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靠联姻讨好谁,咱们这一辈子就若老鼠一般的不敢站在台面上,难不成你还想折腾他?
于是,赵元秀便找了三王里门第最低的妻子。
顾昭原以为这小子这辈子是个挚情挚爱的,可谁也没想到,这闸门一开,三五年之内,他总能整回一位“挚爱”来。
这下子,顾昭怒了,提着板子追着他满院子跑,硬生生的打了他一顿不说,父子俩还进行了有关于爱情与家庭的一次长谈。
当然,这里顾昭也不能说赵元秀错了,赵元秀,其实就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典型的皇帝型人格。
爷俩拾阶而上,顾昭没吭气,赵元秀便开始汇报事情,想叫小爹爹拿个主意,在他心里小爹爹就是“娘”,是世界上最最心疼他,最最怜惜他的人,他能自由自在的跟“娘”撒娇,跟“娘”要他的私房,能跟“娘”唠叨心里话…
他心里清楚着呢!小时候夜里做噩梦,一哭,没多久就能听到门响,然后他小爹爹披着衣裳,蓬着头发,反穿着鞋子跑过来,先是上下将他摸一便,接着抱着他一边哼歌一边安慰。
世界上,谁能这样?也就是“娘”了,再没有像小爹爹这样全心全意心疼他的人了。
“小爹爹…”
“…在外面呢,你就注意一下吧!啊!”
“哦。”
“今儿怎么闲了?到我这里了?”
“看您这话说的?你把这里说的这么好!我不看着怎么成?您那侄孙子见天在山下巴巴儿看着,您可说了,以后这个是留给我的!
我的东西,自然我得紧看着不是!还有…您冤枉我!我哪里清闲过,这才回来,门下就跟我说那两位虽不出来,手早就伸到这边了,他们不安分我便得过来露个脸,稳稳人心罢了。”
顾昭瞄了赵元秀一眼,二十一岁的赵元秀足足高过顾昭半头,身材高大不说,虽没他老子漂亮的那般惨绝人寰,好歹是能见人的一张充满正气而英俊的面孔。
嗯!这才对么!这才是皇帝脸呢!
顾昭失笑:“你话那么多呢!”
赵元秀一脸不在乎:“哎呦,这不是刚看到您么!打甘州回来我还没见您呢,话存下来还不许我一次倒干净了?跟您说吧,甘州那营生那就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您倒好丢过去您就不管我了,您出去看看,外面做个县丞的都带几位门下,哪有我这样的光杆县长,出去看看我还自己赶个驴车…”
顾昭失笑:“甘州的那些官员不个个都这样?偏你就不成?别人也是骑驴上班!慢慢努力吧,当了州长你就可以坐车了,嗯!到时候你就能有秘书了!”
赵元秀停下脚步,四处看,小半天他吧嗒下嘴巴,语气忽变的十分漂浮,踩在云端上一般的他道:“小爹爹,父皇那样说,您又是这样安排我!我…我是真糊涂了!您说,千年了!这些人怎么当官的?您…您又是怎么知道…可以那样管下辖之民的?它…它跟父皇说的不一样,也跟金山先生说的不一样。”
顾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背着手跟赵元秀一起从山中间往下看,那山下远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未知…
树木村庄,影影绰绰,工匠们指甲大小的房子一座挨一座的,更远处是青龙河,河水泛着银色的光芒自在无比的流淌着…这条河在乌康叫长河,在上京它叫青龙河,它一路缓缓而行高处而下又通向大海…
赵元秀在移民郡呆了三年了,每年他都要去工作几个月,他从村官做起,如今做到了县长…最后他会接受七郡,一路做到皇位上。
现如今他完全的接受了两种政体,而这两种方法在赵元秀的脑袋里反复互相碰撞,那种好?那种坏?赵元秀也是十分的迷茫的。
顾昭看了一会问他:“累了?”
赵元秀回答:“嗯,有些,想到这边的小皇庄休息几天,想带孩子们玩玩,您也说了父亲的爱是不一样的…”说到这里,他一脸恼羞的抱怨:“家里太吵了!”
顾昭哼了一声:“该!叫你花心。”
赵元秀不服:“您这可是说错我了,回头瞧瞧史书去,上下千年,我这还算多?王妃,夫人,美人,宫人您算算,我才几个啊?”
