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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抖了一抖,极快地回顾了一下我近日来的所作所为。
除了紫莫在见了我的第二天就死了这件事之外,我确实没做过其他伤天害理惊世骇俗的事。
正文 [三一]荷花亭
其实我以为在东土想通缉一个年轻女子,委实不是件靠谱的事,因为大家都蒙着面。.并且,这个地方打劫的和刺客肯定普遍比较多,蒙个头搁人群里基本发现不了。
但是,楼西月方才大手笔买下了一篓莲子。我不好意思辜负他,同时我也十分期待能够将女哪咤吃出来,所以我就把面纱摘下来搁在桌上准备剥莲子吃。
带头的官兵正在问话的时候,我又恰巧寻声望了过去。
我与那官兵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了好一会,他狐疑地瞧着我,怕是没想到那样不靠谱的事就这么靠谱了下来。
他嘴唇动了一动,大抵是在吩咐旁人说通缉犯找到了。
一行人向我们走来。
楼西月的茶碗重重地搁在桌上,他扇子一动,篓中的莲子滚了出来,接着他信手执了几颗飞向来人,借着莲子点穴。尔后拎着我跳出窗外,跃于马上开始跑路。
我问他,“他们作何要抓我?”
他不答话,只拉着缰绳,夹了夹马肚子。
我叹道,“可惜了那篓莲子。”
楼西月依旧专注地驾马,没有言语。
我料想他定是不想同我讲话,我俩已经数日没有正面交谈。这期间我屡次三番地没话找话,想与他拉近点距离,化解诡异的气氛,但都未果。
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没话找话。
我说,“会不会是因为我睡过公主榻,被发现了?也可能紫莫死之前将我给揭发了。”
我再说,“难得路过这里,景色一片美好,莲子熟了,莲花开了,莲池绿了,莲藕白了,连空气中都有夏末的味道。”
楼西月神情平淡,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扶着额头,轻飘飘地道了声,“楼西月,我有点头晕。”
他低头瞥了我一眼,淡道,“嗯?”
我说,“不要跑了,真的有点晕。”
他缓了马的步子,问道,“头晕?”
我气若游丝道,“可能晕车了。”
楼西月说,“…”
我朝四周瞧了瞧,纪九在后头,此外没有人追来。大风没跟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疼那篓莲子,在酒家里捡着吃了。
我们途经那方荷塘。
大片大片的芙蕖浮出水面,密密麻麻的荷叶染绿清池水。
塘中有翩跹小舟,撑船翁提着酒坛子坐于船头,采莲女着碎花短褂,赤足立在舟中,挽着裤脚,折下莲蓬放入背篓中。
莲池旁有一座凉亭,亭柱上雕着睡莲,醉荷风碧。
亭中有人在嬉戏。
一个粗布衫少年和一个总角的女童,并排坐在簟上。
小姑娘唇红齿白,长得很讨喜。她将篓中的莲蓬拿出来,剥开,露出白嫩的莲子,递给那少年。
少年灿然一笑,吃了莲子。他挽了裤脚,纵身一个猛子扎入水塘中。约莫过了些时候,塘中有水泡,他冒出头来,手上抓着一截莲藕朝亭里的姑娘吹着口哨。
微风阵阵,池中荷叶飘摇,水气弥漫,小姑娘的笑脸添了一丝赧意。
瓦蓝的天空,白云飘扬,大雁南飞。水草随风而动,塘中一圈圈涟渏漾开。
我望着荷花亭中无忧无虑的少女,想起了齐笑。
她与我分别那么久,再没找到过她。
脑中她朝我笑的模样已经渐渐模糊,她是我的妹妹,我却不知道将她留在了何处。
我说,“小时候我家穷,没东西吃,我在扬州江边摸过鱼。”
楼西月勒住马,在我耳边道,“你既然头晕,去凉亭里歇会。”
亭中的小姑娘眉眼含笑看着塘中的少年,晃着脚丫,唱着不成曲的小调。
我托腮看着荷塘、凉亭中情窦初开的小儿女,忆起许多往昔岁月。
我唏嘘了,“这个,时光匆匆啊。我曾经也这般大小。”
楼西月坐在我身旁,扶着下巴,似在出神,尔后他说,“你小时候爱听戏吧。”
我一愣,终于摆脱了这许久以来同楼公子对牛弹琴的日子。
我偏头看他。
他眸若翎羽,末梢微翘,浅笑,“你肯定不是个省心的姑娘。”
我扬起下巴,“你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疾苦。”
楼西月撑着额头,“小香,你…”
他话说到一半,顿了顿,没有下文。
我说,“我什么?”
