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弃见楚惜风这一掌下手甚重,差点把史大海的心脉震断,救人要紧,也顾不得楚惜风正跟闻人默交手,扯着赛华佗便走。一行人来至史家住的院落,史佩纶紧张地问:“东方公子,哦,不,掌门,大海他没事吧?”
东方弃也不答话,盘腿坐下,指如疾风在他身上各处大穴到处游走,由头顶的百会穴到足底的涌泉穴,再由涌泉穴返回百会穴,这般一个来回,史大海本来死灰的脸色才渐渐有了生气。而东方弃额头早已汗如雨下,后背全湿透了,气息也有些粗重。赛华佗忙说:“行了,行了,他这条小命算是救回来了。你再渡气给他,小心自己气绝而亡。”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套银针,挽起袖子替史大海施针。
史佩纶等人见东方弃为救史大海不惜损耗真元,那份担忧急切之情,人人看在眼里,对他才真正信服。心中均想,他现今是史家的掌门,身份尊贵,竟肯为救一个小小的侍卫费这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是杀害老太爷的凶手?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半句怨言也无,这份心胸气度,实在难能可贵,加上这般年轻,真乃史家之大幸也。对他说话的态度便变了,十分恭敬。史佩纶见他脸色苍白,软软地倒在椅子上不说话,知道是真气耗损过度的缘故,忙说:“快上参茶。”东方弃谢过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坐在那里运气调息。
赛华佗擦了把头上的汗说:“亏得你刚才用真气续了他的命,要是再晚那么一步半步,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这是保命用的,一天一粒。”掏出三粒拇指大小的药丸,又要来纸和笔,开了药方,让人下山抓药去。东方弃点头,微笑说:“赛华佗,你这辈子救的人不少,死后一定不用下地狱。”赛华佗啐了他一口,“我呸,怎么说话的,你不谢我,反倒咒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史大海悠悠醒了过来,听人说了事情的始末,硬要爬起来给东方弃磕头,谢他的救命之恩。东方弃忙拦住他,笑说:“使不得,使不得。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你可别这一折腾,又被阎王老爷请去喝酒聊天,那我这一番功夫可算是白费了。”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东方弃嘱咐他好生养伤,招手叫来史佩纶,说:“没想到此次的武林论剑大赛生出这许多的变故,闻人山庄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我觉得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还有,史老前辈和史姑娘的遗体也得赶紧运回去才是。佩纶兄,你认为呢?”
史佩纶受宠若惊,忙说:“东方公子,您现在是史家的掌门,自然是您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您以后跟属下说话不用这么客气。”顿了顿又说:“昨天晚上,属下不分青红皂白抓了您,捆在柴房里,今天又当众指认您是杀害老大爷的杀人凶手,您此刻便是要属下的头当凳子坐,属下也绝无半句怨言。”
东方弃闻言一笑,知道他对自己心存芥蒂,挑眉道:“我要你的头当凳子坐干什么,还不如要你的头替我办事呢。”史佩纶大喜,单膝跪下,“谢掌门不杀之恩。以后掌门若有吩咐,属下便是赴汤蹈火,绝不皱一下眉头。”东方弃忙说:“起来,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君亲师尚说得过去,跪我可就不敢当了,我不比你大多少。还有,你也别一口一个掌门,听得我头上直冒冷汗。你若不介意,便称我一声东方兄,直接叫我东方弃也行。”
史佩纶直嚷不敢,东方弃又不肯让人尊称他“掌门”,赛华佗在一旁听烦了,便说:“你们有完没完,为一个称呼磨磨唧唧半天,你们照以前那样,称他为东方公子不就行了。”于是史家上下的人还是照以前那样称他“东方公子”,只是语气神态和以前大不一样,带了几分恭敬。
东方弃打算收拾停当,明天就走,尽快回洛阳的史家山庄。他受史潇潇临终所托,总不能扔下史家偌大一个烂摊子不管,打算先处理完史家的事,再回头去找云儿。至于史老爷子的死,疑点甚多,吃过晚饭,他趁赛华佗去给史大海施针的时候来找采荷。