顾昭听了之后,他眼睛下斜,鄙视一般的瞧瞧他裤裆道:“小心点吧,磨秃了当心没的用喽!”
赵元秀脸上涨红涨红的小声喊:“哎呀!您看您,哪有您这样当长辈,旁人只求子孙兴旺,到了您这里倒好,生怕我多了?”
顾昭不欲与他争论,背着手往前走。
赵元秀站在原地失笑着摇头跟上。
其实,后院的事儿,他自己心里有数,他自小孤独,那时候总想着有个大大的家庭,有一院子的孩子可以陪伴他。
当然,作为未来的皇帝,他也非常清楚,有些事情必须有尺度,这个尺度就是如今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今后…就顺其自然吧。
爷俩又沉默的走了一会子,赵元秀忽然道:“小爹爹,宫里的胡氏病重怕是不成了,阿父的意思…那两人该出来了…”
顾昭慢慢停下脚步,看向赵元秀,他愣了一会子,眨巴下眼睛,带着一丝迟疑想了半天儿才道:“胡氏?谁…哦,她呀…”
第一百六十一回
天承十五年春末,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后不成了。
被圈在家里的泗水王与潞王一时之间,头顶如蒙雷击,竟有一种什么都完了的感觉。
五年来他们被圈禁在府都未曾有过这般绝望。
这五年,虽是圈禁,可生活并不难过,每天金山主都会过两府授课,还有朝上很有威望的几位教授,都未曾停止过对他们的教育。
吃穿用度从未委屈之外,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是有的,跟在外面的燕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消息不通之外,两位王爷的日子并不煎熬,非但不熬,两位王爷还吃的肚满肠肥,一路从府里“滚”到宫中,竟胖的认不出从前的样子了。
赵淳润的后宫从未这般热闹过,宗亲不算,胡皇后的娘家人,还有前太师胡寂,皇后的哥哥大司农胡宥,前太子济北王赵元项都使人抬了自己入宫…
这群人齐齐的聚在后宫的朝阳宫内候着,前太师胡寂更是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老泪纵横。
他道:“这不是胡闹么!这如何使得?陛下如何就允了呢,如何就允了呢?”
宫内无人敢吭气,而今竟是随意呼一口气都是重的…
没多久,那边宫内的大姑姑顶着秃头,穿着灰袍来请,胡寂知道,而今抱怨又有什么用处呢?到底是这样了!
不由的他老泪纵横,被儿子胡宥扶着来到院子里,却不想,此刻,胡皇后宫内所有的宫女都已经剃了度,换了灰袍,成了比丘尼。
而城中皇家庵堂的主持净瑞法师已然主持完皇后的出家仪式,正站在堂中嘱咐,若一会断气,千万不要动皇后遗体,待一日后再抬出…
听到这里,胡寂再无法抑制,仰头一口鲜血喷出,竟晕了过去…
站在一边的孙希赶忙过来命宫人抬走胡寂,见胡宥等人要跟,他便急急的道:“国舅爷赶紧进去,此时还能听两句…”说到这里,他觉着不妥当,只能悄悄道:“安心,宫中有太医呢!再者,不看也好,老国丈大人年岁也到了,骨肉分离此事…还是…哎!”
胡宥无法,只能松开手由着那些宫人抬了他老父亲离去。
那群宫人抬着胡寂出去,迎面却碰上两座肉山滚来,仔细一瞧,却是消失了五年的两位王爷,这两位看到自己外公正要嚎哭,那边胡宥却道:“赶紧,赶紧,什么时候了,什么时候了!你们且一会子再哭…”
这位竟慌的胡说八道起来…
两位王爷顾不得多想,便急急的滚进昭华殿内齐齐大喊着:“母后!母后…”
此时,皇后胡氏已然剃了度,穿着袈裟,她是皇后,这些袈裟的做工自然也是金线勾勒,缀有佛宝。
再看胡皇后面色,虽是一身瘦骨,她精神竟是很好的样子,许是因为要一了百了,她的面色竟然泛着一丝桃花色,米分米分的,红红的…
赵元芮扑上去跪倒,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大哭:“母后!母后,您竟是不顾儿臣了么?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胡皇后张张嘴,吃力的笑笑,她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半天才笑道:“竟…竟胖了…”
赵元善也跪倒大哭:“儿子不孝…”
殿内一时竟哭成一片。
堂堂大梁皇后出家,这事儿谁听上去都不像话,可谁成想皇帝竟然允了?
