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詹台却亲自带了几位军医过来,用大灶熬制的几大锅草药分发给蜀军们擦拭手脚,又分发了一千多瓶冻伤膏下来,眼见长孙承业似乎不以为然,詹台便对他道:“你久在南国,也要擦一些,我刚到西北时,也以为自己冬练三九结果没两天脚就冻伤了,被军靴磨破后那才叫狼狈。”长孙承业一想,不由也笑了起来。
一转眼便是正式开始训练的日子,这日卯正号角便响起,吹到第三遍时五大军镇及两大京营共七千将士已按日前划分的位置按八个方位在校场站定,唯独将中间留出,点将台前又是一片颇大的空地。
此时天色刚刚发亮,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又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分,虽然各人身上所发乃是军中特制的厚棉衣裤又有棉帽护住头脸但那风吹到眼睛周围直让眼睛都生疼,更莫说站得一刻,手脚便开始发麻。
站在阅兵台正中的詹台扬飞一身黑色铁甲,玄色披风被寒风吹得猎猎做响,身子却如标枪般纹丝不动,直到校场内一片寂静,才上前一步,一字字朗声道:
“我是詹台扬飞,此次阅兵训练的总教头。在场诸位将士,都是我大燕军队中的精英,久经训练阅兵之事,诸位自然觉得不在话下。我本来也是如此认为,只是这半个月来,观看了各军的训练,结果发现,诸位单兵素质或许尚属出色,但轮到队列与配合,也就比乌合之众略强一点,,若是如此等面貌出现在万国使节之前,我大燕丢不起这个脸!”
第144章以力服人
澹台冷酷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之上,一片嗡嗡之声顿时响起,就连阅兵台上站着的诸军领队也都变了脸色,长孙承业第一个就忍不住想开口质问,只是此时的澹台扬飞即使没有回头,那背影也自然有一种压迫感,令一句“你什么意思”生生的吞了回去。
待校场重新安静下来,澹台扬飞才再次开口,“所以现在,你们不妨看看,真正训练有素的军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语音一落,一声悠长的军号声响起,他身后的一位着甲的旗正官已出列,持旗摇动,只听校场后侧马蹄声响起,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待略近时才发现,其实并非两百人,而是一百名骑兵,一人却控着两匹战马,纵然如此,队型却丝毫不乱,正是一个标准的箭矢进攻队型。
随着旗正官挥动红旗,骑兵已奔至校场前,立刻分成两路,队型变成四骑并肩的长蛇队型,间距却拉得更开了些,沿着校场飞奔一圈。在点将台下,两队骑兵相遇,却高速从留出的空隙里对穿而过,刚刚分开,百名骑兵突然同时跃起,换到了另一匹马上,随即便摘下挂在马上的铁矛,一声大喝,投向校场两侧前方的标靶上,一百支长矛同时划出黑色的弧线,落在两侧十个标靶上,标靶轰然碎裂。
两队骑兵这才又绕场飞奔到后方,沿着土台奔到场中,随着旗语挥动同时勒住了战马,却依然是整齐的箭矢队型。
校场上一片寂静。大燕本是马上得天下,各大军营里都有精锐的重骑兵与轻骑兵,骑兵操练自然是士兵们常见的。但刚才这番骑兵演练,对单兵素质要求之高,配合要求之严,已经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想像。军人原本靠实力说话,如果说刚才澹台扬飞的话语令他们怒火中烧这番演练早已将怒火变成了惊骇与佩服。
静默之中,澹台扬飞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校场上:“这一百名骑兵是今年春天进入千骑营的新兵,在我手下操练了十个月,如今才勉强达到了阅兵的要求。从现在到明年万寿节不过四个多月,我很怀疑,你们是否能达到同样的标准。”
“因此从今天起,我将以双倍的负荷要求你们从现在起的三天内,受不了可以要求退出阅兵,留下的人你们要准备经受这辈子最严酷的训练然后,才能成为大燕最精锐的士兵!”
“现在,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项,各军保持队型,绕着军营背后的山路跑一圈,二十里。我会给你们安排一百名陪练,就是这一百名骑兵,麾下的辅兵。他们会最后出发,但凡跑得比他们还晚到的回来后加练一个时辰!现在按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次序,出发!”
