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陈一眼看见一身鲜血急匆匆走过的白会,忙说:“白将军,你见到殿下了吗?”白会兴奋地说:“冯总管,抓到反贼燕平了!”冯陈精神立马大振,“当真?在哪儿?”白会笑说:“我正要赶过去呢”冯陈心想,怪不得殿下连他们几个都来不及知会便赶了过来。
几个人跟着白会来到一处土坡前,悄悄走了过去。燕苏站在斜坡上,手里拿着白晃晃的龙泉剑,剑尖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人,身后跟着魏司空和闻人默。地上跪着一老一小,皆是五花大绑,身上满是泥土污垢,看不清本来面目。头发散乱、胡子都白了的是淮安王燕平,而倒在地上、吓得簌簌发抖的小孩便是晋南王燕齐。
燕苏嘲笑道:“皇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怎么三跪九叩给侄儿行如此大礼?真是折杀侄儿了?”燕平满股血和泥,挺着胸膛骂道:“你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也配当我的侄儿?我呸!”燕苏怒极,一脚踩在他脸上,把他踩了个四脚朝天,重重栽在地上,恨声骂道:“我叫你造本宫的谣言,本宫不杀你全家难消心头之恨!”
燕平翻身爬起来,对着苍天泪流满面哭道:“老天啊,可恨我大周一白七十余年的基业断送在不肖子孙燕平手里,燕平死后实在无颜见列祖列宗啊!”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完,对燕苏冷笑说:“你以为你真姓燕吗?要不是王文压那小贱人为了保住她的皇后之位,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你今天还不知道…”
话未说完,燕苏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将龙泉剑刺进了燕平的胸膛,吓得一边跪着的燕齐屁滚尿流,眼泪哗哗哗往下流,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燕苏见魏司空、白会、闻人默、冯陈等心腹近臣皆因燕平最后一句“狸猫换太子”露出震惊的神色,不由得怒道:“燕平这老贼大逆不道,造谣生事,蛊惑民心,罪该万死。传令下去,淮安王一家老小全部处斩,明日午时白会亲自监斩!”白会忙站出来应了一声“是”。燕苏顿了顿平息了怒气,又说:“本宫承天命而生,乃上天注定的真龙天子,私下谁要是敢乱说话,杀无赦!”
魏司空等一干重臣明白燕苏大怒,震惊过后忙跪下说:“乱贼之言,不足为信。臣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心中均想,无论燕平说的“狸猫换太子”一事是真是假,绝不能泄露一个字出去,不然,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燕苏此刻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已成了大周朝名正言顺、名副其实的“太子皇帝”,成为九五之尊指日可待,这当头谁也不敢炸逆他。
云儿见燕苏气得当着众多臣子的面大开杀戒,忙拉着东方弃也跟着低头跪了下来。燕苏通过除李措、借闻人默之手将一群乌合之众的江湖群豪收为己用、杀燕平等一系列铁腕手段,威信日增,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对他都是越来越敬畏,当真是令行禁止。此刻所有人都跪着,独他一人负手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君临天下、凌厉威严之感,没有人敢出声。
燕齐吓得眼泪汪汪,跪着爬了过去,拽着燕苏的下摆哭道:“太子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饶我一命,我一点都不想当皇帝,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是皇叔他说要我当皇帝,我不当他就要杀了我,我没办法,太子哥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声音都哑了,云儿见了心中颇为不忍。
燕苏被他哭得不耐烦,头也不抬地说:“来人啊,把他关起来,听候发落。”燕齐哭着被两个士兵押走了?燕苏徽洋洋地说:“你们跪着干吗,都起来吧。”他抬头见到云儿,愣了一愣,走过去说:“你怎么来了?”语气有一丝惊喜,待看见一旁并肩站着的东方弃,脸色立马又变了。
云儿知道他近日事情冗杂,因此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忙解释说:“东方他,他是有事才来的…”话未说完,就被耳边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只见树林外的己方营地突然蹿起一片火光,人马声混乱不堪。云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燕苏此时也顾不上碍眼的东方弃了,脸色一寒,气急败坏地问:“出什么事了?”疾步赶了过去。
一路上只听见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个又一个营帐如烟火一般炸了开来,炸得里面的人魂飞魄散,血肉横飞。人们登时恐慌起来,自相践踏,死伤者遍地都是。燕苏气得差点跳脚,冲白会、冯陈等人骂道:“站着发什么呆!谁干的?还不快去查!”