这几年皇后跟着万岁爷吃斋念佛谁也不见也就罢了,临死,临死,这位皇后竟是什么都不顾了,非留了话出来,她要出家为尼,非要按照出家人的葬礼了却自己这一世。
她自己亲下的一生唯一的一道懿旨里道:此一生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万不想临死之前,她竟开了悟,前念已灭,了了分明,大限将到之际,望陛下恩准她可以剃度出家,修个来世的福报。
帝后现在都愿意这样,谁还能阻挡呢?
赵淳润穿着一身素衣,拿着佛珠坐在榻旁,两王哭了一会子,却听到胡皇后叫了一声:“师兄。”
赵淳润的脸上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甚至,胡皇后丢开自己儿子的手伸向他,他都没有接,只道:“而今你的娘家哥哥都在,你的亲生孩儿们也在,有话你就说吧,朕…出去了…”
说完,他走出昭阳殿,站在院内一声不吭。如今他十分大方地让出地方,叫胡皇后跟娘家道别,他甚至都不想听一字半句,他如今还怕谁呢,他谁也不怕!
赵淳润站在院子里安静的捻着佛珠,一小会后,他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不善的看着他,抬眼一看,却是济北王赵元项。
赵淳润眼睛低垂,想笑,却也没笑,半天儿之后,他抬起手对那边招了招道:“你过来!”
济北王一愣,却不想,身边立时有人抬起他坐着的矮榻,抬着他就往陛下那里去了…
皇后胡婉卿见赵淳润出去,她知道,他不愿意见自己…造孽啊,如何就成了这样呢?他们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一起读书,一起笑闹的走过童年,少年时代的至亲,如何就成了这样呢?
她此刻已然知道结果,再说多少也是多余,出家为尼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自认有罪,有孽,后半生,她无时无刻不在赎罪,她诚惶诚恐拜于佛前,但求佛主能庇佑她的家族,庇佑她的孩子。
许最初几年她是怨恨的,可到了后来,她忽然悟了,终于是悟了…
她是他的妻啊,她是应该跟他有难同当的妻啊,便是先帝再与她好,她的孩儿也基层不了大统,更不提他们出身不正,那个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竟是魔障了一般?
后来,这世上便只有她一人了,无人跟她说话,无人告诉她时间还在流动,陪伴她的便只有佛,佛说放下,胡氏可以放下,可如今她知道,放不下的是她的丈夫,当今的陛下。
他谁也不想放过,他就等着那一天呢!
而今,她就要死了…要死了啊!一了百了了啊…
胡氏家族,自四百年前起家,赫赫然的一个大家族,上下几千口人丁就要被她这样一个不堪的人连累了,此时想起唯一可做的,便是潜心修行,祈求佛的庇护。
她胡婉卿自从知道结果,便无有一日不惶恐,她亲生的孩儿,她的孙儿,她的娘家,那个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活着还好,可是她死了之后呢?
现在,她终于扛不下去了,她要走了…而今,她并不敢再求什么,更不敢求与陛下合葬这样的殊荣,她这身体早就脏了,她知道,那位为了名声,也许会给个体面地葬礼,可转日她就会被毫不客气的挖出来,挫骨扬灰。
如今,她只求凭着自己这副残躯,自求个灰飞烟灭与她出气,但求…自己这样的行事,陛下能够怜悯,给她的家族以及孩儿们一条生路,不敢再求大富大贵,却只求一口饱饭足以…
胡皇后拉着儿子赵元芮的手不停地抚摸,赵元芮哭的就要断了气了…
“你莫哭了…我,我这是要去好地方了…”死去的脸上露出一片红色,胡婉卿笑眯眯的与他们道:“我这一生,也算是享尽荣华非贵,陛下与我更是少年夫妻,无有一日亏待过我,以后…以后你们要多多孝顺他…”
赵元善晃着胡婉卿的腿大哭:“母后…”
哭得一会子,胡皇后拉住他们的手,竟又说了匪夷所思的话:“待我去了好地方之后…你们若,若是孝顺…就将我留下的私房散了吧…”
两位王爷一愣,能说不么,他们自是不愿意的,胡皇后一生,先帝今上都不少她的东西,赏赐从未有过间断,有区别的是,先帝赏赐的具是浮财,而今上赏的那也是价值连城的佛宝,而今竟然要散了?
