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忍不住打断道:“妈妈你别说了,这件婚事,我没有资格挑三拣四,我的事自己有数,你放心,无论怎样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想了一想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了。”

李妈妈只能摇头叹气,叫人进来收拾了饭菜下去,又嘟囔了几句才走了出去。洛妍便进了屋里,却见床边放着一本自己刚刚看完收好的游记,不由微微奇怪,书怎么在这里?想了一想,决定还是把书放回去。

走到书房时,却见谈太阳阿飞一动不动的坐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睛不知在看哪里出神,她把书放好了,回头看时,澹台竟然还是那副神色,不由心里微微一动,随口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澹台没有抬头,却突然轻声问,“洛洛,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你失望?”

洛妍一惊,澹台的神色声音虽然都平静无比,但不知为什么,却让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想了想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澹台嘴角慢慢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微笑,淡淡的道:“阿谦上午跟我说,他对我很失望,刚才你也这么说,我想,我大概就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人。”

洛妍看着他冰冷得略带异样的微笑,暗淡到毫无光彩的眼神,心中一凜,忙道:“二哥不过是说气话,你不要放心上。”

澹台沉默不语,眼神却慢慢变得散乱,洛妍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却仿佛看到一座冰雕正在从内裤垮塌,忍不住走上一步,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二哥若真的对你失望,中午根本就不会跟你喝酒,我若真的对你失望,也绝不会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么多话。”

澹台怔怔的看着她,突然伸手紧紧的抱住她,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口,双手微微发抖,洛妍一惊,随即感觉到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孩子,心里不由一软,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慢慢有了几分了悟。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渐渐的放松,才轻声道:“把以前的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吧,你现在是大燕最好的将军,是我哥哥的好兄弟,是我的夫君,这世上有些人,无论我们怎么做,他都是失望,那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澹台扬飞一震,抬起头来,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锐利,声音却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洛妍心里一声叹息,微笑道:“我没说什么,你来书房可是要找什么书看,我帮你找好不好?”澹台不语,手上微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膝盖上坐下,闷声道:“我什么都不先观看,你陪我坐一会儿。”

洛妍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想到此前那一刻,他几乎崩溃的眼神,心里不由自主的发痛,她记得很清楚,他在军校时就样样出类拔萃,当时人人只觉得他是天生的将才,可这些背后大概也就像他六岁起每天四个时辰的功夫一样,藏着比别人多几倍的辛苦努力吧,也许只是为了不让人失望……而自己刚才无意中,正伤着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澹台扬飞刚才戒备的眼神分明表明,那是他心里的禁区——也是,自己难道能跟人讨论父母的婚变?那是她一生里最不愿意提到的事情,再亲密的人也不能碰。

想这起几天他的焦虑,他的努力,和一次又一次受挫时的难过与茫然,洛妍突然觉得有点后悔,其实,那天他也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吧。世上原没有童话般完美的爱,但两个人既然已经在一起,总要多一些相互体谅,而不是互相伤害。说到底,他也不是万知万能的神,而是和自己一样有弱电有死穴会乱发脾气的普通人而已……

洛妍抬起头来,缓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澹台扬飞先是一僵,低喘一声伸手紧紧的把洛妍抱在怀里,狂热的吸吮着她的唇舌,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站起一步跨到边上的软塌旁,几把扯碎了洛妍身上的衣服,哑声叫了一句“洛洛”,屈膝分开她的双腿,微微一低身就顶了进去。

如此生硬的迫不及待的进入,是洛妍从来不曾经历过的粗鲁,她再次有了一种体内冲进了一匹野马的痛楚,但看到眼前这双燃烧着痛苦和渴望的炙热的眼睛,感受到那种狂热背后的无助,她只能温柔的回应他的每一个烫人的吻,伸手紧紧的搂住他,尽量放松自己好跟上他的节奏。直到在漫长到似乎永无尽头的冲击和索取后,他嘶吼着发泄出来,洛妍才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身体里还有残留的痛感,但那痛却似乎在提醒她,她真的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