他眼睁睁看着己方人马顷刻间被炸得粉碎,脸色顿时发白,浑身颤抖地吼:“到底谁干的?给我搜,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就在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时候,只听得背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大笑声,众人刚转头,便看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从空中滚落在脚下。云儿眼前一黑,捂着嘴直干呕,东方弃忙扶住她。闻人默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惊恐地跳了出来,喊道:“阿锦,阿瑟!”他看着这个出现在眼前的一身黑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龙在天!”
龙在天不系腰带,任由外袍敞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手里拿着一根火药的引线,得意地说:“闻人三少爷,太子殿下,龙某送你们的这个大礼还满意吗?”燕苏眼看大获全胜的时候,却被龙在天炸得人仰马翻,胜利的果实蒙上一层惨烈的阴影,双眸阴鹜地说:“好好好,龙在天,你今天要是能活着离开,我燕苏这两个字倒过来写!”
龙在天傲慢地说:“我为什么要走?杀掉你们,我就是武林至尊,天下第一!”他随之仰天大笑一声,看着闻人默阴森森地说:“小兔呆子,杀了你,老子就是武林盟主。去死吧!”话音刚落人就像龙卷风般卷了过来,带起地上大片的沙尘,霎时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难受。
闻人默被龙在天强大奇异的功夫骇得连退数步,方才记得拔剑迎敌。魏司空、冯陈等人忙护着燕苏往后退,燕苏不但不退,反而冲上前拉了一把云儿,不悦道:?发什么愣,快走!“众人站在远处观战,越看越心惊。云儿低声说:”这个龙在天,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闻人默节节败退,在龙在天的手下连十招都挡不住,只有挨打的份儿,眼看就要落败。虽说他被尊称为“天下第一剑”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其家传武功源远流长,学的是正宗上乘的内功心法,又逼着云儿交出了云氏心法,武功更上一层楼,放眼整个武林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不料在龙在天手下,竟然如此不济。两人以前也交过手,千招内不相上下,没想到龙在天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东方弃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吟着说:“我听赛华佗说过,游龙山庄有一种秘传的武功叫‘三月杀’,能使人一个月内武功突飞猛进。不过练这种武功,对练武者本人反噬力道非常大,因为违反习武之道,练武者三个月后会七窍流血、经脉俱断而死,一般人是不会练这种武功自寻死路的。龙家祖先说这种武功有伤阴德,已经毁了,江湖上早已失传。”
云儿忙问:“难道龙在天练了‘三月杀’?”东方弃点头说:“他的武功邪门得很,跟以前武功路数大相径庭,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云儿想了想,叹气说:“也许‘三月杀’武功秘籍根本就没有失传,只不过数百年来龙家的人不肯练罢了。
龙在天如今被逼上绝路,因此想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临死前拉闻人默一起陪葬。“东方弃心中暗想,只怕不只闻人默,还有燕苏,不然龙在天也不会烧他的粮草,炸他的营帐。
魏司空听了忙说:“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未点燃的炸药?殿下,咱们还是先走吧。”燕苏见龙在天言行举止疯疯癫癫,武功又奇高,担心云儿站近了有什么闪失,一把将她从东方弃身边拽过来,“我们走吧。”云儿见闻人默被龙在天一掌打得撞在一块大石上,口里血如泉涌,水流似的淌在地上,一片血红,眼神涣散,连站起来都吃力。看这情况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他的忌日了,不由得有几分同情,说:“他跟你不是一伙的吗?我听说他这次还帮了你的大忙呢,你不救救他?”