安排的陪练居然只是帮那些骑兵的辅兵?那些只能帮助骑兵穿甲、喂马的最下层的士兵?!千骑营校场上的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心中便被激起了难以按捺的怒火:你千骑营就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总不能这样羞辱我们吧?几乎不用各军领队下令,士兵们排列成平日训练时的队型,迎着寒风迅速跑了出去,而不知何时聚集在骑兵队伍后面的一百名千骑营属兵沉默的跑在了最后。
澹台看着前面已经跑得几乎不见踪影的队伍,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别看他们现在跑得快,回到营地时,真正能跑过这一百名辅兵的,绝对不会超过两成。相信经过今天早上,这些骄兵的傲气会被完全打倒!然后才能谈得上对他们进行真正的训练。
“澹台将军倒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你千骑营的辅兵真的比我们的精兵更训练有素?”长孙承业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澹台扬飞看着兵士们消失的方向,淡淡地道:“训练有素不敢当,不过三十里负重跑,是这些辅兵每天都要做的日常操练而已。”
几位领队顿时面面相觑:三十里负重跑,就是他们军营里最精锐的士兵也不会天天如此训练,而他居然拿来要求这些根本就不用真正上战场的辅兵?那么,正式骑兵的训练量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难怪澹台十个月就能把骑兵训练成那样的水准!虽然说千骑营的骑兵本来就是从各军骑兵中优选的,但要把队列配合训练到此等地步,其间下的功夫简直令人咋舌。
在六位领兵之中,来自平卢督军府的领兵魏绶勇也是军中少壮派里的一员名将,原本是大都督魏雄府中的马夫,因天赋过人,被魏雄收为义子,今年刚刚三十,却已在战场上闯下了悍不畏死的名声,曾被视为军中第一勇将。只是这几年澹台扬飞声名鹊起,才压了他一头。见到澹台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不由冷笑: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拿士兵当人的搞训练,有什么难的!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这样夸夸其谈!当下笑道:“二十里地的山路,总要有半个时辰才能跑回来,我们难道就这样干等着?”
澹台扬飞转过身来:“魏将军有何建议?”
魏绶勇眯起眼睛看着他道:“早闻澹台将军英名,不如请澹台将军指点在下一二?”
另外几位领兵顿时兴奋起来,魏绶勇是素以勇武好斗著称,前些时候就主动找都到扬州和荆州两地军营的领队私下切磋过,都是没费太大力气便取胜了,余下几位领军便不肯与他交手,此时见他又开始挑战澹台扬飞,自然更是期待,只有澹台扬飞西北的旧识、来自平卢督军府的领队云书纶笑着摇了摇头。
澹台扬飞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澹台也正想领教魏将军的高招。”
……
腊月二十四,是后世里小年的日子;大燕皇宫一般不过小年1但南方大理已有此风俗,民间由一些南方过来的人家带动,不少人家也已经也开始过小年,风俗与后世类似,无非是祭灶、扫尘、剪窗花等等。
洛妍如今自家可以做主,也想凑这个热闹,只是又听说如今还是“女不祭灶”,澹台扬飞又练兵未归,索性便把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大管家贺兰源安排一反正,她对贿赂灶王爷这种技术活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倒是小厨房这天包出了十几样馅料的饺子,让她兴致勃勃的研究了半天一馅料也就罢了,关键是花样实在精巧,有捏成金鱼的,有捏成花朵的,还有捏成小鸟的,真是让人舍不得动筷。
反正很无聊,要不要学包饺子呢?念头刚刚冒出,就被洛妍狠狠的掐灭了——她大概是忙得有点犯贱,一闲下来居然会冒县这种没出息的念头,简直太不符合统治阶级本色了!