半晌,澹台扬飞终于抬起了头,却顿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是撕得粉碎的衣服,洛妍神色疲惫的蜷缩着,身上处处都有红紫色的吻痕,以及微青的淤痕。他怔了一怔,忙脱下身上的袍子裹住了她,随即忍不住用力在自己胸口捶了几下:他知道自己刚才很风款,那是太多年的压抑在瞬间迸发后的失控,但没想到能疯狂到这么混的那的地步……

洛妍吃了一惊,起身抓住了他的手:“别这样。”澹台紧紧的皱着眉头,洛妍索性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好冷,抱我回床上好不好?”澹台抱起她大步回到里屋,拿被子把她紧紧裹住。洛妍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澹台心中一热,掀开被子钻进去,紧紧把她搂在自己怀里,想到她刚才温柔隐忍的包容,此刻孩子气的依恋,胸口满满的涨的发疼,半晌才从胸腔里叹息出来:“我的小傻瓜,我该拿你怎么办?”

洛妍脑子里突然蹦出一段台词,忍不住微笑道:“很简单,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不许骂我,要关心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的时候,要哄我开心,永远觉得我最美,做梦也要梦见我……差不多先就这样吧。”

澹台看着她得意扬扬的笑脸,温柔的点头:“好。”

千蛊江山第九十五章白日放歌须纵酒

一场春雨之后,天气迅速的暖和了起来,京城里人人都换上了春衫,洛妍便让天珠去库里取出相应布匹给公主府的三百多号人做两套春衫四套夏衫,顿时把针线房忙得人仰马翻,天天都有事务来报。

洛妍最不爱管这些琐事,却也不得不每日拨出半个多时辰来处理。她早就把天珠、小蒙两个拨出来专管内院事务,一百两银子以下的才买都由她俩和李妈妈商量决定,外院则交给贺兰源统管——如今他和那来福都是九品的家吏了,贺兰源倒没什么,来福却恨不得给洛妍多磕几个头才好。

邸报这边,洛妍已让几个书吏分头写第一篇名将传,主角便是大燕第一名将、助燕太祖开国的头号功臣安忘澹台无锋,这位安王最早是燕太祖在路边救下的流浪儿,连姓名都是燕太祖起的——澹台本是汉姓,几百年前北魏改制时也有少数鲜卑人改用了这个姓,终究不曾显赫,如今却被一个流浪儿生生将之变成了鲜卑人里最受尊崇的姓氏。连洛妍翻看着老安王的光荣事迹时都忍不住眼冒星星:英雄气概莫非也是一种显性基因?不然怎么解释历代安王子弟都有出色的将才?

因多看了两篇这些东西,洛妍忍不住便缠着澹台扬飞给自己讲他在西北那两场战役里的事情。澹台扬飞却每次都干巴巴的讲了几个时间地点就算讲完了,实在被逼不过讲些细节,却常常讲着讲着就说到那些倒在他身边的同袍,然后便是良久无语,洛妍心道:以后还是不要让他讲战场往事好了,却突然想到一桩:“以后,若是北边还有战事,你要不要去?”

澹台扬飞沉默不语,眼神却清明坚定,洛妍忍不住叹了口气:若在后世,他这样的人大概就是天生的职业军人。想到未来可能要面临的离别,心中不由涌上了强烈的不舍,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澹台默默的搂住她,半天突然道:“洛洛,我们去马厩看看好不好?我有礼物送给你。”洛妍立刻来了兴趣:她原就是骑马的高手,只是南边三年未得机会,回到京城也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哪有机会去骑马?

公主府的马厩在外院的西侧,是一个单独的大院落,两边都有露天马棚,是供平日官员宾客来往所用,公主府自己养的马却住在一间极高大宽阔的木制建筑里,屋子里靠南是一溜用木栏分开的单间,大小不一,都有明亮的窗户,铺着洁净的干草。洛妍数了数,发现足足有六十多匹高头骏马,不由有点砂岩: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养了这么多马?

