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郡王及神威将军为谋逆主犯,两府成年男丁入狱待决,夺爵辉劵,籍没财产,妇孺流放瀚海。

参与叛乱的东宫属官及文武官员,系数下狱抄家,待大理寺与刑部会审定罪......

姚初凡熟读史书,自然明白,这几条里对平西郡王和百官的处理算是常规,对太子的处置可谓极轻,而对宇文兰珠的悬赏却是极重——千户伯,为了这样一个前程,天下大多数人只怕连亲爹也是肯卖的,宇文兰珠就算能逃出京城,这一生,也再难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了。

却听慕容谦笑道,“你倒是大方,五千纹银,千户伯,杨飞早上还刚让人带话过来,他要亲手抓住宇文兰珠,只怕这心思是要落空子,你也不怕他找你算账?”

慕容峻道,“我们谁又想亲手抓住那个女人?石头那小子打仗大概是天下第一,不过说到抓人,还是你我比较在行吧?”

姚初凡不由暗暗奇怪:驸马和殿下为何要想亲手抓太子妃?正想得出神,只见又有一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背后跟着的竟是晏柏雄,十来日不见,他也是形容憔悴,两鬓竟然斑白了一片,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笑,其中的种种滋味,也只有两人自己心中明了。

慕容峻将告示看了一遍,确信无误,才递给慕容谦,见晏柏雄上来行礼,便笑道,“晏府令这几天也真是忧心了,只是眼下说不得还要辛苦两天。”

晏柏雄和姚初凡心里自然清楚,京城这场大变故终究要昭告天下,而令世人知之的最好办法,除了告示,就是通过《京报》,只是这期《京报》应该是何面目,却是一件难决的事情:除了朝廷发出的布告,诏令外,是否还要有文论配合?别的版面该如何安排?而且,如何才能做到最快印制出来?

四个人商量了一刻钟,还是姚初凡道:“下官以为,这件事情,最好还是让公主拿个主意。”

第178章贵在掺和

京城大多数的府邸相比,安王别院无论规模、屋舍、花木都不算出众的,灰墙朱瓦,青石台阶,平日来往的也不过是六部的一些老将军,大门常年不开,来客一般都是直接走东西侧门。不过,当管事听说姚初凡的身份来意后,却未带他从侧门进去,而是直接领着他沿着围墙走到了西边,哪里有一扇小门,却也有仆人看守,听了管事的交代,有一个小厮转身就往里去了。

看着这扇门,姚初凡只觉得心里莫名的紧张:好容易说服兴王殿下,他过来只是讨个主意就回去,可别到时候见不得......带路的管事见这位府丞微微僵着一张脸,以为是没让他走正门,忙笑着跟他解释,“这门是直通公主和世子猪的院字,比从二门走要近很多。”

姚初凡楞了一下才明白这管事的意思,忙点头道,“这样更好。”

说话间,以为劲柴打扮的女子突然走了出来,淡淡的看了姚初凡一眼才说:“姚丞府,公主有请。”

看着青青那张英气逼人却又表情冷淡的面孔,姚初凡几乎跳了起来,好容易按捺住,忍不住还是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的眉头已皱了起来,才笑道,“怎么敢劳烦青青姑娘的大驾?”

青青心里暗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公主一听这个姚丞府来了,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催着自己赶紧出去带他进来,笑得那叫一个莫名其妙!不过看到姚初凡眼带红丝、形容憔悴的样子,忍不住也打量了他两眼,却懒得跟他多说,转身便走了进去。

姚初凡跟在青青后面,很想找两句话来说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到底要不要说还没想好,却已经到了房前。有小丫头上来打起帘子,青青进去禀报一声,屋里便传来平安公主欢快的声音,“请姚丞府进来!”

十几天没听到这生气勃勃的声音,姚初凡只觉得心情一振,嘴角不自觉也带上了笑容,青青直接将他引道东屋,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书房在设了案几的高塔上,源台将军站在她的身边,脸上有一种有好笑又无奈的古怪神色。

青青一言不发的退下,姚初凡不由自主的目送她消失在门外,回头看时,只见公主与谵台将军正相视而笑,公主一脸神采飞扬,谵台将军眼里却满是宠溺,嘴角的弧度柔和得让姚初凡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

洛妍回过头来时,正看见姚初凡呆滞在脸上的惊讶,不由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姚初凡这才醒过味来,忙上前参见了一番,从袖子里拿出兴王刚刚拟好的布告,双手交给了谵台杨飞,又把来意说了一遍:这一期《京报》该怎么办?