这一天,正是洛妍放年假的荡二天。按大燕的律例,大年二十最后一次小朝后,各衙门封印,直到正月十九开印,整整有一个月的年假,只是《京报》略有些特殊,直到昨天把最后一期《京报》送到京城各报栏处,才开始休假。
其实要是按照往常的年景,这期不出也没什么,然而本次小朝却正式颁发了皇帝的制书,公布了本朝的女官制度、公主开府制度以及禁止后宫干政制度,共计十八条,其中以“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不得掌权”两条最为要紧。这期《京报》就是全文刊登了这十八条,又把十期的辩论加以整理,重新刊登,最后却又加上了吕后、北魏文明皇太后、胡灵皇太后、则天皇后、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六人的新编传记,加上整整三页各大商家的优惠券,合订为一本厚厚的《岁末特刊》。
两万余份一天便被售空。
想来今东这个春节,关于那六个女人或耸人听闻,或令人切齿的故事,将成为京城百姓居家度日、出门访亲的最热门话题。
中午吃完饺子便是剪窗花,洛妍爱热闹,索性把李妈妈及青青、天珠、谷雨六个丫头都叫到西边暖阁里,又去请了文清远过来,一屋子人拿着剪刀剪窗花玩,其中倒是小蒙最是手巧,什么喜鹊登枝、五福临门、莲年有鱼,都剪得活灵活现,洛妍只会剪个双喜,却比文清远还要强点——她那双拿起金针来如有神助的巧手,简直连剪刀都握不好!
洛妍好容易找到一个比自己手艺还差的人,简直喜出望外,笑道:“清远,你怎么就像没有拿过剪刀的人!”
文清远放下剪刀,叹了口气,“施针把脉都最讲究手感,从小我父亲不让我碰菜刀、剪刀,就怕伤了手,除了看病我就是废物一个。”
洛妍默默的低了头:文清远这样也叫废物,那她这个只会办报纸外加给人下套的,又叫啥?
李妈妈就笑道:“文大夫和公主一样,都是有福的,不用会这些。“小蒙也笑道:“文大夫已经是我们大燕的头号女神医了,要是还会剪窗花会做一手好菜,你让我们怎么活?”
正说说笑笑间,突然有丫头回报说,宫里来人了。
第145章雷震雨露
腊月二十四的紫禁城,虽然并没有过小年祭灶神,但年味已经开始浓郁,各处挂起了红色的灯笼,换上了新的春联,连来往的宫女,头上都换上了红色的绒花。洛妍一边打开帘子漫不经心的往外看,一边心里思量:父皇特意让人叫自己来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朱轮车一直到了乾清宫外才停下,洛妍跳下车,一位五品服色的太监早已等在阶下,看见洛妍就笑道:“公主来得好快,皇上打发我直接带公主过去。”
洛矫认得是乾清宫的副总管齐安,也是乾清宫的老人了,只是因为有个滴水不漏的德胜,便一直显不出来,其实论品级,也是宫里数得着的大太监,据说好像还是个高丽人,越发算得上一个异数。洛妍自然不敢拿大,笑着道:“大冷天的,怎么好劳烦公公在这里等我?”
齐安嘴角就挂上了一丝苦笑:“今儿太子来了之后,皇上就发了好大的火,奴才还是出来等公主的好。”
洛妍不由一惊,太子惹怒了父皇?他会因为什么事情惹怒了父皇?那现在……心知齐安是有意提点,忙低声道:“谢谢公公,你可知是为什么?”
齐安一边引着洛妍往前走,一面便摇了摇头,洛妍心中忐忑,却见齐安直接将自己领到了南边的书房里,德胜一脸恭谨的守在书房门外,看见洛妍,似乎松了口气般笑了一笑,洛妍心里不由更是奇怪,也点头一笑,德胜便轻声道:“皇上,公主来了。”
书房里传出永年帝的清冷的声音:“让她进来吧。”德胜打起帘子,洛妍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永年坐在书桌后面,手头正在翻看的东西,洛妍一眼便认了出来,赫然正是《京报》的岁末特刊,洛妍顿时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父皇特意叫自己过来,难道是这期京报办得不合他意——早在一个多月前《京报》改成三日一期后,永年因嫌太烦,就不再审看《京报》,一切让洛妍自己做主,出来后再给他递一份就行。这样当然更便于压缩《京报》的出版周期,洛妍也就没有再苦求。只是今天……
洛妍请了安,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永年已抬头道:“你这期《京报》倒是有点意思,只是,看起来准备的时间不短,你是怎么想起要出这样一期的?”