楼西月瞧着我,微微低头,不在意地勾勾嘴角,“是不是有什么药,吃了之后会忘掉一些人,一些事?”
我莫明,“你在说什么?”
楼西月展开扇子,悠然地看着荷塘,“我在想——”
他挑眉戏谑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说,“你才吃错药。”
楼西月低头闷笑,起身用银子换了些莲蓬,递过来给我。
有嬉笑声传来,我瞧过去,采莲女中有个姑娘小脸绯红,她支着船靠了岸边,手里拿了朵粉荷,赤脚走到楼西月跟前,将荷花塞到他怀里,杏眼盈盈。
楼西月显是没料到,掩口轻咳了一声。
塘中的姑娘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朝着凉亭调笑道,“公子,随阿碧回家吧。”
我瞅瞅纪九,她若无其事地坐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楼西月。
我再瞧瞧采莲的姑娘,她眼眸中荡漾着春心。
我最后看了看在凉亭簟席上坐着的小丫头,满含期待地看着一旁哥哥姐姐一见钟情。
炎炎夏季,人心浮躁。众人都在期盼发生点什么。
我也浮躁。
我挠了挠头,凑过去,笑眯眯道,“原来你叫阿碧,方才他还在问你的名字。”
阿碧闻言欣喜,杏眼更加盈盈了。
我问,“阿碧,你多大了?”
她看向楼西月,笑道,“十五,阿娘说我可以嫁人了。”
我说,“他二十一,他师傅说他宜嫁娶。”
东土的姑娘奔放起来真的是不负众望。
阿碧对楼西月道,“今日我采荷花给你,往后我给你生儿子。”
楼西月扇柄敲在掌心中,客气道,“阿碧姑娘,我其实…”
他还没说完,阿碧打断他,“公子,你成亲了吗?”
我说,“还没。”
阿碧笑,“那我去同阿娘说一声,我要跟你走。”
从阿碧和子夏的行为,我总结出了东土男女定情两步曲:先问对方成亲了没,要是没有,男的就会要女的跟他走,或者女的主动提出跟他走,简而言之,这就叫“走婚”。如此看来,这个国家的结婚率该是多么地高。
楼西月看了我一眼,转头,嘴角含笑看着阿碧,柔声道,“阿碧姑娘歌喉动人。”
他俯首朝她凑近了些,微微眯眼,“方才我在这荷花亭中听姑娘唱小曲,别有一番滋味。”
阿碧很开心,坐在楼西月身旁,“你喜欢听,我还会很多,都可以唱给你听。”
楼西月不置可否,打着扇子笑道,“好。”
我眼瞧着阿碧要一头栽进情网里,楼西月依旧半假半真地勾引纯洁的少女。略略有些不忍,楼西月的花名在我大离已然很出众,但还是没有走出国门登上国际舞台。
我思忖着,觉得自己有点助纣为虐,拐骗无知姑娘的感觉。
我又凑到他俩之间去,“楼西月,时候不早了,你看…”
楼西月笑着将我望了一望,转头对阿碧说,“阿碧姑娘,我要走了。”
阿碧爽快应道,“那我现在就去同阿娘讲,我和你一块走,你等等我。”
楼西月轻佻地伸出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阿碧…”
我打断他,同纪九正色说,“纪九,看,淫/荡的人出现了。”
楼西月闻言低头闷笑,他收起桃花扇,对阿碧道,“你年纪还小了点。”
他状似无意地瞧了瞧我,复又看向阿碧,微微一笑,“我只带十八岁的姑娘走。”
阿碧有些失落,“我三年后,来找你,你家住哪?”
楼西月笑意更深,扯了瓣荷花搁在鼻尖闻一闻,饶有兴致地瞧着阿碧,“我住在扬州。”
阿碧茫然,“扬州在哪?”