澹台看她一眼便笑了起来:“大多都是我的马,也有是阿峻的人带来的,以前我在军营和王府里都养了一些,现在都拉到这里来了。”洛妍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心头微甜。

一位军士打扮的人便笑着迎了上来:“将军,马都刷好了,我帮您牵出来?”澹台点点头,带着洛妍站在了院中,一时那军士与另外一个马夫果然牵了两匹马出来,一匹是澹台常骑的黑马,此时近看,果然背长腰直,筋骨强健,除了四蹄雪白,通身皮毛就如黑缎一般;另一匹却更是漂亮,身上的毛色是明亮的浅金,腿上金色略深,头细颈长,四腿修长,步伐轻盈。

洛妍眼睛顿时就亮了:“大宛马!”——大宛马,就是著名的汗血宝马,除了大内,她还真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名马,便是大内的几匹大宛马里,也没有这种漂亮的毛色。

洛妍按捺住心中欢喜,缓缓走上几步,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糖放在手上,送到马嘴边。等马舔了,才拍拍它的脖子,又摸摸耳朵后面,这马舒服的抬头打了个响鼻。澹台道:“它今年才四岁,性子温顺,我猜你就喜欢。”

洛妍笑道:“当然,喜欢极了!”伸手从军士手里接过缰绳,略往外带了几步,踩蹬上马,带马在院子里先溜达了一圈,果然这马甚通人性,洛妍虽然久不骑马,一旦骑上,却自然而然有了一种如指诸掌的熟悉感,又小跑了一圈,才跳下马笑道:“扬飞,我们明天到西郊骑马去!”

澹台扬飞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微笑起来。

洛妍却突然皱起眉头:“它可有名字?”澹台扬飞一愣,摇了摇头,洛妍便指着那匹黑马道:“那它叫什么?”

“小黑。”

洛妍瞪大了眼睛,这样一匹神骏的踏雪乌骓居然就叫“小黑”?不由叹了口气道:‘那我这匹就叫小金好了,喂,小金,你好!’

那匹大宛名驹都没看洛妍一眼,高傲的转过头

……

第二日正是休沐日,又是一个大晴天,洛妍和澹台两人早早便起了床,随便吃了些早点,便到马厩里把小黑小金牵了出来,澹台亲手整理好了马具,两人翻身上马,也没让人跟随,便打马往西而去,不多时出了京城的西门,沿着车马大道一路向西,又跑了约两刻钟便到了皇家的西郊马场。

看守马场的军士似乎都认得澹台扬飞,老远便拉开了木栏门,一面高声笑道:“澹台将军来了!”澹台从腰间掏出一包碎钱扔了过去:“老侯,给兄弟们打点酒喝。”打头的军士伸手便接住了,笑道:“又让将军破费了,这位是……”突然伸手拍了自己一个耳光:“参见公主。”

洛妍微笑摆手:“不必多礼。”打马便跟着澹台进了马场。她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胡服,腰间系着粉色的罗带,笑颜如花,和一身黑衣、神情冷峻的澹台杨飞恰恰是两个极端,几位军士都看得呆了。

这西郊马场是围着一面湖水养了偌大一片草场,略有丘陵起伏,皇家的骏马多养在此处,但并无亭台之设,花木之繁,所以,一般的六部子弟平日纵马多不选此处,而是更北边一些的北郊马场,那里紧靠皇家夏日休闲的夏宫,风景优美,倒是军中儿郎偏爱此处的辽阔。

小黑似乎对此处十分熟悉,进来便一声长嘶,放开了四蹄,洛妍的小金也不甘示弱的紧紧跟上,不过片刻竟越了过去,洛妍回头向澹台扬飞得意一笑。此时小金似乎跑发了性子,难得却是又快又稳,洛妍微微伏低身子,只觉得疾风吹面,胯下马四蹄便如腾空般飞驰,胸中说不出的畅快,简直想大喊大叫一番才好。

西郊马场洛妍原也常来,轻车熟路骑马沿着湖边奔驰了一大圈,才勒马降下速度,紧紧跟在后面的澹台扬飞也放缓了马速,与洛妍并肩而行。洛妍忍不住得意道:“我的小金比你的小黑跑的快呢。”

澹台笑道:“一两圈是你快,若到五圈之上,只怕就难说了,十圈之后,小黑定然更快。”洛妍看了看小黑悠然的模样,心里知道澹台说的恐怕不错,但忍不住还是驳道:“这一圈下来便有五六里地,跑十圈?你当是打仗急行军么?”

