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晴见他细心拥着林素月唯恐有半分损伤如稀世珍宝一般,自己却是片刻便要命丧黄泉,不由笑了笑,道:“王…爷,您以为我此举是为了嫉妒?”艰难地摇了摇头,“未免看轻了我…宋惜晴。”
林素月何其聪慧此时已然猜到几分,“莫不是有人从中挑拨,以为我欲对王爷不利?!”
宋惜晴冷笑道:“是你贴身侍女樱红亲口认得,岂会有假?”
樱红?
“宋夫人,那樱红原是我娘家之人,前几日我已与兄长反目,这其中因果夫人当能猜得。”林素月轻声如叹。
宋惜晴面白如纸,似乎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呢喃道:“便是她说的是假,可是王妃…”
…何依?!
此言一出,林素月抬眸看着她,满是不敢置信,却见她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显是油尽灯枯。
“王…王爷…”目光中尽是哀求,祁恒逍终究上前握住了不住发颤的手,“我…我真蠢…是不是?”
笑着,泪却流了下来。
“你是个好女子。”祁恒逍或许是头一次真诚不假的,替她拭去脸上血污,“是我对不住你。”
宋惜晴闻言分明已失了神采的眸徒然一亮,勾起的唇终于带上几分温暖,启唇似还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无力的阖上了双眸…
林素月怔怔地瞧着那骄傲非常的女子至死仍含笑意,心却一阵阵地发冷。
‘有人爱说笑,有人爱假笑,有人爱痴笑,我宋惜晴却是要笑便好好地笑,要哭便真真地哭,从不假言说笑。’
‘我也不知,应该是王爷深爱的人吧。’
‘那个人…应该已不再世间了,难道你没发觉么,王爷不论是喜是怒还是再深沉也好,他的眼神总是…哀伤的。’
那个骄傲的,痴情的女子就这么死在了最心爱的男子手中…如果当初她不跳下云台,也许有朝一日,也难逃这世间最悲哀最绝望的结局。
桃花翩翩起舞,点点坠落在那女子含笑的脸上,林素月只觉一股莫名悲哀,许是她与曾经的凤遥夕有那么一丝相仿物伤其类。
宋惜晴进这王府为细作已然无奈,在那不属于自己的柔情中一点点迷失,则更是残忍,终究陷落再无脱身之力。
古来情字最伤人,春残花未落,红颜却已殁…
恍惚间,祁恒逍已命人将其尸首安葬,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与你无关,她也明白的。”
林素月下意识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苍凉,与她…无关么?
若是她不曾死而复生,若是早早告知…何依知晓…
世事因果轮回,凤遥夕早在其中,林素月又岂能无辜?
*********
宋惜晴居然就这么死了…
任风吹帘幔浮动,不远处窗前挂着的碧青翠鸟欢叫地厉害,静坐木案前的人却纹丝不动,金红色的华服,宽大的袖口处绣着展翅欲飞的青鸾,缠着紫红轻纱垂在案上。
她…就这么死了…
其实自己是明白的,明白宋惜晴对王爷一片真心,也曾怜悯她与自己一般因为那人的痴心而动心,因为那人的情深而动情,可却在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后才懂得,痴心若是付之他人便是决绝狠心,深情若非对己而用便是最大的无情。
只是,那时她还总觉得自个儿与宋惜晴与任何其他人终归是不同的,天地之大只有她知他心中所想心中所痛,只有她与他同系一人同忧同喜同仇敌忾,他们有共同的伤悲也有同需以命相互之人!
所以,纵算此生她非他心之所系情之所钟,总是唯一知己知心知其伤其痛的…不同存在的人。
她以为是的…
他们共同抚育泰儿,共同为她复仇,同进同退,这世上又有几对恩爱夫妻,几对互许终身的人可以做到?
若能长久,她不奢求其他,就如此下去…也好。
可是,那个人…出现了。
纤弱不堪一折,偏偏举手投足间处处露出‘她’的神采来,他为之神迷,连泰儿也与她亲近,她一点点侵入,终于…
忆起那日她与莫家反目与他站在一处,似乎他们才是彼此相通的伴侣,才是生死相依的恋人,顿时…心痛如绞。
他在做什么?
难道真要将这个居心不明的女子当做‘她’?他难道不知何谓人心难测,难道不知司宇韩的厉害,难道就不怕她公然与莫家反目,只是一个取信与他的陷阱?难道不怕她是诱他入死地的吃人妖精?!