采荷一整天神思恍惚,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足不出户,连饭也没吃。一见到他,脸先白了,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突然间好像反应过来,从他身边跑过,想要夺门而逃。东方弃忙拦住她,柔声说:“华夫人,你别怕,我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有些话想问你。”采荷紧紧咬着唇,一脸凄惶,摇着头说:“东方公子,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是存心想害你的,我只不过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东方弃忙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么,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只有找出杀害史老爷子的幕后凶手,才能真正洗脱我的嫌疑,是不是?”采荷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呜咽道:“我,我…如果说出来…他,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燕苏那么凶残,杀人不眨眼!还有,赛华佗如果知道妻子背叛了自己的兄弟,一定会休了她!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抬头看着他,泪眼盈盈说:“东方公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弃明知她陷害自己,仍然没有一句重话,等她哭声小了,说:“采荷,你既然嫁给了赛华佗,我自然是拿你当嫂子一般看待。你放心,今天的话,我绝不会说出去,包括赛华佗。你也不用回答,只消点头和摇头。我问你,是不是燕公子让你跟我说云儿约我半夜在史家的演武厅见面的?”
采荷犹豫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东方弃沉吟了一会儿,又问:“燕公子亲口跟你说的?”采荷又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好啦,你好好休息,燕公子他不会因为这个对你不利的。”他根本就不怕人知道。他是当今太子,又不是武林中人,谁敢拿他怎么样?带上门要走。采荷怯怯地问了一句:“史老爷子是燕公子杀的吗?”东方弃苦笑道:“他杀人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吗?”只要放下一个饵,有的是人上钩,替他当刽子手。他不过是来求证罢了。
看来,史老爷子的死和燕苏、龙在天、闻人默都脱不了干系。就算查清了又能怎样,他还能把这些人都杀了不成?
史家的侍卫忙着收拾行李,只有他身无长物,乐得一个人在房里自斟自饮。房里点了一盏煤油灯,照的人的影子充满了整个房间,心房突然空旷得很,无着无落的。忽然灯火一晃,回头看时却没有人影。他轻声道:“楚兄,你怎么跟我玩起了捉迷藏?”
楚惜风嘻嘻一笑,从窗口钻了进来,笑说:“东方小弟,我知道我救了龙在天,你心里不痛快。不过我得跟你说一声,这个人现在可不能死,对我用处大着呢,过后,随你怎么处置。”
东方弃呼了口气说:“他想害我没害成,被闻人默倒打一耙,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挺悲惨的。说实话,他是死是活跟我没多大关系。”
楚惜风嘿嘿一笑,“既然不是为了龙在天的事,你做什么愁眉不解,一个人躲在房里喝闷酒?莫不是为了云儿那小丫头?”
说的东方弃一怔,显然是说中了心事。楚惜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杯子来,自己倒了杯酒,笑说:“依我说,既然喜欢,抢过来便是,云儿那小丫头对你依赖得很呢,心里未必向着那姓燕的。不过那姓燕的,对她还真不坏。”为了治她体内的寒气,硬是从龙在天那儿把回魂草强要了过来。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跟东方说,不然晚上偷回魂草他便不肯出力了。
心中思量一番,笑道:“东方,老兄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你可得知恩图报啊。”东方弃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便说:“楚兄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但说无妨。”楚惜风清了清嗓子说:“你不是想见云儿?咱们晚上偷偷去找她如何?”一脸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东方弃心想,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若是被燕苏发现,只怕又有一场硬架好打,然而沉吟半天,终究是同意了。他有十来天没有跟云儿说过话了,何况明天就要走了,实在是想见她一面。
第 127 章
第六十五章瘦尽灯花又一宵(上)
云儿随燕苏回到他住的摘星楼,一路冷冷淡淡,对他不理不睬。闻人默亲自送燕苏回去,站在门口告别。云儿冷眼看他们二人虚与委蛇,言不由衷,却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冷不住冒出一句:“一丘之貉,厚颜无耻!”