读者布告上那一行行的字,洛妍慢慢收敛了笑容,不少疑问盘上心头,却知道姚初凡也未必知晓,半响才问道:“如今外面情势如何?”

姚初凡还未开口,谵台杨飞已淡淡的道:“昨夜搜捕全城,该抓的都已经抓了起来,如今京城九门都开了,一切如旧,百官与六部都已收到消息,明日大朝。”

洛妍不由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谵台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洛妍突然想起自己是睡到半个时辰前才起,而他据说已经起来两个多时辰了,想来一定早就得了消息,脸不由一红。

姚初凡道,“兴王的意思是,这期《京报》越快处理越号,但如何出来才能安定人心,还想听听公主的意见。”

洛妍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我记得初十那期《京报》后面部分应是当天就排好版了,就等小朝之后将奏章、条列排版后一起付印,是不是?”

姚初凡困惑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洛妍笑道,“这不就简单了,你就把初十那期‘政事’版放上这布告,以及正式圣谕,定罪下狱官员名单等等,若字数还不够,随便再挑几个不打紧的奏章,其余的便还是那期的内容,照旧印制处理,速度岂不快捷?只有一件,后面的内容也要再查验一遍,万莫有与前面冲突的。至于板式、颜色、字样都要照旧,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天子无恙、祸乱已终,大家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虽然说报纸有时效性,但在这个时代,消息晚上个七八天也不算什么,关键是,这样既能节约印刷时间,更能传达出一种让人安心的“一切照旧”的信息。

姚初凡想了一想,已经明白,脸上不由露出钦佩的笑容,“公主殿下和兴王殿下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兴王殿下也说,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要多做些什么事情,而是如何少作事情。公主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无非就是举重若轻,下官这就回去禀告兴王殿下和邺王殿下。”

“慢着,”洛妍叫住了他,“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

姚初凡抬起头来,看见洛妍一脸促颊的小容,正在发怔,却见公主身后的谵台将军不懂声色的向门外看了一眼,姚初凡顿时恍然大悟,随脚脸上发烧,忍不住低下头来,半天才呐呐的道,“公主......下官,下官......这个,那个,青青姑娘......”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含糊成一片。亏得洛妍与谵台都是耳力敏锐之人,才没把“青青姑娘”听成“嗯嗯呜昂”。

洛妍忍笑已经忍得肚子疼;姚初凡对青青的那点心思,她这个八卦嗅觉超级敏锐的人自然早就看了出来,姚初凡身世简单,样貌人品都是上乘,是个妹婿的上好人选。可着两个人,一个脸皮薄,一个神经粗,也不知道哪年那月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让洛妍这个明白真相的围观群众很着急。当初也就罢了,如今劫后余生,她对人生的看法又有些不同:有花堪折直损折,莫使令横空对月,有这样的事情在眼前,自然是贵在掺和。

眼见一贯洒脱的姚初凡脑袋都快贴到胸口了,洛妍这才强忍笑意,淡然说,“明白了,你走吧。”

姚初凡愕然抬头:公主明白啥了?让他走,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突然看见谵台将军撤不可见的向他点了点头,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

洛妍本来还想挑弄他一番,看他居然真就走了,不由哑然,熟念一想,顿时明白是谵台杨飞捣鬼,跳起来道,“不是说好了要逗他玩的么?你怎么帮着傻小子?”谵台杨飞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傻小子帮傻小子,天经地义。”

洛妍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未歇,腰上一紧,已被谵台揽在怀里,随即便细细密密的吻了下来,洛妍被吻得浑身发软,想侧头避开,已被他问住耳垂,听见他喃喃道,“洛洛,洛洛,我真想把你吃到肚子里才能安心。”

屋子温度眼见就要失控,却听屋外传来青青有些发闷的声音,“启禀公主驸马,王妃身边的黄妈妈求见。”

谵台一怔,顿了顿才道:“带她进来!”声音李由一丝明显的郁结,洛妍伏在他胸口笑得发样,谵台叹了口气,松开手,抬起她的脸端详了一下,伸手将她散落下来的两缕青丝理到了耳后,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略整理了下衣服,洛妍抬头看见案几上的那纸布告,突然想起刚才在心里掠过的一个问题,“对了,太子大哥的处理,可是父皇的主要?”

