没几天的时间竟然形容枯槁成这个样子,原本还带着些圆润的下巴如今像一把尖利的刀刃,而脖子上都是青筋,咽一口吐沫都能看到脖子上经脉在动。
女人没有试图爬坐起来,而是依旧半躺着,睥睨的姿态冷冷看着单岩,开口道:“现在你满意了?”
单岩:“满意什么?”
程雅勤:“把立行赶出单家,再把我弄成现在这样。”
单岩突然觉得可笑,原来在女人心里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恶事,相反,他倒成了恶人,单岩本来想说他没什么可满意的,但眼看着程雅勤如今都变成这样了,还能露出如此神态,便话锋一转,道:“对啊,看到你这样我确实很满意,我现在心里觉得很舒坦,就是为了让自己再开心开心,所以我才大老远坐车过来的,要不然你看我现在哪有时间?”
单岩的话成功把程雅勤给噎住了,眼见着女人堵着一口气脸都要绿了,单岩才落下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步靠近了女人的病床,两手撑在床边,弯腰低头道:“你这辈子在单家做过多少恶毒的事情只要你自己心里最明白。舅舅和我妈是怎么死的,你和欧风的那些勾当,你心里最清楚!!”
程雅勤气得进气多出气都少了,听完单岩的话两手抓着床单死死揪着,咬牙道:“你舅舅和你妈的死又关我什么事?”
她当然不会承认了,傻子才会承认呢,单岩直起身来,幽幽道:“是啊,既然不是你干的,那你也给我受着吧,连带我儿子的那份,我妈我舅舅的那份,你都受着吧。”他已经不关心上辈人的那些恩怨了,来来往往恩怨情仇左不过又是谁和谁之间那些事情,几十年都过去了,人都不在了,他干嘛还要去迫切的追寻过去那些事的细节呢?他今天来可不是来问过去那些事情的因果的,他不要知道因果,他只要知道程雅勤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就可以了。
单岩接着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你放心,你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单家的人了,我也给你专门开了一个账户,医院里所有的费用都由单家来承担。你以前是穿着时装的贵妇,现在虽然传不了时装了,你还是贵妇。”说完转身没有半丝犹豫的离开。
程雅勤愣住了,脑海里反复盘旋着那句“你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单家的人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现在已经不是单家人了,她明明是单明易的寡妻啊,她和单名易又没有离婚!!
“你等等,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是单家人了…你等等!!”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然而单岩已经头都不会的离开了,病房的大门也重新合上。
程雅勤身上没有力气,几次放化疗之后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这会儿只是说了几句话便把浑身的力气都掏空了,她摔回枕头上大口的喘息,抬起头抓着胸口的衣襟,如同溺水后拼命挣扎的人一般瞪大着眼睛——就算她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有属于自己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她还是单家人!!她还是单家人!!谁说她不是了,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因为努力挣扎,手背青筋都全部爆了出来,可即便如此,这空荡荡的病房里,哪里还有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呢。
单岩从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欧风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见他出来露出一个犹豫的表情来,嘴角牵动了一下,最终喊了他一声:“小岩。”
单岩把门让出来,侧身示意他进去,接着便跟着黎夜离开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他。
欧风心中又疑惑又发憷,他没想到程雅勤竟然真的在医院里,单岩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很快就离开了,根本不打算和他废话半句,显然父子两如今的关系早就不复当初了,但单岩到底会做什么,欧风心里却没有底,带着这样的疑虑推开了病房的房门,迎面就被程雅勤压抑的哭喊声砸得七荤八素。
他先是听到女人的哭声:“不可能,不可能,我还是单家人!我肯定还是单家人。”随着他走进病房,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趴伏在病床床头上边哭边喊边扯着床单的女人,女人的头发因为放化疗掉了很多,光泽度也完全没有了,如今干枯瘪瘪的贴在脑袋上,欧风进门之后没看到程雅勤的脸,只看到女人的后脑勺就愣住了。
这个真的是程雅勤?
程雅勤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她以为是单岩回来了,立刻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扑过去的样子,手已经捏着被角就要把被子掀开了,却愕然和欧风的眼睛对上。
两人都愣住了,足足两秒之后,程雅勤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胡乱的去用手梳理头发用手背去擦脸按压浮肿的眼睛,想要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想要掩盖她如今苍白病态的脸颊,试图掩盖自己的憔悴。可她如今病成这样,就算是化妆也没有办法维持她过去的那份精致的妆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