燕苏冷哼,“救他?本宫可不想养虎为患!这种人朝三暮四,背信弃义,死不足惜。你忘了他挟持你要挟本宫的事了?”云儿听他提起旧事,知道他巴不得借龙在天的手除了闻人默,好扶持另一个更听话的武林盟主傀儡,便低了头不说话了,跟在燕苏身后往前走,忍不住回头去看。闻人默浑身是血爬起来,不等他出剑,龙在天的一双鹰爪凌空朝他的天灵盖抓了过去。她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却听得耳内重重一声双掌相击的声音,忙睁开眼,原来是东方弃出手救了闻人默一命。龙在天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怒骂道“臭小子,你找死!”饶是东方弃武功高强,应付完全疯狂的龙在天亦颇为吃力,数十招过后,已从一汗始的攻势转变为守势了?云儿挣脱燕苏的手、急道“龙在天疯了,你快想想办法。”燕苏双手抱胸,不为所动,口里冷淡地说,“谁叫他多管闲事。活该。”云儿哀求道:“就算他多管闲事好了,可是我在这世上只剩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燕苏听了心里越发不快,“什么叫你在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亲人了?我难道不是人?他宅心仁厚,悲天悯人,好啊,那本宫就让他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回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周围恐怕还埋有炸药,所有人退回城内,立即离开此处。‘?云儿咬牙恨恨地看着他,”燕苏,你的心肠难道是铁石做的吗,难道就没有心软、同情、怜悯的时候吗?“燕苏大怒,”你竟然又因为他而责备我?我的心软、同情、怜悯在你身上早己经用尽了,你还敢问我这样的话?“
云儿见他气得额上青筋暴出,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之色,知道自己话说重了,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燕苏厌恶地看了看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不说话。云儿又摇了摇,恳求地看着他,他不理,却没有甩开她的手。云儿只好贴起脚尖在他耳旁轻声唤道:“燕郎,东方就像亲人一样,你是?一不一样的。”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跟小孩子一样,要人时时刻刻哄着?
燕苏眉头舒展开来,瞥了她一眼,气自己不争气,却又忍不住问:“怎么个不一样法?'‘云儿眼睛盯着龙在天的一举一动,跺脚说:”你先救人再说。“燕苏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她的脸恶声恶气地说:”晚上回去再拿你是问。“他仰头说:”司空,你让火器营的人过来。“
不一会儿,数十个手持大型弩箭的人迅速赶到,一字排开,把一颗拳头大小的火药塞进大腿粗的箭筒里,点燃引线,箭头对准龙在天。燕苏得意地说:“任他是铜墙铁壁,在如此强大的火器下,也得灰飞烟灭,烧成一堆渣滓。”云儿看着他手里发号施令的五色旗羡慕地说:“哇,真威风。”燕苏笑了笑,突然将令旗塞到她手里,“你不是要救东方弃这小子吗?你来吧。”一旁的白会看得直皱眉头,殿下怎么能将三军令旗交给一个女人以博一笑呢,这不犹如历史上的“烽火戏诸侯”吗?简直乱了朝纲国法!