楼西月显是觉得眼前的姑娘很有意思,扶着下巴与她耐心道,“扬州离这很远,怕是要很久才能到。那里的姑娘…”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那里的姑娘都不如你这样善解人意。”
阿碧不好意思地说,“公子你叫什么?等我到了十八岁,我就去找你。”
楼西月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阿碧,调笑道,“三年后,我已经在扬州捡了一个姑娘作娘子了。”
他转身拉起我,吩咐纪九道,“我们走吧。”
我驾在马上,回头望了望荷花深处的小楫轻舟。
我问楼西月,“你不怕人家阿碧姑娘真的等你三年?”
楼西月轻笑道,“我无所谓。小香,你怕了?”
我说,“我为什么要怕啊。”
他将我望了好一会,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担心。”
我说,“看吧看吧,谁让你不计后果。这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了手,我看着都寒心,就快要看不下去了。”
楼西月摊手,闲闲道,“我担心三年之后,某个扬州的姑娘还没嫁给我。”
我顿住,别开脸,回首望了望。
荷花深处,小楫轻舟。
阿碧当真是花一样的年纪,转眼就忘了楼西月,同塘中的姑娘嬉戏打闹。
风莲举,华池边。
荷花亭中的那对小儿女,夏日相依。
我不免艳羡,“怎么我就没有一只竹马?”
楼西月沉默片刻,望着远处,道了句,“我倒是有株青梅。”
正文 [三二]女儿红
这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了东海浪滚滚,听到了殿钟乐鸣鸣,坎坷相随,回到中原,过程中还获悉了三个惊天大秘密。8 9 文学网
其一,神勇无边的子夏在某个月圆之夜,在月亮下对着帝君起誓要将我娶作老婆。据东土百姓口口相传,子夏的这个准老婆有着天人之貌,和子夏在离国崖州有一次美丽的邂逅,尔后她一路紧追不舍追到了东土,和子夏一样的神通无边。
于是薛国疆土境内,四面八方地出现了许多拿着我的画像打听捉捕的人。
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我、纪九和楼西月在边境的一间小酒家吃饭。我听到百姓描述我“细腰雪肤、娇美欲滴”,不由地低下头偷笑,“嘿嘿嘿嘿,我在东土出名了。”
楼西月抬眼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撑着额头问,“他怎么知道你细腰?”
我想了很久,“这就是凹凸有致、曲线毕露吧,嘿嘿嘿嘿。”
楼西月说,“…”
第二件惊天大秘密,就是楼西月要走了。路上得了一封家信,楼玉凤将楼西月火速召唤回家。大抵是他的八妹要嫁人,云双师妹将代表青山阁出席,诚恳地期盼楼西月回到楼府与云双小师妹双双共赴酒席。
这件事委实不是件大事,但比起下面一件来,已经非常惊天了。
最后一个秘密就是,大风又走丢了。
夜里我们在青花浦的一间客栈宿下,明日各奔东西。楼西月回扬州,纪九和我去南阳医治楼三剑。
晚饭之时,楼西月笑吟吟地问我,“明日我要走了,你今天夜里想吃点什么?”
我想到分离,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徒增伤感,于是温顺道,“随便。”
楼西月沉吟片刻,同店内伙计道,“一只烧鸡…”
我打断他,“我想吃素的。”
他说,“那就一壶花雕,一道芙蓉酥,一碟…”
我感怀道,“大风不在,不喝花雕,换成女儿红吧。”
他瞥了我一眼,继续点菜,“清炒莲藕。”
我蹭蹭楼西月,“莲藕不好,莲藕没叶子。”
楼西月扶着额头,失笑,“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说,“随便…”
窗外皎月当空,偶有蝉虫鸣唧,芳草未歇。
我斟了杯酒,仰首喝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楼西月微微偏头,含笑看着我,“舍不得我?”