闻人默在东方弃和楚惜风走后,指使心腹推举自己为武林盟主,在燕苏的推波助澜下,俩人一唱一和,场面好不热闹。他先是亲自解了天下英雄身上所中的毒,又让出自己的院落安排大家修养,借此收买人心。不少人觉得闻人默虽然武功高强,是最新公认的“天下第一剑”,然而年纪尚轻,江湖经验又浅,武林盟主一事关系武林的兴衰,乃是武林大事,选他恐怕不大适合。可是既然承了他的救命之情,又容他盛情款待,公然反驳未免显得忘恩负义,有失义气,因此大部分人都维持缄默,饶是有几个不知死活反对的人,也被燕苏派“黑白二虫”俩人硬压了下来。武林盟主一事便这么确定下来,整个过程宛如一场闹剧。
事后吴不通说了一句发人深思的话:“这次的武林论剑大赛,用一句话总结便是:龙在天跌倒,闻人默吃饱。”
燕苏和闻人默都听到云儿骂人的话,闻人默当着燕苏的面,不敢拿她怎么样,只得装作没听到,燕苏脸色却有几分不好看,忍住了没发作,任由她去。哪知云儿公然挑衅道:“闻人三少爷,您这武林盟主当的可真是威风啊,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用其极,我可得向您好好讨教讨教,黑心术和厚脸皮这两门功夫到底怎么练的,恐怕您在娘胎里就练得炉火纯青了吧?”
闻人默气得脸色发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奚落过,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动。别以为他真怕了燕苏,俩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真惹急了他,杀他个把女人算什么!燕苏见他要动手,忙拉过云儿护在身后,瞪着她说:“口没遮拦,跟个孩子似的,说什么呢,还不快进去!”看似责备,实则维护,宠溺的口气甚是明显。转头笑说:“云儿年纪小,性子又直,女孩子嘛,难免娇惯了些,闻人盟主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是不是?”闻人默听他这样说,只得作罢,况且燕苏这句“闻人盟主”正说到他心坎里,皮笑肉不笑说:“云姑娘,祸从口出,您可得注意点,好在是熟人,话说的难听点没关系,要是别人,恐怕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云儿还待反驳,燕苏挥手道:“好了,闻人盟主,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拖着云儿来一路到后院,口里说:“闻人默是头白眼狼,没事你少惹他。”他对闻人默自然也不怎么瞧得起。云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你怕了他?”燕苏仿佛听到笑话般,失笑道:“什么,我怕他?他这头白眼狼再忘恩负义、反复无常,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怕你还差不多,小白眼狼。”说到后面,眼睛里满是笑意。云儿听的一怔,脸上发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讪讪道:“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燕苏不以为意,捏了捏她的指骨说:“我最怕你反咬我一口,你看,这儿的伤还没好呢。”说着捋起袖子,露出昨夜的痕迹,一片青紫。云儿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他,冷着脸说:“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看了眼后面,好在冯陈褚卫等人远远跟着,不在跟前。燕苏不知怎的,见她恼怒,心情反而大好,干脆搂着她的腰说:“你可是答应死心塌地跟着我了。”不然他也不会任由东方弃安然无恙地离开。又说:“武林论剑一事拖了有大半个月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京城?云儿心中一惊,低声道:“我不去。”燕苏眸光一寒,“为什么不去?”难不成答应他的话都是哄他?云儿哼道:“我说跟着你,可没说去京城。”她之所以答应,不过是迫不得已,再说了,京城是她的噩梦,恨不得远走高飞,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呢!
燕苏见她一脸惨然之色,想到了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心中跟着一痛,默然不语。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来到院门口,云儿赶他:“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走吧。”神情冷冷的。燕苏走下台阶又回头道:“你先跟我回去,把寒气治好,你这病,不能再拖了…以后…以后的事再说。”
云儿垂眸不答,自顾自摔门进去。燕苏在廊下呆呆站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然后走了。云儿面无表情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那个女人,眉目依稀似去年,可是脸上的神采,却全然消褪了,心中只觉得惨伤,喃喃问着自己:“你是谁?”为何这般愁眉不解,死气沉沉?
