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月泠却锐声道:“这有什么用,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难道还能堵了天下苍生悠悠之口?要是为了某些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的人胡乱杀人,也不怕辱没了世子的一世英名!”
“朝三暮四、不知廉耻”八个字落在洛妍耳中,一股怒火不由从胸中升起,她面上越发笑得灿烂:“上官小姐过虑了。谁都知道,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只有吃饱了没事儿干的闲人,才去关心别人家里事。这种人的悠悠之口,也配代表天下苍生?至于世子的英名,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挣的,谁能辱没得了?所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种自取其辱的蠢货,杀了就杀了,省的明明不过是个丢人现眼的长舌,还自以为占住了天下公理,没得让人笑话。”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指桑骂槐谁不会啊?洛妍冷冷的看着脸色紫涨的上官月泠道:“平安琐事缠身,忙得很,恕不奉陪。”仰头走向殿内。
刚刚走到门槛前,只听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只听上官月泠厉声骂道:“贱婢,让你多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不给我滚!”她声音尖锐,许多离门近些的命妇便回头来看。
洛妍心里冷哼一声,微笑不变,落落大方的走到自己的案几前,刚刚坐下,贤妃就笑道:“平安可是嫌殿里气闷?”
洛妍笑了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道:“本来就是出去一下,没想到在殿门口看见上官家大小姐教训稗女,又打又骂,身手十分矫健,所以就多看了一会儿。”
贤妃不由一楞:小姐当众打骂婢女本来就是失态的事儿,何况是在安合殿的大门口,月泠这孩子疯了吗?就算对平安公主和安王世子的婚事有意见,也不能在这里发作,自己这还是第一次主持冬宴……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上官王妃顿时变了脸色,忙离座跪下:“臣妇管教不严,靖王妃降罪。”
贤妃眼角瞟到德妃那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沉脸道:“还不赶紧把你家那大小姐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不好,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上官王妃脸色发白,当下也不敢辩解,叩了个头,便领着身后的丫鬟媳妇匆匆离去。贤妃才勉强堆上笑容,侧头与敬妃说话。
太子妃眼波一转,对洛妍微笑道:“公主可知道,上官小姐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第七十九章除夕夜观霓裳秀
看着宇文兰珠的研究,洛妍隐隐觉得她大概什么都知道,当下也只是笑道:“我也奇怪,我不过是跟兰亭妹妹在外面走了走,回来又遇见上官小姐,和她姐姐妹妹的说了一通,等我快进门的时候,她却突然跟自己的婢女发起脾气来,实在是脾气有点太大了。”
宇文兰珠叹道:“可不是,如今这一闹开,她的体面可就没了,以后只怕要吃不少苦头,对了,平安与她不是宗学里的同窗么?”
洛妍笑了笑:“的确是同窗,所以才更不能眼见她做错事情却装没看见。
我们大燕不似汉人那般拘泥,上官小姐只要知道错,改好了,自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若是纵容她这样不分地点场合的闹,那才是害了她。
宇文兰珠点头笑道:“公主果然眼光长远,只是,我倒见我那妹妹却比公主回来得早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公主可知为甚?”
洛妍淡淡的道:“喔?我倒没注意,兰亭历来胆怯,莫不是被上官小姐吓到了?”
宇文兰珠半响不语,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公主比过去风趣多了。”
洛妍笑着摇头:“哪里比得过太子妃。太子妃之从容态度、风趣言辞,洛妍真是望尘其及。”突然看见慕容澜睁着大研究,看看自己,又看看自己母亲,眼神明明很好奇,却依然端着庄严的架子!完全不像才七岁的小人儿,洛妍不由恶作剧心起,笑道:“澜儿,你母亲可是我们这里最大方又风趣的人,不像姑姑这么笨笨的,你说对不对?”
慕容澜顿时呆住了:说对,那不是说姑姑笨么?说不对,别人会不会以为自己的意思是母亲不大方不风趣,母亲千叮万嘱自己在这等场合一定要说话谨慎得体不能失了颜面的……那么现在应该说对,还是说不对?
宇文兰珠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冷冷道:“发什么楞?姑姑跟你开玩笑呢!”