云儿眼睛一亮,问:“当真?”燕苏不耐烦地说:“啰嗦!你只要挥动手里的令旗,大喊‘开火,就可以了。”云儿兴奋得直点头,依言下令。数十个火球带着呼呼劲风从不同角度朝龙在天射去,落地的时候发出轰隆一声爆炸声,炸得人耳鸣眼花。
龙在天眼看不妙,一边跳脚大骂,一边东躲西藏,身法如鬼魅一般,几十个火球居然没一个打中他。
燕苏眯着眼睛说“这人在火器营的进攻下犹能游刃有余,留不得。”他朝东方弃所在的方向喊道:“东方介,休得妇人之仁杀了他”龙在天虽然没有被火球打中,然而衣服头发都烧了起来。东方弃趁他手忙脚乱扑火的空当,一掌劈在他的喉头。龙在天翻着凸起的白眼拼命挣扎,火光下照出他苍老的面容以及灰白头发,身体跟芦柴尖棒一样干枯消瘦。东方弃失了失神,猛然惊觉:龙在天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
就在东方介失神手劲一松的时候,龙在天狠狠一口咬了下来。东方弃吃痛,一掌拍在他头顶。龙在天头顶鲜血直流,不得不松口,连皮带肉咬下东方弃一块肉。仰天发出一声怪叫,突然整个人化成一个圆球,滴溜溜滚进树林里,眨眼间便消失了。
众人被这番变故惊得合不拢嘴。燕苏臭着一张脸来到东方弃跟前,二话不说打了他一个耳光,“东方弃,你故意的是不是?”清脆的耳光声比龙在天刚才所带来的震撼更让人惊呀。东方弃右手按着手臂的伤口,来不及反应便被燕苏结结实实打了个耳光,踉踉跄跄退了一大步方才站稳。
云儿十分牛产,原本要跳出来质问燕苏为什么打人,被魏司空拉住了,“殿下的脾毛你也是知道的,你这会儿要是打抱不平,更是火上浇油,对东方弃没有一点好处。”她只得按捺下来,倒想听听燕苏凭什么对东方弃这么不客气。
燕苏沉着脸说:“为什么放龙在天走?”东方弃本想辩解他没有,龙在天的武功实在厉害得超乎他的想象,转念一想,也许燕苏不过是想找一个借口以此羞辱自己。他瞧了瞧一脸为难、焦虑的云儿,淡淡说:“东方没用,殿下这一巴掌打得极是”他一瘸一拐朝不远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闻人默走去。
云儿见他嘴角流出血来,忙跑过去,惊叫:“东方,原来你受伤了!”东方弃擦了擦血渍,冲她一笑,“你以前总说我天下无敌,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云儿见他对那一巴掌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才放下心来。眨眉问:“你伤得重不重,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东方弃吐出嘴里一颗带血的牙齿,有些尴尬地说:“人家说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我还是把它吐出来吧。”他伸出手指搭在闻人默的脉搏上,眼神猛地一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伤得太重,没得救了。龙在天真跟疯了似的,下手招招不留余地,以命搏命。
云儿见闻人默都快死了,以前的那些恩怨也就算了,轻声在他耳旁说:“闻人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闻人默慢慢睁开被鲜血覆盖的双眼,见是云儿,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说:“我想喝水。”云儿皱眉,“这会子哪里有水?”东方弃拔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葫芦,轻声说:“闻人兄,男子汉大丈夫,喝什么水,我这里有酒,上好的女儿红,你喝一口吧。”闻人献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儿喂他喝了一口,见他还要,又喂他喝了一口,一连喂了三口。闻人默像是缓过劲儿来了,指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纯钧剑说:“我死了,请把它送回闻人山庄。”东方弃便问:“那你呢?”闻人默吃力地说:“就地埋了吧,也不必起坟立碑,我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人,不愿沾辱了闻人家的祠堂。可是这剑是我的祖先闻人客用过的,我不能埋没了它。请一定送回…闻人山庄…”东方弃点头,保证似的说:“闻人兄,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闻人默点头,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似乎有什么重要东西,却因为力气尽失,拿不出来。云儿便说:“你要拿什么,我来。”手伸进他衣服里面,摸到一个软软的物件,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香袋,绣得十分精致好看。
云儿替他打开来,里面是一撮头发,还有一只红宝石镶的耳环,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云儿心中吃惊,也不知是哪个女子的,闻人默这样眷恋地带在身上。闻人默把香袋递给她,眼睛却闭上了,缓缓说:“阿罗,还给你。”
云儿因为他声音太过低哑一时没听清楚,见他要给自己,不知他什么意思,忙接在手里。闻人默转过头呆呆看着穿破云层的朝阳,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好一会儿,喃喃地吃语:“谢谢。”他头一歪,倒在了云儿怀里。云儿摇了摇他,见他毫无反应,身体慢慢变冷,才知道他已经走了。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她看着远方的山水树林,不由得有些惘然。