不愿意,两位王爷只好继续嚎啕…
胡皇后丢开他们的手,继续唠叨道:“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世上最没用处的…最没用处的…”
“母后……!!”
“我去之后,你们也出去看看,若有贫苦就舍上几个,若有幼孤便帮衬几下,这也是为…为娘为你们修的福报…记住了么?”
不想记住啊!
“母后!!!”
“你们若是孝顺…待我去了…城中法元寺惠易大师虽不在,可他的徒子徒孙也具是德行高尚,慈悲为怀之人,儿…”胡婉卿忽然坐起,一把抓住两个儿子的手,她的表情忽然有些兴奋,疯魔了一般的喊着:“儿!你们若是孝顺,出家吧!出家吧!那才是正道!那才是正道啊!儿啊…”
两位王爷吓了一跳,一时间只觉着周身冰凉,竟然忘了嚎啕。
院外,赵淳润还在关心赵元项的身体,他温声和气的问:“而今你的腿还疼么?”
赵元项半坐在台阶下的矮榻上,他仰着头一脸孺慕之情的道:“不下雨便不疼。”
赵淳润道:“这便好,缺什么,便打发他们来宫里要,俱是一家人,你父亲虽不在了,还有我呢。”说到这里,赵淳润回头正要吩咐孙希赏些药材下去,却不想那边的大姑姑跑出来,虽秃着头,竟依旧行的是宫中礼节,她浑身颤抖的道:“陛下,陛下!娘娘要两位王爷出家呢…”
赵淳润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他表情肃穆,微微合眼大声道:“她如今竟是怎么了?她非要出家便罢了,而今…而今…”
说到这里,赵淳润回身又进了昭阳殿。
此刻,回光返照的胡婉卿竟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她的两只手狰狞着抓着两位王爷,不停地嘶声喊叫道:“出家!出家吧!你们若是孝顺就出家吧!当娘求你们了…出家吧,那才是…人间正路呢!听话啊!出家吧…当娘求你们了…”
两位王爷无所适从的面面相觑,怎么可能出家呢?好不容易熬到这个时候了,母亲竟然叫他们出家?哪里那是人间正路,在他们看来,此刻皇后怕是疯魔了吧?竟然把这样不孝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这还是娘么?
一时间,这里哭声便这样止了,那种失去亲人的哀痛也没了。
胡宥看没有人敢上去帮忙,他只好上去好言相劝道:“娘娘,您先放开两位殿下…”
胡婉卿猛一抬头,她看着自己娘家哥哥,千言万语,却不敢说,不敢提,她以为自己放下来,现在看来却是放不下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紧紧抓着孩子的手,终于还是放下了,胡婉卿慢慢躺下,她觉着,自己飘忽了…她缓缓的道:“阿…阿兄,你也出家好么…那才是人间正路!!”
胡宥无奈的摇头,他现在方明白,为什么这些年陛下不许他们见皇后,却原来皇后竟然是疯了的!竟然是疯了的啊!
亏陛下惦记前情,对自己家这些年一直恩泽不断,对不断犯错的两位陛下也是慈爱非常,为了两位殿下,陛下竟然是什么都忍了,为了这个疯子,他紧锁后宫,不就是给殿下铺路,保住他们的正统嫡出地位么!
陛下啊!竟没想到您这般苦!
正在胡思乱想的胡宥看到赵淳润进了殿,一时间,千言万语,化作一跪,他感恩的拉过两位外甥,泪若长河一般的流淌着哽咽道:“给你们父皇磕头…快!”
已然慌乱的两王此刻就如找到主心骨一般,顿时明白了,他们看着自己的父皇,眼神里充满依赖,他们虔诚的跪了下去…
赵淳润慢慢的走到自己皇后身边,胡婉卿双目飘然,开始将一生的气息从肺管子里往外抽,她的嗓子里呼喊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陛…下…”她还在求:“叫他们出家…出家…好,好么!”