慕容澜身子一颤,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姑姑说笑了。”
宇文兰珠脸色更寒,冷冷的看了洛妍一眼。
洛妍不由愣住了她只是开个玩笑,想逗逗这个一脸小大人样的孩子,太子妃那么城府深沉的人,怎么会为这钟小事失态?虽然说太子妃对自己多又憎恨也不奇怪,但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就真情流露?
好不容易到了冬宴结束的时辰,太子妃虽然也转过脸色与洛妍说了几句闲话,但笑容却浅了些,更多的是与德妃谈笑,德妃却始终都显得淡淡的。倒是慕容澜多少有些受了打击的样子,端庄的小脸有点耷拉了下来,洛妍心里叹气,发誓再也不招惹这个可怜的小盆友。
待回到自己屋中,洛妍只觉得腰酸背疼,望着镜子里卸妆后略显倦色的自己出神,突然问从镜子里看到青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颇有喜色,随口便问:“青青,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高兴?”
青青微微笑道:“我是高兴今儿公主终于没让那个宇文小姐如了意!”
洛妍不由一楞,回头看了青青一眼:“你不喜欢宇文兰亭?”
青青点了点头:“一直不喜欢。”
洛妍奇道:“为什么?”
青青想了一想才答:“宇文小姐看着公主的时候,当面和背后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洛妍怔了一怔,不由苦笑道:“是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青青撇了撇嘴角:“以前告诉公主,您信么?”
洛妍楞了半响,只能长叹一声,给她梳头的谷雨却笑道:“我看这宇文小姐,原是宫里最常见的那种美人儿,十分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公主如今知道了,却也不迟。”——她和韵儿三个原来也严守着女婢的规矩,但在洛妍身边呆的日子久了,渐渐就和青青、小蒙似的放开了!私下里“我”来“我”去的。这句大实话落入洛妍耳中,她也惟有无悟望苍天:以前那个自己是什么眼神啊!挑丈夫挑不对,挑朋友居然也挑不对。
按说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毕竟记忆里的那段友情曾是沉甸甸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石头虽然搬开了,那沉重的感觉似乎不曾减少多少……却听见青青又道:“依我看,宇文小姐还不如上官小姐,上官小姐至少人前人后是一个模样。不过今儿上官小姐的确太过分,公主教训得好!以前公主可从来没把她气成这样……”
洛妍淡淡的一笑,突然心里微微奇怪:自己并不轻易跟人死磕,尤其不爱跟小女生计较,今天对上官月泠的火气的确是大了一些,不期然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的声音“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她想起来了,这正是那一世里父亲骂母亲的话,母亲她想到这里,不由深吸一口气,断然掐灭心头突然涌上的纷乱情绪,又忍不住自嘲:自己从来都坚信自己绝对不是母亲那种人,没想到偶然重合的两个词,居然还是能把你激得怒火中烧!
谷雨似乎觉得她面色不好,忙停手问道:“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洛妍笑了笑,淡淡的道:“你觉得,我今日对那个上官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了?”
谷雨立刻笑了起来:“公主也太心慈,上官小姐那样的人,你若不一次把她真正教训疼了,教训怕了,她总会觉得自己应该踩在别人头上才对,甚至踩了还会觉得,这是她的恩赐。总得让她也尝尝被人恩赐两脚的滋味,算是教她个乖。”
洛妍不由哑然失笑。
年前的宫里原本就是分外的忙碌,冬宴之前是打扫、挂门神、贴窗花,满宫都是一片红灯笼,每日又是各地的贡品流水般分入各宫;到了冬宴之后,便是除夕之夜的家宴。
洛妍自然知道,这家宴,对于后宫那些不得宠的嫔妃来说,是难得的让皇帝看见自己的机会,得宠的更是挖空心思的要力压群芳,和冬宴时人人按品大妆面目相似不同,这场家宴简直就是后宫最盛大的时装晚会,连洛妍都记不清曾经在家宴上看见过多少华丽得令人膛目的衣裙。
在这样的刺激下,原来洛妍自己也是提前无数天就开始琢磨当天该穿什么,虽然她不必争什么宠,总是不肯输了别人。如今的她,自然早没了这个心思,恨不得随便套件衣服就好,但谷雨却不肯马虎,一早便开始折腾她。最后跳来跳去却是给她穿了件鹅黄色隐花的缂丝袄,下面一条紫包竹叶对襟齐胸襦裙,外面只搭了一条白狐皮的披肩,看上去淡雅而不失贵气,让洛妍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飘逸了许多。
刚刚收拾停当,敬妃已带着人过来,两人一见面,不由都笑了起来——敬妃今日是穿了一件藕荷色大袖衫,露一截明黄色百褶裙,比平日的素雅里多了几分明艳,两人衣衫颜色胡近,又都是窈窕修长的个子,看起来倒真像一对姐妹花。
因天寒路滑,慕容翔年纪又小,两人便索性坐了宫里的暖轿,一
路到了乾清宫。乾清宫里红灯高悬,一张张桌子已陈设完毕。与冬宴时古风犹存的案几不同,此时陈设的都是一张张高桌,正中的皇帝坐的是足以放下四十道菜的圆桌,两旁的所有嫔妃则是方桌——反正菜品也只有十五道,中间是一条路铺着猩红的毛毯,以供各位妃子走到皇帝面前敬酒时所走——洛妍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恶趣味,不由低头忍笑。
按家宴的规矩,未成亲的皇子公主都是随母妃而坐,洛妍便坐了原容贵妃的左首第一张桌子,对面是德妃——她虽然不再执掌六宫事务,毕竟份位未夺,下首是贤妃。洛妍算是来得极早的,座位视线又好!