第七十六章平地一声惊雷

闻人默带来的手下全被龙在天杀了,东方弃把他们埋在一处,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闻人默埋了,叹气说:“这里依山临水,绿草如茵,鸟语花香闻人兄你在此安息,想必会喜欢的。”
云儿站在闻人默的坟前,一脸苦恼地说:“闻人默,你要死也把话说清楚啊,你到底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啊?”这个香囊不知是哪个女子送给闻人默的定情之物,闻人默这样珍而重之收在贴身的口袋里,临死前却给了她,又没说明白对方是谁,她拿着不是,不拿着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东方弃想了想说:“那你就先保管着,以后如果有人向你要,你给她就是了。”云儿搔了搔头说:“也只能这么办了。”心中暗想,她倒没看出来,闻人默除了卑鄙无耻之外,还是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痴情种子。
东方弃看着眼前的一堆黄土,心中涌起诸多感慨,拔出葫芦塞,将酒慢慢洒在地上,叹息道:“闻人兄,你说你争这些名夺这些利做什么?人一死还不是什么都一样吗,占的地方不过是方寸之地、黄土一杯罢了,死后万事皆空,哪管得了这许多的生前身后名?不过,人生在世,有所坚持大概不算是一件坏事吧?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我相识一场,喝完这杯,就请上路吧。”
两人慢慢踱步离开。云儿心里不痛快,抢过酒葫芦,将最后一滴酒喝完,挑眉说:“闻人默这个人,一心要振兴闻人山庄,恢复潮音坞碧玉湖以前武林圣地的地位,生前估计没过过几天舒心快活的日子,天天不是钩心斗角,就是吹胡子瞪眼睛。说起来,他这个人若不是面相阴冷了些,长得不比楚惜风差呢。”
东方弃听她这么说,有些意外,笑着说:“怎么在你心里,楚惜风长得好喽?那么我跟燕苏呢?”云儿扑哧一笑,仔细看了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沉吟说:“这么一看,你除了脸上那道疤痕有点碍眼之外,长得也不差,只不过少了楚惜风身上的那种邪魅之气。至于燕苏…咳,他长得太过完美了,反而让提不起精神。你知道,有时候缺憾也是一种美啊,比如你脸上的疤痕虽说不美观,可是却可以让人一眼便记住你?”
云儿叽里呱啦发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议论,犹在比较二人外貌气质的优劣时,忽然听得身后某人冷飕飕地说:“照你的意思,本宫是不是也应该在脸上划上一刀以便配合你的审美观?”云儿吓了一跳,见燕苏背靠一棵足有十数围粗的大树站在那儿,身后一个人都没有,沉着一张脸用力瞪她。云儿一时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又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没有人比你长得更好看啦…呵呵…”心里暗自补充,他可真跟防贼似的防着东方弃。
燕苏一脸嫌弃地看了眼云儿,又冷冷地瞟了眼一边的东方弃,不满地说:“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闻人默又不是大象,挖个坑需要挖那么久吗?”云儿忙说:“总不能挖个坑就走吧,还得把土填上,还得找块石头刻上名字,还得…”
燕苏一下子打断她,“啰唆,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大家都在等你。”云儿快跑两步跟上他,犹不忘回头说:“东方,快点,太阳快下山了。”她指了指燕苏,把手放在脖子上,苦着脸无声地说了句“咔嚓”。东方弃被她怪模怪样的鬼脸逗得直笑,点头表示明白,挥手让她先走,不用管自己。
燕苏突然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一张脸臭得很。云儿忙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快走吧,大家不是等急了吗?”他一个人跑出来,魏司空和冯陈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敲锣打鼓找他呢。果不其然,刚出了树林,冯陈急匆匆迎上前,在燕苏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话。燕苏脸色登时大变,“传令下去,白会留在这里,其他人等立即回宫,快牵本宫的马来。”本来就硝烟弥漫的南城门登时乱成一团,到处是人的走动声、马的嘶鸣声以及发号施令的咆哮声。
云儿见燕苏忙着跟手下交代各项重要事宜,站在远处没有跟过去,低声说:“东方,看样子,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呢。”东方弃皱着眉头说:“叛乱已经平定了,淮安王燕平死了,晋南王燕齐也被关了起来,还有什么大事呢?”云儿心里一动,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了!”东方弃转头看她。云儿见周围没人,咽了咽口水说:“我前几天听孙毓华孙御医说,皇帝快不行了。你看,会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