我说,“要是能医好你三叔,我就回药王谷了。若是你还想学用药,可以来谷中找我。”
他垂眸扫过桌面,旋即夹了箸菜细细吃起来,只简单应了一声,“嗯。”
青花浦是方小郡。
入夜,不少寻常人家拿着竹凳,摇着蒲扇,在外头纳凉,道道家长。
让我想到药王谷里的夏天,我去谷外头的镇上买了西瓜回来,同三公和师傅一并在院子里看星星。
师傅偶尔会同我讲,“小香,明日要下雨,我们将晒在外头的药书收起来。”
我问他,“师傅,你会天气预报么?”
他浅笑,好看的眉眼印在我心上,比陈酿还要醉人。
我有时在想,即便与师傅一道在谷中听雨打芭蕉,看烟云似锦,静静地听着年华流淌的声音,也是件美事。
我轻轻地叹了一声。
楼西月指尖轻轻在杯沿摩挲,执起白瓷杯抿了一口,轻声道,“不过多久,我去去就回。”
我发现楼西月不论做什么都比较风雅,很有大户人家贵公子的风范。即便是在这样的乡野小栈,喝酒吃肉,他依旧翩翩风度,和我等草根阶级很不搭。
我不满,敲了敲酒坛子,问他,“你敢不敢和我对着喝,看谁酒量好?”
楼西月微微一挑眉骨,“和我比酒量?”
我重重地点头,“是啊,谁输了谁是小狗。”
他望了望窗外,不以为意道,“你输了,就叫我一声‘楼哥哥’。”
我兴致大增,“好,你输了的话,往后谷里的杂草都归你拔,医书都归你抄。”
楼西月回过头来,静静地瞧着我,店中的灯火摇曳,好像掠过他的眼眸,轻轻闪烁。他淡淡地笑了笑,敲了计我的额头,“依你。”
是夜,我俩喝到三更鸣响。
店内空空无人,纪九业已睡去。
青花浦的人家也早早地收拾了凳椅回屋歇下,小郡中一片静籁。
油灯几近燃尽,依然没有分出个胜负。
酒气游荡,楼西月斟满一杯,问我道,“小香,你不开心,是么?”
我抬眸瞧了瞧他,见他眸子里好像映出来个双颊微红的姑娘,我笑道,“我没什么好不开心的。”想了想,我复又道,“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我没爹没娘,唯一的妹妹也失散了。世上唯一亲近的就剩下我师傅,只是师傅总是离我那样远。眼下,我没来由地觉得很孤单。
楼西月嘴唇翕合,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觉得油灯在眼前晃,流光晃进了他的眼眸里,晃得我很晕。
夜色那样静,油灯渐渐地黯淡下去失了华彩。我瞌上眼,脑中或有若无有楼西月执扇低笑的样子,他的广袖锦袍滚着银边,绣成流云的花纹。
耳边隐隐绰绰有打更声响,我趴在桌上,低低地道了声,“楼哥哥,我输了。”
次日晌午,日上三竿之时,我才自榻上醒来。
楼西月已经走了。
我起床时,见到纪九。她好像略有些失落。
我安慰她,“楼西月走了还会回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纪九眼眸黯了黯,“老爷给七公子订了亲。”
我说,“纪九,你弄错了,不是你家七公子要成亲,是他妹妹要成亲。”
纪九道,“他骗你的。七公子要回去成亲了。”
我怔了一怔,“那我还没同他道喜。”
我和纪九往南阳走,这一路让我感觉非常寂寞。纪九除了在我走错路的时候,会陡然现身将我拉回正道,其他时间里,她就遁地。
我开始日复一日地怀念大风在的日子,怀念它犀利的眼神。
半月之后,我们回到了南阳,又惊闻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两日前,东土暗人再一次攻打玉罗门,门中不少弟子伤亡,誓死保卫了楼三剑。
我问纪九,“玉罗门到底有多少人?这么一拨一拨地前赴后继,很危险。”
纪九说,“不知道。”
我再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提高防御能力的?”
纪九说,“不知道。”
我本来还有许多颇有见地的思想想同她深讨,但考虑了一番,还是作罢。
我比对着师傅的手札,用雪梅和血石草作药引,给楼三剑布针解毒。
解毒过程很漫长,这期间我在南阳赏花听戏,顺手做了件轰动的事情,将南阳首富杜员外的痴呆公子医好了。杜员外很感激,就要以身相许,将我讨作小妾。
眼下,我刚给楼三剑布好针,坐在苑中的石凳上翻小人书。
有长衫弟子上前作揖与我道,“齐姑娘,杜员外将聘礼送到门外,说要与你相见。”
我问他,“聘礼很多吗?”