澹台微笑不语。洛妍略歇了歇马力,又打马飞驰了两圈,额角冒汗,小金的肩胛鼓起,慢慢渗出淡红色的汗水,这才觉得过了瘾,拉住马头。澹台赶了上来,看见洛妍满头的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洛洛,今天别跑了,你这些年都没有骑马,跑多了明天该腰疼,你要喜欢,以后我天天陪你来。”

洛妍心情愉悦,侧头嫣然一笑:“好。”澹台看得心头一热,简直想探臂把她掠到自己的马上,又知道她面嫩,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叫:“澹台将军!”

回头一看,却是御林卫的几位校尉与副尉,想来也是相约来这里骑马的。澹台与下级军官向来关系极好,又是十几天不见,便对洛妍道:“都是御林卫的,我去说几句话。”拨马便迎了过去。

那几个校尉里打头的是位姓林的校尉,见到澹台过来,便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刚才就听老侯说将军也来了,我们还说真是好云绮,十几天都没看见将军了,大家都惦记得很,我回去得告诉那帮小子,将军气色好得很!”说完几个人都哄然笑了。

澹台淡淡的道:“你们气色也不错,想来是因为我不在,操练得少了,放心,再过两天我便回去,少不得人人一份见面大礼。”听出“大礼”两个字的寒意,几个人顿时都收了笑脸,一位姓席的副尉便苦了脸道:“那您还是多歇几天吧。”

澹台瞥了他一眼,又问了他们一些军中的近事,听说又调了名叫谷南的郎将进来,不由微微皱眉。有人便道:“我们今天在那边设了烤架,已经烤上了新鲜的羊腿,将军可要过来喝上一口?”又有人道:“莫乱讲,那边是公主吧,将军还是先回去,莫让公主久等了。”澹台不由便回头看了看。

洛妍远远勒马看着这边,只觉得澹台一到那群人里,身上便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似乎无论有多少人,人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他。突然见他回头看自己,带马便跑了过去。

澹台见她过来,拨马迎了几步:“没什么事,就是这些人要在湖边烤肉喝酒……”一语未了,只见洛妍眼睛都亮了:“我能去吗?”

千蛊江山第九十六章青春作伴好还乡

和后世精细的烧烤方式不同,这一千年前的军营Banbecue来得极其粗犷,一堆木炭堆成的火堆,架着血淋淋的两只羊腿翻转炙烤,几个军中汉子席地而坐,大声说笑,看到澹台来了,纷纷笔直的站了起来。

洛妍跟在澹台身后,好奇的张望了几眼,便被一声整齐的“将军好”吓了一跳。澹台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见众人放松下来,眼睛却往自己身后瞟,又淡淡的介绍道:“这是内子。”众人又是一声“见过公主。”声势却比刚才那声小了许多。

洛妍点头微笑,老老实实跟在澹台背后,心里微微发愁:早知道也穿一身黑了,这湖蓝色的一副哪里能坐在地上?澹台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脱下自己的外袍便铺在地上,随即盘腿做在一边。洛妍心里甜滋滋的,当着众人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跪坐在他铺的袍子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那羊腿的油渐渐烤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火上。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在大片的春草碧色、春水碧波之间,一股股微带腥臊的油烟升腾而起,果然是大煞风景的绝佳写照。

众人本来有些拘束,但见洛妍神情温和安静,与想象中的金枝玉叶左派全然不同,渐渐也就放开了一些。澹台话本来就少,此时也不过偶尔跟洛妍低声介绍说话的人,洛妍虽不认识,听这些姓氏都是不出名的汉姓,应多是下层出身的军官。

一时羊腿烤好,林校尉便先递给澹台扬飞,澹台先用尖刀剔下一块烤得金黄微焦的瘦肉,连刀带肉帝给洛妍,洛妍接在手里,小心的尝了一口,果然十分鲜美。对于十来位军中汉子来说,两只羊腿却是不够分的,转眼便抢了个精光,有人又扔出一个酒囊来,大家轮流喝了一圈,澹台也是接过就喝了一大口。

洛妍微笑不语的看着这群汉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说笑笑都是军营里的事情,虽然不可能参与其中,却能感受到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就连身边的澹台扬飞,就算依然不言不语,神色中却多了一种疏朗,看上去明显比平日更为放松。

眼见一囊酒见了底,性子最跳脱的席副尉便笑道:“这酒烈是烈却没后劲,那日将军的婚宴上有一种辽东的酒甚是香醇,我们喝过之后都念念不忘,将军什么时候带两坛出来再让我们解解馋!”