谵台杨飞遥了摇头,“这件事情大概是阿峻的主要,昨天傍晚皇上打发德胜公公来把阿峻叫进了宫,后来就发了这样的旨意。”

洛妍不由皱起了眉头,三哥心胸宽广,不想杀他也说得过去,只是,这种事情,父皇为何要听三哥的意见?还有宇文兰珠,她一日不被抓到,这事情一日不算真正完结......正想得出神,谵台一伸手在她的眉心轻轻揉了揉,“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呢。”

洛妍抬头笑了笑,看见他沉稳舒展的眉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安定,是啊,有他呢。

只听脚步声响,门帘挑处,洛妍曾见过两次的那个萧妈妈低头走了进来,脸上有掩不住的急慌之色,谵台的眉头一皱,未等她请安便道:“可是王妃有什么事情?”

萧妈妈忙跪下用力磕了个头,“见过公主、世子,老奴斗胆前来,不是因为王妃的事情,而是求你们救救老奴。”

洛妍看了谵台一眼,不由有些莫名其妙:她是王妃身边的妈妈,怎么跑到这里来说这个话?谵台的眉头意见紧紧锁了起来,淡然道,“妈妈有什么话请直说!”

萧妈妈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世子爷,今天一早,管家就叫了人牙子来,把郡王府过来的丫头婆子小厮一个不落的押到外面去,说是要卖得远远的,那里面有我一个干闺女,一个娘家侄子,都是最老实不过的人,这样一卖,谁知道会到哪里去?我不过说了几句,管家便说,老奴是也在郡王府伺候过几年的,他想着不过是王妃借给自家妹子用几年,没有和我理论,我这样拦着,莫非是有什么心思?”

“老奴冤枉啊,当初去郡王府,是王妃见我药膳做得好,送给郡便的姨太太帮着调理身子,姨太太一没我就回来了,哪里有什么心思?直说看见干闺女和侄子哭得心里难受罢了,老奴求求公主,求求世子赏个恩典,老奴感恩不尽!”

说着又磕起头来,两下额头就青了,洛妍心里叹气,低头不语,谵台脸色一冷,沉声说:“够了!”

第179章魔高一丈

“打发掉宇文府过来的下人,是我的主意,萧妈妈,我记得您是识字的,不防看看这份告示!”看着萧妈妈青紫一片的额头,谵台杨飞的脸色冷得如同结了冰。

萧妈妈双手捧住他递过来的告示,看了几眼后,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哽咽着伏在地上。谵台这才放缓了声音,“按理这些人我应该送给京兆尹,作为罪奴处理,现在卖得远远的,好歹是给他们留条活路。萧妈妈与他们不同,自然不必担心,但你求的人情,我不能给。"

萧妈妈伏在地上,身子抖动,半响才抬起头来,"老奴知错了。"

谵台淡然道:"您好好伺候王妃,别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

萧妈妈低头抹去眼泪,低声道:"多谢世子开恩,来的时候王妃也让我问世子一声,既然公主府尚需修缮,何不回王府小住?”

洛妍心头微震,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谵台杨飞,谵台却神色不动,“你回去禀告王妃,我和公主住在此处是两位亲王的意思,暂时不好挪动,我有空时会去向王妃请安。”

萧妈妈脸上又多了几分失望之色,想说什么,看了洛妍一眼又闭上了嘴,默然告退而去。

洛妍低头玩着手指,心里盘旋着一个问题,却不好问出口,正纠结中,突然身子一轻,却是被谵台抱到了他的膝盖上,耳边听得他低低的声音,“别胡思乱想,你放心。”

洛妍不由脸上发烧,偏过头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谵台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脸红什么?”眼见她耳朵都有些红了,才低声道,“洛洛,以前是我糊涂,是我不好,不过你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洛妍转头看见他清明坚定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低声道,“那两个......你打算怎么......”话未说完,心里已经有些乱了。