千种理由,万般猜测,她利用了樱红,误导了宋惜晴,欲…借刀杀人,可是,结局…
轻轻抬起手,雪白柔荑,比起昔日行走江湖整日舞刀弄剑来得不知细嫩白皙了多少,可那时妙手玲珑仰不愧天府不愧地,正气傲然,可如今呢?
“母妃?”小小的孩童转着黑乌乌的眸,仰着脑袋瞅着自个儿的娘亲,“母妃,你不高兴么?”
他自幼聪明,小小年纪如斯敏锐不愧是她的孩子。
“母妃,无事。”何依轻轻抚过他的小脸,忽而闭了闭眼,自宋惜晴死后王爷对她的保护可以说是严之又严,事到如今只有一计。
瞧着泰儿眨着大眼睛一点点喝下自己早些亲手炖的甜汤,再一点点缓缓阖上那双黑碌碌的圆眼,何依心一抽抽的痛,却最终抱着不知人事的孩子道:“半刻后,去告诉王爷说世子突发急症,请王爷速来照看。”
“是。”心腹侍女垂首应道。
“若王爷问起我…”
“奴婢会禀报王爷,王妃去庙里上香未回。”
“很好。”何依缓缓勾起唇。
*********
听闻泰儿忽的急症,自己心急如焚,本想立时去瞧瞧,待想起何依…又是迟疑,不料踌躇间,却来了意外之客。
“侧妃妹妹。”
双眉浅描,巧施粉黛,朱唇扬着清浅笑意,玉颜雅致,英气华美,曾几何时能料得当年布衫长裤随性妄为的少女有朝一日会蜕变得如此模样?
“…王妃。”轻声一叹,她既在此,那泰儿想必无恙,如此说来今日一切不过局一场。
当日母后与姚妃相争,不只一次以自己孩子来陷害,以本伤人最易取信于人。姚妃心肠恶毒,她信何依待泰儿必胜过姚妃待其子,不料,何依她…为了除去林素月,不止宋惜晴,竟连泰儿也能利用么?!
“何…“
何依,你可知我是…
启唇,却终是噤了音,为何,何依不惜除去自己,哪怕利用她如珠如宝的泰儿?
何依不知林素月所思所想,在心腹将殿内杂人清除时,她却是极沉默的兀自以上好紫砂壶泡起一壶散着幽香的上品好茶来。
“侧妃妹妹素来才思敏捷,聪慧出群,此刻想必已然准备了一堆能脱身说服我的话儿,可惜我却是一句也不想听。”何依顿了顿,手一弯,斟满两杯香茶,勾唇一笑道:“今日我只是要与你做个了断,如此罢了。”
“为…何?”仅仅两个字,却似用尽周身之力。
“不为何。”何依摇头道:“你的存在原本就错了。”
曾经,宋惜晴也说过相似的话…
她说,我也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惜…你的存在原就错了!
她说,我倒想一见能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她说,那个人…应该已不再世间了,王爷不论是喜是怒还是再深沉也好,他的眼神总是…哀伤的。
她说,他对侧妃很是特别…
新婚之夜他的绝望忏悔,漫天的桃花下他的哀悼悲鸣,他总是似乎透过林素月再瞧着谁,他问‘你究竟是谁’,他说你可知有人曾在三军将前抚琴一曲,他道你可会弹安魂,他不顾隐患悉心照顾泰儿…
这一刻,仿佛闪电劈来,划开层层迷雾,将始终看不清的真相直摊眼前,仿佛雷霆轰顶,将闭耳不闻的声直灌入耳中震聋发聩,仿佛明鉴直照,要她无所遁形,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再不得回避躲藏,再不可自欺欺人!
宋惜晴当日的痴,正是何依今日的怨,只因她们皆对那人情根深种,而那人…
那一刻,林素月只觉三九严寒一头冰水当头淋下,醍醐灌顶全然清醒。

终诀

那一刻,林素月只觉三九严寒一头冰水当头淋下,醍醐灌顶全然清醒。
“我明白了。”
林素月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摩挲着搁在面前的紫砂杯,“世子玉雪可爱,王妃这些年辛劳万分,原是我莫家有错在先,王妃要罚也是理所当然,只望莫要…”
“莫要在秋后算账你家人?”何依蹙眉,似乎理所应当,似乎合情合理,可却偏偏觉得有哪里出了…错?