澹台那天虽然宫里府里都喝了一气,心思却完全不在酒上,听这么一说,不由茫然。

洛妍因掌握府务,倒是知道最近家有个很不小的酒窖藏了若干各地的美酒,其中就有三哥送的东北红高粱酒——因为某部电影,她自然记住了这个名字,想来他说的就是这种。见澹台回头看她,就笑道:“席将军说的大概是兴地的上好红高粱酒,这酒府里还真有几坛,你带去也好,请各位将军来府上聚饮也好,倒是管够的。”

众人哄然叫好,澹台看着洛妍,眼底有笑意划过。说笑间,第二轮的羊腿烤熟,洛妍又吃了一块,眼见手上沾了油,便轻声道:“我去湖边洗洗手。”

烧烤之地本就设在湖边不远,洛妍漫步走到湖边,蹲下洗了洗手上的油渍,又拿出帕子打湿擦了几下,才将油污洗净。此时日当正午,湖边远比火堆边阴凉舒爽,忍不住又蹲下玩了会儿水,突然感到有马蹄声震动,回头一看,却见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打马向这边过来,忙提步向火堆走了过去。

还未等洛妍走近,就见那几匹高头大马已停在火堆附近,领头一人就高声笑道:“澹台将军好胃口,如此风光,却在湖边烤肉,不嫌大煞风景么?”

澹台扬飞淡淡的道:“澹台一介武夫,不如谷南将军风雅,不知道什么叫风景。”

洛妍微觉奇怪,听澹台的称呼,这拨人应该也是军中之人,但无论是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是烧烤的众人眼皮不抬的架势,却隐隐似有一股敌意。刚刚走到澹台身后,那马上领头之人已看见了洛妍,拱手笑道:“见过平安公主。”

澹台便回头道:“这是新任的御林卫郎将谷南将军。”谷南?洛妍微微一愣,猛然想起自己看邸报时找二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一个叫谷南的将军调动事宜——他不是太子的人么?原来想调金吾卫郎将不成,如今怎么进了更要紧的御林卫?于是点头微笑:“谷将军。”

仔细打量那谷南,大概三十许岁光景,五官倒也算得上颇为英俊,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却觉得总有些阴冷,一身白衣白袍,神情风流,洛妍忍不住就想:当什么将军啊您,不去演欧阳克,真是可惜了!

谷南就笑道:“在下不才,也曾听人说起平安公主的大作,如此雅人,为何今日也焚琴煮鹤起来?”

洛妍顿时就恼了:我跟你很熟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欧阳克不是?面上淡淡笑道:“平安只知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湖边烤肉,正是英雄本色,若是军人不吃肉喝酒,改行风中作画,月下吟诗,那才真叫焚琴煮鹤。”说完大大方方在澹台身边坐下。

谷南本来一脸风流自赏,此刻不由露出一丝尴尬,拱手笑道:“惟大英雄能本色,说得好,公主真是夫唱妇随,好生令人羡慕,谷南打扰了,这就告辞。”

洛妍头也没抬:“过奖,不送。”耳中听到马蹄声渐远,坐着烤肉的众人一声哄笑,席副尉就笑道:“还是公主痛快,这个谷南来了御林卫没几日,眼睛生在头顶上,不是六部名门子弟都看不见,就好像就他最高贵,没想到公主两句话就把他臊回去了!”

澹台回过头来看着她微笑,眼里尽是温柔宠溺。

一时又烤了两只腿,喝了几囊酒,这些军汉越发放开,嘴里不免带出些粗俗字眼,洛妍还没觉得什么,澹台却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在军中积威已深,说走也没人敢拦,也就有有嘟囔了几句“还没喝过瘾”之类的话,澹台拱拱手,顺手拎起地上的袍子,一手牵着洛妍便大步离开。

洛妍皱眉,低声道:“你手上全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