对于那两个妾,之前她倒并没有怎么想过,之色如今宇文家树倒粥孙散,在这个家族背景决定女子命运的年月里,从宇文家因谋逆大罪抄家灭门的那一刻起,这些平西郡王府出来的女子,命运就已经注定。就洛妍自己而言,一方面她并不希望那两个人还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但另一方面却又隐隐害怕谵台会毫不犹豫的处理掉她们——那样太残忍,对她们太残忍,对她曾经见过的那两个孩子也太残忍。

谵台杨飞见她别扭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想到她在别扭什么,心里忍不住却是一阵甜蜜,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才道,“这几天,我就会打发人把她们送到西北我叔父哪里,到了那边,她们会换一个身份,以后愿意嫁人也好,愿意被养着也好,只要不离开西北,都随她们去。洛妍,我不是舍不得,只是......”

“我明白。”洛妍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谵台,“我明白,这样最好了。”

的确,让她们改名换姓到西北曲养老或嫁人,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是对她们最好的一种安排了,若是在别的府,宇文家出来的女子,莫说是妾,就是正妻,多半夜会在这两天或“病故”或“出家”,不会有人去考虑她们是不是无辜,她们的孩子长大后会如何,这个时代自由一套残酷的游戏规则......不过还好,战场之外的他,虽然决断,却不是那么冷血。

洛妍轻轻的舒了口气,将头靠他的肩膀上,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窗外,凉风细细,复日迟迟。

..................

午后的一场急雨,将京城城门口聚集的人群淋散了不少——因封城近十日,有急事进出城的人都多,而城门盘查得也比往日严,整整一个上午,这京城的各个城门口便如集市般的热闹。

眼见噼里啪啦的大雨点落了下来,西直门的门洞里,两队守卫却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这一上午,别说检查,就是那份热闹拥挤,也让人实在吃不消。说是严查,其实对他们倒也没什么要求,只是偎在人群中有十几张面孔是他们事先认过的——那些是情报局的差爷们,今日所谓严查,都落实在他们身上,守兵们不过是做个样子,配合配合罢了——可是,也就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可以大捞一把机会也就白白错过。

如今一场大雨下来,进出城门的人固然少了,这些探子们却也呆不住,除了又两个装作避雨的样子,还缩在门洞里,其余的人都已消失不见。

眼见雨点略小了些,守兵李的老乌便嘟嚷道,“怎么不下了?下到我们交班才好呢,省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身边的几个兵丁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都露出担心的神色来:这张乌鸦嘴!好容易这场动荡平息,除了领头的那些将军校尉被下了狱,他们这些小兵却是平安无事的,可千万别在这关口闹出什么事情。

似乎为了印证老乌的威力,这雨还未完全停下,城内方向只听见有急马一路奔驰过来,两队守兵立刻严阵以待,待得近了才发现,来人竟是一身武装,到城门口才勒住马,喝道,“兵部急干!”守兵里打头的副尉忙接过牌子看了一眼,果然无误,忙让他过去了。那人催马便急奔出去,马蹄溅起的水花顿时把几个在门洞里躲雨的人溅了一身泥水。

这边马蹄声还没去员,被泥水溅到的人犹在嘟嚷,那边又有大半急忙忙的被赶了城门口i,守兵一见便认得,正是京城富贵人家用来取西山泉水的水车,上午入城,一般中午便会出城,这一辆想来是被大雨耽搁了。

那车是最寻常的水车,守兵们看着也眼熟,似乎是哪户大商家的车子,这种车子赶车人态度本谨,常常会给守兵们些许甜头,因此平常出入多不留难。车夫是一老一少,老的约五十多岁,少的其实也有三十来岁了,生得十分丑陋,那老的到了城门口便笑着下车给守兵们作了辑,“甜头都是午时出去的,今儿被这场雨耽误了。”

要死往常,副尉自然挥手便让他过了,此时却不由先看了门洞里拿两个一眼,只见那两人盯着车轮,脸上都露了慎重的神色,忙沉下脸说:“打开水车!”