心忽而跳的厉害,何依下意识地对上那双眼睛,妩媚凤眸偏是一派清泠透彻,陌生面容偏是熟稔莫名…


‘何依,你信不信六道轮回,前世今生?’清丽女子挑眉,墨发飞扬,凤眸清泠,风华无双。
‘噗,遥夕,别告诉我你竟信这个!’随意束着发,翘着脚的人闻言却是嗤笑。
‘鬼神之说…’凤遥夕顿了顿,“其实信不信都无妨。”
‘无妨?’
‘我母后曾言纵有鬼神,纵有轮回,来世的自己也绝非今生的我。’
‘说得好。’何依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猛地跳了起来扑向她,双手紧扯其领,‘如此说来,若有来生你可会认不出我来?’
‘应该…不会吧。’不会有来生,不过随口一说她倒认真起来,凤遥夕很是无奈。
‘你那么不肯定做什么?!’
‘…’
‘说,认不认得!!’
‘…’
‘呐,我告诉你,你若是有朝一日灵魂出窍,即使附在一只小狗小猫身上我也认得出,这才叫朋友!’
‘…’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信我能认出?!’
‘附在一只小狗小猫身上…’抽搐着嘴角,凤遥夕揉了揉额头,难道她该为这个预测欣喜么?
‘我说真的,一定,我一定能认出你来!!’


突然闪过的回忆令何依更是恐慌不安,不会,不会的…
“你…”
何依皱眉,一定不会的,所以试试也无妨,不是么?
手心有些出汗,拿出个瓶来,“这里头是什么,你该清楚。”
接过瓶,林素月拔下盖子轻轻闻了闻,微笑道:“原来是‘黄泉花’。”她兀自沉静在悲哀绝望中,错过了何依一瞬颤动,面如死灰。
黄泉花,幽冥草,相生相克,皆是剧毒,却又是彼此的解药,这世上只有三人知晓,妙手玲珑何依,靖国王子靖池毓,以及…
凤国公主,凤遥夕。
何依只觉一时头晕目眩,竟是站也站不稳了。
她是遥夕,遥夕还活着,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狂喜尚未从眼底泛上,却在下一刻心骤撕裂,痛不欲生,如坠冰窖!
她是遥夕…
她怎么能是遥夕?!
她是遥夕…那么,那么如今自己岂非笑话一场?
怎么办?
自己在她面前做了那么多…那么多阴险歹毒的事,怎么办?
她知晓了曾经的妙手玲珑已然面目全非,又该如何是好?
她…她在这儿,那么泰儿与祁恒逍他们,他们…
曾经与她的美好无暇,过往与他的祸福相依,还有…自个儿那无数阴谋百般诡计,对她的咄咄相逼无耻陷害…一点点蚕食尽所有思绪,徒留一片比绝望更绝望的空白。
自己做了那么多,以为是为了她,为她复仇,为她守护泰儿,就是祁恒逍,也是为她而嫁…可是,转眼前似乎天地变色日月移位,站在面前的人既然她,自己这五年来所做的一切却又为那桩?
为了什么双手染血?
为了什么抛弃往昔原则道义?
为了什么一点一点一滴滴丢了自己的心,爱上了…他?
若她便是凤遥夕,那么自己却又是谁,亲王正妃?妙手玲珑?还是…笑话一场?
思绪纷乱,却是越多思一刻,越多一分绝望!
盼了不知多少回那人能死而复生,有一日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笑盈盈一如往昔…可今日…往昔美梦成真,却成了自己最大的梦魔!何依忽而明白,上天开了一个最残忍的玩笑,给予了最残酷的恩赐,在最不恰当的时间偏偏令人她重生…她若生,今生今世自便要永堕噩梦之中,再无苏醒之时!
轻轻的从她手中拿过瓷瓶,何依直直对上那对凤眸却又极快的掩了下去,曾经的心灵相通,她又素来聪明过人,自个儿的念头又岂能瞒过她去?
轻轻的将那似带着若有若无兰花清香的玉露,滴在了其中一个杯里晃了晃,接着移到下方似是换了几换,顿了顿,似乎终于下了决定搬搁回案上,勉力扯起唇笑了笑:“侧…妃,选一杯吧。”此番却对上林素月望来的视线,没有半点闪避。
终于,还是走到这里。
林素月觉得心似压着千年山石,沉得似坠无底深渊…
其实,这一生本是多余,死又何妨?