赵淳润笑了笑,低声道:“好!”说完,他压低身躯,似乎是眷恋着舍不得一般的将自己的头,压低到胡婉卿的发髻边,半天不动。
没人能听到,也无人知道,大梁的天承帝在他的皇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他说:“胡婉卿!你想得美…”
胡婉卿拽了一会气,终于,她粗声哈了一声,死不瞑目的走了…
赵淳润趴了一会,他缓缓的起身,又慢慢的站起来对他的两个“儿子”道:“归尘师去了。”
两位身上一抽,接着大哭起来。
赵淳润温言道:“你们莫哭,朕也会有这一天的。”
哭声更加的惨烈起来…
“哎,你们哭什么呢?人总要死的…到时候,你愿意不愿意,你们都会看到故人,总有相见的时候…”
赵淳润好像想起来什么一般,身体竟然晃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孙希赶忙扶住他道:“陛下…陛下节哀!”
赵淳润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厌倦的摆摆手:“不哀…不哀…你们抬着你们母后去吧,这也是她的福报,来人,送皇后去净妙庵…这也是她的好…好福报呢。”
站在殿外的净瑞法师听到陛下这样吩咐,忽吓的一抖,她惊慌的看看四周,见院中人都在跪下嚎哭,她便又赶紧低头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梁天承十六年春末,皇后胡婉卿大行前出家,法号归尘。
她断气后被送到城外净妙庵,在哪里,当今为归尘师办了最体面的佛教葬礼,期间,陛下将归尘师一生存下来的私房尽数舍给了净妙庵,四十九天之后,皇后胡婉卿被火化于净妙庵灵谷塔外…
若是佛徒,断气后十二时辰随意挪动会断了亡者往生的正途…
第一百六十二回
大梁天承皇后,胡氏,太傅胡寂之女。事奕王,为王妃,育有二子:元芮、元善。后天承帝即位,封皇后,继位中宫。受天承帝默化,潜心向佛,忧民忧国,普渡天下,为君分忧,因忧思过度,天承十六年春末,薨,终前皈依佛门,得成正果,法号归尘,化于净妙庵灵谷塔外,得其所。
后世史书里,胡婉卿到底是留下了一段话儿,这事儿可不管赵淳润愿不愿意。
却说,皇后薨了那会,顾昭正在家里捧着小饭碗满院追着阿荣喂饭,忽就听得宫中响起丧钟,他家本就紧挨着宫,于是这钟声便格外的刺耳。
阿荣,元秀嫡出幼女也,芳龄两岁九月,性淘,略结巴,最爱不吃饭,喜小爷追,哀求,方咽食。
听那钟声不善,顾昭忙去看阿荣生怕惊到她,却不想,阿荣是个专注的,眼睛却只盯着自己手里的饭碗与银调羹,见顾昭不动了,她便也不动。
顾昭微微一动,她咯咯笑着起身就跑。
如此,顾昭更爱她,觉着这妞妞是世界上最好的妞妞,再没有任何人家的小妞妞能超越她一丁点头发丝儿。
你说人老了,总是有些儿爱好,顾昭算是个寡淡的,活到这会子,该吃的都吃过了,旁人没见到的也见到了,顾昭膝下寡淡,赵元秀便知趣的奉献了自己的小闺女。
顾昭向来就爱女娃儿,一见这软绵绵,娇滴滴,香喷喷的小娇娇,他便再也不放手了,从此这小丫头便开始在郡王府称王称霸起来。
那边丧钟响起,跟在小妞妞身后的两位嬷嬷顿时一脸慌乱,听到阿荣咯咯还笑,有位失措起来,竟然去捂阿荣的嘴巴。
顾昭大怒,指着那女人骂到:“这是什么东西,元秀竟是傻了么,也敢把这样的摆在阿荣身边,赶紧叉出去…”
这下,阿荣是真的吓到了,撇嘴要哭,顾昭赶紧过去抱起她,拍了没两下,这小没良心的立时便忘了,咯咯笑着又要下地,还指派着人把她的小碗调羹还给顾昭,还要他追。
这时候,顾昭哪有心思追她,他只看着宫的那边,心里一时间竟裹成了乱麻,到底,到底是隔着一层,这样的时候,他不能跟他站在一起,还要因为那样的人装模作样…
没多久,细仔从院外跑来,他身后带着一群下奴,捧着各种素色罩布,白蓝色幔帐要在家里换。
顾昭看看他,细仔停下脚步,表情顿时古怪起来,这前也不是后也不是,爷!给句明白话,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