便悠闲自得的坐在那里欣赏这紫禁城年度时装之夜的盛大演出。
一时众嫔妃纷纷都到了,年纪越长的如德妃、贤妃打扮得华丽稳重也就罢了,那些年轻的才人、美人们当真各个花枝招展,上次在春归殿里言语挑衅过洛妍的那穆宝林一身绯色轻罗,烟环雾绕般透出一抹雪白的酥胸,竟是类似唐朝仕女图上的打扮;一位不知名的美人,却穿了全套的波斯风格胡服,满头小辫子缀着五色宝右,只差把头发也染成金色。
洛妍微微觉得有点眼晕,想想待会儿她们一步步走到皇帝桌首敬酒的情形,不由心里感慨:燕太祖所定祖制如今依然被奉行者十不过三四,倒是这条明显为满足眼球的变态规矩,竟是纹丝不动的执行到如今,可见千百年风俗不同,人性却是不会变的
转眼到了酉正,宴乐声响起,洛妍收回思绪,只见永年皇帝己然入座,照例是一身玄色金丝九龙礼服,眉宇却比平日开朗。各桌上菜己毕,永年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各位嫔妃陪饮,酒宴正式开始。第二杯酒便是德妃去敬,德妃擎起面前的酒杯,神色恭谨的上前,低声说了两句祝词,永年神色未变,举杯微微沾唇便罢,德妃下来时,脸色便有些发白。
接下来便是各位妃子按份位依次敬酒,说祝词,永年若是笑了一
笑,或是略多喝了半口,那妃予便立时春风满面,永年若无表示,那妃子下来时虽然不至于失态,脸色却也好不了。
洛妍呆呆的看着,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庆幸:无论如何,自己还算走运的,只是皇帝的女儿,而不是他的女人
眼见最后一位才人敬完酒,洛妍才突然惊觉:接下来,就该自己敬酒了,可是,应该跟这位父皇说什么呢?
第八十章元旦日剖金玉言
拿看满满一被酒,洛妍只觉得心里禁不住有些紧张,优雅从
容的走到永年面前,轻声道:“祝父皇龙体安康,长命百岁!”一
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一句话,此刻却是她百分之百的心声。抬头时,正对上永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洛妍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已被这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个透彻,正努力按捺住不安,却听永年笑了起来:“今晚所有祝词里,就这句最是真心,朕自不会让你失望!你也莫教父皇失望就是。”说完竟然仰头就喝下了满满一杯酒。
洛妍不由一怔,只见父皇放下酒杯时虽然依然在笑,却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感伤,心里不由忐忑压住了惊喜,不敢多看,低声道:“洛妍不敢。”行完礼便转身回座,只觉得下面无数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睛几乎要将自己戳成筛子,自己却管不了那么多,只是震惊的回想着刚才父皇的话:
她希望父皇长命百岁,自然是因为希望太子永远也不要登基,就像朱元璋熬死了自家儿子一样,若是父皇也能话到八九十岁熬死这个太子大哥,自己至少还有好三十多年太平日子过,但父皇那句“我自不会让你失望”又是什么意思?更要命的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父皇不“失望”?