只是,实在不愿死在…何依面前。
也好,何依为了她甘嫁做人妇,替她养育泰儿。为了她,抛却了妙手玲珑,换上了王妃华服。
也罢,她欠何依良多,岂能再夺她所爱添其烦忧,既是一死可了其所忧所惧又何妨不可?她欠泰儿甚多,何忍再要他丧‘母’一回?
望向何依,林素月微微一笑,拿起两个杯子,皆放在跟前晃了晃,不到片刻便拿起一饮而尽。
黄泉花无色却有幽香,入水后虽是越发淡的犹如无物,却如何能瞒得过她?
见状,何依却是开怀一笑,深深再瞧她一眼,端起杯也是一饮而尽。
“泰儿他,最喜欢吃的鱼。”启唇,何依却是悠闲如话家常,“最爱的零嘴是山楂,最喜的颜色是…红色,爱笑,也爱闹…”
“你…”林素月听她絮絮道来,却是浮上不安。
“他还小,不过已然聪明非凡,况且又亲近你,想必以后由你照顾也是欢喜的。”何依顿了顿,凄楚一笑道:“毕竟骨肉之情。”
“何…依?”林素月浑身一震,却见她一点点滑落摊在了地上,鲜红的血一滴滴从唇中溢出。
“何依!!”
急忙伸手将她扶起,慌乱中欲要输内力逼毒,才想起这身体…这身体已是半点内力也无,林素月从未有这一刻这般痛恨失去武功,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没用的…”外头人早得了自个儿吩咐,怎会进来?何依却是轻轻握住抚着自个儿的手,微笑道:“‘黄泉虽毒,怎及幽冥夺魂’,幽冥草绝无生机,你知道的…遥夕。”
“幽冥草?”林素月此时不及去管她何时认出自己这回事,只急思道,分明是黄泉花,怎成了幽冥草?
莫非…?!
见林素月眸光一闪,何依便知她已猜得就里,道:“你从来比我聪明…咳咳…”血随抑制不住的咳嗽流出,何依却恍然未觉般续道,“我早在沏茶时已然下了幽冥草,那黄泉花本是解药…”
“那黄泉花…”见她华服染血,面色一点点灰白下去,林素月忍不住湿了双眸,“你放到我的杯里了?明知我会瞧出的,傻瓜,大傻瓜…”
“咳咳…我利用泰儿来害你,你怪不怪我?”
林素月沉重地摇了摇头,却听她又问:“我…我方才虽死想试你一试,却也并非全无别的用心,遥夕你…”
“何依,我只有欠你良多,哪有…”
其实,都明白,她将生死之择交与她来决定,若是自己放弃昔日友谊,那么…
其实,彼此间何需言明?
何依知晓凤遥夕定是只觉亏欠,岂有责怪?
林素月也知那黄泉花,乃是何依决绝一试,看自己是否仍是昔日的凤遥夕。
无需清香对天,不需结拜盟誓,凤遥夕与何依,生死与共,祸福相依。
所以,林素月明白何依那最后一试,若你仍为昔日凤遥夕,我亦为昔日何依。
勾唇终于笑的几分开怀,双眸却划过一滴泪珠,“真好,遥夕,今生还能见到你。”
“何依…”
“只是,你为何…不早些出现呢?哪怕…早那么一点…”
言尽,人亡。
那双眸似乎下一刻还会睁开,那唇似乎下一刻还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可却是永不可能的了…林素月怔怔抱着尚未失去温度的人,遍体生寒!
那时,何依知晓自己的死讯的心情,这一刻才真正明白。
以为什么都做了最好的安排,以为万般都想得周到,唯独却算漏了情义二字!
凤遥夕理智的太久,竟不知至亲离去这悲苦痛极,似有利刃割肉,有刚针刺骨,有文火烧心,痛到极致,泪反是干了。
天下从此便缺一人,再无人带着笑,勾着肩,唤她遥夕,再无处寻那不需防备,无须言明,心灵相通…
天下…再无那一人了。
神魂似飞,浑身冰冷彻骨竟忍不住打起颤来,迷蒙中,被柔软温暖的天鹅羽袍子拢住,抬头对一双上跳动着无限哀伤无限悲凉,却又闪着点点不知名光辉的琥珀眸子…
祁恒逍,不知他来了多久,听了几多,只见他欲从自个儿怀中抱走何依…
‘啪’一声,林素月猛然打开他的手!