老车夫脸色顿时变了,上前一步抓住副尉的手,“这送水的车不好开的,就怕落了灰惹得贵人不高兴,将军就行个方便。”副尉只觉得手中多了个硬硬的东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已经勃然变色,“大胆,敢贿赂你家军爷!”回头便对手下道,“去把那车门打开!”

这时雨已停歇,城门口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七八个挎着卖鸡蛋的篮子,头发被雨淋得半湿的年轻媳妇,也有三五个赶着空车出去的小生意人,见到这兵丁查水车的一幕,自然一边排队检查,一边就扭头看着热闹。

情报局那两人一人便悄悄往车上那边挤取,另一人刚盯着剩下的这些人。那边兵丁们已经推开拦路的两个车夫,几刀劈开车门上的锁,打开了车盖往里一看,顿时便叫了起来:“有个女人躲在里面!”

这一下,莫说另一个留在门洞里的情报局探子,便是夹杂在人群中探子们也围了过来,几个本来检查行人的兵丁无心多查,大数看了几眼便挥手放行,倒是那些本来已经检查过关了的卖鸡蛋的小媳妇和小生意人,也不急着出去了,都停下脚步往回看。

只见城门哪里转眼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喷喷的声音,“好标准的一个娘子,怎么就躲在水车里了!”随即便是呼呼喝喝的声音,好半天人群才散开,那水车和抓到的人早已被送走了。

那留在门洞里看热闹的一群人,连一丝“标致娘子”的人影子也没有看到,颇有些不太甘心。几个小媳妇更是三步一回头的张望了几眼,这才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和内城城门口的严查不同,外面那道管卡只不过有十来名兵丁,此刻也没有人进城,正式闲得无聊的时候,突然看见出来的一群人里有几个年轻媳妇,嘴上顿时不干不净起来,有人就指着一个刘海湿淋淋贴在脸上,衣裳也淋得半湿,越发显得胸脯高耸的小媳妇笑道,“那婆娘胸口莫不是藏了只母鸡?快过来,让大爷摸一摸!”

那个年轻媳妇一怔,顿时气得胸口起伏,一群兵丁越发笑得拍手跺脚,旁边的几个媳妇忙拉了她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犹自传来一阵很柔的笑声,好容易走过护城河上的石桥,那笑声才听不见了。

又往西走了一段,几个小媳妇转上了一条泥土的小路,因是雨后,不多时她们本来整洁的鞋子裤子上便都沾上了泥泞,眼见周围再没有一个人。那个刚才被调笑过的小媳妇才停下脚步,回头怔怔的看着京城那雄伟的围墙、巍峨的城楼,神色变幻莫定。

另外几个人相视几眼,眼中都有些焦急的神色,却不敢开口,半响有一个才走上一步,轻声道:“大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不然怕赶不到地方了。”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被湿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上,神色已经重新变得淡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京城方向喃喃自语,“慕容峻,慕容洛妍,昨日之败,今日之辱,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还回来!”声音微不可闻,却斩金截铁。

第180章新人如玉

德妃娘娘死了。

就在十十日的朝会之前,消息传到了乾清宫。永年已经换好衣冠,扶着德胜的手上了便兴,听到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提出这个消息,只是顿了一顿,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宫里的条件自然不是简陋的军营可以比拟的,经过两天的休息和调理,永年的状况好转了一些,声音依然低沉,却不再那么微弱。这三个字清晰而冰冷的回荡在寝宫里,刚刚替永年整理好衣襟的敬妃不由愣住了,把永年送到门口,目送他头也不回的远去后,才回过头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魂未定的小太监磕了个头,“启禀敬妃娘娘,德妃娘娘她昨夜入睡前烧了好些东西,后来又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早上才发现,娘娘她已经……自刎了。”

敬妃坐了下来,疲惫的挥手让这小太监退下,出了半天神。作为前太子妃的姑母,平西郡王嫡亲的妹子,德妃在这宫里的日子本来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是用自刎这种惨烈的方式,却是后宫里少见的。德妃是个杀伐决断的女子,到最后这一刻也是……叹了口气,敬妃刚想叫人进来收拾,一个宫女忙忙的走了进来,“启禀娘娘,穆宝林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