过了会儿,丫鬟送毛巾、脸盆、青盐、皂角等洗漱用品进来,又搬来一盆花,也不知是什么,小巧可爱,只有半寸高,奇怪的是跟水仙一样用水养着,外面用一玻璃球罩着,里面铺了一层玉石,越发显得晶莹剔透。这花无枝无叶,却开的异常鲜艳,拳头大的花瓣层层舒展开来,由里到外,颜色一层比一层深,先是粉白,再是绯红,最后变成了深紫,因此从不同角度看,色彩都不一样。云儿围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啧啧称奇说:“这花倒特别,哪里弄来的?”这般精贵,保护的密不透风。心想大概是某个地方官的贡品吧,世所罕见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什么好东西没有?
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跟走马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坐下来细细一想,心里更是堵得慌,空茫茫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躺在床上,身体明明觉得很疲累,可是脑海里总是无端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怎么都睡不着,只得爬起来,想在后院的小湖边走一走,透透气,整理整理混乱的心绪。
摘星楼的守卫因为燕苏的关系,外松内紧,看起来跟平常的深宅大院没什么两样,然而到处都是暗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因此云儿一踏出院门,便有三四个侍卫紧紧跟着。她吓了一跳,看了看前后左右,问:“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还半个人影都没有呢。为首的是阿虎,在绿波门算计他们的那个,陪笑说:“云姑娘,最近这里乱的很,连史老爷子都被人杀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您说是不是?”
云儿不客气地说:“史老爷子的死,只怕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做贼的喊捉贼,阿虎,你可真厉害啊。”阿虎忙苦着一张脸说:“云姑娘,您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小的也不用史家的人找上门来报仇,自个儿抹脖子反倒爽快些。云姑娘,我知道小的前段时间对不住您,要打要骂随您高兴,可也别这么冤枉小的啊,实在是经不住——小的还想多活两天,好给您赎罪,您说是不是?”
说的云儿忍不住笑起来,骂道:“你倒是滑头。燕苏叫你干什么来了?”阿虎见她不像刚才那样冷着一张脸,忙说:“殿下他这也是担心您的安危,让我随时伺候着,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云儿摆手:“行了,行了,我就在这儿随便走走。你们既然硬要跟着,那就别出声。”心想,他也只不过是个当差的,为难他有什么意思。
可是身后跟着一堆的人,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再好的兴致也没了,绕着柳堤走了半圈,不但不得清净,心里反倒更加烦乱,只得闷闷走回来,冲阿虎发火道:“我又不是钦犯,坐牢一般看着。都给我滚!”
阿虎一味打躬作揖,一脸惶恐道:“云姑娘,你让我们滚,跟让我们死实在没什么分别。”云儿想到燕苏狠辣的作风,满心烦躁,冷冷说:“他杀他自己的侍卫,关我什么事?”阿虎满头大汗,祈求地看着她,怯怯说:“云姑娘,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病弱妻儿…”
云儿使劲跺了一下脚,啐了他一口,“你跟他说,都给我外面待着,明月阁一步都不准进。”阿虎不由得有些为难,一见云儿的脸色,忙说:“我这就去说,我这就去说。”
因为云儿的发难,明月阁里不少暗卫都撤了,只留下外面巡逻的侍卫,这给当晚前来找她的东方弃和楚惜风提供了便利。
第 128 章
第六十五章瘦尽灯花又一宵(下)
云儿晚饭也没吃,懒懒地歪在床头看书。燕苏派人连催了好几次,她把书一摔,“没胃口,吃不下。”让丫鬟打水铺床,胡乱洗漱便上床睡了。燕苏听的她晚饭只吃了一个桃儿,连特意为她熬的五香粥都没喝,入夜后赶过来看她,远远地只见明月阁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挂了一盏风灯。
听的丫鬟说已经睡了,想走又有些不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来了。黑灯瞎火的,云儿以为是丫鬟,便说:“屋子里炭火烧的太旺了,烟熏火燎的,你把窗户打开一些,透透气。”燕苏知道她体寒怕冷,闻人山庄条件简陋,没有地热,便让下人取炭生火,务必使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是伺候的人也太不经心,这屋子因为炭气的缘故空气混浊,呼吸不畅,也不知道通通风。当下开了窗,所幸已是初夏,纵然是山顶的夜风,不怎么冷。
云儿听的脚步声走近,淡淡说:“没什么事的话,下去吧。”她背对着床沿睡,整个肩膀露在外面,被子踢的皱成一团挂在身上。燕苏见了直叹气,从背后抱住她,头搁在她肩上,在她耳旁柔声道:“睡觉这般不老实,回头小心生病。”双手却在她身上缓缓游走。云儿这才知道是他,一骨碌坐起来,拥被抱住自己,戒备地盯着他,冷冷说:“你干什么?”