林素月乃弱质女流,那一巴掌他的却手立时红了,可见用尽了力道,祁恒逍却不曾出一点儿声。
毫无道理的迁怒,心知肚明,却仍忍不住迁怒,这人与他兄长一般…一般…怒视去,却恍而惊觉那琥珀的眸中的悲凉哀戚竟与自己如斯相同,这天下间或许唯他方能懂得自己,此刻那…唯有失去至亲至爱方有的,腕骨割心般的…痛楚。

【番外】

疫症

靖宁四十一年,时天下六分,丁为前朝遗国,另有祁、韩、靖、凤、渭,其中祁以武闻名,凤善奇门阵法,靖以毒见长,渭以丁为首,韩尚文乃小国。
这一年凤王前往边关巡视,却不知他唯一的嫡女凤遥夕,却因亲访民众身染疫症命悬一线。
“公主,公主…这…呜…”
许是那啼啼之声过于凄凄,帘幔后榻上的雪肌少女眉黛轻蹙,退了血色的唇轻颤了颤,闭着的凤目缓缓睁开。
“哭什么?”
闻言,忍不住痛哭出声的绿衣宫女急忙拭去泪,跪着上前几步道:“奴婢,奴婢没哭,公主您总算醒了,快快把药喝了吧。”
言罢,急忙把一直温在一侧的药端上,小心吹了吹,“公主,来。”
“咳咳…”凤遥夕勉强支起身,乌云般的秀发如瀑披散下来,一双凤眸仿若深潭之水澈亮,虽是病重却仍难掩清灵出尘之姿。
她微微凑上前似要就着碗喝了,却突然一顿,一双凤目掠过锐芒,扫向跪在塌下的侍女。
“颖儿,你跟随我多年,我待你可还算不薄?”
那绿衣宫女闻言一颤,头低地甚低,“公主待颖儿恩重如山。”
“呵,只可惜,咳咳,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以后也护不了你了。”
“公主,别这么说…”那宫女双手颤地厉害,小心翼翼道:“公主福与天齐,必会安好的。”
“是么?”听了此言,凤遥夕却是笑了笑:“轻声问,既如此,颖儿却为何要谋害与我呢?”
‘砰’!
药碗猛地坠落地上,砸个粉碎!
那宫女伏在地上浑身发抖,止不住泪水道:“奴婢该死!对不起公主可是,姚妃娘娘说公主总归是是…不成了的,奴婢万死无妨,只是奴婢的家人都在娘娘手中,所以…”
“咳咳,你想,咳咳,保住家人?”看着这个昔日侍奉自己多时的婢女似愧疚万分地痛哭流涕,凤遥夕却是神色也不稍变,冷冷道:“也简单。”扫了眼地上碎了的药碗,瓷片中仍残留着泛黑的药汁,“捡起来,喝了。”
“公主?!”宫女颤声似要恳求什么,却在看见那尊贵绝美的人一脸冷凝时,住了口,终于认命一般理了理衣衫,行了个大礼,捡起残片,道:“如此,拜托公主。”
瞧了眼黑色的夺命药汁一咬牙,喝了下去,不过片刻,便倒地而亡。
凤遥夕冷睇了眼,勉强支着身子,凤目移向半开的窗外挂着的鸟架上面立着一只游隼,许是不耐这么多日子的束缚,淡黄的尖爪不耐地拨弄着脚下一条一指宽的锁链。
扯下耳环上的一颗明珠,勉力运气于二指,明珠霎时划空而去,叮一声击断了锁链,那游隼得了自由鸣叫了两声却是不走,反盘旋在窗口,凤遥夕淡淡笑了笑又拔下另一只耳环,咳了咳,使力往窗外树上一击,游隼这才似明白了什么一般,展翅翱翔而去。
头越来越沉,凤遥夕急忙打开藏于枕下的玉瓶倒出颗翠绿的药来匆匆服了,闭目缓缓运气自调,半晌,一道黑影晃过半开的窗落于殿内。
“别靠近。”凤遥夕睁开眼,道:“玉箫你站那儿便可,休要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