思绪万千问,一顿饭索然无味的吃完,撤下残羹换了甜酒果品,中间撤去红色地毯,换成团花万福字样的浅色地毡,一队舞姬翩然而至,正是大燕皇宫的春节联欢晚会隆重开幕。群舞之后、杂技、滑稽戏等依次上演,水准尚属精良,只是言辞寓意不离喜庆赞颂,洛妍这种春节玩会都看不下去的人未免觉得无聊——那凤凰衔书、金盆生花的幻术能跟刘谨的比么?
可惜此时洛妍无法换台,只能强打精神看了下去。偶然到处瞟几眼,倒觉得嫔妃们个个兴致颇高,越发觉得这宫廷不是人呆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宴乐再起,皇帝再次祝酒,众人离座拜礼,太监们流水般端上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皇帝照例一口便咬到了包有铜钱的那枚。每个人自然又要讲上一篇吉利话儿,外面放起了烟花,待说完吃完烟花放完,皇帝离座,洛妍这才松了口气——她们都可以回去,而皇帝还要去祭拜祖先神灵。
小吉祥放过烟花便困了,此时己伏在敬妃怀里睡着,小肉墩子分外沉实,敬妃却不肯撒手,直抱着他上了暖轿,洛妍也跟在后面上轿回宫补眠——明日早起,还有各位贵妇命妇入宫拜见,自贤妃那里散了后,有些与各宫妃子相熟的还要来坐坐,敬妃这虽然不是十分热闹之处,总也会有人过来,说不定还有人会特意来见洛妍,少不得又是一番外交辞令,她自然要养足精神。
次日卯正,天珠轻轻敲门,洛妍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天珠和青青、小蒙、谷雨四个都进了房,自然开口便是一通吉利话,洛妍从床头摸出四个包了两个金馃子的封儿发了下去,小宫女们在外面磕了头,洛妍便把装了银馃子的封儿交洛天珠分发下去,任由她们几个服侍着洗脸梳头,换上一身深玫瑰色的大衣裳,又插了赤金红宝石的簪子。打扮完毕,便去了敬妃那里,这次却是洛妍拜年收红包了,敬妃送的是红线儿串的一对金刚石的耳坠,又笑道:“今年可是最后一次给你新年礼了,莫推辞。”
洛妍微笑着低头把玩,正好小吉祥过来给母亲姐姐拜年,洛妍忙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只羊脂玉的小老虎,小吉祥笑嘻嘻的接了,立刻就栓在了腰带上。见已近辰时,三个人便照旧上了暖轿去了敬妃的景秀宫,到了正殿,只见红香绿翠的坐了一屋子人,冷眼一看!除了德妃似乎是到齐了。一时,敬妃穿着全套礼服出来,众人行过礼,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满满散了,出门时便遇见了前来拜见的命妇。
洛妍回到自己屋里时,只觉得又冷又饿,好在韵儿立时便端上了一
碗热腾腾的面条——这也是大燕皇宫的规矩,新年第一顿吃面,一根一碗,寓意长寿,洛妍忙接过吃了,这才觉得身上暖和起来,喝了口茶刚想松快一下,突然有小宫女来报:平北郡王妃到了。洛妍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她出了景秀宫竟第一个来了这里?