他点头,“十只箱子。”
我说,“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很轰动吗?”
他答道,“是,整个南阳都知道齐姑娘与杜员外的亲事。”
我想了想,笑眯眯地与他道,“不是说玉罗门的弟子很多,潜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四面八方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问道,“齐姑娘吩咐的事,在下一定尽力。什么事?”
我合上小人书,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帮我宣传一下。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那人疑惑道,“你想让整个江湖都知道?”
我期盼地看着他,“有没有可能让东土的帝君也知道?”
他说,“…”
布针三日之后,楼三剑的症状依旧没有渐愈的趋势,让我不免有些担心:莫非他中的是狼毒不是乌针?
近夜,我在苦思此毒如何得解,门外依然喧嚣如闹市。传说杜员外将聘礼加到了二十箱,并且对外宣称,他那个痴呆儿子其实就是我同他的私生子,他在年轻之时与我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然后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啊金不换。
有弟子来通报,“齐姑娘,门外有公子要见你。”
我心中思忖,杜员外果然很鬼斧神工想象力何其丰富,自称为公子。
我挥了挥衣袖,“你和他说,打死我也不嫁他。”
这时候,天空一声长啸,落下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咻地一声他就蹿到我的跟前。我定神一看,竟是失踪多日的大风,大风一点没有多日不见、相逢泪眼的感觉,只淡漠地将脑袋转向我瞧了一眼,然后踢了踢腿,他将一只脚垫在另一只脚上,就那么单脚站在石桌上,面无表情。
几日不见,大风就学会了金鸡独立。我哀伤地想,大风清楚自己的定位了,他以为自己是只公鸡。
他脚上系了捆小字条,我拿下来,上面师傅清晰的笔迹写着:你在哪。
我心中欣喜,师傅莫不是想起我来了?
方才那个弟子复又踱回来,与我道,“那公子说,他是你师傅。”
我顿住,与他道,“你快去同那公子说,刚刚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正文 [三三]相思棠
我趁着门内弟子与师傅的见隙,溜回屋里在鬓旁别了朵绢花。8 9 文 学 网
出门恰巧见着师傅,他依旧着干净的素白布衫,白晳修长的手中执一卷医书,在石凳前坐下,将我摊在桌上的小人书翻了一页,微微侧头,浅笑中含着温存。
我将将出屋门,现在又想掉头回去,因为那本小人书情节异常地缠绵、三观异常地不正,师傅看的那页正好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的高/潮部分。
我在犹豫回与不回之间,师傅唤了我一声,“小香。”
我低头,慢慢地蹭过去,“师傅。”
师傅眸中清明,问我道,“我以为你还在东土殿中,怎么走了?”
我说,“楼三剑的病不好久拖,挣足了盘缠我就回来了。师傅,你去东土给帝君治病么?”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思来想去了很久。因为东土是我们的敌人,帝君就是祸首,替他医治无异于投国叛敌。当然,给他加一味药,让他默默地死掉,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师傅不置可否,只淡道,“我去东土药阁中采几味药。”
我说,“师傅,你怎么来南阳了?”
他抿了抿唇,笑道,“来找你。”
我心中颤了一下,又装作淡定道,“来、来找我做什么?”
师傅没答话,将目光放在小人书上,笑意渐深。
我凑过去瞧了一瞧,奇道,“咦,这是谁的书?”
为表清白,我再批判道,“这是淫/书啊,看不得、看不得。”说完,我上前手一拍,将那书合上,再顺势往一旁推了推。
师傅眼中含笑望了望我,“我先前收到楼公子的信,请我替他三叔医治顽疾。”
我说,“那正好,我替他布了针,也施了药,依旧不得解。师傅你来瞧瞧他中的是什么毒?”
师傅微微颔首,“那你带我去看看他。”
我在前面领路,而后师傅轻声道,“小香,我入南阳之后,听闻你要与人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