洛妍见他脸色和蔼,并无不悦之色,心里疑惑,但面上还是笑道:“说来话长,就是上次御史袁大人出了意外之后,梅相找到女儿,说女儿以报杀人,干涉朝政,女儿为表明心迹,就广邀天下有识之士就妇人参政的利弊展开辩论,没想到最后梅相上书,又是政事堂一番讨论,父皇便颁布这十八条。此等大事,自然应让天下人都知晓,所以我出了这期《京报》,好教读书人知道父皇颁布这十八条的苦心。想那贩夫走卒不耐烦看什么辩论文章,索性又写了这几个故事,大家看了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永年看着洛妍,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没想到?你真的没想到梅相会上奏章,没想到最后会出来这十八条?”
洛妍心里顿时一突,对着永年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女儿哪能如此深谋远虑?”
永年呵呵的一笑,转了话题,“朕叫你来,倒也不为这个,朕想问你,若是让你主持万寿节来宾的安排招待,如何?”
洛妍只觉得霹雳一声头上响:开什么国际玩笑?!想当年她可是开个报社内部会议,都永远都搞不清会议排名的礼仪白痴。而且万寿节来宾的安排,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她刚刚向天下表明心迹不参与朝政的,接着就揽了这么个活儿,不是自己给了自己一大耳光么?一张脸不由挎了下来:“父皇,女儿……”
永年不由摇头:“不必说了,想来也是难为你,而且你一个公主,的确不大适合抛头露面,唉,要是峻儿在就好了。”
洛妍心里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他提三哥的名字,不由一怔,永年目露惘然之色:“五年前,你三哥那时也不过二十刚出头,那年万寿节的来宾招待就是他主持的,半点差错也无,你二哥也做过几年,只是后来他的腿脚不便,又领了情报局,就没有再做。这一次,朕原以为交给太子,一定不会有什么纰漏,可刚才他交的那条陈简直不像话,竟是照搬了五年前的规矩!问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让朕失望!”
洛妍这才明白齐安说的皇上发火所为何来,不由皱了皱眉:太子也是监国多年的人了,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明年虽然逢五,却不是大寿,怎么能拿五十大寿时条陈来充数?何况世事推移,如今的情况也与五年前不同,总要有所增减才是。
只是,父皇早已不过问朝政,几乎过着太上皇般的悠闲生活,怎么会因为这件说来不算太大的事情,跟太子动怒?记得父皇原来也是个潇洒不拘礼的性子,难道真是年纪大了,便越发看重这些礼仪?
想卧这里,洛妍不由看了永年一眼,只觉得他果然又清瘦了些,脸色也比原来要白,再看几眼,突然发现,以前人人都说三哥就像父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此刻再看,似乎如今竟是二哥和父皇更像一些,都是清矍的面孔,略显苍白的脸色——想来二哥老了,一定和眼前的父皇会是一样……
正在出神,永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洛妍一怔,脱口道:“父皇,你怎么又瘦了?”
永年微微一楞,不由摇头一笑,“你这孩子,又胡说什么?父皇现在天天清闲,哪里会瘦?你如今既然不肯为父皇分忧,倒说说看,还有谁合适?”
洛妍想了一想才道:“父皇看王叔礼亲王如何?年年大祭都是他准备的,最是细致稳重不过的,与礼部、宗正寺又熟。”
永年沉吟着点了点头:“也罢,如今你们几个不成,说不得也只能劳烦你王叔了,只是说起来我也有两年多未见阿峻,按说万寿节也该让他回来一次……”
洛妍呆住了,心里先是一阵狂喜,随即就涌上了一股担忧,永年却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是让他回来太长时间也不好,也就先回来一个月,待万寿节过了就回去吧,还有他那个泽儿和涵儿,也要一并回来才好。说来朕竟还没见过这两个孩子。”
洛妍心里喜忧参半,看着父皇自言自语出神的模样,心里不由微微酸楚:父皇才五十五岁,要按二十一世纪的标准,简直是无比年轻的国家领导人,怎么就露出这种老年人的神态来了?
永年似乎也觉察出自己的失态,不由一笑:“以朕看,你三哥回来,你该是最高兴的。
不过这次却也不能便宜了你,这《京报》既然是你爱做的事情,万寿节前后你也照样好好出几期,什么广而告之就不用了,文字要雅正些,印刷要精美,总之,不能丢了我大燕的颜面。”
喔?意思是,要出国庆专刊,不对,是领导人大寿的马屁专刊?洛妍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却立刻学着侍卫的模样,单膝一跪:“儿臣遵命!万死不辞!”这种工作,她虽然不大喜欢,但还是很拿手的。无非是光辉事迹啊,语录啊,歌功颂德的文章啊,把这些搞得花样百出点不就成了?