燕苏满腔热情被她一泼冷水浇灭了,有些失望说:“我来瞧瞧你。”云儿重重哼了一声,板着脸说:“瞧完了,你可以走了。”就这么瞧?瞧到她床上来了?燕苏隐忍着火气,压低声音说:“饿不饿?我带了些糕点过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一面说:“这千层糕又松又软,入口即化,还是热的,我想你一定爱吃。闻人山庄一无是处,他们家的厨子倒是不错——”打开一看,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讪讪说:“全压碎了,算了,我让他们再送些吃的过来。”说着起身要叫人。闻人默让人给他送了些刚出炉的点心,他尝了尝味道不错,怕下人从前院送过来冷了不好吃,便自己揣在怀里带着。
云儿忙扯了扯他袖子,燕苏回头看她,示意她说话。她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细声细气说:“别去,大家都睡了。”燕苏哪是体谅下人的人,说:“主子都还没睡,奴才竟敢先睡,反了这都!”云儿转身不理他,“大半夜的,又幺三喝四叫人起来,吵得我头疼。”燕苏忙说:“我看你晚饭没吃,就让人盛碗粥过来,不吵着你。”云儿探起身子拿过他丢在桌上的手帕,“别叫了,这糕就挺好,我不饿。”
燕苏皱眉:“压坏了,吃不得。”云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像受惊一般,立马又垂下了眼睛,手指玩弄着绢帕的一个边角,“没事,我喜欢吃碎的,省的嚼。”燕苏半信半疑,“真的?”见她果然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忙笑问:“好不好吃?”神情很是期待,这样的讨好她而不自知。云儿点头,“挺好吃的。”热乎乎的,嘴里尚留有他的体温,想到这里,心里又酸又甜又是感动。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难为他这么想着她。
那么,他们之间的那些家仇旧恨,算是过去了吗——毕竟不是他们的错。
云儿拣了几块大的吃了,剩下的包成一团塞在枕头底下,尽量装作平淡说:“我不饿,剩下的明天再吃。”
燕苏见她准备睡下,挨过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又是磨又是蹭。俩人肌肤相亲,呼吸全喷在对方脸上。燕苏对她渴望已久,食髓知味,哪肯轻易放弃。云儿挣了挣,见他不但不放手,反而得寸进尺,声音一冷:“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燕苏手一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云儿想到枕头底下的糕点,心中一软,闷声闷气说:“我累了。”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燕苏见她如此抗拒,大概昨夜吓着她了,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叹了口气,说:“那你睡吧。”
云儿听见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吓一跳,翻过身来看他,“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走!”
燕苏没好气说:“你睡你的。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了,省得麻烦。”她身子那么软,柔若无骨,抱在怀里也是好的。云儿红了脸,啐道:“谁要跟你一起睡。”见他都脱到中衣了,连忙跳下来,抱了衣服就走,“好,你不走我走。”燕苏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满道:“躲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会把你吃了。”云儿仰起小脸倔强地说:“你走不走?”燕苏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今天耐心有限。”最好别再惹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