想了一想,还是起身去了敬妃的正殿。只见上官王妃贺楼氏正在殿中与敬妃说笑,见到洛妍忙站了起来,笑道:“公主新年吉利,万事顺心。”洛妍也笑:“托您吉言,王妃新年安康吉利。”
坐下说了几句闲话,贺楼氏就笑道:“听说公主就住在这宫里的西殿,我却一直没福气见识过公主的地方。”洛妍心中了然,笑道:“都是敬妃娘娘精心布置的,王妃若有兴趣,不妨到我那里喝杯茶。”贺楼氏顿时神色显出几分欢喜,忙向敬妃告了辞,洛妍便客客气气的引着她到了自己的西殿。
贺楼氏到处看了一看,叹道:“敬妃娘娘果然好心思,这房间布置得雅致舒适,也称得起公主的身份。”又道:“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一样小玩意儿,就算为公主添妆,希望公主莫要推辞。”说着就从身边侍女手里拿过一个匣子,送到了洛妍手中。洛妍却也不打开,只笑着道:“王妃太客气了。”转手便给了天珠:“好好收着。”
贺楼氏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闲话便笑道:“不怕公主笑话,前儿我回去把月泠身边的丫鬟叫来问了一遍,差点没把我和王爷气死,年都没过便把那个不省心的送到了庄子里,让她好好反省。王爷特意吩咐我,一定要来给公主赔罪,都是我们管教无方,才让她如此不识尊卑,胡言乱语!若不是得公主提醒,不然以后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祸来。我先代王爷谢过公主了。”说着便起来福了一福。
洛妍早给了青青眼色,青青抢过去便扶住了她。洛妍这才站了起来,也还了一礼,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天的事情,我也不对,说话做事都带了气,没想妥当,倒是让月泠妹妹年都没过好。不瞒王妃你说,我和月泠妹妹虽然是同窗,却不甚亲密,那天久别重逢,却又闹得不大愉快。若说我当时不气,自然是骗人,但事后想了一想,其实我还是羡慕月泠妹妹的性子,爱恨分明,从不藏着掖着。我那旧日月宵朋友虽然多,只怕当面背后都是一样的人,如今也只剩了她一个。”
贺楼氏微微睁大了眼睛,万没料到她竟然说得这样直接,洛妍这才笑了笑道:“容我在这里也说句真心话,月泠妹妹是直性子的人,固然是万金难换的,但若还这样下去,却只怕反而害了她自己。为将来想,磨一磨性子没有什么不好,若说赔罪洛妍却是不敢的。我也不敢说以后一定便跟月泠妹妹亲亲热热,只是我这心里始终还记得我们当初同窗的情形,便是吵吵闹闹,想定来也是这一生里最好的时光,只可惜,谁又能那样过一辈子?”
说着,俗妍不由叹息了一声——的确,对于每个大燕女子来说,女学或宗学里求学的日子,都是一生里最好的时光,虽然也有种种不快,但那自由自在的味道,那未来一片光明的感觉,议亲成亲之后,永远都不会再拥有。
贺楼氏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一时不由也呆了,半响才上来拉了洛妍的手道:“公主能这样想,王爷和我感激不尽!定会好好跟月泠说,让她知道公主的好。这孩子就是不省心,若能及得上公主一两分,我也就放心了。”
洛妍淡淡的一笑,也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王妃是实心人,才会有月泠这般真心真意的女儿,洛妍有什么好的?以前性子只比月冷还要直,只是经过些事情,这才慢慢知道,人世间哪有永远顺心的?
月泠那般聪明的人,王妃莫要着急,虽说要磨性子,但拘得太紧了只怕反是不美。”
贺楼氏就点头叹道:“公主句句竟是金玉良言,我也没什么可表达谢意的,若有公主以后什么事情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就是了。”
洛妍笑道:“王妃太客气,洛妍只要月泠妹妹以后莫记恨我就心满意足了。王妃也知道,我如今在宫中多蒙贤妃娘娘照应,年后又要开府,说不定还有麻烦您的地方,今日也不敢多留王妃,您先忙去,若是改日有空,尽管来找我。”
等把贺楼氏送走,洛妍才又去了敬妃那里,心下思量:以贺楼氏的城府,自然不会被她这一番话收服,只是有后面那几句剖析厉害的话垫着,多半能相信自己的诚意,如今宫里的贤妃已多次示好,若能就此与上官一部保持一个平和的关系,便是最大的收获了。今日之后,想那贺楼氏不是认为自己确实真心待人,就是觉得自己大伪若诚——无论是哪一种,对她却都没有坏处。
敬妃那里果然陆续来了几位命妇,多是洛妍前些年就见过的出身南边的官员家眷,见了洛妍也分外亲热,虽然只字不提她在大理如何,但眼神里却颇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意思。洛妍以前从不留意这些,今年却也打起赞神,好好说笑了一番。她原是聊天闲扯自来熟的好手,那些命妇们又刻意奉承,一时间倒也谈笑风生,热络无比。
突然间,又有宫女来报:“安王世子侧妃求见。”
第81章人如秋鸿来有信
众人眼睛齐刷刷都看到了洛妍身上,洛妍心里微微一怔,众目睽睽下却只能含笑不语,敬妃便点头:“请她进来。”