永年被她逗得呵呵的笑了起来。待洛妍站起又道:“朕看你这几期的名将传越来越写不下去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上凑,这可不成。想来你登名将传不过是为了激励将士,既然没有什么合适人物,例不如写写大燕立国以来,那些心怀不轨、下场凄惨的乱臣贼子,也让人心生警惕,莫落到那样的下场。”
洛妍自然满口称是——她如今也在发愁,的确有名的都写过了,现在写的那些叫“名将花苞”也就罢了,“名将”却当真是勉强。父皇这主意倒是不错。
父女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永年见天色已经不早,索性就让德胜叫了顶暖轿来,让洛妍乘了暖轿跟在自己的步舆之后去了长春宫。洛妍出门时,便见德胜笑得格外欢快了些。
敬妃那边早得了信,带着小吉祥等候在在殿门口,洛妍这几个月虽然也来过这里,小吉祥却都在上书房念书,突然一见,只觉得小吉祥似乎高了些,下巴也尖了些,似乎已经从那个粉雕玉琢的圆胖孩儿,渐渐向俊秀小少年转变,见了永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又给洛妍行礼,却不像以前那样直接扑到她怀里来了。直到洛妍拿出一个会走路的木头老虎,脸上才笑得开了花。
这一顿晚饭,永年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吃完饭又赏了洛妍好些东西才让她回去,待到第二日,又着人送了若干最新的贡品过来,外加几套堪称珍品的文房四宝。之后几日,永年竟是看到各地的年贡里有好的,就打发人送给洛妍一份——这种事情,洛妍在四年前自然不会当一回事,但这次不知为何,心里却隐隐的不安起来。
第146章冬宴暗潮
腊月二十八的前夜,刮了一夜的北风,早上起来地面已是雪白的一层,公主府的亭台楼阁、花木假山都披上了粉妆,被朝阳一照,就如一个琉璃世界。
洛妍心情不由大好,难得正是闲得长毛的大假期间,索性带着几个丫头到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一面堆一面哼小曲,直到谷雨问她哼的是什么,她才隐隐记起似乎是小时候看的一个动画片《雪孩子》里面的歌……一种怅惘的心情顿时铺天盖地而来,洛妍忍不住呆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是按照记忆将面前的白胖雪人安了一双黑石子的眼睛,插了一个胡萝卜的鼻子,又戴上帽子和一条红围巾。
小蒙第一个拍手笑了起来:“倒真像个白胖娃儿。”李妈妈就站在廊下道:“别玩了,仔细冻了手。晚上还有冬宴,该准备起来了!”几个丫头这才嘻嘻哈哈的住了手,拥着洛妍回了上房。
照样是沐浴香薰一番,只是衣服却不用谷雨费心挑选了,无非是铀钗礼服,戴九树花铀,青色榆翟,金色绣重翟纹的蔽膝,又上了大妆,对着镜子一照,活脱脱就是一个日本艺妓。洛妍顿时头摇成了拨浪鼓:“洗脸!赶紧洗干净了!这样子怎么见人?”——其实她也知道,冬宴上的命妇们多是这副德行,但轮到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谷雨撑不住也笑了,动手帮洛妍卸了妆,重新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又施了淡淡的胭脂,之后又若有若无薄薄上了两层脂粉,最后用透明的细粉压了压,整张脸顿时显得粉嫩晶莹,眉毛是淡淡的远山眉,眼睛倒是细细的勾了眼线,施了眼影,眉间又贴了梅花铀。镜子出现的女子便有了几分盛唐气象。洛妍这才发现与去年这个时候比,自己似乎没有瘦得那么夸张,神情似乎也沉静柔和了些,不由点头一笑。
待到未时差一刻,洛妍便带着青青、谷雨四个上了朱轮车,一路往皇宫而去,只是雪天路滑,虽然一大早京城衙役便组织人手扫雪,到底还是不如平日好走,待得到达安合殿时已是申时二刻,正是入殿的时刻,洛妍差不多是最后才走进大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